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陛下。”曹盼能够答应,柏虹是由衷的欢喜。
柏虹退了出去,曹恒问道:“司马家的人,柏夫人所生之子,也是姓司马的。”
曹盼轻声地道:“阿恒你要牢牢地记住,敌人是杀不完的,潜在的敌人,不要主动去挑拨,真把假敌人变成了真敌人。柏虹随我多年,这么多年来,她的忠诚是勿庸置疑的,如此,在她没有露出叛意之前,我们都要信她。”
曹恒听得真真的,同时看向曹盼,“可是,若是当真秉公办理,伯父……”
忧心更多的还是曹嘉啊,曹盼道:“你既然都想去查到底,又何必在意这些事,你要知道,曹氏宗亲才有多少,天下人又有多少。放了曹嘉,结果必将失了公允,大魏的律法形同虚设,这样的结果,谁能承担得起?”
“况且,讲理的人,我们需得敬她三分,不许理的人,当然也有不讲理的处理办法。为君者,切忌徇私,一但开了这个口子,结果必将给你带来无穷无尽的困扰。但是,严法之下,亦不可全无情义。如同今日是我让曹嘉回楚王府,这就是人情。”
曹恒想着,同样也是在吸收着曹盼的教导,法要守,情也要讲。这个度,极是难以把握啊。
“没关系,现在弄不懂也无妨,慢慢地学。”曹盼是知道曹恒的弱项的。
至于回了楚王府的曹嘉,当天晚上给曹盼送了一份密折,里面详细地写明了他所知道的司马家的人。
也就是说,诸葛瞻看到的那样两个人根本还算不上司马家的人。
既然曹嘉把人供出来了,曹盼也下令拿人,曹恒这会儿也查了出来了,曹氏的宗亲里跟曹嘉同流合污的好几个,证据拿了出来摆在曹盼的面前,曹恒直问,“母皇看这些人是拿还是不拿?”
“你想不想拿?”人是曹恒查出来的,曹盼便问曹恒是想还是不想。
曹恒沉着地道:“不是想与不想,而该不该拿。”
“你认为该拿?”曹盼还能听不懂曹恒话里的意思,听明白了曹盼也就顺着曹恒说了出来。
“是。否则嘉兄长与伯父都会不服。”事情是大家一起做的,曹嘉被捉了一个正着,而且马上就要受刑,其他的人做了同样的事,难道因为没有被人发现,曹恒他们查了出来也要当作不知道?如此,于曹嘉他们是何其不公?
曹盼道:“你既然明白,那就去做你想做又该做的事。”
什么是要做又该做的事,自然就是拿着证据去捉人,查到的那些人,一个都不能留。
“是。”曹恒与曹盼作一揖而应下,准备着就去捉人。
洛阳近日是一阵血雨腥风,人命案子闹了出来,最后更是扯上了楚王世子,女帝陛下的亲侄儿。
之后又爆出一切都是司马家在背后操控的事情来,紧接着曹嘉被捉入狱,曹嘉不仅杀人,更是盗盐私售,中饱私囊。一件一件的,洛阳百姓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知道了,一个个就等着看曹盼会不会因为这件事牵扯到曹盼的侄子而被悄然处置。
当听说曹嘉被放回楚王府里,洛阳其实都快要炸了,之后传出曹恒亲自带人去捉了几个曹氏的族人,并且在宗正府过堂审问,想要说话的那些人,一时半会儿的都觉得事情不宜说得太满。
此时此刻的宗正府里,身为宗正的曹据在上,曹恒在身侧,曹氏宗亲,如曹恒的伯父们兄长们都在其中。
“殿下。这些事虽然是证据确凿,但是,他们毕竟是初犯,是不是可以网开一面。”曹林的儿子也是被捉的人之一,这会儿小心翼翼的与曹恒说话,也是想为自家的儿子求情。
曹恒道:“初犯便要网开一面,曹氏那么多的人,每个人初犯一回,伯父以为,大魏会变成什么样子?”
极是不客气地怼上一句,一干人齐齐看向曹恒,着实曹恒这说话的语气,怎么听着都跟曹盼相像。
“殿下。”哪怕曹恒的态度很坚定,求情还是要求情的。
“据伯父,这件事如今是让宗正府来审,据伯父是知道的,嘉兄长的事已经过了刑部,如今在宗正府里审罚几位一兄长,那已经是给我们曹氏留了脸面了。”曹恒冷冷地说着。
“殿下,我们曹家的人,难道就一点特权都没有?”曹林一看曹恒油盐不进的模样,实在是没能忍地硬着脖子地问了一句。
曹恒冷冷一哼,“特权,八议之权,自然是有。可除此之外,犯了乾清律,减刑之后该如何定罪就如何定罪,谁都逃不了。”
特权,那也绝对不是可以供他们肆意妄为。
“既然如此,那他们究竟该如何处置?”曹林听着曹恒的话,更心急于知道自己的儿子会是什么下场。
曹据道:“盗盐私售原是死罪的。”
身为宗正,对于大魏的律法自然是要倒背如流的,曹据吐了一口气,目光看向曹恒,曹林急切地道:“还有八议啊,身为曹氏宗氏,是可减罪一等的。”
盐这事吧,他们只顾着拿钱,根本没有过多的去问过盐法,偏偏这盐以官营还是曹盼弄出来的,曹林睁大眼睛看着曹据,想让曹据说一句实在的话,减罪一等之后这罪该怎么判。
曹据收到曹林哀求的目光,但是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曹恒亲自到宗正府里来,还有曹嘉身上担的两件事,那已经进了刑部的大牢,哪怕曹盼将曹嘉放了回府,曹据也知道,曹盼绝不可能会放过曹嘉。
与天下相比,区区一个楚王世子算什么,曹盼一向对曹氏的宗亲严厉,再三告诫,一直让曹氏宗亲守法守礼,如今倒好,大魏才安稳多少年,最先闹出事的竟然就是曹氏的人。
天下人都死死地盯着曹盼呐,杀人,盗盐私售,这两样可都是死罪。曹嘉怎么可能还能安然无恙。
曹据看向曹恒,“殿下以为,此事该如何判决?”
这件事,曹据是知道自己做不了主的,既然做不了,曹据便询问一旁的曹恒,“杖八十。”
听到杖八十,一片哗然,曹恒道:“这一次,念着曹氏初犯,再有下次,斩。这是母皇的诏令,不信的,只管都试一试。”
一个斩字,惊得他们都是一身的冷汗,曹恒接着道:“去,传曹氏宗亲前来观刑。”
打人,既然是要杀鸡儆猴的,曹恒必然是要做到底的。
“可是殿下,八十杖责下来,人只怕是要废了。”曹林并没有因为曹恒吐露杖八十就觉得这已经是曹恒手下留情,网开一面了,八十杖责,足以要人性命的。
曹恒道:“伯父想要我怎么罚他们?八十杖责受不住,斩首?”
当然不了,斩首那就是必死无疑,曹林摇了摇头,“殿下,臣绝无此意,绝无。”
“罪减一等改杖责伯父还不满意,那就不减好了。受得了受不了的,既然他们敢明知故犯,做出这样既毁大魏利益,又损朝廷颜面,曹氏颜面的事,他们就该想好了自己能不能担得起这个结果。”曹恒一眼扫过那被她让人五花大绑的人。
“去,叫齐了人,行刑。”曹恒冷声地说无了,随即再次重申下令,各去办事。
至于涉事三人,都是曹恒的兄长,与曹嘉年龄相仿,但他们只犯了盗盐私售一罪,自然是比曹嘉少了一项罪名,罪减一等,只要他们熬过了八十的杖责,这件事就算是掀过了。
很快曹氏宗亲的人都被叫齐了来,不分男女都到齐了。
既然齐了,人被架到院外的上,行杖之人将人都押到一旁,曹恒与曹据一道走了出去,曹据是一句求情的话都不敢说,曹恒的意思一定就是曹盼的意思,既然曹盼说了但有再犯而斩之,那就绝对不是玩笑话。
一道犯事的有四人,除了犯下两罪的曹嘉,三人已经被曹恒拿下,而且如今就要行刑,他们只需撑过这八十杖责就能活命,曹嘉只有死路一条。
“殿下,人都到齐了。”赤心去请的人,请完了,到齐了,便来与曹恒通报,曹恒点点头。
“行刑。”曹恒一声令下,那持杖之人一听立刻将人按下,左右齐开地打了起来。
曹恒并不让人将他们的嘴给堵住,一声声的惨叫从三人的嘴里喊了出来,行刑之人,打在人的屁股上,血渐渐渗出,染红了他们的衣裳。
而叫唤的人从一开始的惨叫,慢慢的竟然都没了声音,打到六十时,一个个都撑不住地昏死了过去。
曹恒瞧着不为所动,直到八十杖责打完了,行刑者停下,“殿下,刑责已毕。”
地上的血已经流了一地,曹恒道:“知道了。”
一句知道了,而其他的人想要靠近,当父母的看到孩子被打成了这样,都想要冲上去,曹恒道:“如今知道心疼的,好好地想一想往后应该怎么做。”
“都是盗盐私售的,阿嘉陛下又要如何处置?”曹林求了几次情都不成,如今看着儿子屁股开花,人早就昏死过去了,实在没能忍住地问了曹恒一句。
曹恒道:“伯父以为,我母皇会厚此薄彼?”
说到这里眼睛一扫向曹林,曹林整个人一凛,半响说不出话来,而曹恒道:“我知道你们现在心里想什么。你们觉得我让你们来观刑,存的就是杀鸡儆猴的心思。没错,我就是杀鸡儆猴。”
敢做,曹恒就敢挑明的说。
“不要以为曹氏得了天下,伯父兄长们就可以肆无忌惮,这江山更替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你们若是只看着荣华富贵而不思这荣华富贵下藏着的刀山火海,母皇会提醒你们,我也会。”曹恒继续地说着自己那点用意。目光掠过在场的众人。
“不要以为你们不过是盗用了一点私盐,以为大魏,还有母皇过于小题大作。无规不成方圆,伯父兄长们都别忘了,曹家究竟是怎么得的江山。汉末豪强并起,礼乐崩坏,这是汉亡之初兆,所以,这样的局势,我们是绝对不会自己造就。”曹恒提起了前朝,这事也才过去不久,记得的人不要太多。
甚至在场的这些长辈们,许多都是亲身经历的人。
“母后曾经说过,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许是你们都不在意大魏是亡是兴,但是我与母皇很在意,十分的在意。大魏的天下不是凭空得来的,前人之功,后人万不敢忘,此之一生,为保大魏江山,任何胆敢做出有损大魏江山者,杀!”
一个杀字,霸道凌厉,这怕是曹氏宗亲们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曹恒早就已经不是那一个不善言辞的公主殿下,这位公主殿下已经长得如同曹盼一般,果决懂得取舍,绝不允许任何人毁了大魏的江山。
“带三位一郎君下去,请太医为他们治医。”话已经说完了,曹盼发话让他们把人都带下去,好好地医治。
随着曹恒杖责八十曹家那么多位郎君,而此时刑部拿下意图乱大魏的司马氏数人,查问得知,这些都仅仅只是司马家派往洛阳的下手而已,他们都受一位郎君指使,他们只知那是他们司马家的郎君,有令牌为证,这样的令牌不是司马家的人是不可能拿得到的,但是那位郎君的脸,他们并没有看到。
因他们原就是司马家的部曲,对司马家那是忠心耿耿,当年司马家出事,立刻就人安排他们撤离。这么多年来他们从未与司马家的人断了联系,相反为了日后能为主家所驱,他们不断用司马家送来的钱粮还有指派过来专门训练死士的人手,训出了一批又一批的死士。
司马一族是百年士族,自有训练死士的办法,但是,这些人一问就说的架式,怎么看都跟忠仆扯不上什么关系。
程明不会认为这样一群在司马氏被朝廷流放之后就被司马家的人撤退的忠仆,被他们捉了之后就不忠了。
心有疑问程明便问了出来,最后得到的答案,让整个案子更加扑朔迷离了。
“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主家说了若是有一天我们被捉了,你们问什么我们便答什么,不必隐瞒。因为,事情才刚刚开始。曹盼毁了司马氏,司马氏早晚有一日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连本带利地讨回来了啊,程明听着这话,便知这些人都是司马家背后的人用来下战书的。
上禀了曹盼之后,程明道:“这些人是不是还可以再利用利用?”
询问的语气,曹盼道:“既是早就已经决定的弃子,还有什么好利用的。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杀人偿命,既然连曹嘉都不能避免,这些人自然也是一样的。
曹嘉的结局哪怕他最后将司马家的人供了出来也于事无补,杀人还有盗盐私售两项罪名,最终判处秋后问斩。
曹彪已经知道曹盼的意思,既知求情无用,便也不再曹盼的前面哀求。说来说去,这一切都是曹嘉咎由自取。
最终,曹嘉被问斩了,琦娘,这个挑破一切事情的人,曲家兄妹的事算是她一手造成的,让曹盼想不到的是,曹彪的幼子,当日求着曹盼要娶曲家女郎的曹珞,竟然亲自跪请曹盼,让他亲手杀了琦娘。
曹嘉被斩,这一点要求,曹盼如何也不会拒绝,同意了曹珞前往刑部大牢,亲自一刀杀了琦娘。
曹恒当时正好在刑部,无意瞥到曹珞杀人时的狠戾,那日哭啼着要娶曲家女郎的郎君似是一夜之间长大了。
随后,曹珞请入军中,曹家这一辈里,曹恒伯父之子,曹珞是第一个入军的儿郎,谁也没有想到,叫人呵护长大的孩子,当他真正长大了,并且成熟起来,最后会有那样大的成就。
乾清六年,实在乃多事之秋,却也终将过去,迎来新的开始。
崔钧出使归来,所得之物因着一场大案而被掩盖,更无人知道,回来不过呆了两个月,连年都没过,崔钧又再次离开了大魏,此一去,又是数年方归。
送走了崔钧,曹盼带上曹恒往许都而出,这些事也成了习惯,每年入冬后,临近太后的祭日,曹盼总会往许都去祭拜丁太后,在许都呆上数日。
今岁有些不同的是带上了曹恒,母女一路快马加鞭,顶着寒雪赶往了许都。
虽然曹盼称帝之后并没有大肆修建丁氏的陵墓,也没有说要将丁氏的陵墓迁往曹操的陵寢,让这夫妻合葬一处。丁氏的陵墓之侧,该安排的守卫早已安排。
当然也是有人提议过将丁氏的陵寢迁入曹操的陵寢,照理来说第一个会同意这样提议的曹盼却反对了。
“入土为安不宜再动。况且,当年阿娘去时,阿爹也不是没说过将来要与阿娘同葬,阿娘当时就拒绝了,如此也不必再提。”曹盼这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是引人深思的,但是没人敢细究曹操跟丁氏之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