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侯爷捶腿香妩,过了一会,才小声说:“侯爷是不是故意?”
霍筠青撩了一下眼皮,看她一眼:“看着傻,关键时候倒也精。”
香妩咬唇,低哼一声,嘟哝道:“只怕小姐心里恨着妾身呢!”
霍筠青随口道:“有本侯护着你,你她做什么?”
这话说得……
香妩百感交集,知道他只是这么顺口一说,但是作为一个无依无靠孤女,听到这个,心里到底是暖和,仿佛这个男人就是一辈子倚靠。
她低头抿着唇,眼里竟然有些湿润。
不过为别人随口一句话感动,她又觉得不好意思,便微微侧过头去,假装看向窗外。
傍晚阳光自窗棂洒落在窗前,经由一旁摆着瓷器反射出些许霞光,那霞光落在香妩眼中,便透着湿润莹光。
霍筠青看到了她眸中那点湿润。
他沉默地盯着她,过了好一会,才道:“也不必惧怕什么,本侯府中一子一女,迎峰倒也罢了,若是出息些,早早地送往燕京城,若是不出息,便留在安定侯府,承袭本侯爵位,不过他性子安分,外人看是懦弱,其实是忠厚诚恳,将来也不至于亏待了谁。”
他略停顿了下,才淡声道:“至于迎云,楚家小子不合适,她婚事,本侯早有打算。”
香妩微微垂眼,不敢说话。
这些事,是侯爷自己打算,自是不该说给自己这种小妾身份人知晓,如今他既说了,她也没有插话余地,也只能是从旁听着罢了。
霍筠青收回眸光,望向窗外。
窗外晚霞一片,映得眼前一切都仿佛蒙上了一层软纱。
此时他竟觉得,眼前这一幕是难得静谧,仿佛他人生可以不要那金戈铁马,可以不要那威名赫赫,就这么安静地坐在这里,陪着她一起看那夕阳西下就极好了。
当然这个想法只是一瞬间罢了。
也许是他病了,病了人总是生出一些颓废消沉想法。
霍筠青望着窗外那薄薄一层晕红,还是解释道:“平日你可稍作忍耐,若她实在嚣张,本侯自然为你做主。”
香妩抬头看向他:“侯爷,小姐如何,其实妾身并不在意。”
便是在那梦里,小姐给自己使了那么多心机,她倒是也没太过怨恨,只是一个犹如浮萍般小丫鬟,所能做无非是挣扎着让自己过得好一些,哪里有功夫怨怪别人。
她没那力气,也没那心气。
她温声说:“只要能一直伺候在侯爷身边,不被侯爷嫌弃,妾身便再没别念想了。”
她声音细软,脸颊绯红,青丝柔顺地披在窄瘦肩头,低头说着话样子,是甘愿为他生为他死无怨无悔痴心模样。
便是曾经叱咤风云英雄,从来不将儿女情看在眼里硬朗铁汉,此时也不由有些沉溺在这红粉温柔乡中。
他抬手将她揽在怀中,单薄身子颇为惹人怜爱,不由低头亲了亲她脸颊,低声道:“好好听话,本侯——”
香妩听着这个,心里又酥又软,又觉得这话实在是耳熟,便抿唇笑道:“是重重有赏吗?”
霍筠青挑眉笑,拇指轻轻擦过她唇:“是。”
香妩软着身子腻在他怀中,勾着脖子:“侯爷,你可是要记住了,你之前已经答应过妾身要赏妾身,可不许忘记了。”
霍筠青:“不会。”
他声音低哑,是难得柔和,这让香妩心里痒痒,忍不住仰起脸来,主动去够侯爷。
她觉得自己犹如一朵雪做梅花,要融化在侯爷怀中了,甚至有一种冲动,愿意腻在侯爷身上,一辈子不下来。
就在莹润唇即将抵在侯爷唇上时候,侯爷抬手,制止了她。
陷入其中香妩眨着朦胧眼神,迷惘地看着侯爷,好像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让她亲。
霍筠青低着头,看着这个明明还是单纯模样,却又凭空有着一股妖娆娇媚女人,到底还是低声道:“本侯如今得了风寒,仔细把病气过给你。”
说完这个后,他面上微红,之后揉了揉她脑袋,重重地强调:“本侯病了,自有奴仆来伺候,你病了,本侯可是懒得多看一眼。”
他说话并不好听,但是香妩并不在意。
她反而越发抱紧了他。
其实侯爷真是一个好侯爷。
如果他不是尊贵侯爷,她是恨不得陪他一辈子,当一对寻常夫妻,那该多好啊!
第65章 侯爷期待
连着两三日, 香妩一直伺候在侯爷身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病了缘故,香妩总觉得如今侯爷和以前大不相同。
以前侯爷有棱有角,锐利严酷, 总是让人打心眼里怕, 但是现在香妩觉得,自己不怕他了。
她喜欢侯爷笑起来样子, 很轻淡笑, 眸子里会浮现出犹如骄阳一般温暖, 笑得人心里洋溢着舒坦。
有时候侯爷吃过药睡着了, 她会守在侯爷身边,用手轻轻地丈量他脸,看着这样一个他,位高权重, 成熟威严,这样男子, 原本是天上太阳, 高不可攀。
但是现在, 他就在自己身边, 可以任凭自己触摸。
无论是梦里那一辈子,还是这辈子之前十几年,香妩都从来不敢想自己能有这等福分。
偶尔间她陪在侯爷身边, 一起用膳,低声说话,他眼神甚至是温存疼惜, 这让香妩几乎有一种错觉, 仿佛自己可以是那个可以永远陪在他身边人, 陪着他看日落日出,陪着他度过春去秋来,最后陪着他一起老去。
一个念头自心头涌现,如果她不是一个出身卑贱小丫鬟,或者他不是什么高高在上侯爷,那该多好。、
她甚至可以不要他赏那些金银首饰,只和他一起安享哪怕平凡贫困日子。
但这只是一个让她想起来心都跟着颤抖羞愧念头罢了。
她知道这是羞耻到无法对人言说。
说出来所有都会觉得她疯了。
她这样身份,能陪在侯爷身边当一个妾就该知足了。
侯爷倒是不知她心思,对她几乎是百依百顺,有时候喝药了,她不在,非要她进来陪着他才喝。
其实这个时候他已经不要吃蜜糖了,可依然要牵着她袖子看着她,然后才肯喝药。
香妩觉得好笑,好笑时心里又泛着蜜一样甜,她问侯爷为什么。
侯爷说就是想看着,觉得看着她,那药就不哭了。
他只是那么一说,说时候漫不经心,但是她暗地里却为此险些哭了。
眼前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但她心里明白这是假。
侯爷不是窝在女人脚边小狗,而是傲视群雄鹰,如今他是如此温存动人,不过是因为他病了,病了人,总是不自觉柔软起来。
这两日侯爷身体好起来了,香妩觉得,身边男人明显地变了,重新变得坚硬锋利,甚至连那高挺鼻子都带着几分孤傲气息。
她有些失落,原来那个和她亲昵相拥男人不见了,取而代之依然是那个尊贵侯爷。
当侯爷召见了属下商量事情时候,她悄然离开,回去了自己院子,独自坐在那里低落。
秋娘见到了,自然是问起来。
香妩犹豫了下,还是将自己心事和盘托出。
秋娘倒是笑起来:“小夫人,恕奴婢直言,侯爷永远是侯爷,是高飞鹰,他永远不可能像寻常男人一样和女人温存小意,如果他会那样,又哪来来当年威名赫赫少年成名天下畏惧定远侯。”
香妩知道,但是越知道,越有些难过:“秋娘,你说得对,他从来不是我,也不可能属于我,是我自己痴心妄想了。”
秋娘叹,安慰她道:“小夫人,你就是想太多了,其实这世上哪那么多烦扰,如今侯爷宠你,正所谓脂粉正浓,人生大好,你先享受着,风光无两时,记得攒下银子,不就是了?”
银子?
香妩心里得到了安慰,她想起来侯爷许诺要赏她灿灿生辉,便觉得精神好一些了。
没有一个温存陪伴一辈子男人,她还可以有金子银子。
秋娘看她这样,知道劝通了:“再说了,侯爷虽位高权重,但终究年纪大一些,你如今也不过十六岁罢了,侯爷我听说是三十有二,这个年纪,都能当你爹了,你图什么?自己存了银子,以后出府了,说不得找个年纪轻享用,岂不是美哉?”
香妩惊讶地看向秋娘,倒是把秋娘看得不好意思。
她轻咳了声:“也没什么,我就是随口说说,毕竟你长得美,真想找,男人还不是可着你挑。”
香妩对那些年纪轻不感兴趣,她现在满心都是侯爷,侯爷虽然年纪大一些,但他体魄健壮,他有宽厚肩膀,他浑身充满力道,他会在夜晚把自己折腾得死去活来仿佛要了自己命,他时而威严,时而温存,他偶尔笑起来时眸中仿佛有暖阳,这样侯爷,把她心都给融化了。
再年轻后生,再俊美容颜,都在侯爷面前失了颜色,变得百无聊赖了。
不过秋娘这么一劝,她心里也明白,侯爷不是她,如今一切不过是偷来罢了,侯爷那样身份,早晚会娶一个夫人进门吧。
她还是多想想金子银子事吧,这才是正经。
秋娘看她想开了,自然欣慰,当即告诉她道:“小夫人,那个香料铺子已经盘下来了,如今夫人不是又得了一些吗,我让我侄子帮着看看,若是有什么好田地,让他盯着些,给你盘下来。不过这个也得看缘分,真正好田,人家未必愿意出。”
香妩当下惊喜不已,自然也明白秋娘说得道理:“那是自然,这个且等着吧,倒是不着急。”
于是两个人便商量着,等过两天,看看偷偷出去,让香妩看看自己那香料铺子,再把宅契给取来。
香妩又算着,该给秋娘侄子多少银子来谢人家什么,弄得秋娘倒是不好意思了;“也没什么,不过是举手之劳。”
不过倒是也没太推辞,毕竟她侄子那里为这个也跑了好几趟,以后怕是让她侄子跑腿时候还多着呢。
再说,秋娘自己也有一个私心,她觉得香妩是一个贵人,是打定主意好好扶持香妩了,她也希望自己侄子能够投靠香妩,成为香妩身边得力助手,将来说不得后半辈子都靠这个了。
和秋娘说了一番后,香妩心里好受多了,反正没有侯爷,她还有银子,只要不缺银子就不怕了。
一时秋娘退下后,香妩安下心来,一时半会侯爷忙着,也不需要她伺候,她便拿来了针线,想着今日回来时候还看到白简了,白简见到她竟然毕恭毕敬模样,也实在是无奈。
她原说要给白简绣个香囊,如今赶紧动手才是。
如此大概绣了小一半,外面天也晃黑了,到了用晚膳时候了,秋娘已经招呼着小丫鬟关门了,听到外面小丫鬟来回,却是说院门外有人过来求见。
香妩自然是惊讶,想着谁会这个时候过来呢,当下让人进来。
那人却一脸偷偷摸摸样,进来后,香妩看到她面容,吃了一惊。
这分明是月晴,只是脖子里布满了淤痕,脸上一个红印子。
“你……怎么了?”香妩本来要喊她月晴,但是想想自己现在身份,到底是没喊。
“香夫人,求求你,救救兰若命吧!”月晴直接跪在那里了。
“你快起来,到底怎么了?”香妩赶紧去扶。
月晴过来,本来是担心着,也怕香妩如今飞上高枝头,不认她们了,现在见香妩还肯抬手相扶,知道这是有戏了,当下哭泣着说起来。
原来这两日霍迎云心中不快,恰丢了一样首饰,便疑心底下人干,倒是把身边几个丫鬟审问了一番。
月晴也就罢了,好歹有人作证,但兰若去无人作证,被人疑心上,倒是好生一番痛打。
“打得下了床,小姐金钗总算找到了,却原来是不小心掉到了桌子和墙缝里,可是小姐就是小姐,她自是不会管兰若命,如今兰若发着热,只怕是熬不下去了!”
说到这里,月晴闷声大哭,边哭边道:“香夫人身份高贵,自是和我们不同,原不敢劳烦夫人,但只是月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救兰若命,求夫人救命,给兰若一条生路吧!”
她这话说得含蓄,原意自然是说,不想连累香妩,让众人怀疑香妩身份,但现在是走投无路了。
香妩听得这话,真是心痛不已,兰若是和她一起长大姐妹,如今竟遭受这般痛苦,她听了,自是难受,又想着霍迎云痛恨自己,怕不是因为自己而牵连无辜,找了几个丫鬟姐妹来发泄怒火。
她略想了想,先寻来了白简,问她可有创伤药,果然白简是有,于是要了这药给月晴,让她先给兰若上药:“你先回去,给她上了药,让她忍耐片刻,我必想法救她。”
月晴自然是感恩戴德,含泪点头道:“好,香妩,一切全靠你了。”
待到月晴走了后,香妩马上和秋娘白简商量这事,结果自然是,这两位都让她去找侯爷。
“也不必说太多,只提一下这事就是了。”
香妩想想也是,也不顾天色晚了,匆忙穿戴好,过去侯爷那里。
到了侯爷那里时候,却见暮霭沉沉,秋风扫过,竹林瑟瑟,身上也有了几分凉意。
香妩径自过去了后厅,知道侯爷还没回来,还在书房呢,好像是在和客人谈事情,她自然不好贸然过去,只能等着。
如此等了好一会,天色黑了下来,院墙下竹子都变成了暗色影子,香妩开始担心了。
月晴兰若她们和她是一起长大,就算小姑娘家平时有个什么间隙,很快也就和好了,算是关系极好,如今自己巴上了侯爷,就算一时翅膀不硬不能提携她们,也不至于让她们跟着受连累。
她心里明白,霍迎云对着兰若这样,就是冲着自己来。
她怎么也不能坐视不理。
如果再这么耽误下去,万一兰若有个不好,自己怎么对得起自己良心?
这么一想,香妩越发焦急,就想着干脆过去书房,反正她也不是没去过。
谁知道刚走了两步,就见前面侍女过来请她,原来是侯爷让她过去。
当下大喜,赶紧迈步,穿过那瑟瑟而动竹林,过去了侯爷书房。
书房中,侯爷正坐在书案前,微低着头,看着手中一封信函,烛火摇曳之中,朦胧红光犹如一片被晃动着轻纱,衬得那神情淡漠男子威严刚毅,深邃遥远。
香妩越发觉得,眼前这个是侯爷,不是那个病了讨蜜糖吃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