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拿到蔡琰送来帖子的萧府,萧平特留在府中,静候蔡琰的到来。
蔡琰如约而至,萧平的母亲是个慈祥的人,又因早年吃过太多的苦头,虽然眼下萧平有出息,她却还是一样谦和。
见到传说中的蔡琰,连忙与蔡琰见礼,“久闻夫人大名,今日得见,实三生有幸。”
蔡琰一辈子高傲,最近却为了蔡思的事几经奔波,颇见疲惫,面对萧家太夫人,露出一抹笑容道:“你夸赞了,不过是一个寻常妇人罢了。”
“夫人与先帝一道为天下子女子出力,叫我们都看到了希望,何必谦虚。”萧太夫人满脸笑容,因吃过苦头而显得比同龄人更显老态的一张脸,却是真心实意的敬佩。
蔡琰道:“不过是为先帝马首是瞻罢了,没有先帝为我们领头,我们是做不到的。”
一个领头人,那是她们的精神支柱,蔡琰也罢,郭夫人也罢,无论曾经的她们心里有过多少念头,在曹盼没有做出那些事之前,她们都只将想法藏在心中,连做都不曾想过去做。
所以,在她们心里,曹盼才是一切的希望,而她们不过是做了最简单的事。
提到先帝,那更是改变他们一家命运的人,萧太夫人更是听得笑容满面,“先帝啊,可惜了先帝英年早逝!”
这份惋惜并不仅仅是她,这天下的人,与曹盼走了一遭的人,都会发出这样感慨。
“陛下一生,活着的时候无愧于天下,就算不在,不仅我们会记着陛下,后世之人,他们都会记着的。”
蔡琰不禁又改了口唤起曹盼一声陛下来,情到深入,总是不自觉就唤了出来。
“极是,极是。”萧夫人连连点头表示此事不假,蔡琰没有忘记今天来此的目的,目光看向一旁的萧平,萧平与蔡琰作一揖,蔡琰道:“我想与萧寺卿谈一谈。”
萧太夫人早得了萧平的吩咐,忙道:“夫人稍坐,我去厨下看看,与夫人备了些点心。”
“有劳了。”萧太夫人找借口要离去,蔡琰起身相送,萧太夫人连忙让她坐下,自退了去。
厅中只剩蔡琰与萧平二人,萧平看向蔡琰,蔡琰开门见山地道:“萧寺卿喜欢思儿吗?”
萧平不答反问道:“萧女郎又喜欢平吗?”
问得蔡琰哑然,蔡思打的什么主意从一开始她再清楚不过,那样一个女郎,根本听不得进蔡琰的劝,所以蔡琰别无他法,只有想着办法让蔡思留下,这样一来,才能救她,也叫匈奴免于战事。
“和亲一事因何而起,夫人是心里清楚的,所谓的喜与不喜,其实并不重要。”萧平平静地将事实说破。
“不错,和亲一事是我提起的。可是,我希望思儿能有一个好归宿。”曹恒的谋算,蔡琰不是蠢人,自然看得分明的,萧平是一颗棋子,一颗引得蔡思入彀的棋子,偏偏蔡思自作聪明的以为她才主控全局的人,蔡琰看在眼里,但为大魏,为了匈奴,为了她的儿孙们,她却不能告诉蔡思。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个人是萧平,萧平一未娶,更未定婚,这么多年是如何洁身自好,她一清二楚,这样一来,哪怕明知这是一个局,身入局中,蔡思能得这样的好夫婿也是她的福份。
“夫人,我的妻子,我若娶她自会对她好,只要她不心生算计,她就会是我的妻子,我必不负她。”萧平如此告诉蔡琰,蔡琰听得心中自是欢喜,连连点头,“好,好!”
“可是夫人,她若不守为妻本份,更欲挑起大魏与匈奴之间的战事,我也不会由她胡作非为。”萧平是把丑话说在前头,一点含糊。
蔡琰看着萧平的脸,一脸的严肃,表明他一点都没有开玩笑。
“我是大魏之臣,我能有今日,能够堂堂正正地站在这里,与夫人说话,一切都是大魏所赐,陛下所赐。无论任何人,敢对大魏不敬,企图挑起战事,我都绝不会放过。”萧平并不介意让旁人知道自己原本是什么样的人,处在什么样的位置。
正因为吃过太多的苦,他记着曹盼的恩情,此一生,都愿意为了这样一个人建立起来的大魏,守住这样充满希望的大魏,容不得任何人毁灭。
“我明白了。”蔡琰也是为臣的,纵然对蔡思有一腔亲情,但若临国事,关乎两国,蔡琰也会毫不犹豫地取舍,这就是大魏,一个从上到下都透着清醒,知道各自地位的大魏。
萧平道:“夫人也知道,我并非有意不提亲事,我只希望这些时间能让她考虑得更清楚,做人做事,究竟应该怎么样。”
解释了由着蔡思追着他整个洛阳跑,叫整个洛阳的人都知道蔡思心仪萧平,想要和亲的人了只有萧平。
“我明白,并无怪你之意。”不仅仅是萧平,还有曹恒也是,曹恒的心思,蔡琰并不难猜到,但却同样怪不起曹恒。
纵是两国和亲,曹恒从一开始就表明对臣子的尊敬,无强人所难之意,这是极其难得的。
至于蔡思,她是咎由自取,大魏不与她计较,一则是看在蔡琰的面上,手下留情;二则也是因为她现在做的都还在大魏能容忍的份上,故才没有人与她追究。
萧平现在就让蔡思知道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那比以后再跟蔡思说,再说蔡思的不是,也是让蔡琰哪怕想挑刺也挑不出来。
蔡琰知道萧平深意,看着萧平的目光更是不一样,与萧平轻声地道:“来日还望你多担待。”
多担待,萧平听着看着蔡琰带着哀求的脸,最终点了点头,只要蔡思不做出有损大魏的事,无论是什么,他都会如答应蔡琰那样的多担待。
萧家做主的人就是萧平,蔡琰亲自上门原就在萧平的预料之中,等到蔡琰离开了萧府,萧平与蔡思的婚事也算是定下。
听到这个消息,蔡思眼睛直发亮,这些日子她不是没有再问过萧平娶她的意思,萧平却从来没点过头。
若是早知道蔡琰出面能定下此事,她绝不会等到现在,而是早就去寻蔡琰让蔡琰出面,也不至于让她等那么久。
蔡琰从回来之后就无力地坐着,而说完结果她便一直注意蔡琰的表情,最后化作一道叮嘱道:“你嫁入萧家,一定要记住,你是萧家妇,往后你那些心思不要再动,霁月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知道蔡琰想要的是什么答案,蔡思含糊地应着,至于心里是怎么想的怕是只有她自己知道。
“我会上折请陛下赐婚。”曹恒不想从一开始和亲就赐婚是不愿强臣之所难,也是对臣子的尊重,如今蔡琰为了锦上添花请她赐婚,曹恒自无不应的道理,只可惜这里面的弯弯道道,蔡思并不能完全的明白,只是点点头道:“都听祖母的。”
蔡琰想到曹恒,再到萧平,最后目光落在蔡思的脸上,蔡思是要与大魏为敌的人,这样一种不安份的人,嫁了人之后,她若是还不明白自己与大魏差距,有的是苦头吃。
这些话,蔡琰不是没有跟蔡思说起过,无奈蔡思从来都听不进去,眼下也只为萧平同意了亲事而高兴欢喜着,蔡琰且看她离开,脸上尽是为自己的目标达成而欢喜。
“夫人!”蔡琰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抚过头想要休息休息,一旁的侍女担心地唤一声。
“无事,与我磨墨。”蔡琰吩咐下来,侍女连忙上前办事。
可蔡琰执起笔的手,竟然在不断地发颤,叫一旁的的侍女看得大惊失色,蔡琰却用另一只手捉住了颤抖的手……
曹恒在蔡琰当日去了萧府之后,很快同时收到萧平与蔡琰的折子,都道亲事已经定下,想请曹恒赐婚。
两家都已经谈妥,赐婚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曹恒自然是配合的。
不日,赐婚的旨意送达,同时曹恒也让人将这门亲事定下的消息送往匈奴,不管是丹阳还是蔡思的父亲,都在等这门亲事真正的落定,曹恒送了消息过去,自然是让他们都欢喜的。
这是大魏自建朝以来,匈奴与大魏第一次联姻,虽然联姻的两方都不是大魏的王子公主,匈奴的王子公主,但双方都代表了自家的国,亲事也是十分郑重,萧平的聘礼由大魏所出,这也是表露了大魏对这门亲事的看重,蔡思在得知之后,眼中闪过了笑意!
之后大魏与匈奴两方来信,用最快的速度定下婚期,七月初十九,那便操办起来吧。
在此之前,端午节到了,自曹盼去后,虽说多年的习俗叫百姓们都刻进了脑子里,朝廷就算不再大办,百姓们都自发在这一日如同从前朝廷主办一样的高兴热闹。
当初曹盼种下的种子,经年累月的只会长成参天大树,朝廷就算没有大肆兴办,赛龙舟事宜朝廷也还是在端午那一天主持的。
但都知道先帝驾崩,新帝与先帝感情深厚,先帝去了,新帝心里难过不想再理这些事,那也是常理。
谁要是父母刚去就一副乐呵呵的样子怕是要被人指着鼻子骂不孝了。
事隔多年,永明八年,女帝再主端午节大节,匈奴的人早就听说过大魏的端竿节了,没想到有机会能够亲眼看到,自叫他们高兴。尤其听说端午节这一日,洛阳城的男男女女都一道出来打马球,赛马,更叫他们心之向往。
“驾,驾!”策马于前,男男女女争夺着地上的马球,都想抢过入球,可惜却叫一个红衣少女从侧而来,直接抢过了球,一杆子打向一旁的铜镜,一击而中,引得一阵喝彩声。
曹恒在一旁看着马球赛打得不错的红衣女郎是真看越眼熟,曹恒侧头问道:“这是秦侍中府中的?”
那张脸还有那一身骚包的红衣跟秦中一个模样,秦无高兴地道:“回陛下,正是小女秦时。”
秦时,正是秦无跟曹永为女儿取的这个名字,曹恒道:“时?”
“是,时势之时。”秦无肯定地告诉曹恒,时,正是这个时,没有错,一点都没错。
“子阳,你家的女儿定亲了?”秦无与曹永只有一双儿女,女儿是得尽秦无的真传,那张脸长得是真美,可惜秦无把人藏得严实,轻易不叫人见,如今见到了,蠢蠢欲动的人趁机问起。
秦无一眼扫过问话的人,正是杨修,淡淡地道:“你家的儿子都成亲了,我家女儿订没亲订亲又如何?”
“子阳啊,咱们的交情如何?”杨修突然冒出一句地问,秦无凉凉地道:“说有交情也有点交情,说没交情也没交情。”
几十年同殿为臣,叫秦无那么说得好像什么都不是,杨修一副倍受打击的模样。
“子阳,我们的交情是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的?”就算是被打击了,杨修也是不死心。
“你要是敢打我女儿的主意,咱们别说没交情了,完全是要反目成仇的节奏。”秦无暗含警告地放话。
杨修赶紧地道:“子阳,你可不能坏我名声,怎么叫我打你女儿的主意,我哪里打你家女儿的主意了,我,我就是想着给她找门好亲事,就算我儿子成亲了,我还有侄子啊!”
便是觉得秦时长得这般好,他要帮着家里的子侄们,把人娶回去。
没想到秦无一听连忙道:“你可别,我家的闺女,婚姻大事她做主,不管是谁,但凡她喜欢,人品端正的就好,你想做媒人,得她愿意。”
宠女儿宠成这样,秦无是丝毫不曾掩饰的,杨修眼睛放光,“只要你家闺女同意就行,那好说,极是是好说。”
家里的子侄看到这样相貌出众的女郎,能不动心,既然动心,利落地把人给娶回来。
只要美人倾心,人品端正,后者他们家的人已经达到了要求,前者呢,努一把力一定能成。
杨修打得算盘直响,马球场上这会儿打得就更激烈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匈奴的两位王子已经上了球场,二对一的跟秦时抢着球,秦无一看立刻跳了起来,“什么情况,这两个小子,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准备就要下场,杨修赶紧的拉住他,“你干嘛去?”
“当然是帮我闺女去,没看到她那是一对二吗?”秦无挣扎着往前去,曹恒这会儿开口道:“秦侍中莫急,纵是以一对二,你家的女儿也应付得了他们。”
说得一点没错,哪怕匈奴两位王子左右夹击想抢秦时手里的球,他们愣是使出浑身解数也没抢着,秦时又将一球打了进去,引得一片喝彩声。
秦无一看笑得嘴都快咧到后脑根了,“好时儿,好时儿,打得漂亮,漂亮!”
杨修一看秦无没有上场的意思了,果断松开手,秦无坐回原来的位子,曹恒道:“秦小娘子颇得侍中真传。”
“都是先帝的功劳,这孩子能学得那么好,都是先帝教的,臣后面也仅仅是指点一二。”秦无可不敢什么功都揽了,自家闺女这一身打马球的本领不是他教的,而是曹盼教的。
这事不说曹恒都快忘了,当年打马球是曹盼弄起来的,秦时这个小女郎自小就长得好,好得让曹盼也颇是稀罕,偶然一次秦时进宫见到曹盼与秦无打马球,聪明的小姑娘立刻求着曹盼教她打马球。
彼时的曹恒已经在六部学习,事情多如牛毛,虽知道秦时小姑娘的确跟曹盼学了不短时间的打马球,但她并不知道秦时学得如何。
后来,秦时小姑娘当年学得也不久,之后再未进宫,曹恒也将这件事给忘了,叫秦无提醒才想起来。
“啊,子阳不说这事我都快忘了。”别说是曹恒了,当初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少,但都忘得七七八八了。
“我记得你家闺女也没学多久。”杨修被秦无提醒了,皱着眉头想了想,记忆慢慢复苏,也想起来秦时学的时间并不长。
“打马球讲究的是天份,先帝都夸赞我闺女有天份,所以不需要多学,看她现在打得,是不是有先帝的风范?”秦无那叫一脸自得的,杨修突然觉得手有些痒,很是想揍上他一顿,好在最后都忍住了,动文还能跟秦无吵上几句,动武是绝对的完败,他就别傻傻的去送死。
“啊,结束了,你家闺女夺魁。”杨修想了下,发觉自己绝对不是秦无的对手,想着转移下注意力,别看着秦无万一没忍住,倒叫自己吃亏了。
马球场上确实是分出了胜负,就算是以一对二,还有其他的对手,秦时女郎照样赢了这一场赛。
秦时手里拿着今岁马球赛夺魁得的奖品,一杆上好的马球杆,高兴地往秦无那儿跑来。
相貌本就出众的女郎,一身红衣似火,眼波流转,自信张扬,那叫一个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