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人相处,已经好久没有出于这种好像低一等的地位了。
“不说算了。”
他抿了抿唇,原本想直接走的,但又觉得来都来了,便压下了自己心里的别扭,道:“行了,好歹相识一场,你父亲这事虽然不太好办,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你要是求求我,我或许能让你父亲还钱顺利些。”
容虞沉下目光看他,语气很不好,道:“不用你插手。”
“……不是,郡王府和你是连在一起的,你不明白吗?”
容虞固执的重复:“不用你插手。”
顾岑不再说什么,冷笑一声:“……行。”
顾岑没有在这里久留,大约是觉得容虞不识好歹。
容围今天晚上依旧没有回来,不知道他又在哪个地方,现在的容围估计也没心思像之前那样风流快活了,郡王府的事就够他烦的了。
事实上,容围确实没心思去潇洒快活了,自从要察军饷的消息一下来,他就忙的脚不沾地。
谁能想到战争来的如此之快呢,原本再过几年,容围就完全可以悄无声息把这件事给掩盖过去,可事情偏偏就在今年发生了。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将近一个月了,将近一个月都没有碰女人,这些天里他一直在忙于各种事情,甚至在各种人面前伏低做小,虽然的确是有些成效,但属实是把向来顺风顺水的他折磨的不成人样了。
他也急需一个发泄口,这些日子实在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他为的也并非是郡王府的百年基业,他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性命财富。
毕竟儿子可以再生,夫人也可以再娶,但是钱没了就难赚了。
他昏昏沉沉的睡过去,想起第二天还要去见一个六品小官。
是曾经被他羞辱的人,风水轮流转,没想到他有一点居然也会去奉承他,明天必然不会是轻松的一天,那人如今得势,指不定要怎么羞辱他。
他堂堂一个郡王,居然沦落道如此地步。
夜色渐深,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在这个平静的夜里悄然落下,地面很快被覆上了一层雪白,冷风呼呼的吹着,吹得窗户吱吱作响。
第二天中午,容虞再次去往云徊楼。
是云袖让她过去的,早在前几天云袖便告诉她今天是她生辰,一定要她过来,容虞当时没回应,但真到了这一天,她还是主动去了云徊楼。
云徊楼的热闹一如往常,容虞如同往常一样,脸上围了层面纱,轻车熟路的去到了云袖的房里,云袖身边的小丫头知道容虞,所以也没多做阻拦。
她进去的时候云袖不在那里,那小丫头热情的给她端了茶倒了水,还陪她说了会话,虽然容虞并不怎么回应。
没过一刻钟,云袖便从外面回来了。
她看见在房里等她的容虞,然后关上门,搓了搓手,道:“今儿居然下雪了。”
容虞罕见的应和了声,道:“从昨天晚上就开始下了。”
云袖就这丫鬟端过来的热水把手浸在里面,舒爽的整个人都暖和下来,然后道:“你住的地方冷不冷,一会走的时候从我这拿些炭回去,你说你,给你钱你也不要,这炭拿着得多重啊。”
容虞看着那盆热水蒸腾的热气,道:“不用了,不冷。”
云袖没有去过郡王府,也不知容虞是真的不冷还是在跟她逞强,道:“没事,不带多了,我一会让人给你包起来。”
云袖把手从热水里拿出来,那小丫头递上帕子,云袖把手上的水擦干净,道:“你饿不饿,我让人送点饭过来,你喜欢吃什么?”
容虞摇头,直言道:“你让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云袖抿了抿唇,没有立即回答,她把帕子递给旁边的小丫鬟,走到容虞面前叹了口气道:“……其实也没什么。”
她给容虞到了杯酒,里面是呈半黄色色的酒液,道:“这是楼里酿的桂花酿,卖出去可是五十两银子一壶呢,分了我一些,你快些尝尝。”
她倒完酒,才悠悠道:“今年我正好三十五岁了,我想过完今年就离开这里。”
她转身去屏风后面拿了个木匣子过来,走到容虞面前把匣子打开,然后推给容虞。
“这是我一半的积蓄,我没有子女,要这么多钱也没什么用,思来想去还是交给你吧。”
容虞瞥了一眼,道:“我不需要。”
云袖掩唇笑了笑,道:“我就知道你会说这个,其他的我都可以顺着你,但是这个你必须得收下。”
第五十六章 容虞没有拒绝,她是……
容虞没有拒绝, 她是实在是不擅于同别人虚伪的推辞来推辞去。
那木匣子沉甸甸的,里面有一半都是金饰,还有一些翡翠和白玉, 足够容虞下半生安安稳稳的度过了。
酒香弥漫了整个房间, 桂花的味道悄悄的钻入鼻尖,云袖见容虞收下, 拿起酒杯轻轻的抿了抿,看着澄澈的酒液,缓声道:
“其实从上一次我就该走了,我也不知道在这里留恋什么,上京城的确不是个好地方,纷乱又复杂, 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容虞把木匣放在自己面前的桌上, 淡淡道:“留恋的不是上京城, 是你这些年对这里的期待吧。”
云袖默了默, 轻声道:“……期待?我对这里, 能有什么期待。”
容虞没有回话,垂眸看向了云袖方才放在她面前的酒杯。
桂花的味道实在沁人心脾,在这样严寒的冬天, 闻见这样的味道就像把人把严寒的冬日一下子拉回了风宁静又清凉的初秋去, 瓷杯上画有颜色浅淡的竹叶,让容虞想到了沈映房里常有的,那股淡淡的竹香。
期待。
有期待本身就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真正令人绝望的是连期待都不配拥有。
云袖在上京城待了快十年,她当初放弃白倾给她的,可以离开这个地方的机会,而是选择继续在那样的环境里苟延残喘, 然后一步一步的用自己血肉在这个地方换来一席之地。
也许她也希望在这样一个残酷却又充满可能的城市里脱离风尘,然后做一个寻常妇人,但这个城市最终还是让她失望了。
容虞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低头轻轻的闻了闻,桂花香越发的浓郁了。
她放下酒杯,不再碰它。
云袖问:“怎么不尝尝?”
容虞摇头,道:“不喜欢桂花。”
云袖不疑有它,道:“我竟然不知道你不喜欢桂花味,我一直以为你没有什么特别不喜欢的东西呢。”
容虞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问道:“你什么时候离开。”
云袖道:“过完这个冬天,明天开春吧。”
容虞点了点头,道:“一路顺风。”
云袖掩唇笑了出来,道:“我明天开春才走呢,你现在跟我说有什么用。”
容虞低头,不语。
云袖问习惯了容虞这副样子,她道:“说起来,今天是我的生辰,你没有想要送我东西吗?”
容虞抬头看她,不解,蹙眉问:“什么?”
云袖:“……”
“没事,我就是随便说说。”
“哦。”
容虞才待了一刻钟左右,外面就有丫鬟扣门,声音很是急促:“云袖姑姑,底下有客人闹起来了,您去看看吧。”
云袖扬声应道:“我这就过去。”
她站起身来,指着容虞的木匣子,道:“我先过去了,你可千万不要把这匣子放这啊,你要是放这了,我下回亲自给你送过去。”
容虞点头,道:“你走吧。”
云袖匆匆整了整自己的衣衫,道:“那我先下去了啊。”
“一会膳食上来了,你自己吃些,我估摸一会就回来了。”
容虞道:“我要走了。”
“云袖姑姑,下面客人已经在催了。”
云袖又应了一声,然后对容虞道:“那也行,炭到时候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我先过去了啊。”
她说完就匆匆开了门走了出去。
房间里陷入寂静,容虞坐在圆凳上,收回目光,站起身来拿起了那个木匣子。
她不想要云袖的东西,也不需要这些。
她抱着木匣子,看了眼四周,然后把它放在了一个不太显眼的地方,又找了些东西给它遮盖住才重新拿起桌上的面纱,然后围在了脸上。
冬日里的衣裳穿的比夏天厚重许多,容虞揽了揽身上的衣裳,然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她同往常一样,按着原来的路线走出云徊楼。
在二楼的转角处,两个男人突兀的站在了她的面前,她似有所感的回头,后面也出现了两个男人。
她的身侧,是一间敞开着的房间。
而身后,几乎所有的房间门都在紧闭着,唯有隔着两三间房间的那间房在敞开着,有暖光色的烛光从里面倾泄出来。
那两个男人个子都很高大,不及顾岑,但同容虞相比属实不是一个量型的,他们两个不停的朝容虞走近,压迫感也越来越强。
容虞个子高挑却很瘦,一眼看过去,别说这四个男人,就算是只有其中一个,容虞都没有反抗的余地。
他们看着容虞的目光透着y邪,还未曾说什么,欲念就从眼睛里流了出来。
容虞的外表属实是人间尤物。
她没有苏致那种清冷不可侵犯的气质,她五官的美艳还有眼角流露出来的,那种透着媚态的冷淡,好像时时刻刻的都在挑动着那些觊觎她的人。
“美人,我们今天闲着没事,没想到正好碰见了你,不如陪我们玩玩……”
“都出来卖了,也不在乎这些了吧。”
他们几乎将容虞的路堵死了,她除了如他们所愿进入身侧这个打开的房间,并没有别的选择。
倘若她胆敢喊出一声,这些男人就能立即捂住她的嘴。
况且,这些人是否是真的碰巧出现在这里还有待怀疑。
相比于碰巧,容虞更相信是早有谋划,这本就是一件不可避免的事情。
凉风吹过,冻的指尖发疼,她把手指缩进袖子里。脸色是出乎意料的淡然。
“先进去吧。”
她说完就低头拐进了那间看起来,似乎是专门为她开的的那间房。
她的平淡让这四个男人都愣了一愣,几人对视了一眼,没说什么,随即便跟着容虞走了进去。
“这么急,怎么,莫非你自己也等不及了?”
“那就先脱衣裳吧。”
最后进来的那个男人把房门从里面锁住,落锁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明显。
他们也想不到这个女人竟然这样自觉,自觉到好像都有些诡异了。
好像哪哪都不对劲,但是具体又说不出来是哪里。
事情好像不该是这样的。
她该挣扎,该尖叫,在泪水和血水的混杂中,这将是一场充满暴力又带着令人兴奋色彩的过程。
不该这样平和。
难道这个女人果真是如传言那样天生放荡来者不拒吗,但如果是这样,那那个人找他们过来的意义又是什么?
容虞背对着她们,解开自己的衣带,即便什么都没有露出来,但光是这个动作就足够让他们觉得血液沸腾了,但还未等这些人兴奋的目光升温,容虞就忽然昏迷一样,倒在了地上。
衣带半解,外衫都还没脱下来,就这样敞着衣裳躺在了地上。
“晕了?”
一个男人上前踢了踢容虞的小腿,眉头蹙着,看向地上的容虞。
另一个男人站在容虞的脚边,目光忍不住在容虞身上流连,他咽了口口水,道:“吓的吧,别管了别管了!虽然听不见她的叫声有些遗憾,但昏了不是很好?”
“不是说她来之前喝了那种药吗,现在估计正发作才,一会她就得热醒了,可不得求着咱哥几个解救她!”
方才踢容虞小腿的那个男人一直盯着容虞细致白嫩的侧颈:“操,别说了,老子都快炸了!”
他说着蹲下身来,轻易的就抱起了容虞。
但那一瞬间,方才还昏迷不醒的女人忽然睁开眼睛,那双纤细的手臂此时竟然像铁一样扣住了他的脖子,那双方才还让他想入非非的双腿腾空而起,解开的衣衫在空中翻舞,盖住了他的头。
这一切都发生的极为迅速,甚至只是一个眨眼之间,男人被衣衫蒙住,眼前陷入一片漆黑,他身体惯性的反抗,但这个女人跳在他的背上,手臂紧紧的勒住他的脖颈,他试图伸手抓住她,但这个女人的反应居然比他身体反射性的反抗还要迅速。
他没有感觉到那是什么,大概是一把匕首。
锋利的刀尖刺破蒙在他脸上的布料,紧接着从他的右眼直直穿过,穿过眼球,穿过血肉刺进脑髓,刀柄转动,一切被搅了个稀碎。
从他诧异这个女人怎么突然醒了到他血液崩出然后死去,好像只是一个呼吸之间。
周边的三个男人显然也料到这样一幕,从这个女人跳上他的背但匕首刺进,这所有的动作都太过连贯,而且根本就不像一个这样美艳的女人可以做出来的。
容虞迅速的把匕首□□,然后又把目光转向了另一个离她最近的男人,她的外衫方才已经脱掉了,此刻正安安静静的盖在那个死去的男人的脸上。
她没有多余的动作,动作利落的刺向了那人的侧颈,但现在的时机俨然不抵方才,男人反应过来之后立马伸手挡了一下,容虞也因为这个男人的躲闪刀尖偏转而刺进了他的大臂。
“操!”
“老四!”
场面一下子变的混乱,剩余的三个人彻底的反应过来,看向容虞的目光满是戾气,他们朝容虞走过去,强健的体魄容虞这副面容沾血的样子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容虞面无表情把匕首从那人的手臂里拔出,这人伤的是右臂,左手试图去抓容虞时被容虞躲过,她沉默着,再次攀上那人的脖颈,手臂收紧,那双纤细的胳膊此刻就像索命的铁环一般瞬间钳制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