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既然能带苍蝇进来诬陷我们,又怎知不会自己装作生病来讹诈我们?”沈从兴拳头紧握。
阴柔青年不屑地翻了一个白眼白眼,“谁闲得没事来讹你们?”
花衬衫和光头大汉也狰狞着一张脸,附和道:“我们都是忙得很,哪有这闲工夫!哎哟,我这肚子疼得不得了,不行,你们得赔钱!”
清萱同那仗义直言的男人道谢完,才莲步轻移,长长的睫毛垂下,淡淡道:“我略同岐黄之术。两位既然说不舒服,那我就帮两位看看到底如何!中医讲究望闻问切。观之两位声音洪亮,面色红润,中气十足,与病容相去甚远呢!”
“我就是肚子不舒服!”光头大汉斩钉截铁地说道:“疼得不行,这突发的状况,怎么还能扯上面色如何了?我身体好还不行吗?”
“可若是当真如二位所言,疼痛难当,先不说会面色发白,体虚冒汗,就是说这声音也断不会,如二位这般——”语气一顿,朱唇间漾起一丝清浅的笑意,“声如洪钟!”
言下之意,就是这么健康就不要说自己不舒服了。
“开饭店的,最重要的是个口碑。我们广源饭店自从开业以来,一直都是选用最新鲜的食材,绝不可能出现食材问题导致有问题的。”少女娇软柔和的声音掷地有声。
“我们都经常过来吃饭的,当然相信老板的为人了!倒是这几位有些面生呢,一桌人都吃饭呢,怎么就单单一道菜有问题呢?我今儿个可是也吃了梅菜扣肉呢,这不都吃完了,可半点都没问题呢!”
先被指出苍蝇是人为的,这三个人在众人心中就已经不值得信任,在清萱提出花衬衫和光头大汉面色都是健康红润之后,靠的近的人也看出这两人绝不对不像他们说的那般难受痛苦,心里更是有了分辨。
“可不是呢,我看这就是来讹人的!”
一场谋算,就在众人的你一言我一语中消弭于无形。
“那就验上一验吧!”阴柔青年笃定地看着那盘梅菜扣肉,“这外头有流浪猫,看给它们吃会不会有问题,这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阴柔青年扬起一个得意的笑容来,他们拿钱办事的,总是要做好万全准备的,苍蝇呢,只是第一道。他们最开始吃下的饭菜当然是没问题的,再下了料之后,就没再动过那盘菜,只是翻动搅拌。
那梅菜扣肉已经被放过苍蝇,如果要验证,自然是要找个活物吃下去。人,自然是不可能,剩下的就是流浪猫流浪狗之类的。
“苍蝇还只是第一步呢?”原先开口的男人手中的筷子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语气冷淡,“想要找事就出去找,别在这里影响别人吃饭!”
“碍着你什么事了?不要瞎管闲事!”阴柔青年往那男人的方向逼近了两步,却刚巧经过清萱身边。
“不是要验菜吗?这位同志的身上是不是也要验上一验?”清萱对沈从兴使了一个眼色,沈从兴伸手当即伸手拦住了阴柔青年,阴柔青年立刻上手推搡沈从兴,大声嚷嚷着,“不得了!店大欺客啦!要打人啦!”
推搡间,青年宽大的衣袖中甩出一张草纸,和一张沾着白色粉末的油纸。
两张纸飘飘然落到姜翠翠脚边,姜翠翠赶紧捡了起来,递给清萱,“英姐,你看!是不是这种纸有问题?那菜里是不是被他们下了药故意栽赃给我们?”
清萱结果那张沾了粉末的油纸,凑近鼻尖闻了闻,继而语气沉重,“这东西似乎是□□!以这张纸张的分布状态来看,分量可不小呢。嗯,倒是可以让人验验这张纸上和这道菜里是不是同一种成分!”
清萱故意把事情拔高了一个高度,明明是巴豆粉,直接被说成□□。这话一出,全场人顿时骇人,正经人谁带一包□□出门闲逛啊!
“小沈,你去报警吧!居然有人大庭广众之下投毒!这可是破坏社会主义人民团结的坏分子!”清萱淡定地嘱咐沈从兴,他是个男人,脚程比三个女孩子快多了。
报警?报什么警啊?阴柔青年有些傻眼,这下毒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一立案,管你是不是下毒了,到公安局里都得脱层皮。
况且他这还是大庭广众下被抓到的,随身携带的药粉和下到菜里的就是一种。
等等,那个李老板不是说给的是巴豆粉嘛?怎么变成了□□?这李老板也太毒了吧?万一他们兄弟几个吃了下了药的菜,岂不是被毒死,来个死无对证?
然后李老板一箭双雕?
阴柔青年握着拳头。
这时原本捂着肚子的光头大汉,一跃而起,拦住了沈从兴,“哎哎哎,你们报什么警啊?这事我们也没想着闹大,你们陪我两个医药费就结了!要不然对你们饭店影响也不好不是?”
光头大汉没意识到□□的后果,还想着现在不能让警察介入。
“这位同志,不是你们说要验菜吗?当然是要让公安同志来作证才是!”沈从兴可以肯定自己家店没问题,只是眼前这三人是绝对有问题的,不管是恶意敲诈还是有意污蔑,那都是有备而来的。
“不行,不能去!”光头大汉说。
阴柔青年却突然出声,“那药真的是□□?不是巴豆粉?”
“你觉得呢?”清萱才不在乎阴柔青年的质问,扬了扬手中那张油纸,十分镇定地反问他,“我有必要骗你吗?大庭广众之下我总不可能作假!你们吃了掺了药的菜,有性命之忧,得到好处的可不是我们!”
那从容的神态,肯定的语气,让阴柔青年开始怀疑起了自己。
趁着说话的间隙,还在装模作样的花衬衫被清萱的言外之意,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真的是□□?就赚了我们几十块钱,就要用我们的命来陷害别人?”
三个人也不说话,灰溜溜地对视一眼。钱是到手了,他们事情也做了,幸亏存了侥幸之心,先吃了菜再下药。
“小老板,我们也是受人之托,这药也是别人交给我们的,说是让我们来这里趁机把药掺到菜里,再说你们菜有问题,趁机弄坏你们饭店的名声,然后他就可以趁机收购你们店。”
“事情也说清楚了,我们就先走了,有问题就找罪魁祸首去!”
阴柔青年一边说一边对花衬衫和光头大汉使眼色,话还没说完,三个人很疯了一样撒腿就跑。
那健步如飞的姿态,拦都拦不住,震惊了一群人。
远远还传来一句“就是李记那个姓李的死胖子!”
李记?胖子?
清萱眉头微蹙,就是前几天说是要把他们店盘子来的那个人,正面不行,还来这招啊!
这段冲突也耽误了很是一段时间,清萱面上带了歉意,“实在是抱歉,刚才那件事耽搁了各位的时间,为表歉意,每桌打九五折,再送上一份莲子银耳汤暖暖胃!希望不要影响了各位用餐的心情!”
“哎哟,老板,那几个人一看就是小痞子,拿了别人的钱来害老板呢!”其中一个食客高声道。
“就是就是,老板以后也要多当心点!这市里先前也开了好几家店,肯定是有人眼红!”
“那个脸阴着的不是说李记吗?不会是李记的老板吧?”
“他们家离广源还挺远的吧?这不仅眼红,手还长!”
“嫉妒老板这生意好吧!我以前也经常去李记,和国营饭店的大师傅手艺差不多,就是口味重,自从吃了广源的菜,我就再也不想将就了!”
“可不是嘛!大家都是喜欢好吃的,谁想吃次一等的啊!自己做得不好,还嫉妒别人做得好啊?”
“老板做得好也有错?真是受了不白之冤!”
食客们的话,表明他们并没有因为阴柔青年三个人的骚操作而对广源饭店无端被污蔑感到震惊和同情。
店内又开始吃吃喝喝了,沈从兴小声问:“英姐,还需要去公安局吗?”
“去备个案吧!”清萱低声嘱咐,“顺便打听一下那三个人是不是同李记的老板有接触。”
虽然是阴柔青年亲口说的,但也不能听信一面之词。
“好。”沈从兴应道。
第五十章
蓄谋的污蔑,其实在正常情况下,店主都是很难解释清楚的,大多都是赔钱了事,不仅如此,被宣扬出去,更是会坏了名声。
今天这件事能够顺利解决,其实也多亏了有人仗义执言,若非让众人有了那三个人图谋在前的印象,还真不容易轻松处理。
清萱再次同那个男人道谢,并且送了他们这一桌一道蒸南瓜。跟男人同桌的是一个来过好几次的老太太。
蒸南瓜口感绵软甘甜,也很适合老年人吃。
澄黄的蒸南瓜被端上桌子,老太太还连连摆手,“哎唷,用不着,我都快吃好了!”
事实上,是因为老太太是个十分节俭的人
“奶奶,这是送给您两位的,刚才多谢这位同志帮忙说话,就当是我的一点小心意。”清萱柔声解释,当然还不止如此,他们这一桌,是要直接买单的。
“哎唷,我和我家老头子经常来你们这儿吃饭的。今天阿坤陪我过来吃饭,就是看那几个人鬼鬼祟祟的不干好事,这才出声,当不起这声谢。小老板,真用不着!”老太太把碎发笼到耳后。
这个男人是老太太早年去世的女儿留下来的唯一的孩子,叫金熙坤。女儿去世后,女婿又娶了媳妇儿,两家又不住在同一个城市,走动也就少了。不过外孙有空的时候也会看看他们老两口,也使得老太太被两个不孝子伤透了的心好受些。
“我不过是随口一说,用不着谢。”金熙坤神色平静。
“于你是举手之劳,对于我们而言,却是莫大的助力,不过是小小心意,同志就莫要推辞了。”恩怨分明,这是该做的事情。
“那就却之不恭了。”金熙坤微微扬唇,在清萱即将离开时,却突然发问,“那张纸上的东西不是□□吧?”
□□把控极严格,那一包油纸的分量可不小,那三个没什么胆色的混混怎么可能弄到这么大分量的□□。
清萱惊讶回眸,见金熙坤神色笃定,自觉也没有什么好瞒的,就如实说了,“当然不是,那只是普通的巴豆粉而已!”
她那是故意忽悠那三个人呢,阴柔青年行事自以为把握全局,其实很是多疑。在李老板来过一次,她就怀疑李老板可能不会轻易罢手,结果好几天没动静。今天就出了这么一件事,也有有人是想蹭吃蹭喝,可是苍那一出蝇已经可以满足他们的需要,又何必画蛇添足,再下药呢?
下药赚的一点医药费,可不够这一趟折腾的!
不是自己准备的药,肯定会怀疑,这就是人的通性,除了自己,对别人不是不够信任的。一炸,就出来点苗头。
“用□□炸他们?”金熙坤一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轻笑道:“挺聪明的!”
清萱淡笑不语,道完告辞就回柜台了。
这边金熙坤仍然看着远去的袅袅婷婷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轻击桌面。
老太太见自家外孙盯着别人姑娘的背景发呆,筷子就敲上了他的手背,“阿坤,发什么呆呢?你都结婚了,可不能动歪心思,秀秀多好一孩子!要是你没结婚,也不行,人家小老板也结婚了!”
被这么一打,金熙坤回过神来,见老太太神情不愉地瞪着他,顿时哭笑不得,“外婆,您想到哪里去了?我那是看她觉得有些眼熟,总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
“哎唷,还我想到哪里去了?我跟你讲,可别跟你那个不靠谱的弟弟学,天天招惹些不三不四的女人!”那一张布着皱纹的的脸上,表情严肃地像是在讨论国家大事一样。
“外婆,阿城他不是那样的人!”他无奈道。
“怎么就不一样了?他还有他那个妈,那个妹妹都是一个模子做出来的,都是不知——”老太太咬着牙,恨恨地吐出两个字,“不知检点!”
金熙坤的亲生母亲和他的继母蒋芳是朋友,在他母亲在时,一直把这个女人当亲妹妹看待,蒋芳仗着年纪小天天姐姐长姐姐短地喊,等他母亲去世没多久,这个口口声声叫他父亲姐夫的女人就光速成了他的继母。
这也是老太太一直看金熙坤继母不满的原因,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更别提那女人一进门先后生了一男一女,都是惯会拿乔作态的,把金熙坤父亲的心都笼络过去了。
“外婆,蒋姨是蒋姨,阿城是阿城,他和他妈是不一样的。”金熙城和金熙媛虽然都是蒋芳生的,但是金熙城完全不像蒋芳,只有金熙媛才和蒋芳像是活脱脱的母女两个。
同父异母的兄弟两个反而比同父同母的兄妹还要好上许多,就好像金熙城和金熙坤才是一个母亲生的一样。
老太太眉眼软了下来,“你呀,就是心好,跟你娘一个样,可别再被那种心里藏奸的人给骗了去!”
“外婆,您别担心我,我都多大的人了呀!哪里还能天天让您操心呢?”一个已经当爹的中年人了还要被外婆担心是不是被继母欺负,这真的是令人有些羞愧,他长得也不像是被人欺负的样子啊!
“胡说,你到老,在外婆这也是外婆的外孙子!”老太太拍了片金熙坤的手背,言语间都是对儿孙满满的疼爱。他在老太太这儿不仅是外孙,更是早逝的女人血脉的延续,只有他平安喜乐,这样才能让老太太放心。
“对了,阿坤,你刚才说小老板像谁?”老太太之所以严厉地告诫金熙坤不要犯错误,那是因为他的父亲,就是在这个年纪遇见蒋芳,不久后蒋芳登堂入室,取代了金熙坤母亲的位置。
“像我姑姑。”等到老太太再问的时候,他已经在脑海中把这张脸跟另外一张秀美温婉的脸庞对上了号,神情间多了几分黯然,“是小姑姑。”
那样一个风华正茂的女子,死在了最美的年华。
“是——毓秀?”老太太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外孙说的小姑姑是谁,她女儿嫁给金毓煐的时候,金毓秀还是个小丫头,年纪虽小,就已经出落得很是不俗,嘴甜会讨人喜欢。只可惜在那个战乱的年代,通信都是极其不方面的,后来就听说这位娇贵的大小姐死在了敌人的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