曹恒道:“你瞧瞧。”
将供词给了崔承之一起看,崔承之没有犹豫,接过后一看,他那震惊毫不掩饰,“殿下,这竟然涉及各州的权贵。”
“若非如此,你道一个益州怎么敢如此肆意妄为,层层剥削,叫百姓求告无门?”曹恒并没觉得意外,只怕她的母皇也有所怀疑。但是,益州的事她能全权处置,这是曹盼给她的权利,一但涉及太多的人……
曹恒在思索着将来如何,崔承之关心的是现在,“有了这些证据殿下就可以拿下益州的官吏了,可是查益州牵扯到了各州的人,再查下去,牵连的人会更多。”
“我现在要做的是整顿益州。”曹恒这样说了一句,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那殿下打算?”
“我在等滔和跟李严。”动手的话,必须要一网打尽,凭诸葛瞻送来的这些东西还不够,物证有了,人证更关键。
“殿下,杨公子和李公来了。”想什么来什么,曹恒估摸时间也差不多,立刻扬声道:“快请!”
第024章 她得要会用
曹恒收到洛阳的来信了,益州的其他人当然也收到了曹盼的态度相关的文书。
咬牙切齿得很呐!可是又能奈曹盼何?
贵为天子的曹盼, 她之今日非承父业, 而是她自己实打实打下的一片江山。论兵权,眼下天下兵马几乎尽在她手。跟她讲理她乐意跟你讲理, 要是不想跟她讲理的, 不讲理就是要比拳头。他们今非昔比了,手里的部曲已经叫曹盼收得七七八八, 剩下的人就只够看家护院,想要造反妥妥是找死。
想想三十年前他们是何光景。三十年河东, 三十年河西。谁能想到曾经风光无限, 连朝廷都敬畏三分的世族,他们, 竟然会有今天。
曹盼, 曹盼呐,这一切都是曹盼造成的。
世族们但凡想到曹盼皆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无奈从来不是曹盼的对手, 甚至为了不让曹盼有机会捉住他们的把柄, 将他们一网打尽,他们还得装得老老实实的, 所有的小动作都得背着曹盼, 反正只要曹盼查无实据, 但凡曹盼不想落得一个不容于世族的名声, 她就不敢真把他们都灭了。
如此想通了, 一个个还是麻利的扫尾,力争绝对不会留下什么不该留下的东西。
巴县县令账本上记录在册的官吏被曹恒揪了出来不假,眼下却已经都在狱中自尽身亡。在此之前,他们确定曹恒还没来得及问出什么来,那么也就是说,巴县县令暴露出来的问题到此算了结了。
一番合计,最后默契的决定,从现在开始他们按兵不动,反正有巴县一场大火,还有自尽而亡的几十名官员,曹恒想要把这两件事完全摆平是要费些功夫。
一个个本想奈何不得曹盼也必须在曹恒的身上找回场子的人呐,此时必是觉得保命更重要。
可是,事情的开始虽然由是他们来决定的,结不结束,由不得他们做主了。
曹恒在见过杨嚣和李严之后,与鲁贞确定了交州的兵马什么时候能到,随之去见了姜维,不意外的,已经隐居多年的姜维在见到曹恒时,惊讶不亚于益州任何人。
“益州变成了贪官横行,百姓民不聊生的局面,那些贪官更是打着诸葛丞相的名号以求庇护。听闻姜将军昔日与马谡一般被诸葛丞相视若亲子,将军就这么任人肆意的践踏诸葛丞相的心血,毁诸葛丞相的名声?”
姜维看着曹恒的一张脸有千言万语要说,话到嘴边却又都说不出来了。
最后只能改了话题,姜维提道:“丞相之死与魏帝脱不了干系。”
曹恒看着姜维道:“姜将军如果非要这样算确实是。以天下为棋盘,棋逢对手三生有幸,欲决胜负各凭本事,同样各安天命。欲统天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诸葛丞相当年病逝,心中从不曾怨我母皇半分,姜将军以为是与不是?”
“是。”这一点姜维是承认的,就如同他当初若是死在了魏军手里,他也绝不怨魏军的任何人,只恨自己本事不够。
死去的人不计较,活着的人却永远不能忘怀。
“你也说了,丞相当年视维如亲子。丞相之死即与魏帝脱不了干系,我就绝不可能帮魏帝。”姜维肯定地告诉曹恒,他是绝不可能帮曹盼的。
曹恒走近姜维,“你现在要帮的不是母皇,而是益州的百姓,死去的诸葛丞相,还有我!”
前面两个理由姜维没什么意见,帮她?姜维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曹恒四处找帮手,洛阳宫内,曹盼正和一位妇人下棋,妇人虽然鬓间已经泛白,容颜却仍显艳丽,沉声而问曹盼,“陛下丝毫不担心殿下?益州接二连三的动静无不昭示益州那些人已经丧心病狂。”
“师娘不觉得比起沉得住气的人来,疯子更好对付?越疯的人越容易露出破绽。阿恒一到益州就拿住了他们,为了找回场子,他们是拼尽全力想要压得阿恒没办法还手。放火焚城是下策,逼下狱的官员自尽更是。”曹盼懒懒地倚靠背枕落下一子,半点也无为曹恒担心的意思。
曹盼此生得三人收为入室弟子,郭嘉、荀彧、贾诩。她唤的师娘便只能是这三位的夫人之一,眼前这一位是郭嘉之妻。
郭夫人道:“陛下,狗急了跳墙。益州之中,镇守益州掌兵最多的是庞山民,哪怕从前庞德将军死于关羽之手,攻破益州后,庞家的人急切的杀关羽之子孙报仇,因而跟益州世族结下了仇,可是,庞山民娶的是诸葛家的女郎。庞山民此人,并不是如庞德将军。”
世族的关系错综复杂,一家不知跟多少世族结姻亲关系,敌人没有永远的敌人,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庞山民此人,朕给他机会,他如果不懂把握,与人无尤。”曹盼冷笑地吐字,郭夫人看向曹盼。
“既然益州烂到了骨子了,朕不介意一把火烧了重新再建。”曹盼再次冷洌的开口,眼中的冷意越发的浓烈。
“陛下有此魄力,殿下未必能懂陛下之心。”郭夫人其实心里清楚,想将益州的官场肃清个干净,连根拔起是最好的办法。如果这件事曹盼派别的人去,甚至是由曹盼亲自去做,郭夫人相信此事必成。换了曹恒,曹恒太年轻了,哪怕自小看着曹盼处理朝事,又在三省六部的官吏熏陶长成,毕竟还是第一次自己处理政事。
曹盼摇了摇头,“初生之犊不畏虎。这个时候的阿恒去益州刚刚好。”
竟是与郭夫人的想法相佐,郭夫人轻轻一叹,“陛下想要训练殿下,也不该一开始就让殿下去办这么难的事。”
轻轻一笑,曹盼道:“再难,也不及朕当初没有靠山依然戏谑整个益州的世族。阿恒现在有朕这么大的靠山,纵然益州的人她调不动,旁的人有几个会不乐意帮着她。如此大好局面,她若是连区区一个益州都平不定,朕得想她将来会不会将这天下供手让人了。”
提到天下,郭夫人本来还觉得曹盼一开始就让曹恒去办这么难的事太过心急,但比起大魏十三州,还有与外邦相交之事,益州那么点事算什么?
连小小的益州都平不定,解决不了,这样的人成为下一任大魏天子,她能接受?
郭夫人看了一眼曹恒,有珠玉在前,让她接受一个与曹盼相差甚远的人还真是挺难!
“陛下还年轻,要不,陛下再生多一位公主或是皇子的,以备不时之需。”郭夫人斟酌再三冒出这么一句,曹盼一顿,随之大笑出声,“师娘啊师娘,什么时候你也成了这样的人了。”
郭夫人想了想道:“若不然让殿下早日成婚,早日繁衍子嗣。”
曹盼一听差点笑岔了,与郭夫人摆手道:“朕生了阿恒可不是只为繁衍子嗣。”
“大魏的江山……”郭夫人一副很是一忧愁的模样。
“我辈此生尽我所能,为天下百姓尽一分心,自吾之后,天下如何,朕是不管的。”曹盼说得十分洒脱,郭夫人怔怔地看着曹盼,许久后道:“哪怕大魏如秦一般历二世而亡,陛下也不以为然?”
曹盼摊手道:“朕教导阿恒从不懈怠,为帝王者如何行事,如何治国安民,该教的朕都教了。朕此生为国为民,上无愧于天地父母,下无愧于朝臣百姓。这样的朕若无法为大魏教出一个好的继承人,让大魏经二世而亡,许是朕与后继之君还有许多没有做好的地方。朝代更替,谁都无法阻拦,一如朕取汉而代之,各凭本事。”
从一开始曹盼就没有想过大魏的江山能永世长存,她和那么多的人齐心协力结束了一个乱世,为百姓开创一个盛世,若如秦一般历二世而亡,只能是她或是她继承人没有做好。
郭夫人不是第一次听见曹盼对天下豁达,曹盼并不重权势,走至今日,成为大魏的女帝,并不是一开始曹盼就想要的做到的。但当她没有退路,身边的人也不允许她再退时,称帝,为帝,曹盼尽一切地做好,至少郭夫人都必须承认,再没有比她更好的帝王。
“陛下,妾不甘的。”郭夫人如实地承认,她并不愿意曹盼这样的帝王,她所打下的大好基业,果真历二世而亡之。
“所以啊,朕不是给师娘机会好好地看清楚,阿恒究竟能不能扛起这个江山。”曹盼明白郭夫人的想法,这一点上她们想的是一致的。
当然,曹盼没有说出口的是,如果曹恒不合适,曹盼总会选一个合适的人。
退而求其次是不得已而为之,曹盼还是希望曹恒能担起这个江山。
后面这一句曹盼放在了心里,郭夫人皱着眉头地想,曹恒还是把益州的事处理好吧。哪怕不行,待曹恒从益州回来,再跟政事堂的诸公合计合计怎么训练曹恒。
哪怕曹恒已经停了课,书上的知识不需再学了,其他要学的东西也很多。
“陛下觉得殿下究竟能不能处理好益州的事?”郭夫人满脑子过了一遍后续行事,最后还是觉得曹恒能够解决了益州的事更好!
曹盼还是第一次见到郭夫人露出急切的模样,却是不急不缓地道:“能不能的,这两天结果就该出来了。”
郭夫人看了曹盼一眼,“陛下该备的都给殿下准备好了,只要殿下会用就成?”
真是敏锐啊!凭曹盼的一句话郭夫人就分析出这样的信息,曹盼笑笑道:“会用也是一种本事,她要学着会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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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5章 我才是益州刺使
益州内的此时,夏侯薇的刺使府里聚集了益州所有的官员, 夏侯薇居于首座, 不紧不慢地煮着茶。
“夏侯刺使倒是沉得住气。眼下事情越来越复杂,夏侯刺使难道就不能想想办法解决眼下的困境?”夏侯薇不急, 急的人多了去。
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 脸上焦虑想藏都藏不住。夏侯薇抬眼一看,“什么困境?”
装傻的这一问, 问得一旁的人都吐了一口气,“夏侯刺使, 事态紧急, 你就别开玩笑了。”
夏侯薇放下手里的茶碗,“玩笑?我并没有在开玩笑。你们说眼下身处困境, 什么困境?巴县县令账本上的人都死了, 死无对证,殿下没有拿到一份口供,各家相关的东西你们也都清理干净了。你们还有别的什么把柄被人捉住了?”
“李严。”有人吐了这个名字。
“一个早就已经被诸葛孔明贬为庶民的人,竟然让你们这么害怕?”夏侯薇扬眉地问, “看来, 你们还有很多事瞒着我。”
“不,不, 不, 夏侯刺使, 你也说了李严早已被贬为了庶民, 那都是在你来益州之前发生的事, 我们不好与你提起曾经的事,现在是李严明摆着要帮曹恒,之前的事要是被翻了出来,同样都落不了好!”有人生怕夏侯薇翻脸,赶紧的解释。
夏侯薇冷冷地一笑,“既然想要我帮忙,你们是不是应该先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这满是不悦的模样,谁还能看不出来。理也是那么个理,想要别人帮忙,总不能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个清楚。
是以一人上前将曾经跟李严做过的事全都说了出来,夏侯薇听完了道:“所以,你们还用从前运盐的路线,而且叫李严一出来就捉了个人赃俱获?”
“是!”一群人做都做了,除了老老实实的承认还能怎么样!
夏侯薇冷笑道:“贩卖私盐是什么罪,用不着我提醒诸位吧。”
“自昭宁九年陛下诏令,盐归官营,禁以私售,天下的盐利皆归国库。乾清律明文规定了贩卖私盐定什么罪,受什么罚。你们顶风作案也就罢了,李严被殿下请出山,你们也没有意识到改路线,竟然还用十几年前的路运盐,被人捉个正着,你们这心可真大。”夏侯薇是真服了这些人,为了利是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做,行,真行!
“夏侯刺使也知道,运盐之路本就不容于大魏,那么安全的路,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现……”
“可不是,我这个还说是自己人的都不知道你们还有盐利。”夏侯薇接过这些人的话那么说,一干人……
最后都不犹豫,连忙起身与夏侯薇作一揖,“夏侯刺使,这事是我们做得不地道。往后盐州各方之利,我们都会分你一半,同样的事绝不会再发生,只盼你看在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帮我们把这尾巴收拾干净。”
“不如你们先告诉我,除了盐利,你们还有什么其他的事瞒着我?”夏侯薇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吐露,等着他们回答。
一群人面面相觑了半响,心知这一次如果不能让夏侯薇满意,想让夏侯薇帮他们绝无可能。
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传来,“不如我来告诉夏侯刺使。”
原本紧闭的门被打开了,一脸病气的垂暮老人叫两个仆人扶了进来。
“李公!”一见来人,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作一揖相迎,此人正是上一任益州刺使李邈,夏侯薇的目光更是看向老人的身后,如今她才是刺使,这是她的府邸,李邈来了竟然无人与她通传,夏侯薇沉下了脸!
李邈与他们摆了摆手,人已经叫仆人扶着坐下了,“夏侯刺使也坐。”
这反客为主的,夏侯薇勾起了一抹笑容,却没有与李邈计较地坐下,“李公自致仕后,薇还是第二次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