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盼看着王戒群那一脸想要哀求的模样,“你这一份心,难道不是令孙存的心,许多男人的心里存的念头。纵然朕是女帝,兴女科、取女官、用女将,在你们的眼里,女人依然什么都不是。他敢用这样的手段得了淑儿的身子,无非是觉得一个女子而已,得了她的清白,那就是你的人了。事情闹大了,她既失了清白,同样名声尽毁,她敢闹吗?你们以为女儿不敢,曹家的女儿就让你们看看,拼着名声尽毁一辈子不嫁人,她也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玷污女子当以何处,就要怎么处置。想要求情,想想你们将来有一日,会不会也面临同样的结局。你们的妻女,姐妹,是不是被人欺凌了,你们反而还要把人往火坑里推?纵然你们是。曹氏也绝不是,朕当着这个皇帝一天,就不许任何一个欺了女郎的人逍遥自在,更能享尽齐人之福。”一句齐人之福,目光已然落在了曹梦的身上。
“宗正,夺去此女封号,除族谱。从今天起,她再不是曹家人!”曹盼指着曹梦说道,曹梦本来哭得像个泪人一般,这会儿都要瘫坐在地了。
曹盼挥手,那本来架着曹梦的女郎已经放开了曹梦,曹梦连忙与曹盼求情,“陛下,陛下,求陛下饶了我,饶了我吧。”
缓缓站了起来,曹盼走到曹梦的身侧,蹲着曹梦的面前,“如今知道害怕了?”
“陛下,陛下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陛下饶了我,饶了我吧。”曹盼亲自下的令夺封号,除族谱,绝没有人敢给她求情。
“比起王戒群来,你更可恶。朕平生最手足相残,同室操戈,你却亲手将自己的亲妹妹推入火海,让她万劫不复。你这样的人,曹氏岂能容你。朕不杀你,因为朕要借你让所有曹氏的人都看到,记住,同室操戈的下场,死很容易,朕要让你生不如死的活着,看看失去了曹氏女的身份,你是什么下场。”
“瞧着你,他们就会明白,一族之人,荣辱与共,伤及同族之人,便是伤及自己。平日里小打小闹皆无防,如你一般胆敢起了外心,害人害己者,曹氏一个不容。”
曹盼做什么,从来并无不敢对人言。曹梦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她想伸手拉过曹盼,曹恒一步上前一脚踹在她的胸口,“莫脏了我母皇的衣裳。丢出去!”
这护母的模样。曹盼道:“那么,阿恒,明白了你将要走的路了吗?”
曹恒的目光看向王家的人,曹恒肯定地回答,“明白了。”
曹盼勾起一抹迷离的笑容,“这世上,原就不公平的。男人要了一个女人的身子在他们看来真不算什么事,朕如此处置,他们之中未必都同意朕这么做,反而觉得朕小题大作了,可是,朕手握天下大权,他们就算反对,律法明列,朕依律而处,他们反驳不得朕,便只能认了。嘴里认了,心里也不认。因为,在他们的心里,女人就是玩物,哪怕是朕这个女帝,如果朕没有本事压制住他们,但有一日,他们也敢对朕伸手。你也一样。他们想要的,就是我们万劫不复。弱肉强食,朝堂向来如此。”
这样犀利的一番话,听得一群女人们都惊心不矣,曹恒凝着一张脸,曹盼看着她,“记住,你如果输给了他们,你会比她更惨。”
她,却指的是曹梦。
“是,儿记住了。”曹恒盯着曹梦那张脸,认真地回答曹盼。
“陛下,今日之事,皆因男女混处而起,请陛下废女官、女科。”这个时候,竟然有人顺势提起这样的话。
曹盼一眼看了过去,只见是一个胡子发白的老者,一张黑脸尤其显眼。
“这个话题吵了十几年了,从成时承沥阳侯之爵开始吵到了现在。朕只问你一句,世上除了男人就是女人,没了哪一样是可行的?既然上天造就了男女,那便是少了哪一个都不成,你非揪着女官女科不放。难道女人不做官,女人不科考,这世上就没有女人了?”曹盼是真的厌烦极了这样的吵闹。
“可是陛下,男主外,女主内,男女分工,这是自然之道。陛下开了女科,让女子出仕,便是搅乱了内外之道。”
“所谓废女官、废女科算什么,不如废了朕吧。说来说去都是朕这个女帝的错,朕不自量力当了这个皇帝,把你们世禄世卿之制都给改了,惹得你们都不高兴,把朕废了,复你们的汉室,你们学着朕的阿爹再来一个挟天子而令诸侯,世族独大,只要生得好,你们会一直高高在上,生生世世都会高高在上。”
“陛下,臣万不敢有此意。”那老者听着曹盼的话,哪里敢接,吓得赶紧的跪下连连表示他绝对没有这样的意思,绝对没有。
曹盼吐一口气,让自己平和些,“长得好看有错吗?从前取仕多少人是因貌取才的?男人长得好看没有错,女人长得好就是错了?相貌都是人生父母给的,孔子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有损。我们连自己都小心翼翼爱护的身体,叫别人伤了讨回一个公道错了?”
“又或者,有人瞧着一家子有钱,自己没钱,一夜放了一把火把那有钱的一家都给烧了。你说是放火的人错了?还是那家有钱的人错了?”曹盼摆出一个又一个的例子,总而言之还是要说服人。
“陛下,陛下这么多年来为帝如何,臣再怎么顽固也知道陛下是个好皇帝,大魏在陛下的带领下蒸蒸日上。正因如此,臣不希望陛下因女官、女科之事,留史书令后世质疑。今日之事,不是第一回 ,也绝不会是第二回。那还是陛下的亲侄女,大魏的郡主啊。”那老臣瞧着曹盼打感情牌,他是也学着打,一把年纪的人,哭得鼻涕眼泪都落下了。
曹盼这是碰到对手了,那只能再接再厉的上了。
“出仕者,美色、金钱、权利,这些都是诱惑,即是诱惑,于万众瞩目下都控制不住自己,这样的人出了仕果真能做利民利国之事?如朕适才所说,这世上两种人,不是男人就是女人,难道要把天下的女人都藏起来,让她们永远也不再出现在男人面前?还是要把女人都杀光了,那么子嗣繁衍当如何?”
最后那捅心的一问,明摆着把女人都藏起来或是杀了都不可行的。
曹盼这会儿是真庆幸她是穿到了三国时期,要是到了明清那会儿,她怕是面对的阻力比现在要多得多的多。
“与其想这不可行之事,不如思之可行的。”曹盼话锋一转,目光一同时幽幽地看向曹恒。
“制法?”曹恒的脑子里被曹盼那么地一看,就蹦出了这样的念头,曹盼赏曹恒一个正是如此的眼神。
曹恒顺着这个想法将脑子里的念头倒了出来,“先时乾清律就规定品行不端者不可入仕,男女皆如此。但只是一个大方向,细节应该也规定下来。”
……刚刚的形势不是对他们挺有利的吗?被曹盼那么一转移,曹恒再那么的一说,怎么风向全都变了。
而那哭诉的老臣顿了顿,思虑着这究竟可行或是不可行。
“无规不成方圆,大魏以乾清律主律,各部皆有式,男女同殿,不可逾礼,将要守的规矩写得明明白白的。无论男的女的,凡是越了界,一切依规矩而处,合情合理。”周不疑这个时候出声表示同意,杨修跟着道:“为官者连自己的眼睛手脚都管不住,当什么官。”
便也是同意了曹盼的话词,曹盼立刻道:“如此,子建兄长就带着法家的弟子,拿出个男女之法的章程来,再议。”
一直没有机会说话的曹植一听又要修法,好,反正也是一回生,两回熟了,曹植立刻作一揖应声。
思量着这个事到底是该怎么的弄?
曹植思量修法定制,燕舞不知何时出去了又回来了,给曹盼递上了一份东西,又在曹盼的耳边耳语了什么,曹盼手里拿着东西翻阅,耳边听着燕舞说的话,目光落在已经吓傻的王戒群的身上,王戒群感应到曹盼的目光,浑身都在发冷。
“好,好极了,好极了啊。你瞧着你想把你的女儿嫁的是什么样的东西。”曹盼听完了,走到曹林的面前,直接将那份东西砸向了曹林。
一群人都叫曹盼如此怒火惊得不轻,同时也好奇燕舞究竟跟曹盼说了什么,竟然让曹盼发那么大的火。
曹林被当众那么砸了也不敢坑声,连忙把纸都捡了起来,那么看着,越看那脸越黑。
“陛下,陛下。臣是真不知道。”曹林看完了连忙与曹盼解释,曹盼目光一敛,“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就敢顺着他们的意,要把你刚被人欺凌的女儿嫁给欺凌她的人。王氏,太原王氏,对,他们是世族,数百年的望族了,我们曹氏才多少年,论起来,早年阿爹还被人骂宦官遗丑。曹家算什么,你们又算什么?面对世族,你们合该跪着求着他们看曹家一眼的才好,是不是?”
面对这样疾疾之问,曹林连连摆手,“陛下,臣绝无此意,绝无。”
曹盼冷洌地一笑,“没有吗?没有你眼看着你的女儿要跟人拼命了,你当父亲的不说帮忙也就罢了,最后竟然还想顺势把女儿嫁了。顺势,什么是势?你脑子都被狗吃了?”
“自甘下践是顺势?还是让人觉得曹氏之女纵然出了朕一个女帝,也可任人欺辱是顺势?”曹盼怕是从来没有发过那么大的火。莫说曹林了,朝臣们都诚惶诚恐,怕极了曹盼的怒火烧到他们身上。
“陛下,臣真的没有这样的意思。”曹林从来没有挨过曹盼的骂,尤其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张老脸是丢尽了。
曹盼目光如刀,直怼向曹林,“朕告诉你,从前如何朕不管,从今往后,你们都给朕记住,曹氏之人,无论男女,当父母的谁若是敢作践孩子,坏曹氏一门的风气,朕虽不是宗正,宗正也得听朕的。朕对曹氏管得严,不代表了朕许旁人欺凌曹氏中人,同样也不许你们鼠目寸光者,毁了偌大的曹氏。”
曹家是什么,既是曹盼的左膀右臂,将来也会是曹恒的。
论威严曹恒绝不如她,有些规矩曹盼定好了,曹恒只需拿着她当挡箭牌,便可管制这些人。
“陛下。”作为宗正的是曹操的第八子曹据,被封为彭城王。出列与曹恒作了一揖,“陛下之言,臣明白了,必管束曹氏,不叫陛下忧心。”
曹操那么多个儿子,曹盼选了他来当宗正,其人首先对曹盼忠心,而又有能力,否则,曹氏一族焉能听他的。
曹盼点了点头,曹据办事要是不靠谱的,曹盼又怎么会让他一当这宗正就十余年。
“你,好自为之。”曹盼丢下这一句,即离开了。
曹恒上前从曹林的手里拿过曹盼丢给曹林的那份东西,随后一份不差交到王凌的手里。
“宜城亭侯,好好看看。”曹恒那么跟王凌说,哪怕不看,她从曹盼的话里也猜出了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既不什么好东西,曹恒怎么能不让他们看到。曹恒这做完了,亲自走到曹淑的面前,“你可愿入宫在我身边如沥阳侯侍奉母皇一般随我左右?”
曹淑落着泪忙点头,“愿的,殿下,我愿意的。”
曹恒见她泪落不停,伸手去为之拭过,“往后,莫要再哭了。眼泪除了让人觉得你可怜,可欺,再无用处。”
一番话落下,一众人都看向曹恒,曹恒道:“你要记住,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没有退的余地。你能拼着个鱼死网破,就永远也别想回头。”
曹淑听着,伸过手拭过自己的泪,“殿下所言,我记下了。曹淑,一生不忘陛下与殿下的恩德。”
说罢与曹恒叩首再叩首,曹恒吩咐道:“扶淑郡主回去梳洗。伯父,以后,淑姐姐随我了。”
刚被曹盼骂得个狗血淋头的,曹恒问曹林要人,曹林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况且他们一个都不蠢,曹恒是曹盼唯一的女儿,将来必承大统,跟曹恒扛上,行?
当然是不行,曹林已经接话道:“殿下能看上淑儿,那是淑儿的福气。”
曹恒听着不再作声,朝众人作一揖,带上曹淑离去了,不想一个比曹恒年长几岁的女郎出声唤了一句殿下,曹恒一眼看了过去,“表姐。”
此人却是曹节与刘协所生之女刘曼,与曹节有几分相像,与曹盼露齿一笑,瞧着甚是无害。只是那眼里的狡黠藏不住,朝着曹恒作一揖,“想与殿下同行。”
曹节看了自家的女儿一眼, “阿曼。”
“母亲。”刘曼回唤了一声,曹节便不说话了,曹恒道:“表姐请。”
请,曹恒便走了,刘曼与曹节福了福身,跟着曹恒而去,至于去做什么,另得要说了。
曹恒带了曹淑回去,让人先与她洗漱更衣,刘曼算是第一次随父母来洛阳,从前虽然与曹恒有过几面之缘,却无深交。
一个是前任皇帝的女儿之一,一个是现任皇帝唯一的女儿,差距是巨大的,刘曼面对曹恒是不亢不卑的,曹恒看着刘曼也并没有说话,刘曼在上下地打量曹恒,过了许久地才问,“听闻殿下在益州平乱时身先士卒,一马当先,甚是英勇。”
“算不得。”曹恒是这么觉得自己的,便也就这样说了出来,刘曼笑笑道:“今日殿下说的一番话,我也是这般觉得的?”
一番话,曹恒想了想今天说了多少话?刘曼指的是哪一句?
“眼泪,除了让人觉得你可怜,可欺,再无用处。”刘是轻复述她觉得曹恒说得正是的一句,曹恒依然看着刘曼,等着刘曼的下文。
“殿下敢用我吗?”没有让曹恒久等,刘曼笑着问。
“只要你有用,无不敢。”曹恒很平静地告诉刘曼,只要她有能力,有本事,没有什么是曹恒不敢用的。
刘曼听到有用这两个字,露出了一抹笑容,“殿下准备开马球场,此事我毛遂自荐如何?”
昨天曹盼说的话,该听到的都听到了,刘曼这毛遂自荐的,曹恒道:“若指此事,我并不需要你毛遂自荐。”
这一句让刘曼的笑意微微一僵,刘曼却并不因此而放弃,“殿下已经有了打理马球场的人选了?”
“是。”曹恒很肯定地告诉刘曼。昨天一个晚上没睡,该想着要办的事她已经想好了,人,曹恒也同样让赤心去传了话。
她有三十九个同窗,哪怕如今她不上课了,这些人要用起来,什么样的人都有,总有合适他们的位置。曹恒有些明白了曹盼当初为什么要给她选那么多的伴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