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本想说什么,一张嘴竟干呕起来,连忙拿帕子掩嘴小跑到外面,丫鬟端着痰盂接半天没接着点东西。
待她折腾完回屋,迎上众人关切的目光忙解释:“无碍,许是天热闷的。”
冯思思一时口快:“二嫂子别是有了吧,这个月月事可来了?”
顾氏脸一红:“未曾……不过我那几日向来不准。”
老太太可顾不上别的,忙吩咐下人:“快快快,赶紧去把郎中再给叫来!”
待一通把脉过后,郎中告诉众人,二少奶奶确实是有了身子,只是月份尚早,最好服些汤药安胎。
这一消息让老太太喜不自禁,忙让顾氏回房好好休息,不可再来床前一步,以免自己的病气冲撞腹中胎儿。
待顾氏走后,冯思思的手被老太太攥住,听着老人家情真意切道:“你大嫂子早在前年便生下秦家长子,如今你二嫂也已有孕,全家就差你和既鸣的好消息了。”
冯思思一时僵住,干笑两声道:“这事真急不得,您也知道我和秦尚最近挺不对付……”
眼看着老人家情绪低落下去,冯思思牙一咬心一横改口:“不过我会努力让他把心转向我这边的!感情这东西不都是靠培养吗,您得好好养身体,等着万一我俩哪天看对眼趁热就造出一孩子呢?”
她这不是在睁眼说瞎话,她这是在纯属鬼扯。
别说要她和那个偏执狂有什么亲密举动,她现在已经发展到看见他就想咬舌自尽了。
“好孩子,祖母相信你说的。”老太太宽慰的笑着,将放在她身上的目光徐徐转向门口的方向,“既明,你愣在那干嘛,还不快进来。”
冯思思瞬间感觉仿佛有一道天雷直轰她脑门子。
秦尚那厮在外面?
那她刚刚说的那段话……他不会也都听到了吧?
不会的不会的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啊哈哈哈!
她僵硬的转动脖子,对着秦尚皮笑肉不笑:“你什么时候到的?”
快说刚来快说刚来快说刚来!
“到了好一会儿了。”秦尚若无其事,“公主说的对,毕竟事有万一,祖母是该好好养身体。”
操!!!
他听到了!!!
老天爷啊!你睁睁眼吧!!
冯思思在心中咆哮。
等到祖母睡下后二人先后出来,秦尚大步流星往前走,丝毫没有等她的架势。
冯思思一琢磨,觉得这事儿还是有必要讲明白,于是小跑着追上去道:“我跟你说你刚刚听到的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咱俩这辈子看对眼的几率跟母猪能上树的几率差不多这你都知道,那段话我说的时候没当真,所以你听的也别当真啊——”
“冯思思。”秦尚突然停下,口中叫着她的名字。
冯思思顿时一愣,颇有点不知所措。
“我刚刚说的也是善意的谎言。”秦尚看着她,眼神满是讥讽,“所以你也别当真。”
然后长腿一迈兀自离去。
一头雾水的冯某人揉了揉鼻子,自言自语:“废话,我当然没当真啊。”
她觉得这狗男人最近好像总是阵儿阵儿的,要搁现代她说什么都得推荐他去精神科挂个号。
难不成……和白明霜感情出问题了?
啧,这好像也不是她一个女二该操心的。
罢了罢了,吃饭要紧。
秦家别的她倒没多稀罕,唯有厨子甚合心意,虾仁鸡蛋羹蒸的更是一绝。
要不是觉得好歹明面上一家人不好意思,她都想把厨子挖走天天给她蒸鸡蛋羹吃了。
天黑之后,冯思思呆在自己的小院子开开心心用晚膳,酒足饭饱惬意的打了个嗝躺在美人榻上给豆蔻讲鬼故事听。
“从前有一个书生……”冯思思故意压低声音制造氛围,“他赶完集回家时天已经黑透了,经过一个荒无人烟的小树林的时候,他看到路边有一个长发及腰的红衣女子背对着他在哭……”
豆蔻听得一愣一愣,害怕又好奇:“然后呢?”
冯思思接着说:“然后他就上前询问女子为何深夜在此哭泣,那女子便说她迷了路,不知道该如何回家。书生便说,不如你先跟我回去吧,等明日天亮,我给你找回家的路。那女子连连称谢,转过身后,书生却一下子就给吓死了。”
她大睁着眼睛问豆蔻:“你猜,书生为什么会被吓死?”
豆蔻吞了口口水,“因为那女子……相貌奇丑无比?”
“当然不是。”
“那……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冯思思突然扮了个鬼脸,“那女子没有脸!”
豆蔻被吓的“嗷”一声哭出来,捂着眼睛不愿看冯思思一眼。
冯思思慌了神,连忙哄她:“哎呀这就是我瞎编的,怎么还真吓哭了呢?我错了我不跟你闹了,小乖乖不哭了嗷。”
豆蔻止住了哭声,抽抽搭搭道:“公主一点都不觉得可怕吗?”
“有什么好害怕的啊,做人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她坦然道。
话音刚落,门板上突然传来轻轻的敲击声。
俩人的心神瞬间紧绷成了一根弦。
好家伙,别人是说曹操曹操到,她这是说什么什么到?
“来……来者何人?”冯思思结结巴巴道。
这夜黑风高烛火惺忪的,再听着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还真让她有点打心里发怵。
“是我!老太太跟前儿的蒋妈妈!殿下还没睡下吧?”门外人道。
冯思思松了口气,哭笑不得:“您这大晚上的怎么突然来我这了?可是老太太出什么事情了?”
“没有没有。”蒋妈妈推开门,笑吟吟道,“老太太差我来给您送人了!”
“送人?送什么人?”冯思思刚狐疑说完,便看到蒋妈妈使了个手势,两名魁梧家丁直接将一男子推了进来。
定睛一瞧,居然是被五花大绑的秦尚。
秦美人此刻眼角含怒,还偏偏身体受制不能发作,注意到冯思思看他,立刻不甘示弱回了一记眼刀。
“好了,反正人我送到了,春宵苦短,公主及时行乐呀!”
趁着冯思思一脸懵逼,蒋妈妈拉着小豆蔻含笑退下,走时将门关了个严实。
不对!不仅是关了个严实!冯思思还听到了上锁声!
她立马奔下美人榻,冲到门口一晃门,果然出不去了!
冯思思扭头看了一眼“带刺玫瑰”秦老三,冲着外面痛心疾首吼道:“这玩的也太大了吧!”
☆、共处一室
外面的人根本没有理会她的强烈抗议,捂着嘴笑两声就麻溜跑路。
冯思思认命般踢了一脚门,转身垂头丧气的看了秦尚一眼,表情幽怨到仿若他欠她钱一般。
“看什么看,还不是怪你白天哄祖母那几句话,让她以为你我二人尚有回转余地。”秦尚毫不讲理说。
冯思思也没跟他计较,径直走向床头柜翻找起来。
“哎,奇怪,明明上回还见在这,被豆蔻给扔哪去了……”
翻找半天,她终于惊喜叫道:“找着了!”
秦尚不明所以,下一秒就见冯思思猛然转过身,手中持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一边将刀刃从金制的刀鞘中缓缓抽出,一边笑嘻嘻朝他走来。
场面说不出的毛骨悚然。
秦尚假装镇定,字字铿锵:“你想干嘛!”
“干嘛?把你阉了呗干嘛。”冯思思脱口而出。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她还真不敢。
走过去后,冯思思一把薅住秦尚身上的绳子,拿出匕首一点一点割。
秦尚看出她的意图,也就没再乱动,十分识相的吱都没吱一声。
锋利的刀刃一点一点割开绳子丝络,持匕首的少女表情认真,嘴唇微微嘟着,虽然能感觉到她有点不耐烦,但手下的动作未曾停下。
冯思思暗自撇嘴,心想你祖母还是你祖母,知道自己孙子好歹习过武不好对付,捆完人绳子都干脆打的死结。
老太太也不仔细想想,捆那么结实就算送进来了他俩又能干嘛?
……不对……绳子……好像不仅可以,还是很刺激的那种可以……
冯思思摇了摇头,将邪恶想法从脑子里晃出来,正好最后绳子最后一点也被割开,她将匕首收好,“成了,你自个儿慢慢绕出来吧,我得睡觉了。”
说完毫不犹豫走到床边往上一扑,踢掉鞋后顺势滚到被窝里,惬意的舒了口气闭上眼睛。
唉,不就是一夜吗,眼一闭一睁就完事,又不是睡一张床,当他不存在得了。
“你总得给我床被子吧?”给自己松绑后的秦尚冷不丁道。
冯思思捂上耳朵默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秦尚:“……”
桌上烛火跳跃,他郁闷的坐在凳子上,思考着这漫漫长夜该如何过去。
突然的,冯思思将身上被子一卷扛肩上往地下一扔,然后瞬间躺下缩成一小坨背朝外接着睡她的。
“不会吧?你房里就一条被子?”秦尚皱眉问。
“鬼知道你来的这么突然!”她凶巴巴道,“爱睡不睡不睡还我!”
秦尚没回答她,但她听到了窸窸窣窣的捡被子声。
呵,男人。
其实这天气乍一离了被子并不觉得冷。但好歹算是初秋,昼夜温差大体感温度低,过不了多久冯思思就感觉到了冷意,身体从原来一小坨缩成了更小一坨。
只不过那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秦尚躺在地铺上,瞧着那可怜兮兮的团子全身蜷缩着手脚都不敢伸展开。
看了得有快半个时辰,他心中的拉锯战终于结束。到底是没忍住过去看看她睡的怎么样。
冯思思一直保持着面朝里的姿势,他要想看她,就得鸟悄的一只腿跪在床沿腰躬着往里探身。
说实话,怪难受。
但在他看到那蝶翼般的,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的卷翘长睫时,他又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其实这臭丫头,不那么咄咄逼人时,倒也有那么几分招人喜欢。
意识到这个想法,秦尚紧接着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
他俩成婚那么久他都从未正眼瞧过她,怎么偏偏最近就仿佛着魔似的觉得她也并非全无优点?
他觉得这个想法很危险,得遏制。
毕竟这臭丫头小时候那么欺负他,长大了又逼他娶她,他才不要对她有一点改观。
秦尚本想站直腰离开,收身之际冯思思竟一个翻身抱住了他半跪在床上的大腿,还口齿不清道:“好……好暖活……”
“有那么冷?”他不自觉说出声。
冯思思当然没有回答他,而是迷迷糊糊的说起了别的。
“何忆安……心肝宝贝……”她嘴角露出甜蜜笑容。
秦尚冷哼一声,神情不屑,刚想一狠心将抱在自己腿上的一双小手掰开,就听到她又迷迷糊糊说:“秦尚……”
听到自己的名字,秦尚心跳漏了半拍,下意识等她说完。
熟睡中的冯思思轻蹙秀眉,口吻嫌弃:“……狗贼。”
音发的那叫一个字正腔圆。
“狗贼”一边掰着她的手指头一边发出冷笑:“冯思思,你可真有种,那么讨厌我当初又寻死觅活嫁给我作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要是狗贼,你自己又是什么?”
说了那么多,少女也并未有醒来的迹象,只是失去了取暖工具,颇为不快的哼哼两声,接着便又睡去。
梦里的冯思思好像在个冰天雪地里跋涉似的,好不容易找到个火炉,抱着没一会儿就又不见了。
在她又气又恼,根本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天上出太阳了,全身都裹着一层暖洋洋的阳光,一点都不冷了,她终于可以放心休息。
“公主!公主!”
豆蔻叫着床上人,脚边便是从窗子直射进来的阳光。
“嗯……我醒了。”冯思思懒洋洋的睁开眼睛,胳膊举过头顶伸了个懒腰。
皮肤摩擦过被里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了不对劲,垂眸看了看被子,嗓音略带沙哑问道:“这被子是你给我盖的还是进来就有?”
豆蔻一脸茫然,“自然进来就有啊。”
冯思思一怔。
夭寿了,秦老三居然愿意当一回人了?
“这种天气人哪能不盖被子睡觉,”豆蔻说,“奴婢昨晚还担心您和国公爷会不会因为被子不够打起来呢,不过蒋妈妈让我放心,说被子不够才是正好……”
冯思思无语凝噎。
她感觉整个秦家好像都在盼着她和秦尚开车生崽,她要是这时候跳出去说一句,其实他俩那么久以来别说圆房,甚至手都没牵过,估计能有不少人惊掉舌头吧?
想想还挺刺激。
不过这种刺激,某位仁兄是看不到了。
两日后的早晨,秦家上下除了尚卧病在床的老太太,全部都聚集到前宅恭送燕王世子冯临回封地。
见到冯思思时那小子脸上白中带黑又带绿,笑容僵的跟吃了含笑半步癫又被葵花点穴手点住的一样。
曜灵公主的“推恩令”一出,他已失去了作为质子留在京城的实际意义。更重要的原因,是他现在必须要回去防着自己那些对地盘虎视眈眈的亲兄弟们。
唉,要早知道招惹她会引来如今的局面,他咬断舌根不会近一步这位“姑奶奶”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