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恩锦没再让裴献卿抱,想让自己显得坚强一些。
她裹着被子下了马车,看见元香便赶忙跑上前去拉起她的手左右看看:“元香,你没事吧!”
元香看见傅恩锦小脸白的近乎没了血色,鬓发凌乱的模样,忍不住红了眼眶,她摇了摇头,自责道:“对不起小姐,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如果当时我想办法告诉你……”
傅恩锦拍了拍她的手,声音软软的:“没事的,那种情况你根本没有机会开口,好在现在我们都好好的呢。”
金梨在一旁,眼睛肿肿的,显然是已经哭过很久了。
她拉着傅恩锦的手,嘴一撇,又要哭了,傅恩锦反过来笑她:“梨子,你看你哭的眼睛都肿了,好没出息哦。”
金梨知道小姐是想安慰她,当下就把眼泪憋了回去。
裴献卿看了看还拖着被子的小姑娘,低声温柔的问:“先进府?”
虽然傅府后门这条小巷子也没什么人,但被人看见还是不好的。
金梨本以为高岭之花的裴将军这次碰巧救了自家小姐就已经很难得,没想到裴将军现在对小姐说话竟然已经是这种语气了?
她当下差点惊掉了下巴,看了一眼旁边淡定的很的元香,又觉得是不是自己太没见过世面,只能默默的又把下巴扶起来。
傅恩锦听了裴献卿的话点点头,带着两个丫鬟进了府,而后她又回身看向裴献卿:“将军,你……”
裴献卿面色如常的跟着她进了后门,淡淡道:“我正好有事去拜访一下傅阁老和傅尚书。”
傅恩锦:“啊,这样啊,那我让金梨带将军去吧?”
裴献卿没答应,只是哄着她:“无妨,你回院里去吧,让丫鬟好好照顾着睡一觉。”
傅恩锦也没强求,她今天脑子很多时候都是空白,也没奇怪裴献卿怎么会知道傅府的这些院子怎么走。
看着小姑娘走远的背影,裴献卿带着那个又充当了个小厮的暗卫,轻车熟路的去了傅府前院的会客厅。
毕竟前些时候偷偷来看小姑娘时,也忍不住把府里的路线看了一遍。
其实早在马车上,裴献卿就派了暗卫拿着他的腰牌去给傅府送了消息,是以傅家现在已经知道了傅恩锦在宫中被宜贵妃算计的事。
一家人虽然心中有愤慨,但宜贵妃既然敢这么做,就不会怕事情败露,这件事她料定了傅家不敢大声张扬,不然傅恩锦的名声就要被毁了。
吃了一口闷亏,傅家一家人脸色阴沉,心里心疼傅恩锦,却又不能做什么,憋屈的很。
而裴献卿却在这时来说,与他们又要事相商。
傅尚书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但却拿不准,此时有些苦恼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季氏接到消息的时候一双眼便哭红了,她的绾绾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听说裴献卿已经到了府上,季氏想起了之前试探傅恩锦时她的态度,又想起这次是裴献卿赶去救了她,心里已经有了个想法,想跟傅尚书说说。
还没开口却听见身边的嬷嬷来报,说三小姐已经回府了,她便顾不得其他,匆匆赶去玉笙院了。
没多久,前院便派了人来,说傅阁老请傅尚书去庭轩阁,这里是傅府会要客的地方。
傅尚书赶忙过去,而庭轩阁里,裴献卿和傅阁老都已在椅子上坐下。
第40章 表白(三合一章)
屋里的窗户没关, 烛火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泛黄的光线明明暗暗,衬的两人的神色也莫测起来。
待傅尚书来了, 下人关上房门, 窗户也紧闭起来。
半个多时辰后,裴献卿才从屋里出来。
傅阁老和傅尚书送他至前院, 他恭敬行了一礼:“阁老和尚书大人请回吧。”
傅尚书一向和煦的脸上难得有了一丝微沉的神色,他定定的看着裴献卿:“贤侄方才所说,我记下了,望贤侄一字千金,珍而重之。”
裴献卿挺直背脊, 身长如修竹,他的轮廓冷厉,面色却柔和。
“若求而所得,我自当视若珍宝,决不食言。”
冬日的夜晚冷风总是有些凛冽的, 夜色沉沉, 裴献卿伴着星河一路快马回了府。
进了府门, 他大步走向朝闻院, 元修已经在书房等着他了。
书房的炉火刚刚起了没多久,裴献卿一身的寒气未散去也无心顾及, 径直坐到了桌前, 眉眼已经不复之前在傅府的温和, 变得狠厉起来。
他给了元修一个眼神,元修便会意,开口道:“已经按照将军的吩咐将俆绍鸿的手脚都折了,右手断了中间两指, 直接丢在了徐府门口,被徐府的下人发现后连忙带回了府内,她母亲连夜找的大夫诊治。”
裴献卿冷笑一声,他在出门时踩的那脚极重,即便是接好了,日后俆绍鸿的左手也再难完好如初,右手切了两指,以后再难握笔写字,已经是一个废人了。
食指轻敲着桌面,裴献卿的面色如这冬日的夜一样冷,他的声音没有起伏,却带了一股子狠:“徐中廉养外室还让外室给他生了个儿子的事,想办法让梁氏知道,我要他们府上日后鸡犬不宁,永无宁日。”
元修素着脸,连忙应了一声是。
徐中廉是俆绍鸿的父亲,生性风流的很,而梁氏却是个善妒泼辣的人,所以即使徐中廉的后院侍妾通房无数,但始终没能生下个一儿半女的,只有俆绍鸿这一根独苗,这都是梁氏在后院的手段。
但外室与侍妾通房又不同,就当朝来说,一家的正室夫人可以视侍妾通房如丫鬟奴婢,却不能容忍自己的丈夫在外养外室。
若是让梁氏知道了徐中廉不仅养外室,还多了一个儿子,以她的性子,这事定会闹翻天。
如此一来,五皇子未必会再用他。
俆绍鸿这人,虚荣心重,人也虚伪好面子,折磨他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所有费尽心机的努力都白费,让徐府成为整个京都的笑柄。
处理完俆绍鸿,元修又问道:“将军,那宜贵妃那边……”
裴献卿沉默了一下,看着桌边飘忽的烛火,缓缓道:“这事应是嘉禾主使,俆绍鸿是受了怂恿,宜贵妃无非就是顺水推舟,想来个一石二鸟。”
他顿了顿,看向元修:“让人去查查太常少卿周乾,将短时间内能查到的可以弹劾的事情匿名给御史孙吾易。”
作为嘉禾的父亲,宜贵妃的妹夫,也是五皇子在朝中的势力,周乾手上不可能干净。
孙吾易这个御史刚正的很,眼里容不得沙子,胆子也是大的很,他核实后定会当朝弹劾。
这就够宜贵妃他们处理一阵子了。
他今晚与傅府直说了想求娶傅恩锦的事,只是到底是傅家最受宠的小女儿,傅阁老和傅尚书的意思,都是要傅恩锦自己点头才会应了这门亲事。
裴献卿自是同意的,他对这桩亲事很慎重,想要自己亲自与傅恩锦说,只是还需要在近日找个合适的机会开这个口。
虽然他想尽快将亲事定下来,但绾绾的意愿最重要。
而在皇上最终的赐婚圣旨下来之前,他还不想压五皇子太狠,以免节外生枝。
裴献卿看得出来,五皇子对傅恩锦有些其他的心思。
想到这里,他扣着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目光又沉了些。
*
傅恩锦遇了这种事自是受了些惊吓,不过还好她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调整的倒是很快。
这件事她知道府中压了下来,没有对外声张,毕竟对方是如今后宫一手遮天的人,在皇上面前也还算受宠的。
在院子里休息了一日,傅府上上下下轮流来慰问了一番,大家都十分关心她的状态,就怕给她心里留下什么阴影。
傅恩锦无奈的笑笑,只能一遍一遍的保证自己真的真的没有大碍。
大家这才稍微放心下来。
待长辈小辈们都走了,季氏留了下来。
她在傅恩锦的床边坐下,心疼的摸了摸她娇嫩的小脸,叹了口气:“我们绾绾怎么就遇上这种事了呢。”
傅恩锦顺势倒在了季氏的肩上,笑了笑,软软的道:“娘,我没事啦,您别担心了,将军来的很及时呢。”
听她说到裴献卿,季氏想起了昨天夜里自己丈夫说的话。
她看了一眼怀里乖巧的小女儿,摸了摸她的头,轻轻的问了一句:“绾绾觉得,裴将军这个人如何?”
傅恩锦愣了一下,倚着她娘的肩,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我觉得将军很好啊,是特别有气概特别有担当的男子汉。”
季氏又问:“那绾绾觉得裴将军好相处么?外边都在传他这人性子太冷硬,有时候甚至冷硬的有点凶,我瞧着好像也是这样。”
傅恩锦听了连忙直起身,从季氏怀里出来,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给裴献卿辩解:“将军一点都不凶,相反还是一个特别温和的人,可好说话了。”
季氏这么一听,心想,有戏。
她觉得前面这两个问题铺垫的也差不多了,当下便直入主题:“绾绾觉得裴将军这么好,若是将你嫁给他,你可会愿意?”
傅恩锦被自己娘亲问的那叫一个猝不及防,她的脸不由的红了起来,支支吾吾的:“什,什么嫁给他呀,娘您说什么呢……”
知道女儿是不好意思了,季氏也没有笑话她,只是重新搂过她,轻柔的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也及笄了,过了年很快就十六了,说人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季氏笑的温柔:“近些日子,大将军府的老夫人与你祖母还有我都有些往来,透露了些想结亲的意思,昨日里裴将军也亲自与你祖父和你父亲说了这件事。不过裴将军也说了,一切以你的意思为准。”
傅恩锦窝在她娘怀里,脸上的红晕就一直没下去过,她喃喃的问:“裴献卿,他真的说要娶我么?”
“是呀,”季氏捏了捏女儿的脸蛋,笑里带这些骄傲,“我们绾绾这么好,谁会不喜欢呢?不过府上的态度也很明确,要你自己想嫁才行,若是还不想嫁人,那便不嫁,最主要的是你自己觉得开心就好。”
“倒也没有不想嫁……”傅恩锦急急的接了一句,说了一半又住了嘴,这么说显得她多么迫不及待一样!
季氏也没有逼她,只是拍了拍她,给她将被子拉上了一些:“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要说定的事,这是我们绾绾的终身大事,你自己要好好考虑清楚。若是嫁了人,父母便不能再在身边时时护着你了,所以一定要挑一个对自己好的,能疼你,宠着你的夫君,绾绾知道么?”
傅恩锦有些不舍得抱着季氏蹭了蹭,点点头:“娘,我知道的。”
季氏笑着又摸了摸她,而后叮嘱着她要好好休息,便走了。
傅恩锦一个人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床幔上的流苏出神。
将军竟然真的又来府上提亲了呢。
她想起上一次她偷偷爬了大将军府的墙,被裴献卿看个正着,那晚,他便问过她,如果他再来傅府提一次亲,她可会答应?
那时候傅恩锦心里其实还没有什么答案。
而现在,过了这么些日子,又经过昨日的事,傅恩锦心里隐隐是有点想答应的了。
不管外界传的裴献卿如何如何,在她面前,他永远是温柔的,和煦的,甚至还会有些纵容,会让傅恩锦觉得,有将军在,不管是什么时候都会很安心。
上一世她嫁给了俆绍鸿,却没有体会过多久婚姻的美好,她原本以为重生一世,自己会惧怕嫁人的,即便不恐惧,傅恩锦也想着遵循家中的意思就好,她不期待,就不会失望。
可如今想到,如果那个人是将军的话,好像一切就有些不一样了。
成为裴献卿的妻子,与他有真正的,光明正大的亲密的联系,这是傅恩锦心里隐隐期待的事情。
但小姑娘还是有些害羞的,她有点不知道如何去开这个口,要不就等将军下次再来府上问的时候?
一时间,两人想的撞到了一块儿,裴献卿不想把小姑娘逼得太紧,竟然两日没上傅府,傅恩锦干等了两日,竟然没等到人。
到了第三日,傅恩锦想着裴献卿再不来,她就直接去跟母亲说算了!
没成想裴献卿确实是没等到,却等到了傅尚书从朝中带来的一个消息。
因着两家的确也算是在议亲了,傅尚书特意也将这件事告诉了傅恩锦。
今日早朝的时候,昌平帝听闻南境多了一个新部族,异军突起,很快收服了周边一片大大小小的异族人,他们性子彪悍狠辣,闹的南境几座边城很不太平。
而南境因为向来安定,朝廷驻军不多不说,军队的实力也远远不如北境,竟然开始向朝廷请求支援了。
昌平帝大怒,痛斥这些南境光领军饷不干活的,当下便让裴献卿带五千兵马驰援,十日后出发。
本来这种非大规模紧急战事是用不到裴献卿的,但奈何南境若是失了城于昌平帝来说实在是奇耻大辱,为了确保绝对的胜利,这才杀鸡也用上了牛刀。
傅恩锦听后都愣住了,整个人只感觉五雷轰顶!
将军要去打仗了!这还了得?!
打仗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受伤!到时候她会跟着疼的死去活来不说,她也十分担心将军。
还犹记得玉先生说的,将军在战场上,被砍几刀,中了几箭都是面不改色继续往前冲的狠人,他如此不爱惜自己,到时候受了伤落了病根可怎么好。
两人不得一起痛一辈子!
傅恩锦咬了咬牙,她觉得,她一定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甚至生出了想要跟着裴献卿一起去的念头,这样至少自己能看着他一些?
却又怕会成为他的拖累,一时之间,傅恩锦有些两难了。
她在屋里想了许久,终于做了一个决定,看来今晚又要夜探将军府了……
*
一整日,傅恩锦都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看的金梨和元香十分紧张,生怕她是有哪里不舒服了,就连季氏来看她,也不由担心的问了一句:“绾绾怎么了?是被昨日娘跟你说的事吓着了么?若当真如此,娘便跟你爹和祖父说一声,你的亲事先缓缓吧。”
傅恩锦一个大惊,连忙换上一个突兀的笑脸:“没有没有,娘你别担心啦,就,就再等两日我便能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