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时期就得用非常之法,有什么办法。
曹叡道:“羊侍中,你既然知道我不想见你,也一定不想听你说话,你还是非要来,这是何必。”
“王爷,那是大魏的大皇子,更是你的侄儿,难道你真愿意他成为一个废人?”羊祜是不管曹叡想听他说话还是不想听,执意地上前把自己想说的都说出来,大有无论如何都要曹叡改主意的架式。
轻轻冷哼一声,曹叡道:“容我提醒羊侍中一句,在你说这些的前提是,大皇子没有拿我这个伯父当回事,他直接是想要我死,要我的命。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尤其我这个人向来是睚眦必报,这一点你我共事多年,你该有所了解才是,怎么还来问我这个问题。”
“睿王,那是陛下的长子,大魏的大皇子。”
“羊侍中,也容我提醒你,你是大魏的门下侍中,你是大魏的臣子,你该思该虑的不仅仅是大魏的皇子,更是这乾坤朗朗。陛下以大皇子而正法典,为天下作榜样,身为门下侍中的人,应该为有这样英明睿智果断不以私情而治天下的大魏皇帝而高兴。可是,你在做什么?你想让陛下变成什么样子?”一声一声质问,曹叡一扫刚刚的不正经,而脸色阴沉地提醒羊祜,想让羊祜想清楚,他现在做的这一切,究竟是应该还是不应该。
羊祜道:“正因为陛下英明睿智,不愿徇私,我们这些为近臣者,是不是也该为陛下多思多虑?那是我们的陛下,大魏的陛下,让她亲手把自己儿子变成了废人,睿王你心何安?”
“在一个人想要把我变成死人的情况下,只让他变成一个废人,我心甚安。”没想到曹叡压根就不肯配合羊祜,而是牢牢地记住自己原本要面临的是什么,也提醒同羊祜不要忘了。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羊侍中,我没有你那么无私伟大。”曹叡指出自己和羊祜的差别,或许如果这件事换了羊祜,羊祜一定早就去给曹承求情了,但是他不会,甚至永远也不会。
“睿王。”看着这样的曹叡,羊祜自知再怎么劝曹叡都是没用的。
“羊侍中,请回吧。”曹叡到现在算是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请着羊祜离开,羊祜却一下子与曹叡跪下了,“睿王,便当是我求你,你救一救大皇子可否?”
羊祜这一跪得,曹叡和甄宓都惊住了,曹叡连忙要将羊祜扶起来,羊祜哪里肯,“睿王,那是大魏的大皇子,若是成了一个废人,他这一辈子就毁了。”
一声声地叫唤,都是忧心的曹承,曹叡看着他,羊祜道:“大皇子,那是陛下的长子。”
说来说去,他们坚持的并不是曹承,而曹承这个嫡长子的身份,曹叡怔怔地看着羊祜,“你这又是何必?”
曹叡并不是多讲规矩的人,所以在他看来这些人讲的所谓规矩,他是完全不想理会。
嫡长嫡长,非嫡以长,曹承恰恰是两样都占了,他们是从心里认可曹承将来承继天下,也盼着曹承继承天下。
所以他们不愿意曹承变成一个残废,不愿意曹承失去承继皇位的资格。
古往今来,没有哪一个皇帝是残废的,曹承如果被砍了手,他就只能是一个残废,一个永远都失去了承继皇位资格的残废,这是他们都不愿意接受的事实。
“睿王,求你了。”羊祜也知道这是强人所难,但是他没有其他的选择,他只能为难曹叡,只为了能救曹承。
“好,我答应你。”让人没想到的是,一直都不肯改主意的曹叡竟然松口了,羊祜惊喜地看向曹叡,想要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只是羊侍中,容我提醒你一句,我的求情在你们看来有用,然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此时我的求情于陛下亦是无用,你,做好准备。”曹叡还是了解曹恒的,曹恒既然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将这件事情定下来,就绝不会再改变主意。
如果是在之前,或许曹恒会,但是现在曹恒话已经放了出去,就算想要改口,朝令夕改,那些时时刻刻都想捉住曹恒把柄的人,是不会给曹恒机会的。
“无论如何,总要一试。”能救曹承的就只有曹叡了,他们总要先试一试,果真不成就说不成的话,总而言之,当务之急地先让曹叡进宫。
“备车。”曹叡也是自觉的人,扬声叫唤人准备,羊祜紧紧地握住双手,“睿王,还请快些,我们的时间不多。”
曹恒给宋徒送曹承回宫的时间是一刻钟,这快差不多了。
要是不快一点,等他们赶到,刑罚已毕,羊祜一准是要呕死。
“速速准备。”曹叡再次吩咐下去,同时要起榻,准备着衣,甄宓在这个时候出声道:“羊侍中还请在外等候,我为我儿着衣。”
“是,是!”羊祜只求曹叡赶紧去救命,准备衣着什么的,羊祜立刻退了出去,让甄宓为曹叡而准备着,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往宫里去,也在这个时候,宋徒已经将曹承带回了洛阳宫,亲自将到了曹恒的手里。
曹恒看着衣裳不整的曹承,扬声问道:“你可知错了?”
“我没错!”曹承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地回答了曹恒,萧平在一侧道:“殿下,陛下不仅仅是你的母亲,更是大魏的皇帝,你无礼了。”
曹承却一副不屑的道:“无礼,对一个言而无信的人,我要什么礼?”
“殿下,陛下素来一言九鼎,几时言而无信了。”一众臣子都是追随曹恒多年的人,曹恒是什么样的人他们都清楚着,怎么容得曹承诋毁。
“她杀了琴娘,她以为把事情都扣到睿王的头上,一切就都只是睿王的错了?”曹承犀利地指出这一点,引得一众人看向曹承,就连宋徒也不禁开口道:“大皇子,那位琴娘之死与陛下并无干系,睿王会动手杀人,那也是因为她该死。”
“够了!人都已经死了,你们想怎么说都可以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曹承根本不肯听他们的解释,而是认定了曹恒和曹叡一起冤枉了琴娘,只为要杀了一个琴娘。
曹恒没想到把人关进大牢那么久,竟然只让他再次坚定他的母亲是一个无耻无信的人。
“好,很好。你既然信不过你的母亲,那你总想要知道自己即将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曹恒已经解释过了,其他的人也帮她解释过,可惜的是曹承一句都听不进去,他只相信他自己愿意相信的,他不愿意去相信的,如同曹恒对他说的话,曹承是一句都听不进去。
从小到大,曹承不就是如此,永远都只信旁人的话,而从来不相信曹恒。
为人母做这样的地步,着实也是可悲了!
曹恒一闪而过的悲伤,最后却化作了坚定,“来人!将曹承伤及睿王的右手砍下来。”
曹承既然都不在意自己即将面临什么样的责罚,好,曹恒也不与他细说,而是让曹承直接面临。
可是,一直笃定自己会没事的曹承在听到曹恒竟然让人砍掉他的一只手时,惊得都要跳了起来,“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不许动我的手,不许。”
曹恒看到曹承终于变了脸,却只觉得更冷心,“不许?你凭什么来不许?”
“我是你儿子,你竟然要砍了我的手,让我成为一个废人?”曹承挣扎着,却叫人死死地按住,不让他挣扎开了。
“你现在知道自己是朕的儿子了。你要取人性命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自己是朕的儿子,知道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曹恒心里火大得很,听到曹承的话极不客气地怼了一句。
“想自己好的时候记着你是朕的儿子,做事的时候从来不顾及后果,只管自己高兴或是不高兴,你以为你是朕的儿子就可以肆意妄为了?”
走近曹承,曹恒一双利目直视曹承,曹承大声地喊道:“你,你不能砍了我的手,不能,没了这只手,我再也不能上战场,我就成了一个废人了!”
“你想把你的伯父,大魏的右仆射变成死人,就应该有自己会变成废人的觉悟。朕早就告诉过你,做任何事都要想清楚,想明白你自己能不能负得起那样的代价。显然,朕与你说过的话,你永远都记不住,永远都只听你想听的,不想的听永远都听不进去。”
曹恒伸手捉住曹承的手,“现在,知道怕了?”
“母皇,你可以杀了我,你可以杀了我,可你不能废了我的手,你不能。”曹承再唤的这一声母皇听起来是真的很讽刺,曹恒松开了曹承的手,“朕能,你知道朕能。”
曹承抬起头怔怔地看向曹恒,曹恒一步都不退,只盯着曹承,“朕早就告诉过你,凡事三思而行,做错了事就一定要付出代价,你是朕的儿子,更该为天下的表率。于旁人一成的惩罚,于你就该是两倍,三倍,甚至更多。因为你是朕的儿子,你生来拥有就比旁人多,享受天下的供奉,你就该比旁人更律己。仗势欺人,以为自己是朕的儿子就可以为所欲为,朕从来不曾如此,也不许你们如此。”
你们,指的不再是曹承一人,而是他的所有兄弟姐妹。
曹承是怔怔地看着曹恒,曹恒已经下令,“来人,行刑。”
一声行刑更将曹承完全惊住了,这一次曹承更是拼尽力气地挣扎起来,想让这些人都放开他,放开他。
虽说押着曹承的人用了力气,也没想到曹承竟然会一下子挣扎成这般,一时不备竟然叫曹承给挣扎开了,曹承直接冲到曹恒面前,伸手想要捉住曹恒,曹恒一手扣住他,曹承一下子闪开了,直接和曹恒动起了手来。
曹恒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停过练武,自然也不是摆设,曹承这时候出手,曹恒和他打了起来。
眼看着曹承下手越来越狠,姜维心急地唤道:“大皇子,这是陛下,快住手。”
如果可以住手,曹承就不会动手了,竟然动了,曹承也不会轻易地收手,而在这个时候,曹恒不知为何突然停了手,曹承直接挟持住了曹恒,一群人都觉得眼下的曹承状态不妙。
“陛下!”齐齐地唤了曹恒一声,曹承已经扣紧了曹恒,大声地喝道:“你下令,你下令让他们都退下,不许砍我的手,不许。”
“陛下!”恰在这个时候,羊祜与曹叡一行来到,看到这样的一幕,全都惊了。
“你是在用朕威胁朕?”曹恒刚刚故意的不动手,就是想看看曹承想做什么,结果是真让曹恒十分的失望,冷冷地询问,曹承大声地喊道:“我是你的儿子,你的儿子。”
曹恒看着他,“对,说得一点都没错,你是朕的儿子,所以,朕是最应该教好你的人,也是最应该对你做错的事,给予惩罚的人。”
“陛下,睿王前来是与大皇子求情的,请陛下网开一面。”眼看着这情况是越来越不对,羊祜是急急地把话说出来,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曹恒看向曹叡,曹叡这会儿的神情也实在是不怎么好,面露难色,曹恒这时候反而问道:“兄长,你说这样的人,值得你求情?”
“母皇。”曹承扣着曹恒整只手都在发抖,曹恒道:“你总不会看不出来,朕是故意叫你拿住的,你说说看,朕为什么会故意叫你捉住?”
曹承第一次反应过来,更是害怕,曹恒道:“敢做就要敢当,朕已经够不喜欢你的,别再让朕瞧不起。”
这般一句话,让曹承整个人都在颤抖,扣住曹恒的手不禁松开了,曹恒转过了头,一双利目看着曹承,让曹承不断地后退,一步一步地后退。
他退,曹恒却进,步步紧逼,“你想用朕威胁朕,现在又突然松了手,为什么?因为你知道,朕不会受你威胁,你做得越多,错得越多,只会让朕更想对你动手。”
走着过去,曹恒从一旁的侍卫中抽出了刀,曹承看着曹恒执刀,整个人都快傻了,喃喃地唤着母皇。
“陛下。”不仅是曹承在怕,看到曹恒这般模样,没有人不怕,都颤颤地唤了一声,希望曹恒能够网开一面,手下留情。
“手,伸出来。”但是,曹恒注定是要让他们失望的,曹恒决定的事情从来不会轻易改变,尤其曹承还是一错再错。
就像曹恒自己说的那样,她是最有资格教导和惩罚曹承的人,之前她不动手,而如今她是要亲自动手。
“母皇,母皇。”曹承背着双手,想要躲开,唤着曹恒一声母皇,想要让曹恒忆起来,他是她的儿子,不应该,也不能够取他的手。
“手伸出来。”到了曹恒这样的地步,曹承的哀求她听不进去,错了,就应该付出代价,曹承不会因为是她的儿子就是例外。
“陛下。”看着曹恒执刀一步一步走过去,他们心急如焚地唤着,当然也想出手拦着,可是曹恒哪里容得旁人阻拦,厉声地道:“以公而论,这是犯下杀人未遂罪名的人,以私,这是朕所生的儿子,朕要教人,你们最好什么话都别说。”
不容任何人与她多言,曹叡道:“陛下,臣为大皇子求情亦不可?”
“不可。你追不追究他原是你的事,可是刚刚兄长也看到了,他是如何对待朕的。挟持朕,威胁朕?他以为自己是什么,竟然想要威胁朕。”曹恒已经举起了剑,指着曹承,“朕再说一次,把你的手伸出来。”
曹承此时已经快傻了,他不想断手,不想成为废人,他不想,不想!
“母皇,求母皇饶过孩儿这一次,求母皇。”曹承已经跪下了,求着曹恒放过他,饶了他这一次。
“朕就要用这只手告诉你,做任何事,想清楚了后果,这一次,朕要你的一只手,下一次,你再敢有违大魏律法,朕会要了你的命,绝不留情。”曹恒说到这里,在曹承以及旁观者都反应不过来之际,一刀砍下了曹承的手掌,血溅而出,掌落于地,曹承似是看到了手掌才意识到痛,发出凄厉的惨叫,旁观者皆是一凛……
曹恒松开了剑,与胡平吩咐道:“去让戴图来。”
胡平看了曹承一眼,连忙去请戴图,而曹承捉住自己那被砍断了手掌的手,一声一声叫喊着,即是痛,也是怨,痛失吾掌,怨恨砍下他一掌的人竟然是他的母亲,生养他的母亲!
“怨吗?恨吗?”没想到曹恒在这个时候竟然走到了曹承的面前,与曹承对视,冷冷地提醒着道:“敢怨,敢恨,那就想清楚了,你要怎么样还朕这怨和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