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木讷,甚至不会那些花言巧语,只是一直沉默着,竟让她这样难受。
是他的错。
“阿遥想要做什么,都说给我听,我来想办法,不要再憋到心里了。”说到这儿,他的手停了一瞬,随即又渐渐恢复原样,继续说:“若是气我,阿遥便打我,莫要再这样让我心疼了。”
他动作不急不缓,轻轻说着那些话,卫长遥听着便心软了。
慢慢地转身过来看着他,她红着眼眶道:“你不生我的气吗?”
崔爻眸色认真:“是我不好,一点也不怪阿遥,莫要再哭了,以后眼睛要疼的。”
卫长遥眨眨眼睛收回眼泪,就这么静静看着他,过了好半晌,她才问道:“孩子的名字取了吗?”
崔爻抬手摸了摸她的眉尾,轻轻摇头:“应当我们一起取。”
卫长遥转了转眸子,随即道:“那我取小名,就叫阿瞒吧。”
“你以往最爱骗我,就叫阿瞒。”
崔爻闻言轻轻佻眉,道:“好,那大名就叫无欺。”
卫长遥看了他一眼,眨眨眼却没出声。
……
一年过后,到了小阿瞒周岁时,府中热闹非凡。
卫长遥抱着他亲个不停,孩子被亲得咯咯直笑。
崔爻走到她身旁默默看着,周围的素金等人围成一团,不知是谁说起了之前卫长遥见到第一眼见到小阿瞒时被丑哭的事情,纷纷笑开。
“殿下当时还说我们小阿瞒长得不好看呢,现在看着可还觉得丑么?”
卫长遥状似生气地撩了他们一眼,随即将小阿瞒塞到崔爻怀中,甩了甩发酸的手臂,细细端详了起来。
崔爻穿的是她特意挑的玄色衣裳,周边是红色的滚边,上面还绣着暗纹,小阿瞒身上穿的同他的样式颜色一模一样,看着便知是一对父子。
比起当初,小阿瞒简直像是换了个模样。
肌肤白得发亮,圆圆的小脸盘莹润得像是块暖玉,一双葡萄似的眼珠子骨碌碌地直转,在对上她的实现的时候便笑开了,嘴角还有个小巧的梨涡。
长得像崔爻。
卫长遥心中下了个结论。
崔爻见她看着孩子还有自己不说话,缓缓将孩子接到素金他们手里,迳直向卫长遥走了过来。
“阿遥在看什么?”
卫长遥转头看向他:“看你和小阿瞒啊,他长得像你。”
崔爻闻言看着卫长遥道:“他长得也像殿下。”
眉眼像他,嘴角的梨涡像她,在他看来,这是极好的事情。
默了默,崔爻想起了近来京城内传的事情,心中踌躇一瞬,对着卫长遥道:“卫语棠要随侯迎夏回月氏了。”
“许是对你内疚,宁馨与顾廷舟成婚之后便一直在激卫语棠,现在卫语棠与侯迎夏已经离了心,想来是侯迎夏强行带她回月氏的。”
“月氏形式有些复杂,能不能平安回去还是未知数。”
卫长遥闻言愣了愣,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侯迎夏不是非卫语棠不娶,爱极了她么?为何会强行将她带回月氏?”
崔爻看了她一眼,道:“宁馨时长去卫语棠那儿炫耀,加之侯迎夏在京形式不好,卫语棠便一直对侯迎夏颇有微词,她一边不理会侯迎夏,一边想法子缠着顾廷舟,被侯迎夏知晓了。”
“……”
卫长遥有些不信地看着 崔爻,道:“……这么巧?”
崔爻闻言眸色沉了沉,沉默一瞬后缓缓点头。
见她还是不信,他敛了敛长睫,看了一眼小阿瞒,随后道:“我们去看看阿瞒,若见不到殿下,他又该闹了。”
闻言,卫长遥放下了心中的疑问,又朝那一边走了回去。
而崔爻看着她的背影,顿了顿才跟上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写四五岁的小崽崽,但是吧,我儿子女儿突然就变老了,我有点接受不来,就只能写到几个月啦~
还有孩子性别,和重男轻女啥的没关系,主要是因为我想写一个和崔爻类似的人物,和他对比一下,孩子是也男孩子但是童年一定是幸福的衣食无忧的这种~
接下来就到前世了哈哈哈,前世崔爻会有些狗的,我又想起以前你们骂他,哈哈哈哈哈~
还有之后会有一个现代校园版的番外,哈哈哈
第122章 、
前世
暮春, 天却出奇地冷,昨日夜里还下了一场大雪。
松柏站在门外看了一眼对面堆砌着冰雪的屋顶,随即低头推开房门矮身进去。
迈进屋子的一刹那便吸入了满腔的温暖气息,松柏抬头看了看, 只见崔爻坐在书桌前提笔正书写着什么, 一旁小几上放着的香炉中正升起一缕袅袅的香烟来, 弯弯曲曲地飘到了他鬓角,遮挡住了一片锋利凌冽的浓黑眉眼。
默了默,松柏躬身上前:“大人, 有人来报说三公主在府外等您一叙。”
崔爻闻言手下的动作停住一瞬, 随即墨黑的眸子看了一眼松柏,道:“……不见。”
她来找自己也就是为了婚约一事, 不过, 他注定不会答应的。
而她,也是注定要去月氏的。
思及,他抬头看了一眼松柏, 道:“将人打发了吧。”
松柏闻言低头应答,随后退了出去。
见他出去, 崔爻将笔架起来, 转身走到一旁的窗户旁, 默默看着远处的天空, 心中却在思索着若是这三公主不认命他又该如何。
他不屑于对女子用什么手段,可若是她非这般不认命的话,那他也不会心慈手软。
松柏还未回来,他心中已经想了千百种让她乖乖去月氏和亲的法子了。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 松柏便又急匆匆地进来。
崔爻闻声转过了身子,随后便见松柏面色为难, 撩了撩眼皮,他冷淡道:“怎么了?小公主为难你了?”
他转身伸手拨了拨炭盆里的炭块儿,嗓音轻慢淡漠,似乎是含着嘲讽讲出来的。
没等松柏出声,便又自顾自道:“一个没什么靠山的公主而已,又能翻起什么风浪?”
火炉里的火花辟里啪啦的,响彻在这寂静的房中颇有些渗人,松柏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随即额角漫出一片冷汗,心中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多管闲事。
默了默,他转移着话题:“大人,那是三公主,怎的又变成……小公主?”
说完,他便垂下了头,只听见崔爻道:“卫语棠应当比她大才对,她本就是年纪最小的。”
松柏抿抿唇,最后却没说出什么话,只是回忆着方才与那三公主的短暂的交谈。
就在不久之前,他弓着身子回着那位温和的三殿下的话。
他说:“我家大人不在府中,还请公主先回去,等大人回来了我再替您通报。”
而那三公主似乎是早都想到如此,只是低了低头,随后又执拗道:“不碍事的,我等着便好。”
松柏见她可怜,张了张口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随后他便转身往回走,走到墙角处又不放心地偷偷看着,之后又看见那三公主苍白着脸,穿着单薄地站在冰天雪里拜托路过的下人将那封信交由崔大人。
松柏看了好一会,直到自己脚冻得不行才起了回去覆命的心思,可一时又有些可怜那三公主。
心中纠结一番之后,他咬咬牙他吩咐了一个老人将那封信给要过来,打算做做好事。
可现在看着崔爻淡漠晦涩的神态之后他才有些后悔。
崔大人拿定的主意一向是不会改的,自己这般怕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可信他都要来了,要不便试一试?
思及,他心中狠了狠,闭眼道:“大人……”
崔爻抬眸看向他,微微挑眉:“嗯?”
松柏心中忐忑,可以想到那般雪地里无助的人影,心中坚定了些,将信自袖袋中拿出,双手呈于头顶:“大人,这封信是三公主托松柏交给您的。”
话音刚落,松柏便低下了头不敢去看崔爻的神色。
他默默弓着身子,察觉到崔爻轻轻将那封信抽走,只是过了许久,都没见他出声。
心中好奇,松柏缓缓抬起了头。
只见崔爻面色平静,一双眸子冷淡地看着手中的信,随即眼也未眨地扔进了燃得正旺的火炉中。
纸质的信封一角染上火舌,随即渐渐变红,蜷成一团,直至成为一块灰烬……
喉中干咽两下,松柏惧怕地抬眼看向崔爻,只见他沉着眉眼,眸色深沉不知在想着什么。
“……大人?”
“出去盯着她,她什么时候离开你什么时候回来。”
松柏口中的话顿住,愣愣地看着闭上了眼的崔爻。
喉结动了动,他垂下头躬身退了出去。
大人这是在罚他,罚他管了不该管的事情。
松柏就此也没有怨言,低着头缓步走了出去,悄悄站在了之前那个墙角,等着卫长遥离开。
天地间一片白茫茫,冷得厉害,还未张嘴便是一口白雾,松柏将手捅进袖口中小幅度地搓着,一张嫩白的圆脸冻得通红,隔一会儿便探出头看一眼卫长遥。
冰天雪地中,这位三公主穿得单薄,可性子却是个倔的。等到下午时,天地间又飘起了鹅毛大雪,松柏被冻得龇牙咧嘴的,可望了望,那三公主还是像木头人一般站在那儿,动也未动。
只是那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一刻未眨地盯着崔府大门。
松柏看得惊诧,连自己身上的冷意也忘记了,直到天色渐暗,而大雪还未停下时,他才有些受不住。
他转头看了看,那三公主竟还在那儿等着,就连肩头落了一层雪花也不知晓。
松柏就那么站了许久,直到自己实在受不住的时候才见三公主转身离开。
他不受控制地抖了抖,随即搓了搓手动了动肩膀,埋头便往崔爻的书房中跑回去。
进去后,崔爻还在写着折子,听到声音,他侧了侧头,道:“又去哪儿偷懒了”
闻言,松柏抿抿唇,道:“回大人,松柏没偷懒。”
崔爻手下动作停了停,抬头望向一脸无辜的松柏道:“三公主是方才才离开的?”
松柏愣愣点头,眨眨眼睛道:“她一直静静地站在门外等着大人。”
“大人,她是不是如外界所言那般对您情根深种啊?”
“……”
崔爻愣了一秒,随即凝眉问道:“谁说的?”
松柏见他动气,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外边都这么说,说您退婚是为了娶四公主……”
闻言,崔爻眸色愈发冷,声音像是掺了冰碴一般:“再乱听那些你便不必跟着我了。”
松柏闻言这才有些怕,直直点头,跑着离开。
松柏拉开后,崔爻还是没有就寝。
他心里一边想着那三公主可还会反抗,是否会做一些无意义的挣扎,可另一边却在想着应对之法。
时间拖得越晚,他便愈发睡不着,他心中漫无目的地想着。
小公主应当是没人可求了才会来找自己,不过,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她的外祖竟也会不闻不问。
和亲的事还未定下,若他们家愿意,给小公主还有宁钰弄个婚约便可,可现在事实却是小公主来找他……
她可真有些可怜呢。
崔爻睁着眼睛看着漆黑的屋顶,轻笑一声,随即清越越漠的嗓音响起在心底。
【可这又同我有什么关系……】
他可从来不是一个良善之人。
……
颇让崔爻感到意外的是自那日之后那位小公主再未找过他,也未找过旁人,似乎是已经接受了这件事情。
可即便这样,崔爻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
他派了许多眼线盯着那位小公主,每日都会有人报给他她的消息。
小公主在学外邦语言。
小公主在试嫁衣。
小公主挑了一些善于耕种的随从人员。
……
听起来小公主似乎很是听话,也并未再想什么别的法子来逃脱掉这次和亲。
她也没有可依靠的人,也就不会有什么旁的法子。思及,崔爻的眸子沉了沉,心中暗叹他又在想些什么呢 。
他本可以不听这些,可不只是太过无趣还是实在闲得发慌,每日都在书房中听着那些下属来禀报。
一日也未落下。
直到和亲那日的凌晨,如往常一般,下属躬身站在书房里,而他坐在书桌前听着他们汇报这几日里小公主的一举一动。
他手中拿着一串佛珠细细把玩着,墨色眸子凌冽似冰,听着下属的话,手中不急不缓,直到那下属说出最后一句话,他手中的动作倏地停了下来。
眉宇间冷了冷,像是铺陈了一层霜雪一般,他等了一瞬才反问:“你方才说什么?”
下属一时被问住,待到反应过来时有低头道:“三公主昨夜哭了一场。”
闻言,崔爻蹙起了眉:“她哭什么?”
“……”
“……应当是不舍得大雍与亲人才会哭的。”
见他不出声反倒是一直敛着眉宇,下属看得心惊胆战,找了个借口便跑了。
崔爻敛着眉坐在书桌前,隔了许久还在想着那句话。
小公主昨夜偷偷哭了一场,红了眼。
罕见地,他心中因为做了坏事而有些憋闷起来。不过也只是一瞬,一瞬过后,他便又恢复原样。
若没有他,小公主照样会被卫语棠设计去和亲。
本就已经确定的事情,他又何苦自乱阵脚呢?
如此想着,他却是一夜未闭上眼睛。
第二日,整个京城都紧张起来,清早便有无数百姓涌上街头,而崔爻则是在天还未亮时便进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