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恒扬手阻止他们想要说的话,“不要总让朕提醒你们,什么叫做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这样一句,让下面的人都抖了抖,曹恒道:“你们要一块观刑吗?”
再被那么一问,所有人都不确定地僵住了脖子看向曹恒,曹恒再次道:“想要看看朕会不会骗你们?一道观礼,就让你们亲眼看看,谁能让朕例外。”
好可怕!对于曹恒提出这样的要求,他们全都怕,怕极了啊!一点都不想去观礼,真的。
“陛下,臣等,臣等就不去观礼了。”开玩笑,真去看了,谁知道会不会让曹承记仇,曹恒记仇。
曹恒意味深长地吐了一句,“如此,真是可惜了。”
……除了陛下你,没有一个人会觉得可惜,倒是还有想为曹承求情的人,曹恒直接扬起了手,“不要说些朕不喜欢听的话。就算是朕的儿子,他敢无辜伤人,敢动大魏的王爷,就为了一个女人,一个犯了杀人罪的女人,朕就用他告诉你们,胆敢触犯大魏的律法都是什么样的下场。”
越听越觉得可怕,一个个都缩着脖子,生怕不一小心得罪了曹恒,惹祸上身,所以,闭嘴,一定闭嘴。
“陛下,若是斩了大皇子的手,大皇子将来还如何上阵杀敌。”姜维是站在一个将军的立场为曹承说的话,曹恒道:“上阵杀敌是为保家卫国,他那一只手却是用来杀无辜之人,杀朝中重臣的,如此,何必再留他那一只手。”
“陛下。”曹恒说得这般的冷洌,姜维没能忍住再唤一声。
“姜将军,若是换了你,没了一只手你就不会再上战场?”曹恒没有继续和姜维说自己为什么要处置曹承,而是换了一个角度提出另一个问题。
“如果大魏还需要臣,臣就算两只手都没有了,也一样会再上战场。”姜维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地回答,曹恒道:“看,这就是大魏的将军,朕的儿子若是没了一只手就成了没用的人,那便没用吧。”
……怕是从来没有见过像曹恒这样狠心的母亲吧,要砍了曹承的手,竟然还不允许曹承生怨一般,一群臣子真成了鹌鹑,老老实实地呆着,不断在想自己最近有没有得罪了曹恒,惹了女帝陛下不喜?
“若无他事,退朝吧。”曹恒看说得差不多了,起身便要离去,走几步又回头吩咐道:“京兆府尹,将曹承送进宫来,他那只手,朕亲自监刑。”
都在想尽办法如何让曹恒改主意时,曹恒竟然决定立刻行刑,宋徒感受到众人看着他那灼灼的目光,心下轻叹,这件事的决定权并不在他,曹恒但有吩咐,宋徒都只有听的份儿。
“诺。”宋徒作一揖而应下,曹恒这一次是真正的离开了,一群人将宋徒团团围住,“不能将大皇子交给陛下。”
没有一个质疑曹恒会不会真砍了曹承的手,他们现在想的仅仅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曹恒真砍了曹承的手。
“左仆射,此事只有你出面说动睿王,若睿王愿意为大皇子求情,大皇子或可免于此罪。左仆射。”
还是有人清楚关键所在,这件事的受伤人是曹叡,如果曹叡出面为曹承求情,曹恒必然会手下留情,不想让曹承真砍了曹恒的手,就该去找曹叡。
萧平轻轻一叹,“此事虽为陛下,为大皇子,可是睿王命悬一线,这才刚救回来,我们求他与大皇子求情,那睿王受的委屈,睿王几乎丧命就不需要给他一个交代?”
凡事都越不过一个理字,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得。曹恒为帝王,也想当一个讲理的帝王,而不愿意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儿子而毁了一切公正公平。
对,曹叡如果出面为曹承说情,确实可以让曹承不必受罚。
可曹叡受的苦就不需要给他一个交代了?
“左仆射,睿王受点委屈,难道比大皇子的一只手更重要?”夏侯尚提议的萧平去找曹叡求情,而羊祜再次提出的想法引得萧平侧目。
“容我提醒诸位一句,睿王不是受点委屈而已,而是险些丧命。有错在先的是大皇子,陛下判决诸位若是有异议何不去寻陛下说明,而去为难受害的睿王?”
萧平质问这些咄咄逼人,似要将一切的过错都推到曹叡头上的人,错的人是曹承,曹承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
“左仆射既然不肯去,谁愿意与我一道去请睿王为大皇子求情?”一看萧平完全没要帮忙的意思,羊祜也不再指望萧平,而是直接询问谁愿意与他一样,往睿王去,求睿王为曹承说情,以此而拦住曹恒砍下曹承的一只手。
“我等愿随羊侍中一道去。”表态想救曹承的人都是从一开始急切地想要帮曹承脱罪的人。
眼看脱不了罪,他们也不能看着曹恒真砍了曹承的一只手,若是曹承这一只手给没了,他们支持的曹承还有什么意义?
“宋府尹。”说要去找曹叡,他们也没忘了还一个人,宋徒,要将曹承送入宫中的人。
宋徒从一开始就被人给堵,在他们吵吵的时候他无数次想悄然走,但是被堵得太死,压根跑不了。
现在好了,他们谈好了怎么解决这事,可怜的宋徒也就被想起来了。
“诸位。”宋徒笑得与他们回应,羊祜道:“还请宋府尹拖些时间。”
“宋府尹。”刚说着,又有人唤了,而胡平立在上面,本来说着要让宋徒拖时间的人都住了嘴,不确定刚刚他们说的话胡平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陛下说,一刻钟的时间足够宋府尹将大皇子送回宫,如果宋府尹办不好,陛下会让利剑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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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一片死寂,皆是生无可恋地看向胡平, 胡平道:“诸位的动作要快。”
刚刚一群恨不得要胡平死的人一听这话, 全都激动了,胡平也是不希望曹承有个三长两短的对吧。
断一只手啊, 曹承就成了残废的了, 这样一来,再无缘于帝位。不, 不行,不能这样。嫡长之制, 万万不能断了。
“快, 去睿王府。”那些信奉嫡长之制的人,急切地往外跑, 再也不敢耽误, 一定要赶在宋徒把曹承送进宫前把曹叡请进宫来,当着曹恒的面为曹承求情,只有这样,曹承才能免于断手。
一下子殿内的人走了一半, 但是那政事堂的诸公除了一个羊祜, 竟然没有一个人跟着去。
“去见陛下?”郭涵在这个时候出声询问,夏侯尚立刻地接话, “同去。”
萧平也道:“去!”
余下的姜维跟一直没有作声的程明不二话, 都表示必须得去。
曹恒退了朝并不意外这些人会来, “怎么, 想要一道观刑?”
一群人缄默许久, 还是郭涵道:“陛下,断了大皇子一只手比杀了大皇子更叫大皇子无法接受。”
“朕知道。”曹恒已经取下了头上的冕冠,坐在案前,“可是人都需要为自己做的一切付出代价,朕也一样。你们无非是担心朕会因为砍了他的手而与他母子反目。朕不在乎。”
一句不在乎叫他们这些人都听得心惊肉跳,曹恒竟然早就有了准备,也不在乎最后的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你们都是聪明人,都知道朕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决定。而你们之所以在朝议上没有反对,是因为你们都知道朕做的这个决定是对的,是正确的,你们不应该拦着。私下来见朕,是你们念及朕也是为人母,怕朕为了这个天下而忘了自己是一个母亲,怕朕未必能承担得起这件事做了之后的后果。”
“朕可以告诉你们,朕敢做也敢当。如果曹承因为手被朕砍了而怨恨于朕,朕也不怕他报复,只要他有本事,能对付得了朕,成王败寇,朕输得起。”曹恒说到这里,显然是早就想到自己将来的结局,母子反明,儿子记仇,那就记,无非是一死而已,曹恒从不畏死。
“陛下。”就算知道曹恒已经有了准备,他们依然想用另一种方式解决这件事。
“请睿王为大皇子求情,事情可以换一种方式解决。”夏侯尚吐露这一句,这是他之前就说过的话,虽然他知道如果这样做为难的是曹叡,可是,不能让曹恒受这样的蚀骨之痛。
曹恒道:“羊叔子已经去了睿王府,你如果一开始就这样打算不会到这里来。因为你也不同意这种做法。睿王求情,朕是可以饶了曹承,然而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曹承要取睿王的性命,睿王没死所以只取他一只手有什么不应该?就这样还要让睿王为他求情,凭什么?”
凡事都要讲个理字,曹叡先受性命之危,总不能因为曹叡没死在曹承手里,就要曹叡必须来为曹承求情吧?
对,如果曹叡自己愿意,曹恒自是高兴,但那一日的试探,明显曹叡并不愿意为曹承求情,既然不愿意,曹恒也不强人所难。
曹叡要一个公道本就是他应该得到的,谁也没有资格说曹叡不对,曹恒也一样。
“同样的话朕不想再说,这一罚是曹承该受的,谁也不许拦。”
再不许任何人求情,一个个也不再敢继续说话。
此时的睿王府挤满了人,哪怕当年曹叡被封为睿王的时候都没有见过那么多的人,而这一次,他们都是为了曹承,一个想杀曹叡的人,他们还想曹叡去为曹承求情。
曹叡在府里听说府外来了那么多人,正好喝了一碗药,咽下后才轻声地道:“让他们呆着,不必理会。”
倒是甄宓同样听到了消息,急急而来,唤了曹叡一声,曹叡抬头唤了一声母亲。
“府外的人,你打算如何处置?”甄宓轻声地询问,曹承杀害曹叡的事,甄宓也是知道的,这样的情况下,曹恒的处置传来,当亲娘的人虽然知道曹恒心里一定难受,然而曹叡也不能白受伤了。
“就让他们呆着,陛下行事不可能由他们肆意妄为,等该处置的处置了,他们自然就会离开。”曹叡一脸不在意,甄宓道:“我只担心将来。叡儿,那毕竟是大皇子,陛下的长子。”
长子嫡孙,传承之人也,现在曹恒亲自下令让曹承为自己做的一切付出代价,曹恒心里清楚这一切的都与曹叡没有半分关系,曹承受罚,那是他应该为之付出的代价。
但是,为之付出代价的曹承未必这样觉得,否则也不会有行刺曹叡的事情来。
“长子又如何,若以嫡长而论,也轮不到先帝。”曹叡目光沉着地吐露一句。
“先帝是武帝的嫡女。”曹盼除了女郎这一身份外,她更是曹操的嫡女,真真正正的嫡女,如果按现在女子也能承爵的规矩,她也是继承人选之一。
“陛下如今的嫡子不仅一个。如大皇子这般的人,陛下也绝不会将天下交付于他。”曹叡看得明白着。“母亲不必担心,孩儿护得住自己。”
身为一个母亲,难道曹恒会愿意亲手断了曹承的手,这样惩罚曹承?
若单单论母亲的身份,曹恒是不愿意的,但就算是不愿意,曹恒还是这样做了,因为什么?
因为曹恒自己明白着,她就算是一个母亲,更是大魏的皇帝,作为一个母亲可以徇私,作为大魏的皇帝,为大魏的天下,她不可以包庇自己的儿子,明知曹承有错,还要护着曹承。
那么,曹恒也一定会知道,曹承并不是一个合适的继承人。
一个帝王,就该像曹恒这样,分得清什么是公,什么是私。懂得什么叫克制。
不以一己之喜而择朝臣,不以一己之所欲,而令天下为之所喜而变动,帝王,就该是如此。
而曹承自回洛阳以来的表现,就算曹叡看着都要摇头,更别说曹恒这个皇帝,她一定看出来曹承的性子绝不适合继承天下,尤其在曹衍和曹永乐的表现之下,曹恒,绝对会是第一个将曹承从继承人那里剔除的。
“叡儿,那毕竟是陛下的亲儿。”甄宓看着曹叡那一副无畏于曹承将来如何的样子,其实还是十分担心的。
帝王之人,其心不可测,其威不可犯,曹承纵有千般不是,那毕竟是曹恒所生的儿子,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因为曹承犯的一个错,一辈子叫曹恒记恨在心。
“亲儿又如何,一个只会添乱的儿子,陛下不差儿子。”曹叡提醒甄宓曹恒不仅仅只有曹承这一个儿子,曹衍也是曹恒的儿子,再有一个曹永乐,都比曹承要有本事,曹恒但凡不傻就会知道这个天下交给谁才最合适。
“叡儿,你不能出手让陛下的孩子骨肉相残,否则第一个叫陛下处置的人一定是你。”听出曹叡话中所指之意,甄宓立刻告诫曹叡,万不能让曹叡犯下这样的大忌。
曹恒现在会处置曹承那是因为曹承有错,但是曹叡一但挑起曹承和曹衍相争,曹恒第一个处置的人一定会是曹叡,甄宓是怕极了曹叡犯下这般大忌,自取灭亡。
“母亲放心,我不会的。如今我是受伤的人,陛下处置大皇子既是做出我看的,也是给天下人看的,见好就收,我又不傻,怎么会在陛下愧对于我的情况下做出不利于自己的事来。你放心,我知道将来怎么做,陛下那个位子最后落于谁手,怎么争,怎么得来的,都与我没什么关系,我只需要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就好了。”
清醒理智,不以一己喜或一己之仇而做出不应该做的事,曹叡既然看不上曹承的鲁莽,自然也不会让自己犯下那样的错。
“你既然清楚,那我就放心了。外面的人,还是要理一理的好。三人成虎,毕竟,你还是大魏的臣子。”
甄宓那叫一个苦口婆心的劝着,也是生怕曹叡得罪的人太多,最后吃亏的只能是曹叡自己。
“事情该结束了。”曹叡听着却不以为然。甄宓这心里实在是七上八下的,没个着落。
“咚!”这时候一阵声音传来,让正说话的母子都一倒转头看了过去,而侍卫也已经上前去将人给围住,“什么人?”
“羊祜,羊叔子。”爬墙进来的人大声地回答,曹叡一眼看了过去,如今的羊祜看起来很是狼狈,显然爬墙这事是第一回 做,不太熟练。
“羊侍中这是前门进不来,干脆就爬墙了?”曹叡瞧着这样的狼狈的羊祜调笑了一句,羊祜瞪大眼睛道:“王爷不肯见我,我是非要见到王爷不可,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