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礼不可废 今日我便教妹妹皇家的礼数
季岚熙端正地在马车里坐好,明艳的脸上是少见的严肃神情,“除了盛兴商行外,我还有醉香楼。”
赵衍:“嗯,还有呢。”
她老老实实地说,“还有几条船,一些地和铺子,没了。”想了想之后又加上,“我爹的棺材本我也能用... ...算么?”
赵衍现在的表现特别像前世那些相亲的七大姑八大姨,一见到小伙子就喜笑颜开,“有么有对象啊?家里有没有房,有几台车啊?”不把别人家底扒出来就誓不罢休似的。
季岚熙知道现在隐瞒是没有用的,不如如实说出来,争取赵衍的信任,也能增大自己的筹码。
他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眼帘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季岚熙不知道他准备憋出什么大招,原著里赵衍就是一位知人善任的领袖,同时也是百年少见的将才。其实说的难听点赵衍对于麾下的唯一要求就是物尽其用,能把人的最后一点价值榨出来。偏偏那些属下还高呼“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感激涕零地替他干活,忙的团团转。
这人就是典型的古代剥削阶.级,要求员工996的黑心领导。
季岚熙还是决定自己主动要求加班,在大领导的面前刷点印象分。她小心地拉了拉赵衍的大袖,轻声道,“夫君,正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盛行商行经营粮食商道多年,手上囤积了不少的粮食,若真事变,对夫君... ...也算是个助益。夫君以为如何?”
赵衍垂眸,见她双眼里充满了期待,手抓住他的袖子轻轻摇晃,似是撒娇似是恳求,忽地心中一动。手中银色鸽子的鸟喙轻轻啄着他的手心,有点痒。
季家,也许真的能用。
季岚熙见他冷着个脸道,“多说无益,看你表现。”便下车去了,总算整个人放松下来,半倚在软垫上。
这事基本算是成了。季岚熙把情况如实托出,又给了他十万两银子的保证金,赵衍也算拿捏了季家的把柄。只要他把事情说出去,陈昌黎绝对不会放过季盛,借着内侍掌握粮道,其心可诛的名头发作一通。
我抓住你的小辫子,你也抓住我的小辫子,我们两个算是扯平了。
季家现在还处于试用期的阶段,赵衍心中自然还是会考量的。不过只要后面季岚熙好好表现,帮他看住后勤和情报这方面的内容,以后赵衍总不会亏待了功臣。
季岚熙眨了眨眼,想起刚才赵衍虽然摆着个臭脸,拿银行卡的时候倒一点都没见他嫌弃。
呵,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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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岚熙先是回了王府歇息一会,然后又带着月明和满枝去季府。
肃王府里的吃穿用度都是内务府发下来的,这个月用完了便是没有了,要是想要就得自己花银子采买。
赵衍 平时出去闲逛,买的东西都不入账,谁也不知道他花出去的银子干了什么,被洗了几手。反正最后查出来的都是肃王今日又买入一盏西洋琉璃镜,花了几千两银子。
自从季岚熙来到肃王府,银子一点都没多不说,反而她的私房钱还填进去不少,幸亏查处了管家这只大硕鼠,不然窟窿只能越来越大。
季岚熙今天回去是为了帮季盛打理一下内宅,辽东就蕃在即,怕是以后都没有几次能回来的机会了。顺便再取几块紫玉徽墨,这是大内贡品,王爷一个月也只能领取十块。季岚熙和赵衍都爱用这个,每次不到月底就都使完了。
王妃回门,这是大事。还没等季岚熙进府,门口便呼啦啦地跪了一堆人。
季府的杨管家见她回来,早就让人准备好近几月的账本和库册,自己侍立在一旁。
季岚熙喝着清茶,手上一页一页地翻着账本,一边与他闲聊,“我走了之后,最近的内事都是杨叔持的?”
杨管家脸上露出苦笑,“回王妃,有一部分是老仆做的,有一部分... ...是沈姑娘做的。”
在书页上的白皙手指微微一顿,季岚熙抬头问道,“她是怎么求爹让她管家的?”
杨管家道,“沈姑娘在封了妃那日去求的老爷,说自己从前孤苦无依,从未打理过内宅家事。现在一朝做了皇室妻妾,唯恐丢了季家的面子,老爷一听,确实是这个道理,便让她打理了。”
季岚熙点了点桌子,“杨叔去帮我把最近拜门的帖子拿出来。”
很快帖子便被取过来,足足有半人高,里面全是希望能求见季盛的拜门贴,还有想当季盛干儿干孙的,不一而足。
她从头开始一张张的看,半个时辰过后,从里面挑出了可疑的几张,不是求见季盛,而是求见季府的沈小姐,因为品级太低数量太少,门房没当回事,直接扣押了堆在一边。
这些帖子有一个统一的特点,都是自诩清高的文官家的女儿。
沈婉若还真是迫不及待准备用季家给她铺路了。
季岚熙刚才看库房账册,发现湖笔、徽墨、宣纸、端砚这种文房四宝少了不少,家里面季盛是不太用的,他回来的时间短,用的也少。一般季岚熙在家写话本时用的多,照理来讲她嫁出去了,库里应该增加才对,现在却不升反降。
原著里沈婉若虽然是个才女,但她的训练出来的才气是为了将来讨好主顾用的,因而对吟诗作对也没那么多的爱好。偏偏这一个月来,她来库房取了不少的纸笔,明显不是正常使用的速度。
那么唯一一种可能,就是沈婉若拿这些文房四宝送人了,送的偏偏还是季盛的死敌。
季岚熙能猜到沈婉若是怎么想的,她是个聪明人,知道瑞王一但事成,恐怕还是要对付季盛。自己夹在两边吃力不讨好,不如趁现在偷偷找其他靠山,到时候好 与季盛撇开关系。
她这么一做,如果传到季盛门下的文官耳朵里,怕是会让他们心里暗暗嘀咕。本来这群人也是趋炎附势,谁赢了跟谁,结果自家首领的养女要偷偷给对家送礼,莫不是有什么内部消息,季盛要失势了?心中恐怕是要想着该怎么叛逃的事了。
沈婉若这点阳奉阴违的小手段,可比季岚熙前世里的职场战争要小儿科的多了。
季岚熙把账册合上,笑咪咪地问道,“沈妹妹现在在哪儿,我多日不见,还怪想她的。”
杨管家道,“近日里沈姑娘结交了不少官家小姐,现在正在和中书左丞家的严姑娘参加诗会呢。小姐稍等片刻,沈姑娘差不多要回来了。”
过了一刻钟后,果然门口传来了一阵熙熙攘攘的人声,只见门口有一位少女撩了帘子进来,穿着同色的藕色对襟和襦裙,整个人清丽非常。沈婉若见季岚熙坐在上头,脸上骤然绽开一个笑容,激动地迎上前去,道,“大姐姐!”
而后她又红了眼眶,细细地说,“姐姐一走,只剩下妹妹一个人在家里,很是寂寞。于是就找了其他家的姑娘们一起玩儿,希望姐姐不要怪我... ...”
沈婉若刚刚去参加严秋晨的诗会,里面的一众小姐贵女纷纷祝贺她成了瑞王的侧妃,隐隐以她为尊,这可是以前从来都没有过的!诗会里的那些好话甜话让她很是受用,自己真是一朝平步青云了,也不枉在季府伏低做小几个月。季岚熙算什么,平时就心高气傲,不也嫁的没自己好?
就连义父都舍了她,让自己做了瑞王的侧妃。一想到以后季府的家产和荣华富贵都归自己所有,沈婉若的脸上泛起酡红,结果突然有人传话,告诉王妃回府,让她赶紧回来,兴致一下就扫了个遍。
沈婉若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霾,随即笑着说,“妹妹还没问呢,大姐姐回来是做什么?义父今日在万岁跟前儿当差,怕是回不来的。”俨然一副熟稔的主人姿态,倒显得季岚熙是个客人了。
季岚熙把茶盅放在一边,“我闲着也是闲着,想着回来看看,尤其是你,刚刚做了皇家的媳妇,我一直放心不下。”
沈婉若微微皱了皱眉,“大姐姐不必担心,妹妹自然有宮里的女官教导。”
季岚熙叹了一口气道,“女官虽好,也不能面面俱到。你看,便是第一步你都做错了。”她的目光逐渐变得玩味,嘴上却还是淳淳善诱的长姐语气,“我们虽然是姐妹,但更是臣子。沈妹妹,女官没教你,面见王妃要行跪拜大礼么?”
刚才你进门说了一大堆,不就是大家的转移注意力,不想行跪礼么。
沈婉若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道,“是妹妹一时疏忽了,只是大姐姐是肃王妃,妹妹也是瑞王的侧妃,跪拜礼是平民身才用的。”
季岚熙笑着说,“妹妹既然还没与瑞 王成婚,便还是平民身,我自然是心疼妹妹的,只是礼不可废啊。”她又蹙着眉道,“若是让御史听了,又要上奏万岁说季家不知尊卑了。”
季岚熙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给妹妹拿一个软棉垫,我今日要教教她皇家的礼数。”
她扬了扬下巴,红唇轻启,“来,沈妹妹,跪吧。”
第16章 就蕃再即 明日一早即刻启程
沈婉若杏目圆睁,心里恨不得冲上去撕了上面那个女人的嘴,指甲嵌入掌心的肉里,面上却还得带着微笑,笑着说,“姐姐说的是,妹妹确实不识礼数,让姐姐见笑了。”
她轻轻抚了抚裙摆,姿态柔美地跪在棉垫上,一双美目盈盈欲泣,向季岚熙行了大礼,“臣女沈婉若,参见王妃。”
“妹妹免礼。”季岚熙嘴角含笑,虚虚向前方一扶,道,“一入皇家深似海,这规矩都让我们姐妹两个生分了。”
沈婉若在心里嗤之以鼻,姐妹情深,说的倒好听。
她清了清嗓子,“今日我去参加诗会,听到一众姐妹都说,万岁可能要肃王就蕃辽东呢。妹妹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只不过这是左丞家的女儿说的,应该有几分可信。”她又拿起帕子擦了擦眼睛,“没想到大姐姐刚嫁出去,就要嫁到那苦寒之地去了,妹妹心里听了好不难受。”
季岚熙在坐上不动如山,怡然说道,“妹妹此言差矣,辽东虽然苦寒,但物产颇丰,万岁每年最喜欢的海东青便是只有那儿才能产,再加上地广物博,民风纯朴,女子也能骑马上街,不至于像在京里那样拘束。”
这话倒是事实,她现在碍于身份所迫,不能离京,还要受到女子这层身份的束缚。古代交通不便,在盛京做的决策,往往要几个月才能到达目的地,可不是难上加难。
沈婉若没见到她惊慌讶异的神色,忍不住有些失望,却也看不起季岚熙这副嘴硬的架势。那个破地方有什么好的,都是历年来最不受宠的皇子才被封到那,听说辽东每地都设有卫所,那些大头兵们在卫所就如土皇帝一般,完全不听朝廷管辖,甚至还有编辫子的异族人,也能在卫所干上一官半职。
她心中不忿,又说道,“姐姐若是心里难受,自然可以和妹妹说说,或是求求父亲。毕竟都是万岁的儿子,虽然不能像瑞王一样留京,但总能分上一块西南的富庶地界。”
季岚熙笑着摇了摇头,悠哉悠哉地说,“京里好倒是好,只不过这些年我待够了,自然也看透了。身处权力中心的,又有哪几个能全身而退呢?比如就是有那些身在曹营心在汉的... ...”她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轻轻划过钧瓷的釉面,红的有些刺眼,“... ...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的,也是有的。”
沈婉若心中一惊,只觉得她句句话都另有所指。
难道自己的计划已经被她看出来了?
她慌乱地笑了笑,道,“是了... ...这些东西都是男人们应该做的,妹妹也不懂,女子的本分就是帮着打理内宅,做好自己的分内事罢了。”
季岚熙点了点头,问道,“确实是这个理,听说妹妹最近新打了一套红珊瑚头面?”
沈婉若见她揭过这一页,松了口气回答,“是的,妹妹很是喜欢呢。”
“原来如此。万岁下的册封旨意还有五日就到了?”
“是了。”
“最近万岁病的厉害,父亲归家渐少。”
“是的。”
“这样啊,妹妹最近和御史林家走的近?”
“是了... ...”沈婉若顺口答道,话刚说出口,她浑身猛地一震,紧紧地盯着季岚熙,掌心里的茶杯骤然受力,发出“格格”的响声。她神情有一瞬间的慌乱,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唉,只不过随便诈一诈她,竟然真的被炸出来了,养气功夫还需要加强啊。
季岚熙脸上似笑非笑,“没想到季家的这滔天富贵,竟也填不饱妹妹的肚子了。妹妹现在既舍不得自己是季家养女的身份,又舍不得未来成事后的好名声,天底下哪有让你庄家通吃的好事呢?何况妹妹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能不能做得了这个庄?”
沈婉若颤抖道,“大姐姐在说什么... ...我不懂。林家小姐善做诗,我对她很是喜爱,这才把一些刺绣和笔砚送给她,绝没有背弃义父的意思!”
季岚熙也不答,只继续笑道,“我听爹回来说,厂卫拷打犯人,就和熬鹰一样,不让吃不让睡。其中有一个刑罚名叫‘站重枷’,这个重枷足足有三百来斤,带上枷的犯人不能坐卧,只能被链子拴着贴在墙角,站上三天三夜,直到他说为止... ...”
沈婉若听了她说的,只觉得浑身酸软,身体直要滑到地上去,仿佛自己已经被关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身上带着沉重的枷锁,有面目狰狞的狱卒拿着烙铁向自己走来。
厂卫的刑罚一向臭名昭著,能把人折磨的生不如死,偏偏还能吊一口气活着。
她嘴唇颤了颤,仍强撑着说道,“我和林家的女儿只不过是手帕交罢了... ...”不能承认,现在承认绝对没有好下场!
季岚熙用帕子捂住自己的嘴,惊讶地说,“妹妹怎么吓成这个样子了,我不过是挑些好玩的随口一说,妹妹对我们季家的心,不管是我还是父亲都看在眼里呢。”
先吓一吓她,日后离京了,若此时不管,可能会成为大患。
沈婉若低声道,“是的,妹妹定会感激义父的恩情。”
季岚熙起身道,“罢了,今日我乏了,就先回去了。辽东在即,我就提前贺妹妹新婚之喜。”也没等沈婉若回答,自顾自地走了。
沈婉若是季家和瑞王的一个纽带,季盛现在在朝堂上支持瑞王与太子周旋,正好与原著剧情相差无几。 除了感情线之外的主要剧情先还是按照原著来,否则季岚熙也怕中途翻车,再加上自己的助力,赵衍登基的速度可能要比书里面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