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事成与否,刺杀皇上都是大罪,王爷登基之时,必得给全天下人一个交待。
曾墨,必死无疑了。
“属下明白,定不负王爷嘱托。”
~
王爷行事效率极高,傍晚,便有人送来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掀开,里面是几串珍贵的珠串,正是曾墨迫切想要的。
王爷亲自去地牢里将珠串盒子交到曾墨手里。
“允你归家一日,将家事处理好,明晚归。”
此一日,是归家,也是安排后事。
曾墨感激跪下,叩头谢恩。
要走的时候,星辰骑马跟来。
曾墨:“我归家,你跟来做什么?”|
星辰保持木愣的表情,“王爷派我来的。”
曾墨了然,不再说话,哒哒哒骑马前行。
入夜,躺在床上的林冰琴翻来覆去睡不着。
前些日子的恐慌还在,她一闭上眼睛便容易想起那日血腥的场景。
越想越怕,便没办法入睡。
昨儿晚上,曾墨没有归家,她几乎一整夜未睡。
不是担心他在外会发生什么事情,而是吓得。
她想过把彩叶拉到床上一起睡,可这假孕的身子,别说彩叶不敢上床,就是敢,她还怕出现个万一被她发现了什么。
老太太身子骨弱不经风的,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是要了她的命。
林冰琴不想横生枝节,尽可能把假孕的事情给做好。
今晚还是一个人睡,昨晚没睡,这会儿头昏脑涨,困顿得不行,可偏偏就是睡不着。
也不知道曾墨死哪里去了。
让他去王爷府里要珠串,他可倒好,要着要着没影了。
前几日还日日往家里跑,表现得有多紧张她一样。
这吃了肉喝了汤,便不见人影了。
林冰琴心里念念叨叨的,在床上像翻烙饼一样翻腾过来翻腾过去。
黑暗中,睡在榻上的彩叶不安地坐起来,小声问:“夫人,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她听她翻身有好久了。
“没有,你睡吧。”
“昨晚夫人就没睡好,用不用找个郎中来家里看看?”
“不用。”
林冰琴一直强调没事,彩叶不好再说什么,犹犹豫豫躺下了。
躺下没多久,外头传来脚步声。
接着,院门吱嘎一声,有人进来了。
彩叶赶紧掌灯,窸窸窣窣中问了声:“谁呀。”
“是我。”
彩叶怔了下,“爷回来了。”
正被睡意困扰的林冰琴听到,心里不由雀跃了下。
今晚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她把他当成可以抱着睡觉的安全锤。
说话间,曾墨已经走了进来,彩叶慌乱不安地穿好衣服鞋子,曾墨守礼,并不看她,而是背对她吩咐道:“星辰也回来了,你去帮着安顿下,这里不用你侍候了。”
彩叶穿戴好,答应一声,慌不择路地蹿了。
有爷在,没她什么事了。
林冰琴自床上坐起来,眼神瞟向他,“吃饭了吗?要洗澡吗?”
“饭吃了,澡洗了。”
林冰琴扫眼外头黑漆漆的天儿,“这么晚,你在哪里洗的澡?”
吃饭了有可能,现在早过了饭点。
可洗澡么?这又不是大夏天,他没必要在外头洗的。
“怕你睡了,就在河里洗了澡才回来的。”曾墨一边解释一边脱下外袍、里衣,往床边走来。
林冰琴身子往里靠了靠,给他腾地方。
当他裸着上半身坐到床边时,她觉出不对,手指伸过去。
“你,受伤了?”
曾墨颈项间是一条红线,不是伤口还能是什么?
“没事,不小心划到的。”曾墨口吻如常,轻描淡写地回答。
这都伤到脖颈还说没事?再深个一两寸就是要人命的节奏啊。
林冰琴疑虑顿生。
她还想再问两句,曾墨干脆熄了灯,不由分说搂住她躺了下来。
他身上有微微的凉意,林冰琴被激了下,身子不由蜷成一团。
“冷?”
“还好。”
林冰琴不露痕迹地往里挪蹭。
她想有个人陪着睡觉,可不想这么紧凑的。
能碰着他的腿,她便有安全感了。
曾墨似感受不到她的躲避似的,掌心摁着她的后颈往前使力,把人牢牢摁到自己怀里,“有我在,一会儿就不冷了。”
林冰琴被他捂得有些难受,强忍着没有反抗。
忍一忍,他睡过去就好了。
她如是安慰自己。
停了会儿,曾墨问她:“睡了?”
她闷闷回答:“没有。”
“我娘身体还好吧?”
“还好。”
“王爷帮忙找了四串珠粒,你觉得如何?”
“四串?”林冰琴有点儿惊喜,“珠粒珍贵,能有四串很不错了。”
“你满意?”
“嗯,很满意。”
有了这些珠粒,老人家的生命就多了一丝保障。
林冰琴心情颇好的说道:“王爷人真好。”
不光照顾曾墨,还照顾他的老娘。
那么珍贵的珠串,曾墨一张口,王爷便赏了。
“今天晚睡一会儿可以吗?”曾墨问。
林冰琴:“你有事要出去?”
他说晚睡,她以为他有事要处理的。
“没事。”
“那为什么要晚睡?”
“不可以么?”
林冰琴打了个呵欠,“我反正是有些困了,你睡不睡我不管。”
睡觉这种事情,但凭个人意愿,她可左右不了。
“那你陪着我吧?”曾墨一只手摩挲着林冰琴的后背,一只手虚虚搭在她的肩头,拇指擦着她的肌肤微微动了下。
都这样了还不叫陪?
林冰琴觉得今晚的曾墨跟有毛病似的。
她懒洋洋地答道:“随你吧。”
曾墨喉间发出了很怪异的声音。
林冰琴还没来得及弄明白怎么回事。
他便亲了上来。
……
缠绵悱恻,柔情缱绻。
这一晚的曾墨给了林冰琴说不出的感受。
他细细密密地吻她,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
像是过了今日没有明日。
温柔甜蜜的动作,重复再重复。
天,不知不觉亮了。
林冰琴窝在他的怀里,眼皮重得抬不起来。
被褥沾染上了旖旎的气息。
身上也是。
粘腻难受。
可她半丝力气也无,嗓口发不出音,只想来一场沉沉的睡眠。
天光大亮,彩叶和星辰来到院子,隔着屋门问:“爷,夫人,起了吗?”
若是起了,他们好进屋照应着。
隔了好久,屋里传出曾墨淡淡的声音:“夫人身体不适,你们且下去吧。”
彩叶和星辰对望一眼,不知发生了何事,莫名其妙地走了。
院门关上,静轩如它的名字一样,回归了平静。
须臾,曾墨自床上慢慢坐了起来。
一晚的欢愉,床上已经是狼藉一片。
林冰琴露在被子外的肩头和胳膊上,遍布着星星点点的红痕。
是吻痕。
他吻得已经很轻很轻了,可时间太久。
还是留下了痕迹。
她的腿始终压着他的。
他知道,她是因为怕,依靠自己寻一丝庇护。
他轻轻搬动她,她未有所觉。
她睡得太沉了。
曾墨下床,一件一件将自己的衣服穿上。
过了一会儿,不知打哪儿端来一大木盆的热水,放在床前。
找来巾帕放在里面打湿了。
轻轻掀开被子帮她擦拭身上的脏污。
动作轻柔而缓慢。
这个擦澡的过程,曾墨花费了半个时辰。
帮林冰琴擦完澡,他连被带褥将她卷到了地下,从箱笼里翻找出新的被褥,一一铺到床上。
再将林冰琴从脏污的被子里轻轻抱出,小心翼翼地放回床上。
末了,还体贴地帮她换上了干净的睡衣。
做完这些事情,他便守在床侧,席地而坐,静静看着林冰琴的睡颜。
像痴傻了一样。
第49章
中午时分,林冰琴还在酣睡。
俏脸红扑扑的,眼角微微耷着,睡得分外香甜。
曾墨恋恋不舍地伸出粗糙的大掌,在她脸上贪恋地抚摸几下,然后慢慢起身,走了出去。
彩叶候在院门外,见曾墨出来便打算进去,“爷,夫人醒了吗?”
“还在睡,别打扰她,你收拾收拾屋子吧。”
彩叶还纳闷曾墨怎么会这么说,头天晚上她已经把屋子里里外外能收拾的全收拾了,这经过了一晚上,还添了什么灰尘不成?
当她迈步进屋里,看到地上团着的被子褥子,这才明白怎么回事。
她弯腰,费力地抱起被褥,嘴里嘀咕,“好好的,干嘛要换被……”话没说完,她闻到了有些特别的味道,赶紧闭了嘴,旋即弯起唇角,笑了。
可笑到一半,她表情又僵了。
小夫妻浓情蜜意没问题,可是,夫人是怀孕的身子,头三个月还是紧要关头……
彩叶眼神瞟向床畔,心里隐隐升起了几分担忧。
和轩。
曾墨坐在炕的一侧,跟母亲相对坐着聊天。
“王府里不忙?”老夫人问。
“还行。”
“你前天晚上怎么没有归家?”
“王府里杂事多,不定什么时间有事,忙了,我自然不回。”曾墨不欲讲太多,含糊带过。
“冰琴怀了孩子,你得照应着些,头三个月,需要小心加小心。”
“娘,我知道。”曾墨把装珠串的盒子放到炕上,“娘,这是王爷赏的珠串,回头你和冰琴商量商量如何存放,千万保重身体。”
掀开盒子,老夫人惊讶,“珠串这么贵重,王爷怎么给了这么多?”
“四串而已,不多。”
老夫人白了眼儿子,“别以为我老眼昏花,什么也不懂。这东西珍贵,不好找。你以后啊,就别为这事儿去麻烦王爷了。我这身体,早该归天的,已经偷活些日子,该知足了。其实有手里这些珠粒,差不多够了。”
她意指活到孙子出生,应该差不多。
“娘,如果没有方子,那咱没办法。可现在既然知道有法子可以保命,怎么就不能多努力努力?珠串的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只需好好保重身体。冰琴肚子里可是有咱曾家的后代呢。”
“嗯,”老夫人喜滋滋地点头,“我啊,就是这点儿念想喽!”
老夫人愿意聊孙子的话题,曾墨便陪她多聊了会儿。
孩子出生要准备什么,出生后如何将养,娘俩儿越聊越热乎,好像明儿个孩子就出生了一样。
一个时辰之后,曾墨下了炕,“娘,你在家里多保重身体,王爷给我安排了一件重要的差事,不定归期。你不必担心,好好等我回来。”
“重要差事?”老夫人身子抻直了,“什么重要差事?”
“机要大事,不可外传。”曾墨叮嘱母亲,“千万保重身体,等我回来。”
他眼睛望着母亲愈发枯瘦的身体,心里万分难过,需得强压着才不表现出来。
人上了年纪,脸上皱纹本来就多,母亲瘦,加上生病,脖子、脸上全是皱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
老夫人觉出儿子不对,喊住他:“墨儿!”
曾墨刚抬起的右脚慢慢收回,“娘!”
“是不是这次的任务分外凶险?”她担忧地问道。
儿子今天耐心陪着自己聊了一个时辰,再三嘱咐自己保重身体,像是要发生什么重大的事情一样。
“没事。”曾墨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换了一副轻松的语气,“娘,你就放心吧,你有什么想吃的,我归家的时候帮你买。”
“哪有什么想吃的,你安全回来就行。”老夫人问不出个究竟,身子慢慢松驰,权且信了他。
步出和轩的院门,曾墨抬头看了看天,夕阳西落,天际漫黄一片。
离出发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他低下头,加快脚步走向静轩。
星辰和彩叶站在院子里,星辰面无表情,彩叶眼睛骨碌碌转来转去,像是有心事。
星辰瞟了她一眼,“有事儿?”
彩叶用手捂了捂胸口,半晌回答:“没事。”
“没事你转悠什么?”
“我,我哪转悠了?”彩叶不服气地反问。
“算了,你说没事就没事吧。”星辰懒得跟她争论,背手而立。
彩叶挠了挠脖子,试探地问道:“你说,你说,爷,爷会打人吧?”
“打人?打什么人?”星辰听不懂,“不会打人当的什么侍卫?”
曾墨是侍卫出身,不会打人就怪了。
“不是,我说的是……”彩叶刚要解释,眼角余光发现曾墨进来了,赶紧转了个身子,恭恭敬敬地喊道,“爷,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