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思考了一下,最终还是没问。
刚刚她一句都没提自己的事,可能是经历了什么。我问的话她也许会告诉我,虽然能满足我的好奇心,但是对于她而言,未必不是再一次伤害。
娜塔莎动作熟练地解开绷带,用镊子夹走敷料,看着我手腕上的花体字母念道:“o——s——a……”
“是osamu,人名。”
娜塔莎迅速反应过来,眼中带上几分了然和调侃:“把名字纹在手腕上,真浪漫啊……这是你爱人的名字吗?”
“用‘爱人’这个词形容,好像有点轻。”
我皱着眉想了想:“我们的关系有点复杂,一时半会儿还真理不清。”
“但能被你纹在身上,应该是很重要的人吧?”
我笑了,斩钉截铁道:“是最重要的人。
不管未来如何,至少现在他是。
对着这个没有任何利益牵扯、有那么一点熟悉,但几乎又可以算作陌生人的异国女孩,那些平时难以启齿的话,此刻反而理所当然能说出来了。
“我在风刀霜剑中冲浪,所有人都在说‘加油,你一定可以’时,只有他关心我冲的时候冷不冷,然后自己划着一条小舟,追过来给我送衣服。”
“不过这些话我还没跟他说过,本来打算回去后再告诉他的,不知道他听见后会露出什么表情。”
“他是什么样的人?”
娜塔莎有点好奇。
我沉吟片刻,道:“脑子很聪明的……小白脸?”
娜塔莎:“???”
她被我逗笑了,一边帮我上药一边问:“这么喜欢他呀?”
“我不喜欢他。”我皱着鼻子说道:“他很讨厌,还喜欢骗人,我都快烦死他了!”
我语气忿忿道:“这个人就像我手腕上的纹身,一开始觉得挺好看,没过多久就开始过敏,然后又开始发炎,痒和疼就像跗骨之蛆无法摆脱,纠缠着始终不能痊愈。但是……”
我抿了抿唇,垂下眼帘:“他送的糖很好吃,是那种刻骨铭心的味道,吃过一次就再也忘不掉。”
“糖吃没了,只好拿他的名字饮鸩止渴。”
这只左手腕,承载过曾经试图放弃生命、最后又选择活下来的一念之差。
据说左手腕脉连接着心脉。
我想,我的左手腕上除了有生死,还应该有爱。
……
大雪似乎没有停的意向,最终我还是告别了娜塔莎。
“这手套你戴着。”
她把自己的手套塞给我。
“谢谢,再见到你很开心。”我朝娜塔莎挥挥手:“改天有时间我们一起回小镇。”
风声不断在耳边刮过,天地一片白茫茫的夜色,独自一人推着车走在街上,忽然有种想家的孤独感。
想的不是这边的家,是横滨的家。
“其实见到芥川我很高兴。”我小声对系统说:“那一刻,我忽然有种抓住熟悉的东西的感觉。”
可是芥川都出现了,那个人在哪儿呢?
我走回租住的公寓,掏出钥匙的瞬间,忽然有点不想打开这扇门。
“要不然我还是回医院吧,至少热闹一点。”
我刚要转身离开,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有人抱住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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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你看见的
我条件反射刚要抬腿攻击, 却又倏然间察觉到对方身上熟悉的气息。
非要形容的话,那是一种类似有毒花朵的集合,又夹着几乎无法分辨的、乌木的柔和与风雪的清冷。
杂乱无章却又异常和谐。
左手腕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别动, 是我。”
我的后颈被捏了一下,说话的人似乎在笑, 语气不紧不慢:“我在屋子里就听到你的脚步声走来走去, 可是迟迟不见你开门进来。”
他短暂地抱了我一下又松开,微低着头, 眉眼盈盈一弯:“高穗由果小姐, 你还想去哪儿?”
“也没有走来走去吧……”
我摸了摸鼻子, 不服气地说:“你又是怎么回事?不好好待在横滨,跑这里干嘛?”
“我不待在横滨的原因,你不清楚吗?”
太宰的脸忽然凑得很近, 定定的看着我:“在船上撩那个船员,是故意撩给我看的吧?”
他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这算什么?考验?看我会不会跟过来?”
消失好几天的登徒子此时回来了, 俯冲落到太宰的脑袋上,扑扇着翅膀, 嘴里还念叨着一句新学舌:“美人儿回家啦~美人儿回家啦~”
我一下子没忍住笑出来。
在特务科工作好几年, 对于那些间谍的手段我比谁都清楚,登徒子有问题我早就知道, 只是放着没管而已。
不过我当然不能承认:“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哦。”
极淡的笑意从太宰眼中略过,速度太快,仿佛是错觉。
他拖着长音,睫羽无辜的弯下, 似委屈又似失落:“哎?既然由果果不想看到我,那我就走了。”
说着, 转身就要出门。
我拉住他的风衣腰带,抿了抿唇:“别走!”
心尖像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我咬了咬嘴唇,小声问道:“你怎么才来啊?我拖了两个月没去主动打boss,就是为了等你。你要是再不来,我就不等了。”
太宰没有回头:“因为我在生气,故意不想理你。”
“虽然不知道你在生哪门子气……”我扯了扯他的衣袖,软声道:“那我哄哄你?”
太宰扭过头,和我对视片刻,又有些不自然的移开视线。
他以拳掩唇清咳了一声:“总之我那边的准备工作完成了,如果由果不想待在这里,我随时都可以带你走。”
“带我去哪儿?我走了这边怎么办?”
不管怎样,只要玛利亚的意识和书的定位还在我身上,我就没那么容易脱身。
“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在我这里你可以任性,后果我担着。”
太宰轻声说道,语气淡淡的:“由果,我说句实话,这个氧化生锈的无聊世界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我愿意努力做好人,不是因为我是个好人,而是因为我想和你待在一处,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罢了。”
“在暴力和鲜血中我找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在拯救他人中,也未必一定能找到。一切都是未知数,所以我最先考虑的,绝不会是那些未经求证、摸不透抓不住的东西。”
“我唯一确定的是,我能够抓住你的手,这是你主动伸手出来让我抓住的。”
他紧紧握住我的手腕,甚至加了几分力度:“由果,我抓住了就不会放手,这是你最后一次甩开我的机会。”
有一说一,既然你给我甩开的机会,为什么还要抓这么紧?
就不能坦率点嘛,胆小鬼。
“虽然我听了很感动……”
我晃了晃手腕,呲牙咧嘴道:“我又不会跑,随时给你抓,你可以稍微轻点的。”
太宰的目光落在我绑着绷带的左手腕上,似乎想到什么,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
“你的手腕怎么了?”
我眨了眨眼睛,把手背过去,欲盖弥彰道:“没什么。”
太宰短促地皱了下眉:“你不会又……”
我抬起手打断他,眼神狐疑:“你真不知道?”
登徒子之前看见过我的纹身,按理说只要登徒子看见了,特务科必然能看见,特务科知道了,相当于太宰也知道了。
“我虽然跟特务科一直有联系,但他们也不是什么情况都会跟我汇报,比如你穿的内衣是黑色的,鹤田小姐就从来没跟我说……嗷噗!”
我一巴掌糊在太宰的脑壳上,气急败坏道:“为什么这种事她要跟你说?!!”
太宰敲了下手心:“诶?果然是黑色的吗?看来我猜对了呢!”
“……”
我眼神莫名的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自己把绷带拆了。
“你给了我想要的安全感,这就是我回报给你的。”
我笑了笑,轻声说:“osamu。”
纹身字母显露的那一刹那,太宰惯有的那种吊儿郎当的表情瞬间定格。
足足过去五秒钟他才回神,仿佛在确认什么一般,还未来得及收起的笑容虚浮的挂在太宰的唇角,嗓音却带着几分微不可查的颤抖:“由果,这是我的名字吧?”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快要哭出来了。
于是我也收起笑容,一字一顿,用我这辈子最认真的语气说:“我不认识第二个叫‘osamu’的人。”
“不需要你抓住什么。”我指了指自己的手腕,又把手放在心脏的位置:“你已经在这里。”
太宰的眼睛微微睁大,连呼吸都放轻了。
良久,他忍不住闭了闭眼睛,然后猛地转身扑到我的床上。
我:“???”
这个人把我的枕头捂在他自己的脑袋上,像只猫猫虫一样在床上滚来滚去,滚去滚来,一副十分不淡定的样子。
系统一本正经地科普:
【我们一般把这种行为称作——螺旋爆炸式升天】
我有些好笑的走到床旁,弯腰戳了戳他:“喂,你还好吗?”
太宰动作一停,咸鱼翻身般仰面朝上,语气微弱的像要窒息:
“我看到了天堂,好多金光闪闪的小星星在眼前旋转闪烁,云朵是粉红色的,还散发着香味……啊,不一定是天堂,也可能是三途川。”
顿了顿,他可怜巴巴地小声嘟囔:“由果果,我是不是快死了?”
他茫然地看着我,鸢色眼眸中隐藏着几分压抑的无措。
“如果这个时候死去,是不是就能永远像现在这样开心?”
“粉红色的云朵是我的枕头,至于金色小星星……可能是你把自己滚晕了。”
我低下头,手掌撑在床榻上,凑到他的唇前:“不是天堂,也不是三途川。”
我轻轻吻上他的唇。
“你看见的,是人间。”
……
刚开始是我在主动。
低下头慢慢的,温柔的,像是要给足对方安全感,小心翼翼辗转厮磨着。
他的唇瓣很软,很薄,微微有些凉,凉薄里又透着恒久缠绵的温暖。
似乎不满意我的磨蹭,他拆开一颗糖,含在嘴里,卷在舌尖,渡进我口中。
“甜吗?”
他小声问道,用舌尖勾了一下我的唇角。
“唔……”
还挺甜的。
衣料的摩擦和指尖的划动撩起一连串沸腾的烟花,心跳剧烈鼓动着,空气也变得燥热难耐。
太宰忽然停住动作,他的脸就在我正下方,不到十厘米的距离,微卷的发丝在枕头上蹭来蹭去,凌乱又柔软的样子。
他倏地抬手捂住我的眼睛,语气也是凌乱而柔软的,还带着几分沙哑和喘息:“由果,真的确定了吗?”
“你可真烦。”
我毫不犹豫,直接吻下去。
我们就像两个不怎么会打球的孩子,互相追逐着那颗圆溜溜的糖果,偶尔又缠绕在一起紧紧抱住它,不留一丝空隙。
像珍宝一样很紧很紧的抱住,谁都不能夺走。
骨碌碌,骨碌碌,那颗糖果仿佛要滚到地老天荒,最终还是融化在暧昧滚烫的清晨。
甜味的水液凝结在玻璃上,又慢慢滑下,留下湿漉漉的印痕。
此刻骤雪初歇,阳光冉冉。
·
四千多英里外的异能特务科。
坂口安吾昨晚终于睡了一宿好觉,精神抖擞地端着咖啡回到办公室。
发现最大的那块监控屏幕黑屏时,他脚步一顿,皱起眉:“怎么把监控关了?”
鹤田小姐顶着几乎要耷拉到下巴上的大黑眼圈,表情凄苦,语气萧索:“人被杀就会死,而我还想多活几年。”
坂口安吾:“……???”
·
大概睡了两个多小时,我刚醒来,就听到系统在我耳边絮絮叨叨:
【完了完了,我不干净了!】
“……要不你格式化一下?”
我扭过头,晌午的日光透过百叶窗,跳格子般蹦下来,摔在床铺上,浅金色的碎影堆了满满一床。
太宰就坐在金色的碎影里,身上仿佛披着暖融融的光边。
他背对着我,手里拿着一把刀,正在自己的手腕上比划着什么。
我眉心一跳,蹭地扑过去夺走他手里的刀,然后塞进被子紧紧地抱住。
“你想干嘛?”
我死死盯着他,一脸如临大敌。
如果他不老实,我就压着他再做一次,免得这家伙又开始思考人生!
“我在想怎样才能在手腕上刺出一个好看的‘Yog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