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
石鸦魔:“我想起那天正午后的争斗,是我逝去的青春。”
他与云泽一人被啾啾掐着脖子,一人被剑刃胁迫着,不得不哆哆嗦嗦奉上自己令牌。
脑袋里只剩下一个想法,这哪儿是小姑娘,明明是道上的大哥!
没想到他们大哥的道侣,也如此凶残。
不愧是嫂子啊……
奇怪为什么钟啾啾是大哥,她道侣是嫂子。
啾啾抬起头,去看少年:“你打了这么多架?”
“?”少年一愣,“那倒没有。”
出发前啾啾特意和他说了,不要滥杀无辜,进清元秘境的机会对很多人来说都千载难逢,所以钟棘就算手痒也乖乖听话了。更何况,这秘境中一大堆金丹初期修士,实在太弱,激不起他的战斗欲。
他诚实:“其中有一半都来自前几天的一队人马,大概从他们那里拿到了五十多块令牌吧。”
能携带五十多块令牌的人马,要么是人数多,要么是强度离谱,不管是哪一种,都不好对付。更何况这少年单枪匹马。
这人实在是厉害。
云泽负着手,突然想到什么:“老大。”
他也跟石鸦魔一样叫啾啾老大,说真的,被这一身严肃正经的人叫老大,啾啾真觉得不太能吃得消。
“嗯?”
“你还未曾介绍过你道侣。”云泽看不来气氛,不怕死道。
虽说钟棘认领了钟啾啾,与他们休了战,但他好像不怎么愿意和众人接触,总是离得远远的,还是章闻古凭着印象介绍了几句。
尔后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个激灵,也自闭了。
啾啾偏过脑袋,看向钟棘秾郁的睫毛。
有道理。
片刻后,她突然站直身子,清了清嗓子,声音干净清脆。
“他叫钟棘。”
“成熟稳重,天真无邪。可可爱爱,没有脑袋。是他师尊的小白菜,不幸被端到了我桌上。别看他年纪轻轻,其实已经上几百岁。为所欲为,乖巧听话。凶残暴戾,温柔小意。对事物的容忍度很低,对我的纵容度很高。心如野火,只喜欢我。”
众人:……
这是什么神奇的介绍?
话说回来,怎么总觉得你的前半句和你的后半句,完全对不上啊!明明都是完全相反的意思啊!
最关键是,那成熟稳重又天真无邪的少年,还笑了,笑得一脸恶劣,仿佛没察觉到什么问题,挺挑衅骄傲:“对,是我。”
那感觉就是,他如果会说脏话,一定会说“是老子,怎样?”
不、不怎么样。
就是觉得……
可恶,被两个小屁孩秀恩爱了啊啊啊啊!!!
有了钟棘的加入,令牌便不成问题了,接下来就是笔直向前,找到出口即可。
休息一夜后,队伍再次出发。
清元秘境开启时间,总共持续半年。又经历过水岛、废墟岛、洞窟岛……众人终于在第四个月抵达了最后一座岛。
这是一座安全又美丽的岛。
没有任何危险,如梦如幻的神树仙花之间,伫立着气势磅礴的山门,寥寥云气在牌匾上漂浮涌动,上面四个字——紫霄仙府。
龙飞凤舞,勾折有力。
山门之下是最后一个传送阵。
他们都很清楚,过了这个传送阵就到紫霄仙府了。
“以后我们就是同门师兄弟了。”苏蛮指节抵着唇瓣,微微笑了,顺便薅了一把啾啾脑袋,“姐姐说好出去后要带你吃鸭脖的,绝不食言。”
石鸦魔:“哼,你就是想说吃鸭脖三个字而已。”
苏蛮:“咦?被发现了?”
章闻古回身抱拳:“上次在张府,钟师妹已帮我许多,此次又出手相助,章某实在是无以为报,日后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钟师妹尽管吩咐,我绝无二话。”
啾啾急忙摇头。
她承认她确实帮了他很多,但她不能独揽功劳:“还有小钟师兄……”
上次和这次,小钟师兄都出力很多。
章闻古压低声音,有些为难:“我觉得你道侣好像不太用得上我。”
这倒是。
他甚至都不会和他们交流。
一想到钟棘如果像其他人一样,日常地聊着“吃了吗”“吃了啥”,她就觉得惊悚。
“那么现在怎么进去?”云泽站在传送阵旁边,金光落在他靴子上。
“走进去啊。”石鸦魔不以为意。
苏蛮却懂了云泽想表达的点,他的意思应该是啾啾先进去。
作为队伍中出力最多的人,第一个走进紫霄仙府理所应当,于是她轻轻推了推啾啾的腰。
“去吧,啾啾,你先进去。”
传送阵一次能够容纳两个人通过,先进先出,又不会被评个优等级。
这毫无荣誉意义的仪式感,啾啾没有与他们矫情,拉着钟棘的手,先进了去。
金光在阵法边缘涌动绽放,熟悉的头晕目眩传上来。
少年将她攥得很紧。
……
两息后,小姑娘睁开眼,看着面前的屋子。
眼睛乌黑。
她身边没有一个人,也没有想象中的亭台楼阁。只有一鼎未烧的丹炉,冷冰冰的杵在宫殿最中间。
二阶丹炉。
这里不是紫霄仙府。
她心中微动,面无表情抽出背后细剑。
与此同时,进入传送阵的队友们,也看见了他们梦寐以求的仙境。
晴朗的天空点缀着一两抹流云,青山灵雾,庙宇高塔,白玉长阶铺在他们脚下,引导他们走向那洞天福地。
而长阶上,只站了一个人。
红衣少年盯着自己空空荡荡的手心,表情从困惑变成郁躁。
最后,眼尾挑出凌厉的弧度。那身锋芒,让人觉得他下一秒便会大开杀戒,挑几个祭品染红玉阶。
“钟师妹呢?”章闻古突然心里一沉。
钟棘已经拧着眉,转过了身。
背后并没有供他们回去的传送阵,只有一列石梯延伸至云雾深处。
——钟啾啾不见了。
第75章 你不是恨我,你是嫉妒我……
宫殿寂静无声。
灰白色天柱石墙壁上雕刻着巨大的八卦图, 五行向木,滋养着代表火的丹炉。
风水极佳。
是个炼丹的福地,用来打架可惜了。
啾啾听见背后轻轻的脚步声, 缓缓靠近她。
其实平心而论, 看原著时,她大部分时间都能理解棠鹊。
作者从来没有标榜过这是一本真善美的成长文, 倒反而一直提示, 她想写一个让大家感觉到真实的女孩。
作者确实做到了。
褪下清丽绝伦的外表和团宠的玛丽苏光环, 棠鹊许多小心思或者小缺点, 都能引起读者的共鸣。
像是没考到榜首时, 既希望啾啾能安慰她,又希望啾啾离她远一点。像是她被昆鹫欺负时, 啾啾揍了昆鹫, 后来啾啾再被欺负, 她却没有勇气站出来帮她。像是偶尔会希望啾啾依然是那个卑怯不合群, 需要她照拂的小女孩。
——虽然这些心思, 棠鹊很快就感到了惭愧懊悔, 并更加努力地朝着温暖的向阳处生长。
可世界上的谁还能完美无缺到没有一点小九九呢。
棠鹊已经站到了她身后, 淡淡道:“你在想什么?”
啾啾凝视着面前的丹炉:“我在揣测你。”
揣测原著中的女主角是出于什么目的, 与她站在了这仿佛决斗场一般的地方。
原著里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女配角真正意义上超过了棠鹊。
要么泯然众人, 就像那弹琴的小姐姐一样,最后成为了普通的凡人。
要么中途陨落,就像宁溪,当了个小小的外门弟子。
要么歪门邪道。就像啾啾——原著里的棠鸠,因为化魔,短暂地超过了棠鹊,激起了少女的胜负欲。结果后来被证实她的“变强”, 是卑鄙的,不择手段的,不值得放进眼里的。
那么当这些人真正且长久地超过棠鹊后,棠鹊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会产生什么样的情绪?
原著并没有说过。
棠鹊无所谓:“你揣测出了什么?”
啾啾摇摇头,说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话。
“‘生命冰冷到像是一汪不见边际的深洋,她可以沉没下去,或是随波逐流,怎样都可以,她已经自由到能随时抛弃自己的生命。可仇恨,又让她有了奋力往前游去的动力。’”
“什么?”棠鹊微怔,眼眸中的光跃动。
啾啾沉声:“我只是在想,如果换做原著的话,会不会这样描写你现在的处境。不过我语文不太好,可能模仿不出原著的春秋笔法。”
棠鹊还是没听懂,心中却沉甸甸的。
钟啾啾有句话说到了她心里——仇恨才是她的动力。
心灰意冷的冰雪之中,仇恨是唯一照亮前路的火把。
前方。
啾啾转过了身,直视着她,眼睛里没有一丝情绪:“你恨我吗?”
棠鹊盯着她双目,想也不想:“恨。”
啾啾:“恨我什么?”
棠鹊没吭声。
多说无益。
她抽出了剑。
她用的不再是那把能生出五把虚影小剑的法器,而是另一柄天蓝青的剑,很眼熟,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明皎的剑。
作用不明。
原著中没有介绍过,只知道很厉害。
啾啾看了几眼,脸色不变,同样做好了战斗准备:“你打不赢我。”
她感觉自己这一刻像极了电影里的沙雕反派,就是那种如何有自信,如何宣扬自己强大,击败了多少对手,结果却被主角按在地上摩擦的沙雕反派。
对面的少女也确实像极了不屈不挠的主角,大喝一声:“不试试怎么知道?”
说罢,腰肢一拧,提剑朝她掠来!
……
屋中一点风都没有。
天蓝青的剑柄闪闪发光,像是无数丝线编织成网,又慢慢灰暗下去,最后只剩下一丝光亮,比之前所有的光都要明亮。
想不透这把剑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不过棠鹊每一次攻击,剑柄上的亮光位置就会发生改变。她的攻击方式也发生了改变。
不像以前那样追求美丽与力量并存,施展招式时保有一线仁慈。
现在她的攻击完全没有花架子,直取要害。
铛——
啾啾抽剑格挡开,虎口微麻。可见对面那少女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在与她战斗,动作间衣袖偶尔滑落下去,能看见白皙手臂上凸起的青筋与血管。
棠鹊将所有的憎恨都押注在这一场战斗上了。
身若舞蝶,翩影惊鸿。
刚被格挡开,又是一个旋身,长剑划破未曾消散的光芒残影,直取啾啾面门!
啾啾再次挡开她的攻击,追问:“恨我什么?”
棠鹊被弹开两丈远,足尖一点墙上的八卦图,像是一尾俯冲而下的乳燕,轻盈动人到赏心悦目,唯独表情是森冷的,咬牙道:“我母亲……”
“你母亲?”
啾啾一跃迎上,打断她:“你母亲如何?”
铛——
交锋的长剑发出震颤的筝鸣,嗡嗡地扩散在整个宫殿中。
啾啾面无表情:“你母亲死在谁手上?”
棠鹊眼睑睁大:“自然是……”
“自然是钟棘。”啾啾道,“想清楚了,杀你母亲的人,是钟棘。”
棠鹊冷笑:“可……”
啾啾:“你母亲是个媚修,是个犯下滔天大罪的媚修!所以,你也是个罪人,活该被爹娘抛弃,被众人讨伐,被同门羞辱。便是我今日将你处死在这里,也名正言顺。”
这句话像是触到了棠鹊的逆鳞。
少女眉眼一凛,突然举剑如雷,剑招迅疾狠绝:“凭什么!”
她仿佛一直以来隐忍的委屈突然爆发,大声道:“明明……”
“明明你不知情。明明又不是你做的。”啾啾突然笑了,抢过她的话,嘴角清浅地一勾,没有恶意也没有善意。
她歪头:“怎么?同样是连坐,别人因为你母亲而连坐你,你就感到委屈了。你因为钟棘而连坐我,你就觉得名正言顺了?”
“不是,我……”棠鹊突然错愕,竟被说得无言以对,“不是……”
“原来你并非不懂道理,你只双重标准罢了。”
棠鹊心神大乱。
恍惚中被啾啾逼到了角落,动作一时迟缓。
片刻后,她惨叫一声,手臂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渗出。
棠鹊眼睛立刻红了:“你,你还杀了以南!”
“那是因为慕以南要杀我。”啾啾声音平平。
剑与剑撞击迸裂的火花后,能看见她毫无起伏的神情:“我为什么不能反击?”
她手上猛地一用力。
铛的一声!
棠鹊吃痛,倒吸一口冷气。
虎口痛得差点脱力,她从对方空洞的表情中看出了一个讯号——钟啾啾准备杀了她。
就像反击慕以南那样,杀了她。
她突然心脏被攥紧,竖起戒备。
挥舞细剑的动作都跟着迟滞。
啾啾还在凌厉地逼近:“你母亲非我所杀,你朋友咎由自取。你到底恨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