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外门弟子明明学着门派中最低等的功法,却时常被派去执行高危任务。这些都是保命的基础技能——清高?能当护身符使吗?
至于张弛,他虽不是外门弟子,却时常帮着问世堂执行任务,生存经验甚至比许多外门弟子还要丰富。
他这一路遇到了不少被操纵的尸体,只会机械地沿着被规划好的路线往返巡逻。张弛仿佛一只敏捷的黑猫,一路悄无声息解决了好几个操控它们的弟子,又藏好他们的尸体,确保自己没有留下蛛丝马迹。
沂山派就是这点好。
他们的傀儡只能察觉到杵在面前的敌人。而修士感知力又太低,远不如道修。
潜行对他们再有用不过。
张弛耐着性子,慢慢等待,慢慢深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又一次翻身上树,他视线捕捉了另一棵树上的影子。
距离挺远,没办法在一瞬间绞杀对方——有点麻烦。
心里蓦地一沉,张弛手心当即翻出一道火舌,准备在对方出声之前攻过去。
那道身影却只是抬起头来。
张弛和他四目相对,手心的火舌又熄灭下去。
——是苟七。
那小少年比他更谨慎,不知道从哪儿扒了一套沂山派弟子的衣服套在身上。
两人远远地点了点头,准备继续前进,然而斜下方却突然传出一道厉喝。
“什么人!”
一瞬间。
威压如烈风一般冲刷扫荡。
张弛身子一僵,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在这过重的压迫中发出声音,不远处的苟七也死死捏住拳头,及肩长的碎发被风吹得往后飘扬,露出小少年一张秀气温和的脸庞。
这是……金丹中期的修士!
他们恐怕没法对付!
张弛背后出了一层冷汗,压抑住呼吸,死死盯着前方。
“出来!”
那人又喝了一声,声音在一点点接近他们。
苟七已经握住了剑,一副准备战斗的模样。
那人冷哼:“休要以为能瞒过我!”
声音即将折过棚屋的转角——
张弛的手也覆上剑柄。
炙风搔动,天地静得能听见唾液砸进胃里的声音。那修士的气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就在这时候——
“砰”地一声!
一声巨响,来自东边,即使隔了很远,还是能感受到那庞大的威力。
那边是——沂山派的另一个营地!
金丹期修士蓦地脚步一停,沉声问:“怎么回事?”
他也顾不得这边了,调头匆匆走远。
张弛松了口气,又和苟七交换了一个眼神,转而扭头看向东边。
夜幕低垂,持续许久的瑞光还布在天空上,天际流淌出绚烂的银河——从这里眺望,只有空旷的焦火山山岭。
但愿不是师弟他们遇到事儿了。
张弛担忧地想:小钟师弟,你们势单力薄,可千万要藏好了,绝对不要引起任何骚动!
……
坚固的墙壁在眼前破出一个大洞,碎石纷纷扬扬落了一地。一阵风拂过,半空中的灰尘四处乱扑。
啾啾面无表情看着面前粉碎的墙壁,目光死沉。
他们刚刚过来这边,只看到一座破败的茅草屋。
走进屋子,里面却别有洞天,出现了高高的围墙,大红色,仿佛是行宫院墙,高不可攀。
啾啾抬头:“我们分头找找门在哪边吧——”
然后。
“吧”字还没说完,这堵墙就轰然一瞬,在她面前碎成了渣。
啾啾:……
罪魁祸首面不改色,收回踹墙的腿,站直了,仿佛才堪堪意识到同伴说了什么。
他沉默一下,亮出犬牙,笑了:“喔——现在找到门了。”
噼啪。
最后一块摇晃的砖石也支撑不住,从上方砸下来。
“门”开得敞亮又磊落,甚至能从后面看清楚几个坐在桌边打吊牌的沂山派弟子错愕的表情。
他们顶着满脸灰,不知所措,写满了柔弱和无助。
第23章 可以吧,啾啾?
在场一共四个弟子,两个筑基中期修为,两个筑基后期修为。
除此之外,还有七八只傀儡。
啾啾侧过头,她身边那少年没有露出半分惧色,反而笑得兴奋,看起来比这些邪道弟子还要邪道。暗红衣袍在烟尘之中格外显眼。
沂山派弟子已经反应了过来,大喝一声,起身列阵。
然而下一秒,那火焰似的少年已经到了他们面前,根本不给他们出手机会,便砰地几声,将他们捏得稀碎。
“怎么回事!”外面又有人扬起声音,紧张惶恐,“刚刚那是什么响动!”
脚步声纷至沓来。
刚一进门,几人便瞧见空中漂浮的血雾——师弟们已经不见踪影。
什么情况?
空气中浓郁的血腥气让众人惊骇不已,猛地抽出长刀。
为首的弟子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慢慢靠近,然而走了两步,却没有任何脚步声跟上来。等他回过头的时候,正好“扑通”一声,一具身体软绵绵倒在他脚边,脖子已经折断,死相恐怖。
刚刚还跟在他身后的喽啰们,瞬息之间,悉数毙命。
为首弟子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儿蹦出来,紧张得不停吞咽,脖子处凉得让他毛骨悚然。
“怎么……”
他声音蓦地一停,面前不知何时多出个少年,年轻细瘦,微挑的瑞凤眼凌厉而含笑。
这人是谁?他做的?怎么做到的?
弟子脑中不受控制地塞满了问号,明明对方只有筑基后期修为,他已经半步金丹了,可现在心却颤栗到极点。泥地、虫鸣、血腥气,都如同千斤巨石一般压在他身上,告诉他死期将至。
不要怕不要怕。对方比自己还差几个小台阶。
为首弟子张了张嘴,扬声要喊:“救——”
可惜接下来,他声音便再也发不出来了。
目光只来得及捕捉到少年从他面前一闪而过的红笺,随着动作而摇晃,上面隐约的金光也跟着流动,宛如最招摇的烈火,艳丽惊人。
然后,“咔擦”,他听见自己颈骨被他捏碎的声音。
最后一个人的身体也倒在了地上,宛如烂泥。
四周七零八落躺了一地尸体,有的已经支离破碎,有的还很完整。
钟棘并没有凌虐癖,能瞬间杀死对方就瞬间杀了,除非对方生命力太强,他一次性秒不掉。
这些人死得不痛苦,却无一例外表情惊恐。
啾啾还站在院墙边,毫无情绪地拨开面前尘霾,正好看见钟棘从那边走了回来。
少年活动了一下手腕,连碎星刀都懒得祭出,仿佛这些人只是开胃小菜,不值得他认真打。
“我觉得张弛师兄应该有叮嘱过我们要潜行深入,小心行事。”啾啾说。
根据分析应该是这样,毕竟沂山派弟子实力不明,人数不明,张弛师兄是个谨慎负责的人,不会希望他们贸然闯入。
钟棘扬了扬眉:“我不记得了。”
他当时在那里烦躁地走来走去,只听见“阿巴阿巴棠鸠师妹在突破阿巴阿巴”,哪儿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钟棘没动手前想见血,这会儿见了血又觉得恶心想吐,干脆纵了把火烧过去,做完后环视一圈:“这里不算山吧?”
看来他有很乖地把啾啾上次说的“放火烧山牢底坐穿”记住。
啾啾点点头:“这里应该是他们隔绝起来的独立空间,烧了也可以。”
“喔——”少年咧开嘴,对熊熊的火光愉悦了一会儿,眸子熠熠生辉。片刻后,他渐渐敛起笑,突然问,“什么是潜行?”
啾啾一歪头:???
你认真的?
小钟师兄还真是认真的。
啾啾像个小老师一样给他认真解释:“就是偷偷进入,不被敌人看见的意思。”
钟棘点点头,顿悟:“这样的话,把他们都杀了,他们就看不见我们了。”
啾啾:……唔。有道理。
明白了,小钟师兄不是不懂潜行,是他用不上。
小钟师兄的人生信条就是:一,莫挨老子。二,有墙可以砸,为什么非要走门。三,潜行就是指大摇大摆走进去然后开无双。
这人本质就是个叛逆期的暴躁少年。
啾啾:“我被你说服了,我们继续前进吧。”
……
死寂无风。
这里是个类似地宫的地方。
原著中有不少修士喜欢把房子建在空间里,棠鹊后来也得到过一本书简,里面藏着座丹房,丹房里有二阶的高级丹炉——是温素雪用得上的东西。
于是棠鹊大方善良地告诉温素雪可以去她的丹房炼丹,温素雪也就真地去了,还是三天两头地去。
为此棠鸠没少和温素雪争执冷战。
不过像地宫这种规模宏大的移动建筑,啾啾还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一直以为这些好东西都藏在紫霄仙府里。
这一路上又遭遇过两拨敌人,啾啾依然没动手,钟棘也依然没抽刀。
少年明显打开心了,一路都咧着嘴角。
地板被磨得光亮,弯曲的镜面纹路上倒映着两个身影,每走一步,就有轻轻的脚步声在空寂的回廊里盘旋。
啾啾个子太矮,这意味着她腿长远远不及钟棘,她不得不每走几步就小跑一段跟上他风风火火的速度。筑基期修士走路已经不必担心体力消耗,啾啾没觉得有问题,不过往复两次,少年似乎察觉到什么,走慢了些,配合她的步伐。
“这边好像都没人了。”钟棘兴意阑珊。
“嗯。”啾啾点点头,“所以才更要小心。”
整片区域只剩下徘徊游荡的傀儡,钟棘连杀他们的兴趣都提不起来,不到非打不可的地步就直接走过去了。
这里太过幽静安全,仿佛他们已经把敌人清理干净了似的。
极不正常。
越过几座必经的灰色偏殿,能看见不远处正殿上的匾额,笔走龙蛇,一勾一折都散发出诡异的危险。仿佛正在恭候他们光临。
啾啾神经紧绷到了极点。
钟棘稍稍侧目便看见少女沉着脸,眉头半皱的模样,柱石上的夜明珠散发出莹润光芒,自上而下,被少女姣好的眉骨挡住,使得她一双眼沉浸在阴影中,坚定深沉。
走过两座偏殿后,她突然脚步一停。
“怎么了?”钟棘歪过脑袋。
“有水蜜桃的味道。”啾啾略略睁大眼睛,很快重新耷下睫毛,紧锁眉头。
“水蜜桃?”钟棘想了想,“那是什么?”
“一种水果,很香甜,但是非常贵,要两千联盟币,我也只吃过一次。”
啾啾至今还记得那口感,一口咬下去,柔软的果肉填满口腔,软得让人飘飘欲仙,又弹得让人回味无穷。牙齿稍稍一碰,清香的汁水四溢。
啾啾对吃食并没有太多欲|望,唯独水蜜桃——她很想再吃一次。
她喉头动了动。
望梅止渴,这是人类的本能,会对期待的食物条件反射性分泌唾液,无法控制。这很正常。
钟棘瞧着她:“你很想吃?”
“没有。”
少年探过手,抬起她下巴,粗鲁地揩了一下她嘴角:“这是什么?”
啾啾被迫看向他凌厉漂亮的眼睛:“这是眼泪。”
钟棘:“……你当我三岁小孩?”
啾啾很冷静:“眼泪,不争气地从嘴角流了出来。”
钟棘:“……”
啾啾挥开他的手,不知为何,水蜜桃的香味更浓郁了,让人垂涎。
她目光凝着面前伫立的偏殿,指了指:“我在意的是,他们为什么要用水蜜桃当陷阱。”
迄今为止啾啾见过各种陷阱,绊线、符篆、宝箱……但她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拿水果当诱饵的。不知道这些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得更加谨慎。
钟棘轻轻“喔”了声,并不害怕,只是为即将到来的下一场战斗感到愉快,血液里都流淌着兴奋感。
他先她一步走过去,耳下红笺无风微动。
然而到了偏殿门口,少年又猛地顿住!
他背对着啾啾,看不清他表情,只听见他开口:“喂。”
“嗯。”啾啾应声。
钟棘声音里染上了丝丝缕缕的躁气,低沉危险:“这是什么阵法?”
阵法?
啾啾愣了一下,看向四周。
偏殿檐角上有三只脊兽,一个乃是青铜制成,另外两个是棕石角料雕刻而成。假山石上插了把剑。回廊不远处放着木制水缸,被锁链捆住。
她心里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还有几个阵眼应该在偏殿里面,我还没看见,所以不太确定。但既然这里是沂山派地盘,十有八|九是——离魂阵。”
顾名思义,离魂阵用来剥离不愿脱离□□的生魂的阵法。
啾啾有在书上看到过,说这种阵法极其霸道,会一直残虐生魂,那种痛苦难以忍受,大部分人撑不了三天就放弃抵抗了,能坚持的人也会在这种折磨下日渐癫狂,最后逃不出被剥离的命运。
少年站了一会儿,忽然抬起腿。
片刻后,“轰——”的一声。
殿门灰飞烟灭。
“钟棘。”啾啾告诫他,“我觉得你最好不要进去。”
就这眨眼功夫,啾啾已经瞥见殿里两处陷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