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愿意把对父亲的那份遗憾,弥补到一个陌生的老太太身上。
曾墨为了母亲不惜威胁她,说明他还有丝良心在。
林冰琴内心的恐慌感消了大半,攥被子的手顿时松了。滑溜溜的被子沿着红色肚兜上的鸳鸯滑脱下来,全委顿在她的脚下。
她轻轻转了下脖子,以消解刚才的紧张不安。
眼角余光发现曾墨的眼神突然变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才惊觉自己刚才的动作猛浪了。
肚兜布料本就不多,她一转脖子,牵着肚兜跟着晃悠。
男人的视线便也跟着晃悠。
白晃晃的胳膊,似削了皮的藕条,亮亮的润润的。
她自己看着都馋得慌,更何况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
她左顾右盼,脱下的中衣放在炕边,距她老长一段距离。
她闭了下眼睛,两手撑到炕上,手脚并用地往炕沿爬。
一俯身,肚兜便不贴身了。呼啦啦地往下坠。
要不是有细带子牵着,铁定掉没影儿了。
曾墨眼神并不避讳地看着。
活色生香的画面。
林冰琴压根没注意到自己完全走光了,她快速爬过去,抓起中衣捂到胸口,又急略略地缩回炕里边。
她自己觉得速度快如闪电,可落在曾墨眼里,就是完全的龟速。
他的眼睛在某一瞬间,赤红赤红的,像是突然充满了血。
林冰琴飞快穿好中衣,连扣子也系好后才转向曾墨,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只低眉顺眼地说道:“既然你母亲生病,你为了她也该积点德,别对我动什么歪心思。你行善积德了,老天定会善待你的母亲。”
她怕他那种直勾勾的眼神,故意用他母亲的病敲打敲打他,但凡他有一丝良心在,就该善待她。
曾墨鼻孔里发出一声轻哼,“你在东,我在西,睡吧。”
林冰琴闻言,赶紧卷把卷把褥子,麻溜地睡到了炕的东侧。
曾墨自行拉下灰色的被褥,一铺一拽,便躺下了。
躺下时,大掌兀自一挥。
滋滋燃烧的蜡烛灭了。
屋内陷入了空前的寂静当中。
林冰琴屏气凝神地听着。
好一会儿,身侧不远处传来悠长平稳的呼吸声。
她绷着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翻来覆去地挪蹭了会儿,她也睡了。
晚上多了这个小插曲,林冰琴的睡眠便被打乱了,早上一睁眼,又是日上三竿。她揉揉眼睛坐起来,炕那头已经空了,被褥整整齐齐地叠放在那里。
窗外传来叽里咕噜的说话声。
“娘,昨晚睡得好吗?”
“睡得可好了。冰琴昨天把我的被褥都晒了晒,昨晚上这觉睡得就格外地香。还有啊,冰琴说以后啥活儿也不让我做,连路都不让走远了,至多出这院子。你瞧见没,我想做饭,花儿这孩子死活不让。”
“那可不,我家小姐可说了,以后绝对不再让您干活了,她说她自有打算,肯定能找到让你逗闷子的事情做。您再耐心等等。”
林冰琴听不到曾墨的声音,自己爬起来穿衣叠被。
曾墨进来的时候,林冰琴已经整理好床铺,下地穿好绣花鞋准备出去洗漱了。
瞧见曾墨进来,她特地瞟了他一眼。
他面无表情,一本正经的。
她心里就纳闷了。
这曾墨白天晚上就是两个样。
白天有多正经,晚上就有多流氓。
虽然没具体对她做过什么,可她光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脑子里当时肯定想的都是乌七八糟的东西,铁定上不了台面。
曾墨在柜子里翻找出一样东西放到袖筒里,转身对上林冰琴好奇的目光,他问道:“你打算找什么事情让我母亲解闷?”
“不用你知道。”林冰琴没好气地回答,一扭身子出去了。
晚上她怕他,可也怪了,一到白天,他变得道貌岸然之后,她随之也就硬气了。
林冰琴在心里叹气,这天永远不黑就好了。
吃饭的时候,曾墨沉默吃饭,曾母和花儿则不时叽叽咕咕的聊天,一老一小相处非常愉快。
花儿想起一事,好奇地歪着脑袋:“小姐,你倒底为大娘准备了什么趣事打发时间?”
不光大娘好奇,花儿也特别好奇,她和大娘琢磨了一个晚上,怎么也想不出来。
老人家不识字,看不了书,说书唱曲的人又不可能请到家里来,那还能做什么?
难不成让老太太搁院子里仰头看天?
那也没意思啊。
第10章
林冰琴卖了个关子。
吃过饭,曾墨照旧骑马外出。花儿好奇他骑马是什么样子,刻意把他送出门,停了一会儿兴奋地跑回来,喜滋滋地向林冰琴描绘着。
“高头大马,曾侍卫骑上去,特神气。”
林冰琴不以为意,她头也没抬,语气随意地说道:“有什么好神气的!”
花儿梗着脖子,“反正就是神气。”
吃过饭,曾母坐在院门口纳凉,花儿收拾碗筷,林冰琴独自回了屋子。
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上午。
临近晌午时,她拿着一张纸走出屋子。
曾母问:“冰琴拿的是什么?”
林冰琴两手擎着举到老人家面前,“我画了一副画给您解闷,您好奇什么我就给您讲讲。”
曾母表情新奇,“这画的都是些什么?”
她竟然一点儿也看不懂。
画里,全是一些耸立的楼宇。
曾母没见过高楼大厦,乍然不知道这都是些什么。
林冰琴想了想解释道:“这些啊,都是未来的房子。”
“未来的房子?”
“是啊。”
曾母把画接到手里,为了研究清楚,她眼睛快贴到纸上了,“可怎么看也不像房子啊。为什么这么高?人怎么进去呢?”
林冰琴成功引起了老人的注意力和好奇心。
她耐心地解释,“这些房子都有一个新的名字,叫楼房。你看,每一扇窗户后面都可以住一户人家,这一座楼房可以住好多人。”
“这不是一户人家,而是好多人家?”曾母完全想象不出来,“这是住到天上去了?”
她用手在画纸上比量着,“是不是一伸手就能够到太阳?那下雨刮风会不会塌掉?”
“住人的地方,怎么可能让它随意塌掉?”林冰琴笑着解释,“下午我再画一个楼房里面的样子给你看。你先仔细看着。”
有件让老人好奇的事情想着,老人就不会感到寂寞。
花儿忙完家里的活儿,跟小狗一样蹲到曾母旁边,跟着一起研究。
“大娘,这像烟囱一样的东西里面能住人?我们家小姐是不是跟你开玩笑呢?”
“她说是真的。”
“我看不能。”
“是吧,我觉得也不能。”
花儿用手指着最高处,“你看你看,都快够着天了,要是天热的时候,还不烤死了。还有这么高,一不小心摔下来,不就摔死了?”
曾母有高度的认同感,她不停地点头,“就是就是。”
一老一少聊得热火朝天。
林冰琴有些好笑地回了屋子。
下午,她继续坐在西屋的炕上画画。没有桌子,她就趴在窗台上,毛笔太粗,她便找了根木棍,削得尖尖的,沾着墨,小心地画着,样子特别认真。
花儿一蹦一跳地跑进屋子。
“小姐,用不用我帮忙?”
林冰琴伸长胳膊把一张纸递出来,“你管大娘要点儿银子,问问村子里有没有木匠,让他们帮忙打造54块这样的小板子,记住一定要尺寸完全一样。”
花儿鼓着腮帮子接过来,“就是块小木板?”
“嗯。”
“长方形的小木板。”花儿问,“这个是干嘛用的?”
“做回来你就知道了。”
花儿摇头晃脑地走了,她家小姐越来越奇怪,她现在都有点儿琢磨不透了。
在曾母的指点下,花儿很快在村东头找到会木工活的老师傅,把图纸递上去之后又把林冰琴的原话复述了遍,老师傅说这点活儿再简单不过,隔天去拿就行。
花儿这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半,回去的时候,正碰上林冰琴拿着一张墨迹还未干透的新画给曾母看。
她眼前一亮,眉眼弯弯地跳过去,偎在曾母身旁一起看。
这次,画里是一个温暖的房间。
木质的地板,柔软的沙发,正播放着电视剧的电视机,束着马尾喝着咖啡的女人,还有蹲在角落里的一只猫咪。
画里只有黑白灰三色,但色彩层次分明,挺有立体感的。
“这是神仙居住的地方?”曾母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林冰琴,“冰琴啊,你从哪里看到的?怎么画里的姑娘像仙女一样?”
林冰琴噗嗤笑出了声。
曾墨踩着夕阳归家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画面,老娘笑得满脸是褶子,跟花儿头挨着头在看一副画,两人不时聊着什么。林冰琴恰好从屋里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盘小食,她很自然地捏起一块,轻轻塞进老人的嘴里,老人张口含住,边嚼边开心地笑。
曾墨有多久没有看到老娘这样的笑容了?
他驻立在离她们十几米远的地方回忆,良久才发现,他不记得了。
自从他进了王爷府,老娘总是心事重重的,不是担心他生命安危,就是担心他娶妻生子的事情,有次他带着一身伤回家,老娘哭得几度晕厥过去。
他这个儿子,当得委实不称职。
花儿首先发现了曾墨,她欢快地喊了声,“曾侍卫回来了。”
曾墨敛了敛表情,慢慢走了过去。
曾母赶紧招呼他:“墨儿快来看,冰琴今日画了两副画给我解闷。”有这样新奇的事情,她迫切想与自己最亲近的儿子分享。
曾墨依言站到母亲旁边,林冰琴自动避让开,花儿便也跟着回了屋。
曾墨陪着母亲,把两副画重温了一遍。
母亲说得前言不搭后语,但聪明如斯的曾墨却很快便悟到了什么。
他指着画中的电视机问:“这个箱子,可以把人说话聊天的动作重复一遍?”
曾母:“冰琴说是的。”
母子俩就着这两副画,叽叽咕咕聊了一会儿。
聊得差不多了,曾墨看向母亲,“娘,你这两天心情好吗?”
“好啊,有冰琴这么好的儿媳妇,当然好了。”
“身体没事吧?晚上睡觉困不困难?郎中说了,晚上睡觉要多惊醒着点儿。”
“好多了,有冰琴这孩子在,我觉得身体一日好似一日。我得使劲活,起码得见着我的大孙子才能闭上眼。”
曾墨垂眸。
曾母想了想,劝道:“你怎么还拉着脸?今天本是回门的日子,你对冰琴得有些交待。虽然她不喊我娘,但我不怪她。她一个千金大小姐嫁到咱这种贫苦人家,不说嫌弃我,还贴心照顾我。儿子,娘这两天过得是神仙的日子。心里特别满足。哪怕今晚就闭眼,我也知足了。”
“娘!”曾墨阻止老娘继续说下去,“娘,我知道了。”
“你知道就好,咱们曾家,从祖上起,从不做亏心事。你祖父是,你父亲是,到你这儿也不能变。娶妻便不能纳妾。这两日我算看清楚了,冰琴这姑娘好,特别好,你万不能亏待了她。”
曾墨还是低垂着眉眼,“娘,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
曾墨扶住老娘的胳膊,“娘,我扶您进去。”
晚餐是林冰琴做的,花儿打下手。家里有青菜,她凉拌了一盘,余下的炒了吃。家里没有油,她便将成亲那日买的肥肉在锅里榨了,榨出点儿油花炒了盘青菜,全家就着米饭吃得很香。
她炒菜的时候,穿的是曾墨刚买的新衣服。
花色的,比较俗气,他买肥了,穿在她身上,晃晃荡荡的。不过炒菜的动作相当娴熟,冒起的油烟熏到她粉嫩嫩的脸上和红嘟嘟的唇上。
他看到有汗珠自她额间滑了下来,将要滴入锅内时,她头一偏,拭了去,转回头继续翻炒锅里的菜。
他垂下头,默不作声地进屋了。
吃晚餐时,林冰琴和曾墨都安静吃饭,只有曾母和花儿开开心心地聊着天。
吃过饭,花儿收拾碗筷,曾母去了炕上继续看那两幅画。
她现在看画看上瘾了,老是想不明白人怎么就进到那么高的房子里头了。
越想不明白越想看,越看越好奇。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做饭时身上沾了油星,林冰琴挺想洗澡的,头一晚,曾墨避开了,第二晚曾墨不在,可今天,曾墨早早就坐在炕上,手里拿了一本书在看。
林冰琴扫了眼,好像是本兵法书。
他两盆水浇在身上就算洗了澡,可林冰琴不行,怎么也要端盆水进屋才能洗痛快了。
花儿忙活完,像前两晚一样,端着盆温乎乎的热水就进来了。
她把水放到地上,“小姐,给你擦澡用的。要是洗头发的话,我再送盆水进来。”
林冰琴摇摇头,说不用了。花儿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关上房门去了东屋。
她还想继续跟老太太研究画呢。
林冰琴坐在炕上等了会儿。
曾墨稳坐钓鱼台,没有半丝避让的意思。
他穿着中衣,斜靠在墙上,盘着腿,娶精会神地盯着手中的那本书,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不存在。
林冰琴实在等不了了。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轻轻脱掉外袍,穿着中衣下到地上。
将巾帕放到盆里打湿,慢慢覆到脸上,温热的水涤荡着她的肌肤,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