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曹操是丞相没人敢嘀咕,如今丁氏所生的女儿都成了皇帝了,哪怕曾经的丁氏是曹操的下堂妻,也再无人敢提起了。
曹盼带着曹恒到了许都,守陵之人忙与曹盼见礼,曹盼点点头,人已往陵上走去。
若是亲临于此的人必然能注意到,这里所葬者并非一人,可惜这个地方,早在曹盼登基之后就已经成了禁地,闲杂之人是不能出入此处的。
而守陵之人,自然也是曹盼信得过的人,这里的情况,他们是不会跟任何人吐露的。
两块墓碑,一块上面写着曹门丁氏映之墓,另一个却无题目。
什么话都不说,曹盼与曹恒在两块碑前都先上香祭拜,曹恒的目光更多落于那块无名碑上。
“有什么话想跟他说的只管说,我也要与你祖母说说话。”曹盼与曹盼那要一说,曹恒看向曹盼。
“怕我听到就别说出口,反正我也不想听见。在心里跟他说,他也一样能听得到的。”曹盼一下子就明白了曹恒的意思,明白了,就给曹恒出主意。
怎么听着都像是馊主意。然而她们都有想要说话的人,总不能大逆不道的让曹盼走远一点,等她跟人说完话之后曹盼再回来吧。
总觉得她要是把这话说出来,第一个表示反对的人一定会是无名碑那一位。
所以,曹恒干脆地坐到了他的墓碑前,曹盼道:“那么冷,不会先拿披风垫一下吗?”
……曹恒看了看自己那屁股下,真是什么话都不想跟曹盼说了。
“算了,你又不是小孩子,还需我事事提醒。”曹盼这么地说了一句,便丢开不理了曹恒。
曹恒转头看了无名碑,心里那许多话都不禁地问了出来。当然都是关于曹盼的。
比起曹恒有话不敢说出来,曹盼那是大方得多了。
“阿娘你瞧,阿恒也长得这般大了,再过几年,许是要带着孩子一道来看你了。”
说起曹恒,曹盼满眼都是笑意,曹恒听着后面那一句,默默不想再作声了。
“你放心,我们一切都好了。我从前就不是一个任人欺负的人,如今也绝不是。阿恒,将来也要学得一般,谁也别想欺负了她。只是如今还稚嫩了些,多练练总会好的。”
絮絮地说起这一年来曹恒做的事,就好像,丁氏就站在她的面前,能够回应着她一般。
曹盼并不时常带曹恒来祭拜丁氏,在曹盼看来,丁氏在曹恒的心里仅仅就是一个符号而已,曹恒没有见过丁氏,所谓的感情在面对冷冰冰的墓碑前是什么都没有的,所以在曹恒小不懂事的时候曹盼不带她来,待曹恒渐渐长大了,可是感情是最最装不了的,曹盼也不愿意为难曹恒,也同样很少带曹恒。
丁氏墓旁的人,曹盼是想用他来磨砺曹恒,哪怕每一年曹恒想跟着着,曹盼同样不带她来。
也正因如此,曹恒这一次能跟着曹盼一块来许都祭拜,虽然看起来没什么两样,心里却是高兴的。
她在一旁听着曹盼说话,同样觉得十分安心。
曹盼算不上是话多的人,她曾经历的事,极少会跟曹恒说起,曹恒所知道的少年时的曹盼,都是从旁人的嘴里听来的,她会把听到的话拿来问曹盼,曹盼也从不隐瞒在那样的一件事里她是什么样的心境和为什么那样的处事,更会让曹恒代入其中,细细地思量若是换成了她,是不是她也会如此。
“为何只看着我说话,你自己不跟他说?”曹盼见曹恒托着腮一副听得入了神的样子,回头问了曹恒。
“听着母皇说话,他也不会听我的。”曹恒很平静地陈述这一事实,引得曹盼笑了。
“在他的心里,母皇比我更重要多了。”哪怕只有几面之缘,曹恒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样一个人看着曹盼的眼神。
曹盼走了过去,一指弹在曹恒的额头,“将来,你也想办法找到这样的一个人。”
摇了摇头,曹恒说道:“找个合适的人就好,旁的,儿不强求。”
这一句话让本来心情很好的曹盼心都提了起来,“阿恒,你是个女郎!”
如此事实何尝不是在提醒曹恒,曹恒侧过头道:“我是立志效仿母皇的女郎。母皇当初在那样的情况下都能清醒,哪怕曾经感情用事也是适可而止。我会做得比母皇更好。”
事事以曹盼为榜样,曹盼真是无言以对。“阿恒,这么多青年才俊就没有一个能入你眼的?”
曹恒看向曹盼,“母皇也说了,那么多的青年才俊,竟无一人能让我动心,将来,还会有比如今这些人里更出彩的?”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曹盼不得不说曹恒学得是真好。
“司马家的事没结束,我是担心那样一个万一。”曹盼话锋这一转提到了先前的事,这心态吧,曹恒能理解,理解是理解,曹恒道:“我若是司马家的人,这样的事试探够了,将来除非母皇不在,否则我绝不会动手。”
行,以己之心度人,也是肯定了司马家的那一位人足够成为她的对手。
曹盼道:“所以,你要从现在就做好准备了。柏虹那处虽说早有安排,能不能取信是一回事,将来会不会有别的变故更是一回事。”
意之所指,曹恒听懂了,听懂也不在意,冲着曹盼轻声地道:“既然司马家动了一回,往后我们大邸知道了他们的意图,凡之大小事务,多留些心总不会让他们占到便宜。”
如这一回,看起来曹盼似是被流言还有公正之名逼得处置曹氏的宗亲,却不知无论他们逼与不逼,曹盼与曹恒知道他们做下这些事,也绝不会轻饶。
有些口子一但开了,就如洪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曹盼但凡不想这大好的江山变成汉室那般模样,她这个开国的女帝就要做好样子。将来曹恒也才不会那么难。
曹恒知道曹盼会做什么,也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毫不犹豫地在宗正府里,用着曹盼诏令,杖责他们每人八十。
那三人倒也是命大的,受了八十杖责每人回了府里哪怕高烧数日,却还是都活了下来。
他们活下来了倒也好,看着他们,想着死去的曹嘉,曹氏的人便会牢牢地记住,哪怕他们姓曹,当今天下姓曹,一但他们触犯律法,作奸犯科,杀人犯法,大魏的皇帝,绝不会因为他们姓曹而网开一面,饶过他们。
曹盼朝曹恒道:“有些事我能做的都会为你做好,不能做的,便只能靠你自己。以后,好好做。”
曹恒靠在墓碑前一脸肯定地回答道:“那是自然。”
“明年开春,你想进哪一个部?”乾清六年,顶着入户部办差,却早在那场大案时已经往刑部办事的曹恒听着曹盼的话道:“工部吧。”
工部啊,这个答案让曹盼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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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恒:想跟亲爹说说心理话,自觉比不上亲娘,默默无言……
第070章
曹恒不在意曹盼的惊讶,祭奠回来之后, 很快就过年, 也就迎来了乾清七年。
曹盼也将让曹恒往工部的消息放了出去,不意外的让朝堂一静, 曹盼莫不是想让曹恒走遍整个六部?
对的, 没错。六部主事,各司其职, 曹恒要是连六部干什么都弄不明白,怎么驭下?
墨瑶是六部内最没有心机, 也是直言不讳的主儿, 听到曹恒要到工部,墨瑶随口就问道:“陛下, 什么脏活累活都能让殿下去做吗?”
“她去工部又不是去玩的, 你们都要做的事,她当然也得做。不过,你多教着她点。”曹盼这样朝着墨瑶说,墨瑶想了想认真地点头, “陛下放心, 臣会的。”
答应了会,曹盼是一点都不忧心墨瑶会打折扣。而一出仕就被墨问驳了曹恒让曹叡往刑部去, 执意要发往工部的曹叡, 在对满脸一无所知的曹恒时, 忍不住捂了脸, 工部尚书是个死心眼, 曹恒没有听说过?
哪怕是听说过,曹恒既然自己想进的工部,自然也是必须要进的。
工部是做什么的,那就是兴修水利,建桥造路,屯田等工程事务的部门。
曹恒进了户部,立刻被墨瑶提到了跟前,跟着同样只是学了几个月,还得要弄清楚造桥原理,修路屯田的曹叡。曹恒跟曹叡凑在了一块,曹叡道:“殿下怎么到工部来了?”
“兄长又是怎么来的?”曹恒反问一句,曹叡这表情明显他是不乐意进工部的。
“墨侍中,那是我先生,墨侍中更是墨家出身的。既被收为弟子,岂能不知墨家的手艺?”因此,曹叡就被放到工部了,理由还端是让人无可反驳。谁让那是曹叡自己拜下的师傅,师傅第一个命令,岂敢不从。
曹恒看向曹叡,“兄长这般聪慧,学了三五个月了,尚未出师?”
“他。脑子再聪明又有何用,连木头都分不清楚,见了木头就以为都能修桥,教了几个月都学不会,笨死了。”墨瑶不知什么时候回的头,一脸嫌弃地怼了曹叡,曹叡……
从小到大从来没被人这么嫌弃过,但是自从进了工部,那是天天被人嫌弃,还没办法还嘴。
谁让他,真心分不清木头都是什么木。
墨瑶突然看了曹恒一眼,“殿下应该不会吧?”
被问着的曹恒面对两道注视的目光,淡然的道:“墨尚书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也是,曹恒是不是跟曹叡一样,现成的地方,现成的木头,墨瑶立刻带着曹恒过去,指着一溜木头对应说了它们的用处,然后,过目不忘,而且完美辨别了木头的曹恒,收获墨瑶赞赏的笑容,曹叡在一旁却是十分的捉狂。
曹恒将木头分得一清二楚,丝毫不差,明明同样听墨瑶讲,同样看着那么多的木头被问,曹叡是瞧着都一样,偏偏曹恒听了一遍,墨瑶随便打乱秩序地提问题,曹恒随口就答来,同样的师傅,同一个祖父,差距如此之大,倍受打击。
不意外又收获了墨瑶一抹鄙视的眼神,曹叡……
可以说,都是初学者,曹叡甚至已经学了好几个月了,但是有些事是需要天赋的,如同曹叡对于工部之事,那是怎么学都学不会,曹恒虐了他两天,回头就跟曹盼说道:“安乐侯,不适合呆在工部。”
曹恒是见过曹叡怎么挠头捉脑的想要弄懂木头还有水利修建,然而平日顶顶聪明的人,一碰到这些事,他分不清啊!
“但是,他并没有开口说过要离开工部。”曹叡的情况,曹盼早就知道了,知道却没有管,而是放任曹叡呆在工部,曹恒抬头看了曹盼一眼,“母皇不想用他?”
曹盼摇了摇头,“不,正是因为想要用他,所以更要磨砺他。”
这点心思,曹盼与曹恒说得清清楚楚的,曹盼道:“你不必管,只需做好自己的事。”
做好自己的事,曹恒是要走遍六部的,如今还剩下好几个部呢。
所以曹恒虽然没少观察曹叡,自己该做,要做的事,也是半点没有迟疑。
很快曹恒将整个工部都吃透了,也必须得承认,哪怕墨瑶的脾气不好,一根筋,但他绝对是一个合格的工部尚书。如今大魏在不断地修桥造路,这一切都是由国库充盈为前提的,钱有了,修建施工的事那就是墨瑶的事。
墨瑶也确实是一个合格的墨家巨子,他修桥造路从不打折,手下的人,一个个也一一传授,目的只为一个,为大魏修好更多的路和桥,让大魏的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曹盼那么倾注半个国库的钱来修路造桥,只为一句话,要致富,先修路,曹恒细细一想自然也是深以为然的。
不过曹恒就要离开工部之前,墨瑶偷偷摸摸的跟曹恒嘀咕了一句,“殿下,陛下的陵寢,早该建起来了。”
……陵寢啊,曹恒听着心下一跳,朝着墨瑶道:“这件事,墨尚书怎么不亲自跟母皇提?”
“不敢。”倍老实的工部尚书如此回答,曹恒幽幽地道:“我也不敢。”
墨瑶一下子就看向了曹恒,怕是也没有想到曹恒竟然也会不敢。
“这话,旁人提还好,我要是提了,叫人听着了只以为我有多巴不得母皇……那个。”曹恒又不傻,哪怕身在工部,她也打死不要跟曹盼谈论这个话题,何其危险的话题啊!
“可是陛下称帝十余年了,一直没提这事,按照惯例,帝王陵寢原该是自登基之后就该倾国库三成以建的。陛下,陛下这般模样,自己从来不提的,为臣的也不能不提吧。”墨瑶这个念头显然是早就有了,但是一直没有跟人提起过。
在墨瑶的心里啊,曹盼,真的是一个好帝王,这样的一个帝王,他自然也是想曹恒百年之后能有一个好陵寢。
“此事墨尚书不妨去跟墨侍中提一句。”曹恒给墨瑶出了一个主意。
墨瑶想了想自家的师兄,这样的事他们说起来会很难,但是让墨问去说,墨问素来不正经惯了,曹盼想必也是习惯了,对于墨问也是一直都挺宽厚的,不如,就让墨问提起这事?
“好。”墨瑶其实自当了这个工部尚书之后,早就已经学着有事自己解决,这一回嘛,没有问墨问而选择跟曹恒提起,都是因为要讨论的事是曹盼的陵寢,那是曹盼百年之后才会需要的东西。
曹恒把这难题丢开了,便头也不回的回了洛阳宫,想了想,当着朝臣的面不好提这事,跟曹盼在私下不需顾忌。
“母皇,今日墨尚书与儿提起了母皇的陵寢。”曹恒是在饭后跟曹盼提起的,曹盼正喝着水,听着一顿,随后看向曹恒,“你不会傻得答应他明天在朝堂上提这件事吧?”
曹恒……
“儿哪有那么傻。”曹恒回了一句,力证自己没有那么傻。“儿给墨尚书出了一个主意,让他去找墨侍中。”
成功收获曹盼一抹赞赏的眼神,曹恒想了想凑近曹盼道:“母皇,陵寢总是要建的。”
“没说不建呐。不过是我从来没有提过,下面的人,如墨瑶这个工部尚书都没敢提,旁的人就更不敢了。我不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打算。”将来百年归后她要葬在哪里早就跟曹恒说了,所以那帝陵,曹盼是不在意的。
曹恒轻轻地道:“母皇的打算孩儿自己知道就好,样子还是要做的。”
“你觉得,倾国库三成的收入来修建一个陵寢,合理?”曹盼在意的不是那点问题,而是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