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还不到十九岁罢。
几十年过去了,故人的音容笑貌已经逐渐模糊,可是当有人提起的时候,那些以为早已遗忘的过往,也开始在脑海中慢慢浮现。
“是小姑姑。”他郑重点头。
老太太长吸了一口气,叹息道:“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小老板和毓秀长得还有几分相似,特别是那眉眼。”
其实不是眉眼,而是眉目间流转的神态,是那种温婉又不失矜贵的姿态,就像是从旧社会深宅大院走出来的大家闺秀,又多了些新时代女性的坚毅。
“只可惜了,毓秀年纪轻轻的就——”
老太太摇摇头,不忍再说下去。
“都说外甥像舅,侄女像姑的,怎么不见蒋芳生的那个像点毓秀?好好的一个女孩子,跟蒋芳学什么!一股小家子气!”
“外婆,这也不尽然。”都说老小孩老小孩,金熙坤可算是见识到了,外婆是一会儿一个样子,刚才还在惋惜姑姑呢,这会儿又要开始谴责蒋芳母女两个了。
“是不尽然。”老太太突然想到她宝贝外孙和她那两个不孝子不是也不像嘛,就不再说金熙媛了。
见老太太不再说什么,祖孙两个安安静静地开始吃饭,吃完,金熙坤问:“外婆,咱们吃完了,要不要给外公再带点回去?”
“没事,不用给他带了,他去找他老战友喝茶去了。”
虽然这样说,还是打包了一份饭菜带回家。
结账的时候,被告知这顿餐免单,金熙坤才知道原来老板说的一点小心意不止是一道免费送的蒸南瓜,还有一顿饭,走的时候甚至还送了一包八珍糕。
金熙坤再三推拒,奈何老板坚持,只好接受了,反正这也算是谢礼,不属于行贿。
回到家,老太太还跟外孙念叨着老板实在厚道。
这边到收工后,姜翠翠在对今天一天的账时,看到金熙坤那一桌全部免单还赠送了其他东西,表示十分惊讶。
她是负责结账的,每一笔账都会做好记录,比如说那一桌,什么菜色,打的什么折扣,赠送的原因了,都会备注的明明白白。老板们来帮忙收钱的时候,也会做记录,方便核实。
“英姐,咱们不是额外送了汤还有菜吗?怎么还给他们免单啊?”姜翠翠不解地问。
“他们帮了我们,这是应该的。”清萱好脾气地解释道。
小姑娘心思单纯,认为谢过了就行,而且那汤和菜都是很好的,干嘛还要多花钱呢。
蒸南瓜别看简单,但是店里的蒸南瓜和家常的是不一样的,用了很多药材烘焙,总之价格不一般。
姜翠翠撅着嘴,“他们今天吃的东西可不少呢!”
的确,金熙坤不缺钱,带外婆来吃东西,那肯定是要挑好的。
“傻丫头,他今天帮我们的可不止那道菜钱。”一个十八岁的姑娘,还能如此单纯,也可以称得上一句赤子之心了。姜翠翠活泼伶俐,又心思单纯,她还是很喜欢姜翠翠的,。清萱并不介意把道理掰开了揉碎了告诉她,“若不是他在那三个人发难的时候,说出那人有问题,便是那人抢占了先机,别人定然会认为是我们店有问题,做饭不干净只这一项,便要劝退许多人了。”
“英姐,您比我还小呢!而且我才不傻呢!”姜翠翠嘟着嘴,对老板口中的傻丫头表示要反驳。不过她虽然心思单纯,但也不是笨,话在脑子中过了一遍,也就懂了,“您的意思是他帮了大忙?”
“对!”清萱点了点头,她清澈的双眼里柔和的笑意愈发浓重。
作者有话要说:小可爱们,还记得十九章出现的那对兄妹吗?
这个仗义执言的男人就是那对兄妹的大哥,妹妹也是白甜甜的闺蜜哦 ̄和穿越女熟的那个媛媛。
第五十一章 出任务克
在合作伙伴需要在家里休养生息的时候,清萱义无反顾地担起了照看店面的任务,好不容易等秦晓云的胎象稳固,可以轻松一点了。本想在家里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却被告知陆维东需要出去做任务。
家里的房子是三室一厅的,除了主卧次卧外,剩下的一间房便被改装成了会客室加书房。这天,清萱在书房翻看淘回来的医书,是属于西医,并非中医。现在大多数医院都是属于西医体系,她以前看过不少医书,可那都是中医,有了一个全新的体系,自然是十分好奇。
就是这么一个,勇于挑战的奇女子。
“还真是有趣啊,果真是完全不一样呢。”这边看得正兴起,印着铅字的书上,被写下一段段感悟。
“西医者,将人之整体分为个体之组合,在于形,从微末处入手,却失于宏大。”
“善用药,岂不知食至精则有害,药至精则有毒耶!过于讲究效率却不计后果,岂非因小失大耶?然,亦有可取之处,形体有损,西医善之。”
突然,听到陆维东的声音,清萱放下手中的笔,从书房走了出来。
“怎么了?今天回来的怎么这么早?”她疑惑地问道。看时间,这才是巳时呢。
“我下午就要走了,回来告诉你一下。”他说。
“去哪儿啊?”
“没事,就是要出任务,等下就要走了。”至于去哪儿却闭口不谈。他接到的任务属于国家机密,现在还是不能透露的阶段。接到任务后,他回家带一些东西,顺便告知清萱,出发时间是下午,但是还是要提前准备好的。
“什么任务?要这么着急?”清萱一怔,这还是她来到驻地后,陆维东第一次出任务呢。按理来讲,新中国是和平的,还有战争吗?不不不,不对,新中国的和平是有人在负重前行,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有无数军人为了祖国与人民的安宁流血牺牲。
他能在25岁的年纪就担任了副营职,那是因为他上过战场,流血负伤才换来的功勋。
清萱感到一阵心悸,这么着急的任务,难不成是要上战场?“莫非是要去战场?”
“没有的,你不要担心,在家里乖乖等我回来!”陆维东矢口否认,就算是上战场也不能讲啊,目前国家也没有对外的大型战役。出任务的话,这些都是军事机密,就算是自己媳妇也不能透露的。不过,也的确不是上战场,但也是很重要的事情。
她不是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性格,就不再多问。对于军事上的事情或许不是太懂,但也知道军人的职责所在,必须要服从命令。“好,我知道了。你也要注意安全,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陆维东揉了揉她柔软的长发,“在家好好照顾自己,要是不想去食堂吃饭,就去董嫂子家或者秦姐家吃点,给她们送点粮票过去就行。”
这次任务,林建国也是在任务名单之内的。
“我知道的,你不用担心我,一定要注意安全。”明明就是很正常的离别,她却觉得难受得不行。
陆维东出门前鬼使神差地回头又看了她一眼,她眼中满含担忧地目送着他远去,好看的杏眼中似乎浮了一层雾气。
可是那又能怎么办呢?他不敢再看那双含泪的杏眸,深吸了一口气,大踏步地离开了家门。
现在就只剩下清萱一个人在家了。中午去食堂打了饭,下午本想着继续看医书,看来看去却觉得有些心烦意乱。
无奈,只好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把墙上画的竹子每竿都加了几片竹叶,好不容易平复完心情后,才拿起医书继续往后看,消磨了一下午的时间。
晚上不想出门,去煮了面,煮面不是特别难的事情,水开放进去再放把青菜烫熟。煮好后,拌上佐料,就可以吃了。
那面是秦晓云自己做的鸡蛋面,给送过来了一些,晾干后想吃的时候用清汤放上青菜煮,就有不错的味道。
可是等到吃饭时,看着桌上只有一副孤孤单单的碗筷,以及对面空荡荡的桌子,清萱心里是有点失落的。也不知何时,竟然习惯了每天身边都有个人,突然不在了,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这种感觉,不同于从小陪在她身边的江篱突然从身边消失,因为她知道江篱迟早是嫁人离开的,不可能会一直陪着她。
“少了他,怎么觉得家里就一个人怪怪的?”她轻声道。继而起身,去厨房拿了一副碗筷摆在对面,这才吃起来,幸亏隔的时间还不算太久,面还没有冷掉。
当第二天醒来,摸到旁边是一片冰冷,以及早上起来后没有看到某个人买好的早饭,她终于可以明白,原来那种失落,是思念在心里疯长。
可是,生活还是要继续过的,她不能放任自己沉浸在这种悲伤的氛围中,应该找点事情做。简单地吃过早饭后,清萱果断地去敲响了秦晓云的家门。
对方,家里当然也是只有一个人。
秦晓云是扶着微微凸起的肚子来开门的,脸上的表情也是恹恹的。
“英子,你来了啊,来进来坐。”
“云姐,你怎么了?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大好啊?没睡好吗?不是最近胎象已经稳固了吗?”清萱唬了一掉,现在秦晓云的状态就是眼底青黑一篇,嘴唇也是苍白的,整个人看起来就是十分颓废苍白的样子。
她赶紧扶着秦晓云,坐在沙发上。沙发是木质的,刷了一层清漆,上面放着软垫,背后也有靠的抱枕,很是舒适。
秦晓云靠在抱枕上,轻舒了一口气,才轻叹道:“建国昨天去出任务了,我昨天一个晚上都没睡好,别的也没事。”
“问他要去哪儿执行什么任务,也不肯讲,我像是那种泄密的人吗?”秦晓云也不是执着要知道林建国要执行什么,就是担心他而已。
“姐夫也要去吗?昨天维东也走了,估计他们两个是执行同一个任务。”
陆维东和林建国都是年轻军人中的佼佼者,出现执行任务是难免的事,而且交给他们的都是重要且难度系数高的任务。
“维东也去了?有说是去哪儿吗?”秦晓云眼前一亮,林建国是个木头,总是强调军容军纪。陆维东总不会也像林建国一个德性吧?同一个时间段,又是一个团的,执行的很有可能就是用一个任务。
清萱摇摇头,“没有,他没说,估计是很重要的任务,涉及到机密了。”
“这样吗?”秦晓云顿感失望,“也不知道要去多久,唉——”
“最慢月余就回来了。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准要不了一个月就回来了。”清萱觉得自己也想要叹气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要上战场。”
刀剑无眼,不,这里的战场只会更危险,双方用的都是热武器,子弹没有长眼睛,造成的伤害是比刀剑还要严重的。
“战场上多危险啊!”秦晓云继续叹气。
“危险能有什么办法?军人的职责就是保家卫国,再危险不都是要冲在前面?”清萱劝道:“云姐,你现在还有身子呢,就不要多想了,说不定很快就回来了呢?”
这话说出来,自己都不信。可以列为机密的任务哪有这么轻松就完成的?
但是该劝的还是要劝的。
“英子,你说他什么时候回来?”秦晓云瘪着嘴巴,眉间形成了一个川字。
“我也不清楚。”清萱觉得自己好无奈,这种事情怎么能说得准呢?“谁也说不准这个时间,不过应该十二月上旬也能回来吧。”
现在已经十一月了,月余时间,再怎么逾期,也不会超过十二月吧?
“希望这样吧。”秦晓云紧皱着的眉头稍稍舒展,片刻后又皱了起来,“哎,我这还怀着孕呢,又不方便,他还不在家!”
“这也是突发状况嘛!”清萱轻声安慰。
又唉声叹气了好大一会儿,秦晓云才稍稍收敛了愁绪。
“对了,英子,反正东子也不在家,你要不搬我家来,跟我一起睡?”天知道,昨天晚上躺在只有一个人的床上,那种孤单失落的心情。明知道作为一个军人的妻子,就该忍受这种孤独,以前没来随军的时候,还不是一个人睡的,可是这次却是习惯了和林建国长期呆在一起后,突然又变成一个人睡,是真的不习惯。
面对秦晓云的热情相邀,清萱表示拒绝三连,“云姐,这——这就不必了吧?咱们两家离得也不远,我经常过来你这就行。”
小姐们抵足而眠,算是很正常的事。但是,清萱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的。和秦晓云再熟,那也接受不了睡在同一张床上啊,亲姐妹都没这个待遇(指的是堂姐妹,和清萱同龄的只有堂姐妹)!
清萱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主要是我不太习惯和其他人一起睡,以前在家里也是一个人睡的。”
清萱有这个习惯,李建英差不多也有。要不然,为什么她是一个人睡的土炕,还是那种很小的,不是太用心搭的那种。
秦晓云一听就懂了,这意思不就是除了陆维东,不习惯跟别个一块睡嘛。她笑着调侃,原本郁闷的气氛一扫而空,“哈哈,那看来是只有东子才有这个殊荣了,我就不跟他抢了。”
“哪有啊!”玉白光滑的脸上飞上了两团红晕,跟涂了胭脂似的。
“对了,我过了头三个月吃啥吐啥的阶段,现在倒是不吐了,就是吃的东西有点多。昨天下午吃了一个鸡腿,三碟子点心,一碟子炸豆腐,最后还一大碗面条。这食量正常吗?”秦晓云想起昨天吃的东西,不禁忧心忡忡,照这个吃法,到生的时候,还不得胖成个球?
清萱:……这……我哪知道啊?我又没怀过孕。
最后,把了脉,一切正常,皆大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提及的关于医学上的批注,不是专业人士,可能存在错误,请勿当真。
第五十二章 包子上屉咯
黄色的墙面,浓淡分布得体的几竿主子旁,挂着一幅日历,就是那种需要每天一页一页撕下去的厚厚的日历,如今只剩下薄薄的一沓,只有三十来张了。
这样看下去,陆维东离开快一个月了,想必也该回来了吧?
清萱站在日历前面,撕去一张,露出下面雪白的纸张上是一个漆黑硕大的阿拉伯数字27,正是乙卯年十月二十五。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呼出的气立马结成了淡淡的白雾,随即散去,天气已经变冷了呢。若按往常这个时候,父王的生辰都快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