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陛下可愿出兵救我鲜卑于危难?”苴罗侯答完了,急切地追问自己最关注的,曹盼愿不愿意出兵帮他们鲜卑一族?
曹恒道:“母皇正与诸公商量。不过,苴罗侯可有证明身份的东西?”
苴罗侯说自己是鲜卑首领的兄弟,就只凭一张嘴说而已?
“这,这是我王兄让我进洛阳时给我的信物,道是昔日大魏遣了使者到鲜卑时,留下的信物,执此物,女帝陛下一定会认得的。”苴罗侯拿出了一块半块的玉饰,曹恒伸手接过,“如此,烦请苴罗侯与诸位在此稍侯,我这就去回禀母皇。”
“有劳公主殿下。”现在见到了女帝,苴罗侯似是松了一口气,客客气气地与曹恒作一揖,行的是大魏的礼节。
曹恒起身拿着玉饰回到了政事堂,曹盼在上座,政事堂的诸位都到齐了,丹阳也在。
“不可能,阿兄并无吞并鲜卑之意,怎么会突然出兵鲜卑。”丹阳一脸肯定地发话,秦无道:“公主殿下久居洛阳,未必能明白匈奴如今的形势吧。”
丹阳被噎了一句,还是坚持地道:“我不相信阿兄会突然出兵鲜卑。”
那就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不相信鲜卑人说的匈奴出兵之事,确实是自家兄长所为。
“既然丹阳你有自己的想法,那么我们都用各自的方式去证明各处的猜想。”曹盼一语总结,意思很清楚了,匈奴究竟有没有出兵鲜卑,只要一查就清楚了。
丹阳可以去查,曹盼也可以,查清楚了才能继续谈下一步。
“如此。陛下,丹阳先行告退。”事发之后曹盼第一时间召丹阳进宫询问所谓匈奴进攻鲜卑一事丹阳是知道还是不知道,这是曹盼对丹阳的态度,也是作为朋友的应有的底线。
曹盼点点头,丹阳这便离开了,曹盼转问曹恒,“问得如何?”
“这是苴罗侯给的半块玉饰,杨中书令应该认得。”苴罗侯刚刚话里所指昔年往鲜卑去的使者正是杨修,这块东西是杨修当年亲手交到鲜卑首领轲比能手里的。
曹恒将东西交到了杨修的手里,杨修仔细看了看,道:“当年这块玉饰是臣奉陛下之命送去的,一分为二,一半在轲比能手里,另一半在陛下手中。”
曹盼点了点头,事情当年是她交代杨修去办的,另半块玉饰,曹盼与一旁的胡本看去,胡本立刻退入殿内,很快将那半块玉饰拿来呈到杨修的面前,杨修将盒中的玉饰取出,与他手中那一块重合在一起,丝毫不差。
“陛下,确实是当年与轲比能留下的信物不假。”杨修很肯定地告诉曹盼,曹恒道:“如此,苴罗侯的身份可以确定了。不过,苴罗侯说匈奴是在十天前攻入鲜卑,围困鲜卑的,十天的时间,幽、并、雍、凉各州却一点消息都没有传来。”
“朕刚刚已经让人去查幽凉之地的情况了。”曹盼张口,“你觉得这件事是真是假?”
问得曹恒沉思了半响,“与苴罗侯一开始说话,他第一反应竟不是着急的跟我说鲜卑的情况,而是讨水喝,这是让我觉得不太对劲的第一点。”
“第二,从鲜卑赶往洛阳,最快也要七天的路程,哪怕他说匈奴以十万大军进攻鲜卑,三天的时间逼得鲜卑一退再退,只通退地皇城,鲜卑有那么弱?”
“第三,既然匈奴以十万大军进攻鲜卑,如此大场面的战事,幽、并、雍、凉四州怎么可能毫无所觉?”
“第四,所谓的鲜卑通辑令。苴罗侯说,他进了幽州第一反应是寻幽州刺使求救,不料鲜卑一方却早早与幽州传递了文书,直指他罪大恶极之人。鲜卑传送往幽州这样的文书,洛阳之中,为何也有人知道?而我们却不知?”
一个又一个的疑惑提了出来,曹盼笑了笑,侧头问了其他人,“你们怎么说?”
“臣不信幽、并、雍、凉之地的守将会对鲜卑与匈奴的动静一无所知,尤其还是那么大的动静。”凤鸠这位女相亦是掌兵之人,她也曾镇守并州,与北方各部交过手,所以,她不信各部如果真的发生了十万兵马出动的情况,各州一无所知。
秦无也出声道:“臣也不信。”
两个武将出身的宰相是最有说话权的了,他们既然都说不信,苴罗侯所谓的求救,那就真是让人深思了。
“如此,你们说苴罗侯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连这块当初德祖送给轲比能的玉饰都拿来证明自己的身份,还有跟轲比能的关系,为什么?”曹盼同样在考虑这个问题,一众人也是面面相觑,也是这一点叫他们想不明白,因而都没有开口。
“会不会,这场戏是鲜卑自导自演的?”曹恒脑子闹出了这样一个念头,也就说出来了。
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曹恒,曹盼道:“说下去。”
曹恒本来就那么随口的一说,见曹盼并不认为她说的是天方夜谭地示意她继续地说下去,曹恒舔了舔唇道:“儿只是在想,苴罗侯从见面到现在一直不断想要得到的答案都是大魏能不能出兵相救。我们设想,苴罗侯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让我们出兵对吧?”
“而出兵的目的既是为了鲜卑,何尝不是要帮鲜卑打匈奴?为什么要打匈奴?为亡匈奴,也为壮鲜卑之势。”
话一说出来曹恒便觉得思路越来越清晰,鲜卑打的主意,曹恒一一将心头的想法说了出来。
“听起来像是那么一回事。但是哪怕他们想让我们出手,我们也不可能查都不查,凭他一句话我们就真的出兵帮鲜卑打匈奴。”曹盼指出曹恒这点猜测存在的漏洞。
“想要跟匈奴打起来,不是只有匈奴进攻才能打。”曹恒这样地说。
再次接收到了齐刷刷的注视,曹恒……她这是说错了什么?这样盯着她看?
不,你并不是说错了什么,而是你的这张脸,如此正直严谨的脸啊,你怎么懂得这么无赖的做法?
“陛下,殿下的猜测很有道理,鲜卑要做出与匈奴交战的模样,并不一定需要匈奴出击。他们如果存了心要黑匈奴,大可先进犯,然后再诱匈奴的兵马追入鲜卑,造成鲜卑被困的模样。”秦无是最坦然接受曹恒这般想法的人,顺着曹恒的思路,更是给出了补充。
曹盼听着挑了挑眉,“如此,那此时两族必已交战,战报该传来了。”
一片缄默。曹恒皱着眉头想鲜卑敢不敢这么耍着大魏玩?他是怎么的觉得自己能玩得过大魏的?
“陛下,陛下,幽州八百里加急战报。”一屋的人都在等消息,结果消息是真来了,来得让人顾不得规矩的上前一步抢过了所谓的幽州战报,秦无三步并作两步的将战报递给曹盼,曹盼赶紧的拆开,只是这看完,曹盼对着众人一副等消息的模样吐道:“幽州告急,匈奴兵出幽州。”
一群刚刚还在猜测的鲜卑会不会是做戏的人,这会儿都呆住了,显然难以置信,匈奴竟然在这个时候兵出幽州。疯了吧?
但是,曹盼却笑了,“阿恒,想去幽州吗?”
一群人呆滞了,曹恒是眼睛发亮,幽州,幽州啊。
“陛,陛,陛下。”有人抖着声音地唤了曹盼,曹盼一眼扫了过去,“有话好好说,抖什么抖?”
抖着唤的墨问咽了咽口水道:“陛下,殿下刚进了户部,刚开始挣钱,这个时候您把殿下派到幽州去,那不是让殿下从头再来。”
“没关系。”曹盼还没说话,曹恒已经先一步地回答了墨问,墨问……公主殿下怎么就不明白他的一片良苦用心呢,这战场何等凶险,真刀真枪的干起来的啊,一个不慎缺胳膊断腿的都是轻的了,若是没了性命……啊呸,不能乱想,不能说坏话,再说打嘴。
墨问心里暗暗唾了自己,赶紧把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念头给甩了。
“臣以为甚好。”更叫人惊讶的是,第一个附议的竟然是周不疑,墨问睁大眼睛地瞧向周不疑,绝对的怀疑周不疑是不是疯了?
“臣亦附议。请陛下派殿下去幽州。”墨问正想问周不疑是不是疯了的时候,秦无竟然也出声表示同意。
紧接着是凤鸠,凤鸠同样坚定地道:“臣附议。”
没有领过兵的人是不会知道兵有多重要,当兵的人,那都是只认强者的主儿,大魏兵马尽握曹盼之手,那也是曹盼身先士卒打出来的结果,曹恒如果想要将来如同曹盼一般掌控大魏,行军打仗,震慑天下,兵权,曹恒都得有。
杨修在踟蹰,看了曹盼一眼问道:“陛下为何要让殿下去幽州?朝中诸位将军,纵然不另派将军前往,幽州的守将阎柔阎将军照样可以退匈奴进攻,陛下为何要让殿下以身冒险?”
“这个问题,不如让阿无与凤鸠回答你,为什么他们一听朕让阿恒往幽州去就立刻同意了。”曹盼没有回答杨修,而是让别的人来回答杨修这个问题。
秦无笑笑与曹盼作一揖,“臣先说。中书令虽然聪明,但是中书令并不知道大魏立国之根本是什么,陛下能以女子之身称帝又是因为什么。”
指出了这两个什么,秦无继续地道:“因为兵权,天下兵权尽掌于陛下,各州世族有再多的人反对陛下为官,反对陛下登基又如何,他们都无力与陛下抗衡,除了一些明知是送死的也无怨无悔的人,其他的人,无论有多少的不满,怨恨,他们都得藏在肚子里。”
凤鸠紧接着补一句,“各将士对陛下感激涕零,若殿下在这个时候,匈奴进犯幽州时挺身而出,与他们共战沙场,他们一定会为能有殿下这样一个类如陛下的殿下而欢喜。”
曹恒想的正是和这两位说的一样,眼睛闪闪发亮。
“如此,你们可明白了朕为何说政事堂七相,必须有两位是武将出身。文臣是永远都不会明白武将的想法。大魏的公主,你是朕唯一的子嗣,不可不知武事。”曹盼就这么当着众臣的面与曹恒说话,言外之意谁都清楚。
曹恒既是曹盼唯一的子嗣,那便是继承曹盼的最好人选,这一个将来要担起天下的人,她必须要懂得打仗是怎么一回事,只有这样,将来才不会让人用战事耍得团团转。
“是,儿明白。”曹恒十分肯定地告诉曹盼,她知道曹盼的意思,也愿意为此而去努力。
“如此,这件事便定下了。”曹盼最后说的这一句便是将事情定下了,曹恒与曹盼作一揖,“谢母皇。”
曹盼笑了笑,“谢得太早了。事情是越来越复杂了,你去了幽州要做的事很多。”
复杂是不错,但是曹恒的手里有着苴罗侯,再复杂的事也能变得简单。
曹恒去幽州的事就算是定下了,第二日早朝上议起匈奴进犯幽州之事,七嘴八舌的说了一通,最后随着曹盼问起他们对匈奴进犯之事是何章程,一个个迟疑了半响回道:“以攻为守,诛灭匈奴!”
倒是好大的口气,曹盼笑了笑,“主意不错,所以朕要阿恒前往幽州。”
正准备发表下自己的真知灼见,结果被曹盼丢出来这消息差点炸傻了。
“陛下刚刚说让公主殿下前往幽州?”有人不确信是问了一句,想要得到曹盼一句否定的回答,结果自然是让他失望的。
“是,朕让阿恒前往幽州,连鲜卑的那位苴罗侯一道前往幽州,有什么事还有鲜卑帮忙。”曹盼昨天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自是不会认为洛阳里这些人不知道。
此时道破苴罗侯的身份,自然是有别的意味的。
“幽州之地,如今是阎柔将军驻守,阿恒去了要多像阎将军学习,多听多看少做,可知?”曹盼即然说了,也不怕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话说得更多一点。
曹盼听着恭敬地应下,“儿谨记母皇教诲。”
那么,曹恒将往幽州之事算是昭告天下。
诸葛瑾听闻此事差点跳子起来,“她疯了。”
这一句她所指,听得葛均道:“大兄,此处乃是洛阳,不是益州。大兄还是谨言慎行。况且殿下是陛下唯一的子嗣,陛下对殿下的看重,绝对无人可比。大兄且不可因私而忘公。”
诸葛瑾一记眼刀子直甩向诸葛均,诸葛均倒是无畏,很是难得的坚持己见。
就这样的动作,气得诸葛瑾吹胡子瞪眼睛的。
诸葛均道:“大兄莫以为自己掩饰得极好,陛下何等聪明人,就我们经的这些天发生的事足以看出,你莫要打什么歪主意,否则后果你担不起。”
好心好意的一句提醒,然而诸葛瑾听着却皱起了眉头,“我打什么歪主意?你以为我打什么歪主意,我做的一切都只为诸葛家。你不在乎诸葛家会变成什么样,我在乎。我一定会让诸葛家成为大魏第一世家,一定。”
面对野心勃勃的诸葛瑾,诸葛均毫不留情地道:“大兄以为,如今的大魏容得下一个第一世家?”
诸葛瑾一顿,诸葛均继续地问,“大兄以为,凭着二哥的情份,陛下会对诸葛家留情吗?陛下连对二哥也从来不曾手下留情过,诸葛家算什么?想要让诸葛家成为大魏的第一世家,大兄,你在痴心妄想。”
被指出痴心妄想,诸葛瑾脸已经黑透了,“你懂什么,你懂什么?”
听着诸葛瑾的问话,诸葛均摇了摇头,“不说旁的,大兄对陛下的不喜,我都看得出来,你以为陛下看不出?”
这一点让诸葛瑾一下子僵住了,“不喜欢陛下,又不曾为大魏尽忠,大兄觉得,在大魏人才济济的情况,凭什么成为大魏第一世家,凭殿下?”
有些话各自心照不宣的,诸葛瑾与诸葛均道:“这是我们诸葛家的机会,殿下就是我们诸葛家的机会。”
然而诸葛均却道:“我劝大兄最好不要想通得殿下得到什么。哪怕为了二哥,大兄也最好不要对殿下做出什么不当的事。”
“那是有我们诸葛家血脉的人,如此大好的机会,你竟然叫我放弃,怎么可能。”诸葛瑾大声地朝着诸葛均叫嚷,从他见到曹恒的那一刻起,他那心里的欢喜无法与人说,但是他坚定地知道,这是他的机会,绝对的是,万万没想到,诸葛亮竟然会瞒了他这么大的事。
“那又如何,你想要把事情弄得尽人皆知?你知道闹了出去旁人会怎么看待二哥?”诸葛均点出诸葛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