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命霍迎云道:“多剥一些。”
霍迎云听得人都呆住了。
就算你香妩如今侍奉了我爹,成了小妾,但你也只是妾啊,就算我不是嫡出,可是我也是堂堂侯府小姐啊!
我伺候我生病父亲,那是尽孝,那是理所应当,但是你香妩算什么东西?竟然也敢吃我剥山药?
不过这话她当然不敢说出来,她只能咬碎了牙,忍下气,继续剥山药,供着香妩吃。
霍筠青其实吃得并不多,虽说看着好一些了,但到底是病着,用了一些就没胃口了。
香妩见状,忙提议扶着霍筠青去榻上歇着。
霍筠青看了她一眼,一张脸黑着,显然是极为不悦。
霍迎云见状,忙道:“刚用过膳,还是外面走动一下,能消食。”
恰好这个时候王管家过来,听到这话,连忙阻止:“这可使不得,如今侯爷病着,还是要静养,大夫特意吩咐过。”
霍迎云:“……”
香妩便上前要扶着霍筠青上榻。
霍筠青这次倒是没说什么,竟然很听话地上榻了。
这边香妩便开始伺候他漱口,蹲在那里帮着脱靴子,又起来盖被子什么。
忙完了后,她见霍迎峰和霍迎云还站在一旁,便道:“若是无事,小姐和少爷还是先出去下吧,侯爷要歇息了。”
霍迎云面上越发难看了,她看了看自己爹,想说什么,旁边霍迎峰见状,忙道:“有劳香夫人照料了,我等先行告辞,父亲,你好生养病,待到晚些时候儿子再过来请安。”
霍迎峰都这么说了,霍迎云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忍气退下。
退下后,她狠狠地瞪了霍迎峰一眼:“你不是一心想让香妩当你妾,怎么,现在看到她当了爹妾,你还想捧着她巴结着她,难道说,你还指望着有一天父亲厌倦了她,你再把她收了房?”
这言语自是恶毒,不过霍迎峰却淡定得很。
如果说心中有怒有怨,这几日他也消散得差不多了。
他淡淡地看了自己这姐姐一眼:“姐,我劝你没事多操心一下自己事,少把眼睛放在香妩身上,香妩如今受父亲宠爱,你以为这么下去,父亲待你还能如之前吗?”
霍迎云微怔,想起今日父亲所言所行,那分明是抬香妩,贬自己。
是因为自己刻意针对香妩,惹了父亲恼怒?
正想着,就听霍迎峰又来了一句:“姐姐,我今日听得一个消息。”
霍迎云:“什么?”
霍迎峰:“楚潭云好像要订亲了。”
霍迎云瞬间攥紧了拳头:“谁?”
霍迎峰:“这我哪知道,你自己打听去吧。”
说完,飘然而去。
霍迎云兀自站在那里,只觉得心凉体冷,这弟弟,真是为了香妩,丝毫不顾往日姐弟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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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霍迎峰霍迎云都走了,香妩总算松了口气,说实话这两位在,她总觉得不自在。
毕竟她原来是霍迎云身边丫鬟。
霍筠青自然看出来了,不屑地冷道:“你怕他们?”
香妩老实答道:“倒不是怕,只是妾身过去那些年一直跪着小姐礼着少爷,如今突然不用了,到底是不自在。”
当她这么说时候,一缕碎发自白净耳边落下来,看着温腻可人。
霍筠青沉默地看了她半响,抬起手,帮她理顺了那缕发,才道:“如今你已经不是了,犯不着还记得过去事,本侯妾,哪怕只是妾,也不必惧怕了哪个。”
香妩听着,倒是抿唇笑了:“是,侯爷,妾身以后一定记得这话,万万不能丢了侯爷脸面。”
霍筠青看她那样子,也懒得说什么,再说这么一路折腾下来,他确实有些疲乏了,当下闭眸不言。
香妩见此,也不敢出声,便从旁伺候着。
霍筠青却陡然睁开眼:“过来,陪本侯一起睡下。”
香妩便也听话上榻。
一上榻,就被霍筠青整个环住了。
霍筠青抱住这软玉温香,又将脸埋在她头发来,好生嗅了一番。
香妩只觉得,这侯爷怎么像一条狗……
霍筠青抱着她,困意袭来,低声呢喃道:“好好听话,本侯有——”
这话一出,香妩顿时清醒了,她想起来之前他承诺!
上次赏还没说,怎么这次又来了?可别这次又没影了!
当下她忙道:“侯爷,你还记得晌午前,你睡着前,可曾说过什么?”
她语气听起来有些急,以至于霍筠青略清醒了一些:“说什么了?”
香妩有些小委屈:“侯爷当时说,让我不要乱动,好好陪着你老人家睡觉,还说会赏我。”
霍筠青微怔了下,在那大脑混沌中,想了想,好像确有此事,当下道:“本侯说了要赏,自然是会赏,你想要什么?”
香妩心中暗喜:“我要什么,都可以给我吗?”
霍筠青:“那是自然。”
香妩心中浮想联翩,她是想直接说给我金子银子就行了,但是又有些不好意思。
身为侯爷妾,她也不能太低俗了。
她想来想去,终于道:“之前侯爷搂着妾身说了那句话,妾身难免多想,谁知道后来睡着了,竟做了一个梦。”
霍筠青:“既是做梦,那应是日有所想,夜有所梦,说说你梦到了什么?”
香妩决定含蓄点,便道:“我梦到周围一片金黄,灿灿生辉,我看得都睁不开眼。”
霍筠青听了,扬眉,眸中泛起温柔,他笑着揉了揉她脑袋:“好,等本侯病好了,会让你如愿以偿。”
香妩大喜,侯爷竟如此大方?
她不需要金山银山,只要多给她一些,让她多购置一些商铺良田就行了!
于是在霍筠青睡去后,香妩依然不能寐,在那里左思右想,想着侯爷赏了自己,自己应该如何如何,一时激动得偷偷从侯爷怀中出来,下了榻,准备回去催一下秋娘。
怎么也得让她赶紧给自己办,她要买商铺良田!
谁知道一出去,就看到了王管家和王二狗。
王管家看香妩那眼神,简直仿佛看着活菩萨,满脸堆笑点头哈腰。
王二狗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香妩。
他觉得眼前女人是香妩,又不是香妩。
是香妩是因为她实在像极了香妩,不是香妩是因为,她浑身散发着一种和往日那小丫鬟完全不同气息,隐隐有种雍容之气,怎么看都是养在深闺小姐。
王二狗看着眼前香妩,红了眼圈,这一段日子他也是备受煎熬,心里总觉得,如果当时他娶了香妩,或许不至于如此。
但是如今看着这个香妩,心算是彻底死了。
眼前香妩,绝不是自己能配上。
香妩自然是感觉到了王二狗目光,但她目不斜视,只做没看到一般。
如今她已经明白,错过那些人就是错过了,如今她走上了一条从未想过路,那就没有回头机会。
至于过去那些,她也只能当做忘记了。
这边香妩过去了,王二狗依然在呆呆地看着她背影,旁边王管家咳了声:“行了,别看了!”
王二狗看了一眼他爹。
王管家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儿子心里怨怪自己。
这事怪自己,但是也不怪自己。
显然侯爷早看中了那小香妩,自己那傻儿子和侯爷抢女人,可能吗?
再说了,香妩生得绝色,哪是他们这种人家能娶得?如今这香妩给侯爷当了香夫人,更不该是儿子可以念想。
所以他叹了口气后,终究是道:“你早忘记了,若是再这样,为父也只能把你先送出去,送到外面庄院里了。”
再这么下去,侯爷见了哪能不恼?
要知道这香妩如今可是被侯爷放在心尖尖上人物!
别不说,只说侯爷身上配着那香囊,一看就是出自香妩之手。
在这之前,侯爷可是绝不爱那些,如今竟然因为香妩做,他竟然也开始佩戴了。
一个男人能为一个女人做到如此地步,依王管家看,这香妩以后前程怕未必只是一个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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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妩匆忙过去自己院落,先舒服地吃了一顿——虽然在侯爷那里也能吃,但总觉得不太自在。
吃饱喝足后,她才觉得舒服了,之后又问起秋娘铺子事,秋娘却道:“今日我借故出府,见到我那侄子了,侄子说,如今倒是有一处现成香料铺子,那铺子原本生意不错,只是那铺子东家儿子如今得了一个小官,铺子东家便打算把铺子典出去,落一些现钱,之后便跟着儿子享福去了。”
香妩一听自然是好:“这是人家福气,咱去典人家铺子,多少也能沾点福分呢!”
旁边秋娘听了这个,却是暗想,她说这话,哪里知道,其实她将来福气,都不是寻常人能比!不过这话终究没说,怕吓到她,只是笑着道:“既如此,那事不宜迟,我快快去说了吧。”
香妩当然再没意见,一时催着秋娘去办,她自己喝了口水,便匆忙过去侯爷院子。
过去时候,就见王管家正在那里抓耳挠腮,一看到香妩来了,大喜:“香夫人,你可来了,侯爷醒来没看到你,正恼着呢!你快进去哄哄他吧!”
哄?
侯爷正等着她去哄?
香妩又好笑又无奈,到底是按下心思,赶紧进屋,准备去哄侯爷了。
第64章 一片菊花金灿灿
香妩进去后, 便见侯爷也没穿靴,就那么沉着脸坐在榻前,头发也没梳理,白色中衣更是皱巴巴地裹身上, 那个样子, 何曾有半点昔日定远侯威风凛凛。
侯爷见她进来了,也没抬眼, 冷着脸道:“你跑哪去了?”
香妩抿唇忍不住笑, 上前柔声道:“好侯爷, 妾身还能去哪里, 不过是回院子里一趟罢了。”
侯爷却盯着她问:“回你院子做什么?”
香妩:“今天听说侯爷病了,妾身便匆忙过来,过来太过匆忙,只怕是有些事没叮嘱丫鬟们, 唯恐她们胡闹,这才过去叮嘱一番。”
侯爷这才脸色好转:“是没什么得力人吗?白简不是在吗?或者我再派一个管家娘子过去?”
香妩忙道:“这倒是不必, 秋娘和白简都挺能干, 只是我出来匆忙, 怕她们一些事不好做主, 这才回去叮嘱一下,侯爷可不用给妾身派人了。”
她如今正想着把银子往外搬,若是派去新什么管家娘子, 被这么盯着,岂不是要露馅?
侯爷听此,也不再说什么了, 就那么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
香妩看这个样子, 便道:“侯爷, 你是不是该吃药了?”
侯爷瞥了她一眼。
香妩心里一抽抽,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她觉得侯爷望向自己那一眼颇有些幽怨?
侯爷淡淡地说:“是吗,要吃药了吗?”
香妩无奈了,忙叫来王管家,却见王管家一脸心虚,她顿时明白了。
又到了吃药时候了,但是这位王管家劝不住侯爷吃药,所以眼巴巴地等着她回来。
当下便让王管家把药端来,香妩看到那药沿处有些浅痕,顿时猜出来了,看来这药已经捧到了侯爷面前一次,侯爷根本不喝,于是王管家又拿回去小火温着。
便是小火慢慢温着,药汤也难免蒸去了一些,这才有了浅痕。
她心中暗叹,便捧了药碗伺候侯爷用药。
霍筠青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直接仰脸一饮而尽了。
喝完后,他把药碗放下,竟然眼巴巴地看着她。
香妩:“?”
霍筠青:“这个时候应该给我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
香妩恍然,恍然后好笑至极,赶紧掏出来一个小瓷瓶,瓷瓶里装着蜜糖,倒出来一粒给霍筠青。
霍筠青吃了,脸色这才好看起来。
香妩想笑,但拼命忍住了,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笑他,不然万一真恼了呢。
霍筠青自然看出来了,不过倒是也没说什么。
到了晚间时候,霍迎云和霍迎峰又过来请安伺候在一旁,香妩便陪着霍筠青吃饭,有了上一次经验,这次香妩倒是自若多了,甚至用膳时还会和霍筠青说几句话,看着倒是家常随意。
旁边伺候着霍迎云见此情景,那眼圈都气红了。
她这次过来,其实还是想试探下父亲,看看她这个婚事到底什么个意思。
如果父亲也同意让楚潭云做他女婿,那楚家是再不敢去和别家定亲,只是怕父亲本就无意,楚家自然也就没这念想了。
但是这种话,身为女儿家本来就不好说,当着外人更是说不出口,特别是那个外人还是香妩。
但这件事拖不得了,霍迎云知道,自己必须为了自己终身努力一把。
所以她忍辱负重,一直在旁边小心伺候着,甚至在一旁剥果子壳伺候父亲和香妩吃,如此伺候半响,霍迎峰告退了,她这里却迟迟不走。
霍筠青看了她一眼:“怎么,有事?”
霍迎云:“没什么,只是有些话,想和父亲提。”
霍筠青:“说。”
霍迎云看了一下旁边香妩。
香妩顿时明白,她这是想让自己离开,当下低首就向侯爷告退。
谁知道侯爷却伸手,直接握住了她:“坐下,帮本侯捶腿。”
香妩哪敢说别,柔顺地道:“是。”
于是霍迎云就发现,在自己苦熬了半天,伺候了一顿晚膳后,病了父亲半靠在榻上,而那个昔日小丫鬟就坐在父亲身边,帮着父亲捶腿,自己倒是站在下首,忐忑不安地等着一个说话机会。
这让她怎么张口?
她有些恨香妩了,香妩一定是故意吧?
香妩是自己丫鬟,她应当知道自己心事,她为什么不主动退出去,这不是让自己难堪吗?
她犹豫了半响,终于是没能吭声,瞥了一眼香妩后,告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