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订了亲事的吴月月搞的是哪一出?
她疑惑地看向曾母。后者叹了口气,头偏向一旁。看来心知肚明,还挺愁得慌。
林冰琴,“之前不是你拒了曾家的提亲么?”
“不是我拒的,是我爹娘嫌墨哥哥家里穷给拒了。我想嫁他,一直都想。墨哥哥心里也是知道的。我找大娘来,为的就是这件事情。”吴月月可怜巴巴地抓住林冰琴的袖子,“姐姐,我求你,你就应了我吧。”
曾母已经低下了头。
林冰琴瞅瞅吴月月,再瞅瞅曾母,忽然明白了什么。
什么龙须酥啊,这个吴月月摆明了就是借着龙须酥的名义把曾母给叫了来,哀求曾母同意她嫁进曾家做小妾,不知道曾母是如何回应的,反正这个过程里,曾母晕厥,差点儿一命归西。
这个吴月月不死心,转而开始哀求自己这个刚过门的新妻。
看来是挺喜欢曾墨的。
林冰琴冷着一张脸,“你早干什么去了?现在你们吴孙两家亲事已定,这事哪是那么容易回旋的?”
订亲是大事,一旦订了,两家人肯定就认为这门婚事成了。吴月月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闹这么一出?如果曾墨不被王爷认作义子,如果曾墨还是当年那个穷酸不堪的小子,她还会有如此想法吗?
“只要姐姐同意,墨哥哥一定会有办法的。”吴月月哭哭啼啼地说道。
“早知如此,当初你又做什么去了?”林冰琴对吴月月没啥好印象,当初答应了曾家的提亲,现在不就没什么事了?吴月月没烦忧,自己也不用跟曾墨这个坏家伙搅到一起。
“我,没办法啊。”吴月月掩面抽泣。
林冰琴心情杂乱,这个曾墨,不光人渣,原来还有桩这样的情债,吴月月腰如细柳,肤白貌美,在曾家村这样的地方能养成这样的细皮嫩肉,看来吴家对女儿也是十足的疼惜,一味地富养,未让她吃什么苦头。
这样娇贵着养大的女儿,虽然比不得达官贵人家的女儿,但也是挺难得的。曾墨家里穷得只有几间茅草屋,几年前在王府当个不知名的小侍卫,看不到出头之日。吴家父母愿意这门亲事才怪。
林冰琴看向曾母,小声问:“大娘,这事您怎么看呢?”
曾母有些不好意思,表情稍显难堪,“冰琴啊,年轻人的事情,我不好多说什么。”
她把烫手山芋甩给了林冰琴。
林冰琴懂了。
曾母是愿意的,但碍于自己的面子,她不好说什么。
自己对曾母好,曾母能感觉到,所以,得尊重她的想法。
“你确定只要我答应了,你的墨哥哥就一定会同意么?”她问。
吴月月眼里闪过希翼的光,她指尖蹭了蹭眼角,小声道:“墨哥哥和我两情相悦,我一直喜欢他,他也心里一直有我。只要姐姐同意,墨哥哥那里肯定没问题的。”
好一个自信的女人!
林冰琴实在不知道说她什么好,她挑了下眉,口气生硬冷瑟地说道:“以后,龙须酥就别再吃了。”
吴月月表情一呆。
林冰琴依旧面无表情,“只要你墨哥哥同意,只要你父母和孙家那边的事情都可以解决好,你进曾家做妾的事情,我允了!”
第17章
说话时林冰琴表情倨傲冷漠,气势十足。
吴月月被这样的林冰琴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她,停了一会儿才渐渐反应过来,喜色盈上眉梢,她乖乖巧巧地垂下头:“谢谢姐姐,月月以后就承蒙姐姐照顾了。”
这还没过门,一摊子烂事还没解决完,就开始姐姐长姐姐短地叫着,好像已经是曾家人了。
林冰琴眼色一偏,双手扶住了曾母的胳膊,“大娘,感觉好些了吗?”
“好多了。”
“那我把您背回去吧。”林冰琴弯下腰,示意曾母爬到自己背上。
曾母盯着林冰琴瘦削的后背,“能行吗?”
她怕她背不上自己。
“大娘,我比你想的有力气,你今天这样,就是因为你走路来累着,加上情绪有起伏,所以无论如何不能让你自己走回去。你尽管上来,我能背动你。”
曾母知道林冰琴说得有道理,犹豫了会儿,表情为难地趴到了林冰琴的背上。
林冰琴鼓了鼓劲,一梗脖子站了起来。
老人家不胖,但也有百十斤。她这副身子太单薄了,背着曾母挺牵强的。
林冰琴一咬牙,背着老人就往外走。
再累,不过是几分钟的路程,咬咬牙挺过去就是了。
在院子里散汗气儿的英子看到林冰琴瘦弱的身子背着曾母摇摇晃晃地往外走,迈门槛的时候,林冰琴的脸都快变形了,龇牙咧嘴的,用尽了吃奶的力气。
英子忙上前搭了把手,帮扶着曾母的胳膊,怜惜地问:“要么我帮你背吧,我有力气。”
英子从出生就是在摔摔打打中长大的,自懂事起就开始帮父母干活,论力气,肯定比林冰琴要强上好几倍。
可人已经在背上了,林冰琴还挺不服气的,想咬牙背回家。
但她说不出话,只能费力地摇了摇头。
英子只好跟在后头,多少帮衬着点儿。
吴月月娇娇弱弱的送出来,弱不经风的样子,仿佛风一吹就倒。吴婶从厢房里出来,顺势扶住差点儿被风吹倒了的女儿。
各人有各人的算计,曾母差点儿死在了吴家,吴婶心里又急又怕的,现在曾母人没事,她巴不得她赶紧走,这样她家就撇清关系了。
吴月月还想巴结巴结曾母,脚步虚虚晃晃地想跟着多送几步。吴婶拉住她,“行了,你身体还没好,快回屋休息吧。养好身体,准备做个美美的新娘子。可不能学这个曾家的儿媳妇,随随便便就过了门,别人家娶小妾也比这个礼数好。”
“娘!”吴月月不乐意娘这么说曾家。
“不过话说回来,早知道曾墨能得王爷喜欢,能被认作义子,当初就该答应你俩的婚事。”吴婶心事忡忡,“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只怪当初没眼光。”她低语,“怎么老早没看出来曾墨还有这本事的。”
当听说曾墨又得新宅子,又得店铺和良田时,吴家夫妻馋红了眼睛。
可再后悔又能有什么用?
只能寄希望于孙家,希望孙家富甲一方,给女儿,给吴家争口气。
林冰琴背着曾母出了吴家,步子迈得急溜溜的。她快累惨了,只盼着眼前快出现那三间茅草屋,到达目的地,她就算解放了。
伏在她背上的曾母,略微能感觉到承受她体重的底盘有些不稳,遂心疼道:“冰琴啊,你身子娇贵,我还是下来走吧。”
“不,行!”林冰琴从齿缝里迸出这两个字,卯足劲头往前奔。
前方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声音急促而快,路面上的泥沙纷纷扬起。
林冰琴喘息中微微撩起眼睫。
只见一人一马自远处奔驰而来。
男人策马扬鞭,疾奔中袍子高高扬起,姿态潇洒而俊逸。
林冰琴只觉得有些面熟,还未及思考,便突然眼前一暗。
一马一人已奔至眼前,男人动作利落地翻身下马,人未至,膝盖已经跪了下来。
一声“娘”喊得凄厉而又酸楚。
林冰琴看着矮自己一头的曾墨,刚才还硬撑着的力气顿时就泄了。
来帮忙的人终于出现了。
她也双腿一软,扑通跪在了那里。
曾墨是听闻母亲去世的消息,痛苦万分地赶来,一来便对着母亲的身影跪了下来,连是死是活都没分辨清楚。
林冰琴上来就跪,与伤心痛苦皆无关系,她是累极看到了帮手,心里那股劲一松便跪了下来。
曾墨表情痛苦,眼神空洞地看向伏在林冰琴背上的母亲。
当发现母亲还好端端地活着时,他痛苦僵滞的眼神震惊过后,是满满的惊喜之感,他跪行两步抓住母亲的手,不可置信地喊了声:“娘?娘?”
“娘没事,没事。你着急赶路,累坏了吧?”曾母撩起袖子给曾墨擦汗,“你瞧你,风尘仆仆的。”
娘疼儿子是打心底疼的,她一眼就看出儿子是骑着马不歇气地赶到这里。
曾墨紧紧抓住母亲的手,一声一声地喊“娘”。
当听吴叔说母亲去了之时,他悲痛难抑,一路狂奔。内心的痛楚翻江倒海,无法用语言形容。可当看到母亲好模好样地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份惊喜又是前所未有的。
林冰琴大大地喘了口气,身子往旁边腾挪,“赶紧,把大娘背回家吧。”
曾墨忙跪行几步,转过身将母亲给背了起来。林冰琴背的时候,犹如背了千斤重,可轮到曾墨来背,像是背上无物似的,轻轻松松地往家走。
林冰琴甩甩沉重的胳膊,对还跟在身后的英子笑了笑:“谢谢你啊,你赶紧回去吧,回头我让花儿帮你把衣服洗出来送过去。”
耽误英子那么久的时间,她挺过意不去的。
英子倒没觉得,她说:“跟我不用那么客气,那我先去河边洗衣服了,我家就在前边胡同,有事的话喊我一声。”
英子长相淳朴,性子也蛮直爽的。
林冰琴等英子走远了,这才折返回家。
曾墨不愧是练家子,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把他老娘背到了东屋的炕上。林冰琴到家的时候,他已经将母亲彻底安顿好了,母子两人坐在炕上头碰头,还聊上了。
母子两人经历生死惊吓,应该有的聊。林冰琴想了想,没有马上进去,她在院门口找了块地方,靠墙蹲下了。
从来也没这么受累过,她得好生缓缓。
这具身体的年龄刚过十六岁,正是如花似玉的年龄,身体养得白白嫩嫩的,不经折腾,就背了曾母这么一小会儿,她感觉胳膊快折掉了,甩胳膊的时候,就跟不是自己的一样。
太缺乏锻炼。
坐了一会儿,花儿端着一大盆洗过的衣服,慢腾腾从胡同口走了过来。
隔老远看到林冰琴,花儿高兴地喊了声:“小姐。”
“英子的衣服都给她了?”林冰琴问。
“我帮她洗完了才回来的。”花儿小跑几步过来,“大娘没事吧?英子刚才告诉我,大娘在吴月月家晕死过去,差点出大事了。”
“现在好了。”
“那你怎么还在外头?大娘一个人没事吧?”
“曾墨回来了。”
“大娘这身体还真是挺吓人的,小姐,你说得对,她的身边一时一刻也离不开人。”花儿把盆子放到脚边,担忧地说道。
今天这事,说到底是照顾不周引起的。如果有个人一直陪在曾母身边,就不会出这种事情了。
花儿跟林冰琴对视一眼,两人想到一起去了。
林冰琴说道:“以后不论什么情况,都必须有人守着大娘。”
“要么,再找个人来帮忙?”花儿问。
小姐跟娘家已经和好,别说再找一个,哪怕找两个三个都是不成问题的。
“找一个也行,可现下的居住环境不太方便。找来人以后让人住哪儿?”林冰琴考虑问题比较全面,“下人也是人,总得有个落脚的地儿吧?”
“说服大娘去新宅子住就好了。”花儿道,“新宅子有地方,离着知县府也近,彼此都好有个照应。”
“这些事情,你我说了不算,还得看曾墨的意思。”女子嫁人从夫的道理林冰琴还是知道的。
东屋。
曾墨一直抓着母亲的手不放,似乎害怕一松手母亲就没了。曾母察觉到儿子情绪的起伏,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背,“娘,真没事,别怕。我跟月月姑娘聊得好好的,忽然喘不来气晕倒。他们慌慌张张一试,以为我死了,就赶紧给你报信去了。”
给曾母看病的郎中曾经断言,她活不过一个月,现在离郎中说这话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几天,曾墨不怕是假的。
“你为何去了吴家?”曾墨问,“你不是答应不随意走动吗?还有,你去吴家之时,林冰琴和花儿在做什么?”
曾墨表情暗沉,把母亲的意外归咎于林冰琴的照顾不周上。
“你可千万别怪责冰琴,她再三叮嘱不让我出去。我是趁她和花儿去河边洗衣的空儿去了吴家。月月姑娘病了好些日子,说是想吃我做的龙须酥。我看在你们以前的情谊上面,便去了。谁知这身体不中用,走着去已经累得心慌气喘,再听闻月月的话,一时激动就成这样了。”
“怎么醒的?”曾墨更关心这个问题。
“哦,说起这个倒奇了,”曾母说道,“冰琴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药粒,压到我的舌头底下,又辛辣又呛,我突然就醒了。“
曾墨眸色动了动,“吴月月说了什么?”
曾母面露犹豫,踟蹰着说道:“姑娘有悔意,想做你的妾。你现在是王爷义子,只要你开口,孙家不敢有任何怨言,吴二两口子想必也会同意。”
“娘怎么回答她的?”
“我说此事需冰琴同意,冰琴姑娘心善,待我好。我们不能委屈了她。”曾母左右为难,吴月月几乎是她看着长大的,她当自己的儿媳妇,她肯定是高兴的。可惜,当初只是他们曾家一厢情愿。
“还有啊,月月姑娘一时心急,当着我的面求了冰琴。”
曾墨瞳孔骤紧,他半眯着眼睛问:“林冰琴是如何回答的?”
曾母这次有点儿高兴,喜滋滋地说道:“冰琴通情达理,她答应了。”
曾墨眼神慢慢沉了下来。
第18章
林冰琴在外面待了会儿,觉得他们娘俩应该聊得差不多了,这才和花儿一起把衣服在院子里晾晒好,晾完,她甩甩手上的水珠子进了屋。
有点儿意外,曾墨竟然是站在地上的。
她扫眼炕上,曾母坐在那里,表情安然,不像是发生过口角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