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与权臣——石阿措
时间:2021-01-23 10:05:02

  用‘身强体壮,四肢矫健’这种具有男性特征的词来形容她……这狗皇帝真的对她感兴趣?
  崇文帝神色莫测地望着她,“朕如今给你一个机会,你好好伺候朕,若得朕满意,朕就让你入宫,从此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如何?”
  崇文帝这番话对白玉这等身份的人无疑是个巨大的诱惑,等同于野雀飞上枝头变了凤凰,然而白玉性喜自由,又慕色,不喜欢比她大得能当她爹的男人。但她来时的确抱有邀宠的想法,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她终究还是随心所欲之人。
  于是她跪伏榻前,婉拒道:“民女此身已遭风吹雨打,陷入泥泞之中,污浊不堪,怎能再承皇家雨露之恩?”
  崇文帝闻言心中似怀不满,一声大喝,“放肆!”
  天子发怒,非同小可。白玉胆子再大此刻娇躯也忍不住颤颤发抖,一句话都吐不出来。
  见她面露惧色,崇文帝脸上神色缓和些许,语气和悦起来,“怎么?你有心上人,所以才不肯留在朕身边。”
  “回皇上,没有。”白玉不敢说实话,就怕一说实话脑袋就要落地。
  崇文帝语气更加和善,笑道:“你且说实话。”
  为什么萧成没有告诉她,这皇上脾气阴晴不定,喜怒无常?这沈墨日日伴君,怎么受得了他?
  伴君如伴虎,此话一点不假。
  白玉此刻不愿侍寝,也就不再做那妩媚惑人之姿,只惴惴不安地问:“说实话,皇上会砍民女脑袋么?”
  崇文帝微笑道:“朕不砍你脑袋。”
  白玉还在犹豫。
  崇文帝又补道:“君无戏言。”
  白玉这才如实回答:“民女有心爱之人。”
  崇文帝又笑:“说来听听,是哪一位?”
  白玉忐忑不安道:“说出来,皇上要砍那人脑袋么?”
  “朕不砍那人脑袋。”崇文帝和颜悦色道,“君无戏言。”
  白玉深吸一口气,回道:“民女爱皇上那位翰林院的学士大人。”
  崇文帝眼眸渐渐变得威慑,视线在她脸上流连,心思难测,在白玉以为他要反悔而心口狂跳时。
  他突然又笑了,悠然来句:“早说事情不就了了。”
  你也没问啊……白玉后背不觉泛起一层冷汗。
  崇文帝一挥衣袖,潇洒道:“既然如此,你就去吧。”
  就这么轻易放过她了?白玉有些不敢相信。
  崇文帝笑道:“不舍得走?”
  白玉心咯噔一下,忙道:“民女告退。”言罢迫不及待地下了龙船。
  看着那飒然的身影,崇文帝失笑,好一个柔弱的女子。
  崇文帝笑了片刻,又恢复了肃色,语气淡淡:“出来吧。”
  说话间,一身材高大,英俊不凡的佩刀男人自一旁的小隔间走出。
  男人声音冷冽,“陛下就这么放过她了?”
  崇文帝轻叹一声,“朕本想杀了她,只是朕那两位爱卿皆中意她,杀了她,只怕君臣离心呐。”说着,又感慨一句:“身为臣子,还是得先成家,成家之后才能安心地为朕效力,为国尽忠啊。”
  佩刀男人听闻此话,闭口不言了。
  崇文帝目光悠悠瞥向他这位年轻力壮的侍卫统领,漫不经心道:“你今年几岁么?”
  佩刀侍卫冷肃的面容微僵了下,“属下今年二十五岁。”
  崇文帝语气高深,“你比朕那沈爱卿还大啊。”
  佩刀侍卫面不改色道:“属下的母亲已经在为属下物色姑娘了。”
  崇文帝点点头,“那就好,找个安分点的,别和那白玉姑娘一般,你掌控不了。”
  佩刀侍卫面无表情道:“属下明白。”
  实际上,崇文帝是真抱着杀掉白玉的心思,刀都已经准备好了。
  美人儿多的是,他贵为九五之尊,要怎样的美人儿没有?可他的这位濯濯春月的臣子却只有一个。召见白玉,不过是想看看这是怎样一个女子,害得他痛失一位宠臣。如果是个贪图富贵的女人,那么就可以杀了。
  初看之下觉得此女趋权附势,浅薄无知,但相处之后,才知此女实则是个纯粹,有情有义之人。
  索性就饶了她这一回。
  白玉下了龙船,即刻往十里长亭赶去。一路上无数奇异的目光投向她,白玉视若无睹。
  她本是坐着崇文帝安排的轿子来的,也不好意思让人送她到长亭,况且轿子还不及她两条腿快。
  白玉心里憋着一股怒气,发作不出来。
  她恨不得两脚生风立刻赶到沈墨面前,抓着他的衣袖狠狠痛骂一通。
  谁要他自作主张,替她隐瞒下这罪名!
  他以为自己很伟大?
  她绝对不是想见他!
  她只是不能让他就这么离去,她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承了他的情。
  不说清楚此事,她寝食难安。
  她一定要与他说清楚,是他自己自作主张地犯傻,她从来没有要求过他为她做任何事!
  所以他别妄想她会对他感恩戴德,对他怀有愧疚。
  白玉正想得激动,忽听一声马嘶,只见斜刺里走来少年郎,牵着一匹紫骝。
  白玉想也未想,猛冲上前夺过他的马鞭,一个利落的动作跨上马,才俯视着那唇红齿白的少年郎,扬眼明媚地娇笑道:“少年仔,把马卖给我。”
  那少年郎不曾见此如此美色,脸不由红了红,一时竟忘了说话。
  白玉见状,拔下头上盘发的几根簪子丢给他,一头乌发如瀑布般倾落,她秋波斜溜向他,一扬纤长的眉,朱唇轻启,“够了么?”
  被她又狂又媚的举动弄得脸红心跳,少年郎不禁回答道:“够……够……”
  白玉不等他答完,朝他嫣然一笑,随即一夹马腹,扬鞭,纵马狂奔往赶去。
  少年郎不禁回首,看着一人一骑在瑟瑟秋风中奔腾远去,无了束缚的长发飞扬着,如同翻涌的乌云。
  真是一个美丽又古怪的女子。
  京外十里长亭。
  此趟离京,沈墨带的亲近之人不多,小蕖,林立,以及许子阶,红雪要跟着许子阶去,沈墨同意了。
  秦氏留在京中,沈墨吩咐府中总管派人好好照料着她的饮食起居,不能有半点闪失。
  不论如何,他都希望秦氏活着。疯了却是好事,要没疯她还得闹着跟去,这些年来,他为了所谓的孝道,忍她忍得够久了。
  他本想留下小蕖,可她执意跟着去,还学起了一哭二闹那一招,胆子大过了天,也不知跟谁学的,沈墨无奈,只能任她跟去。
  至于许子阶,他本是风流跌宕的人,沈墨从不拘着他的来去,他愿意追随他,沈墨倒是欣喜。
  楚文轩在长亭内为沈墨设宴送行。
  这几日,沈墨一直忙于安排府中之事以及与同僚好友道别,一直无闲空与楚文轩相见。
  今日一别,山水迢迢,不知何时再相逢,因此两人都有些郁郁寡欢。
  亭外残柳垂丝,疏林黄叶,秋风一吹,落叶成堆,满目萧条,令人心中更添几分离别的黯然。
 
 
第80章 追夫。
  “今日一别,却不知何时能够再见?”
  楚文轩将酒杯放下,只觉得一股惆怅轻上心头,不由对着沈墨和许子阶道。
  让他深为惋惜的是,沈墨竟是为了一个女人失去了这大好前程,当初他提醒他红颜祸水,他神色还有些不以为然,怎料一语成谶。
  楚文轩虽贵为王爷,手握兵权,然在京中他却如同被架空般,一句话也说不上,对于沈墨被谪贬一事,他就算想帮也无能为力。
  沈墨唇角微扬,俊美的脸上挂起如沐春风的微笑,调侃道:“楚兄何时多了儿女之态?”
  对于被谪贬一事,沈墨心底虽有不甘,然事已至此,不甘也无用,况且这还非死局,只要他用心筹谋,终有柳暗花明之时,因此他此刻心中已经一扫前几日的颓然失败感。
  楚文轩一愣,而后舒朗大笑,打趣道:“我看暇之你是一点都不留恋着京城的繁华富庶,迫不及待地想去当百姓的父母官,过那专擅一方的官瘾了。”
  方才还萦绕在他们之间的离别愁绪转眼被他那笑声驱散,只遗下豪情万丈。
  西风起,落叶萧萧,三人端起酒杯痛饮一番,聊的皆是大丈夫的豪迈之言。
  不一刻,亭外忽落起了毛毛细雨,酒过三巡,沈墨长身而起,温声道:“时间不早,我该启程了。”
  正在不远处执手哽咽的红雪绿云闻言更是伤心,两人本是好姐妹,一旦远别自是不舍,连忙再三叮咛赠言。
  “一路珍重。”楚文轩道。
  沈墨微笑看他,欲言又止,本想再次提醒他早日谋划归蕃之事,只是众人面前,不好言及此事,只好作罢,他相信,不必他提醒,楚文轩也会去做。
  “保重。”沈墨最终只是道了句,转身立与阶前,视线遥望远处雾气缭绕的山峰,眼眸中终于多了一丝怅惘。
  终究是待了二十几年的地方。
  他轻蹙起修眉,长叹一声,随即收回视线,目光变得坚定。
  一生造化凭君手,万里风云在掌中。
  不过是从头再来而已。
  众人走进雨雾中,往亭外松树下的马车而去。
  忽听一声马嘶撕破长空,众人不由寻声看去。
  只见细雨朦胧中,一人一骑踏空而来,马上衣裙飘扬,长发被狂风刮风向后飞扬,身姿矫健优美。
  及近些,容貌渐渐清晰,跟在沈墨旁的小蕖不由发出一声惊呼:“是白玉姑娘!”
  沈墨俊雅的脸上没起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看着马上的女人勒停马,翻身而下,心里不知她为何而来。
  再次看到这女人,沈墨心里出奇的平静,当初对她那种眷恋难舍的感情已经荡然无存,他甚至有些想不起来自己之前为什么会钟意上这名女子。
  人的情感似乎真的很复杂,仿佛喜欢与不喜欢仅仅一瞬之间。
  沈墨收回视线,回头望向许子阶等人,他们神色各异,红雪却呆呆地望着他。
  沈墨唇边微扬,微笑着让他们先上了马车,随即才看向正向着他走来的女子。
  白玉微转秋波,注视着不远处的男人身上,只见他一袭白衣,长发高束,在雨雾中,仍是优雅贵气,然不知道是否是她的错觉,她觉得他周身散发着如这秋雨般清冷的气息。
  白玉每往前走一步,心跳便越快,直到走到他身旁,看着他那张熟悉俊美的脸,她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体外,内心早已组织好的千言万语,要痛骂他的话,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心口既酸又软,热切贪恋的目光竟难以从他脸上移开。
  沈墨目光直视着眼前女子,大概是赶得太急,脸颊两侧有些绯红,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被风乱披散在脑后,他忽然微微一笑,“白玉姑娘,怎么来了?”声音如春风般温润,语气温和有礼。
  白玉激动紧张,如处云端的心因他那一句客气的“白玉姑娘”瞬间掉落至谷底,她面红耳赤道:“我……我……”磕磕巴巴半晌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沈墨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慌乱模样,脸上虽挂着笑意,眼眸却是淡淡的,冷冷的,不含一丝情感。
  说来也可笑,白玉来时还觉坦坦荡荡,无愧于人,甚至有满腔怒火想要对他发泄,要骂他自作主张,要表明自己不需要他的袒护,可如今人就在眼前了,还对她笑得温润柔和,她大脑竟是一片空白,什么怒火,什么话语,什么理智,通通忘光了,只有满腔柔情想要与他诉说,可说话到嘴边,在接触到他那双越来越冷的眼眸后,又打了回去。
  是了,她和他已经没有瓜葛了,滚热的心像是被人泼了桶冰水。
  沈墨耐心等了她片刻,没见她说话,语气温和平静道:“白玉姑娘,若无重要之事,就请你回去吧,我们该启程了。”
  他只字不提他为她隐瞒罪责的事,是当她还没知道?他想一直隐瞒下去?
  “谁说没有重要事?”白玉恨他的冷淡,不由脱口而出道:“我要和你一起去!”
  沈墨闻言只是淡淡扫了她眼,“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白玉目光无畏地直视着他,“我要跟你们一起去。”她语气坚定,仿佛不容人拒绝似的。
  沈墨气笑了,唇微勾,“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带你去?”
  他略带嘲讽的语气让白玉脸色微僵了下,她微扬下巴,不服输似的,“你也不用瞒我,我什么都知道了。”
  沈墨明白她的意思。
  他眉凝了下,目光深邃莫测地紧盯着她,忽然温柔微笑起来,语气温和礼貌,“白玉姑娘,那件事本是因我而起,帮你也是因为责任,不为别的。你不必觉得愧疚,也无需报答我什么。”
  为她做过的事他没什么可后悔的,只是如今情分不在,此事他也希望成为过去,不要再提起。
  白玉目光死死地盯着他,企图从他的脸上看到一丝对她的留恋,可是不知是他太深藏不露,还是真的不喜欢了,他神色间只给人淡定从容,不以为然的感觉。
  白玉心中有些难过,目光深深地看着他,“这不是报答……你不明白么?”
  沈墨有些无奈,不想将话说得太明白伤人,“回去吧。”
  见他语气冷硬坚决,白玉心彻底沉下,看来他是决意不带她了。白玉忽然发狠似的从袖间拿出一支簪子,直抵自己的脖子,“我要去。”
  沈墨看着她无理取闹的举动,笑容渐敛,脸上不复柔和,甚至有些许咬牙切齿的感觉,“你以为这就能威胁我?白玉姑娘,你是否有些幼稚了?”
  白玉不管不顾,“我要去。”她知道这行为胡搅蛮缠,又略显幼稚,但她已经没有办法了,反正不论如何她都要去,他为她做到这种地步,她也得她为他做些什么,如此才公平,而且看到他那一刻,她就知道了,她舍不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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