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氏听后,这才将信将疑的点点头,狐疑的走了。
到了傍晚,用过晚膳后,傅恩锦在院子里消了会食。
她边走边瞧着天色,见夜幕渐渐低垂,她觉得时辰也差不多了,便招了金梨和元香进屋子。
傅恩锦边往妆台前走便吩咐道:“元香来替我束发,金梨你去找双全,将之前我穿的那套小厮的衣服拿过来。”
金梨一脸苦兮兮的:“小姐,您又要半夜溜出府啊。”
傅恩锦安抚的看了她一眼:“一回生二回熟,上次都那么顺利,这次肯定也没什么事儿,我就去一趟大将军府,放心,这次不爬墙了。”
将军说了,派人给他送个信,然后从后门进便是了。
傅恩锦觉得,这次的风险可小多了。
金梨拗不过她,只能又去找双全拿了那套小厮的衣服回来,同时告诉了双全这个噩耗。
傅恩锦在屋子里将自己收拾好,出门前她又安排了一番:“梨子,你是我身边的老人了,我想了想,今晚我娘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可能性会过来看我,所以你就留在院子里替我周旋。”
见金梨马上想开口,她抢先一步打断:“放心吧梨子,桌上我已经留了一张字条了,万一我娘来了你没忽悠过去,被她发现了,你就将字条给她看,她肯定就不会罚你了!”
说完,在金梨可怜巴巴的目光下,傅恩锦再一次从后门溜出了府。
双全早就去了上次那家马车行借了不起眼的小马车过来,熟练的让人心疼。
上了马车,踏着夜色,傅恩锦一路往将军府去了。
轻车熟路的找到了将军府的后门,之前双全已经来送了口信,现下将军府的后门没关,只是虚虚的掩着,傅恩锦轻轻推开,便见元修已经在门边等着了。
元修见她探头进来,马上笑着迎上去:“傅三小姐来了,将军怕您不熟悉府中的路,特意让我在这等您。”
傅恩锦点了点头,虽然说得是这么个理没错,但怎么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呢……
跟在元修身后,傅恩锦带着元香一路去到裴献卿的朝闻院。
书房里烛火还亮着,这时候裴献卿一般都还在处理公务。
元修这次聪明了,他先敲了敲门,轻声禀道:“将军,傅三小姐来了。”
屋子里传来椅子摩擦地面发出的轻响,下一刻,裴献卿亲自过来开门了。
元修在心里腹诽:啧啧,瞧瞧,傅三小姐的待遇就是不一样,往日不管是世子还是玉先生,就算是太子,将军都是老大爷似的坐在桌前等着的。
裴献卿瞧着站在门口还有些拘谨的小姑娘,轻轻的笑了一声:“发什么呆,外面冷,进屋里来吧。”
暖黄的烛火照着裴献卿深邃的轮廓,显得他的眉眼越发温柔起来,傅恩锦看着他俊逸的脸愣了一下神,马上又低下头,小步进了屋。
裴献卿看着小姑娘泛红的耳尖,微不可查的挑了一下眉,没想到玉檀秋说的美男计好像还真的有用。
带着元香进了屋,屋里生了炭火,果然暖了许多。
傅恩锦本想将斗篷脱了,但又觉得似是不妥,她也不便久留。
深吸一口气,傅恩锦想着要不就长话短说,单刀直入吧!
裴献卿让元修关好门,朝着站在屋里的小姑娘走去,还未到她面前,便看见小姑娘突然瞧着他,有些紧张的问道:“将军,你,你能快些娶我么?”
裴献卿:……??
这句话,屋里四个人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元修关门的手一个没控制住抖了一下,关门的声音就大了一些。
“啪”的一声,在短暂沉寂的屋子里格外明显。
傅恩锦被关门声吓的抖了一下,裴献卿一个眼刀就朝着元修飞了过去。
元修总感觉自己最近格外命途多舛,低着头默默地挪到了很远的位置,元香见此,也若无其事的悄悄移开了一些。
他们听不见,他们什么的都不知道。
裴献卿微微垂眸仔细看着小姑娘,见她果然脸红了,心里突然充盈了一种满足的幸福感,好像只差一步,这就是他的小姑娘了,只是他一个人的宝贝。
他微微倾身,带着宠溺的笑意轻声问:“绾绾已经想好了么?”
傅家想来是已经将自己的意思跟她说过了,他一直在等着小姑娘的答复,心里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笃定,他也会不安,也会怕小姑娘又拒绝了他。
可如今,这个他心心念念的女孩儿竟然亲自来他的府上,还红着脸问他能不能快些娶她。
原来,这就是得偿所愿的滋味。
比在战场上取得无数次胜利,更让他欢愉。
傅恩锦轻轻咬了下唇,深深吸了一口气,想着反正她都说出口了,索性就说开了吧!
她红着脸,声音软软糯糯的:“母亲与我说,说你有向祖父和父亲说了,说了想娶我的事……”
“嗯,”裴献卿的声音里有些轻柔的笑意,“我与傅阁老和傅尚书认真的谈过,但也一直在等绾绾的答复。”
说完,他又有了些歉意,忍不住替小姑娘捋了捋耳边刚刚被风吹得有些乱的鬓发,温声道:“本来应该是我亲自来问你才显诚意,只是我不想逼的你太紧,便想着明日再去府上,没成想还是让你先说了,抱歉。”
傅恩锦摇摇头:“这有什么抱歉的,只是,将军想娶我是真的,真的……”
她其实是想想问,裴献卿娶她是因为真的喜欢她,还是更多的只是想与傅家联姻。
哎,但还是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呀!
裴献卿却知道她要说什么,他温柔却坚定的点了点头,认真的看着傅恩锦:“是因为心悦于你,所以才想娶你,绝不是其他。”
没想到他会说的这么直接和坦然,傅恩锦有些害羞了,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听裴献卿又道:“若绾绾愿意嫁给我,我定会十分珍惜,你还是可以像在傅府一样,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一切有我。”
“绾绾可会愿意?”
轻轻抿了抿唇,傅恩锦抬头看着裴献卿,突然甜甜的笑了一下,眼睛里像落满星辰一样熠熠生辉。
“嗯,愿意的。我愿意嫁给将军。”
听见小姑娘的话,看着她潋滟的笑容,裴献卿心里只觉得心潮澎湃,他已经不记得这句话他等了多久,这些年来,他通过各种各样的消息,一点一点的看着她长大。
他怕她会喜欢上别人,却又做不出强取豪夺的事,因为舍不得让她不开心。
裴献卿回京前,甚至刚回京那段时日听见京中的流言蜚语,早就做好了她会嫁给他人的打算,若是如此,那他便不会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只是远远的护着她就好。
可如今,这个他惦记了十一年的小姑娘,如今终于要嫁给他了。
一时没忍住,裴献卿倾身,轻轻抱住了傅恩锦。
小姑娘的腰很细,盈盈不及一握,只是她好像被吓到了,身子有些僵。
傅恩锦确实被吓到了,这个拥抱来的有点突然,可片刻后,她便放松了下来,犹豫了一下,也缓缓伸出手,环住了裴献卿的腰。
裴献卿将脸往下埋了埋,唇边勾起一抹笑,他轻声道:“绾绾能答应我,我真的很开心。我会给绾绾最好的生活,会保护你,也会保护你的家人,绾绾只需要放心的嫁给我,好么?”
傅恩锦的脸蹭在他的胸前,呼吸间都是熟悉的皂荚清爽的香味。
裴献卿的怀抱总是让她觉得舒适又安稳,傅恩锦想,自己现在好像没那么紧张了,只是感觉有些雀跃又有些期待。
但她没忘记自己今晚的目的,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那将军你能快些来娶么?”
听见小姑娘又说起刚刚那句话,裴献卿忍住笑问道:“嗯,绾绾想多快?”
“唔,比如……十日之内?”
裴献卿:“……?”
他无奈的摸了摸傅恩锦的发,忍俊不禁道:“十日的时间太紧了,三书六礼都还未过完,你的嫁衣可能也做不了那么快。更何况,我们的婚事还需要皇上赐婚才行。”
傅恩锦这才想起来,她娘好像是跟她说过,大将军府的婚事,向来是由皇上赐婚的。
她心里有些着急了:“那可怎么办啊……我爹说,十日之后你就要带兵去南境打仗了!”
裴献卿看着怀里的小姑娘,挑了挑眉:“绾绾是听说我要去打仗了,才这么急急忙忙的过来?”
傅恩锦怕他误会自己是不信任他的能力,连忙抬起小脸:“我知道将军很厉害!可刀枪无眼,我还是有些担心将军的!”
见她这着急忙慌解释的模样,裴献卿忍不住逗她:“这亲事赐下了可就再难反悔了,到时候我若是受伤了缺胳膊少腿的回来……”
“呸呸呸!”傅恩锦抬手捂住他的嘴,“临出征前怎么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我替将军先呸呸呸了,将军可不能再说了!”
裴献卿轻笑一声,呼吸间的热气扫过傅恩锦细嫩的掌心,烫的她连忙缩回了手,跳出裴献卿的怀里,有些不好意思了。
见小姑娘不经逗,裴献卿笑着点了一下她小小的鼻尖,而后替她理了理身上的斗篷。
“本就是在等你点头的事情,既然如今绾绾都说愿意了,明日我便会去宫中请旨。”
他看着小姑娘的眼睛,墨黑的眸里温柔似水,像是一汪深谭,引得傅恩锦有些沉迷。
“所以,绾绾就乖乖在府中等我,好么?”
*
冬日的夜总是显得格外寂静,傅恩锦坐在小小的马车里,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
与她一同在马车里坐着的元香心里憋着笑,想起自家小姐在书房里脸红红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内心竟然一阵欣慰。
主子终于得偿所愿,不枉他这些年的心心念念。
傅恩锦用手捂了捂脸,冬夜虽然寒意有些重,但她此刻却觉得脸烫的紧,好不容易脸上的温度下来了一些,她看着微微飘动的车帘,忍不住凑过去撩开了一个小角。
车辕上,裴献卿与双全一起驾着车。
傅恩锦小声问道:“将军,其实你真的不用送我的,这天儿晚上凉,将军穿的也太单薄了。”
裴献卿微微回头,看到小姑娘还泛着些粉的小脸,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我是习武之人,这点凉不算什么。外面风大,回车里好好坐着吧,乖。”
傅恩锦瞧着裴献卿含笑的眉眼,只觉得他的语气格外缱绻亲昵,便不好意思的缩回了马车里。
她好像还没有习惯跟将军这么亲近,但不讨厌,只是害羞。
到了傅府,将马车停在离后门稍远的地方,裴献卿牵着小姑娘下车,送她到了后门边上。
看着她瓷白娇甜的小脸,他忍不住又俯身抱了抱她。
小姑娘软软的,身上有淡淡的香味,让他觉得这一刻已经足够满足和幸福。
感觉到怀里的人微微用脸蹭了蹭他的肩,裴献卿唇边勾出一抹笑,揉了揉她的发。
只抱了一小会,他便放开了,微微低头看着她的眼睛道:“今夜寒气重,回府后让丫鬟给你煮一碗姜汤喝了去去寒。”
傅恩锦点头:“我知道啦。”
裴献卿又低着声音温柔的说:“回去告诉父母,明日我会再来府上商议亲事后续的事宜,绾绾好好等着我。”
傅恩锦笑的有些甜,她轻轻握住裴献卿的食指晃了晃:“我会跟爹娘说的,将军也要记得尽快啊。”
虽然十日之内是成不了亲了,但是定下亲事,应该也能说服爹娘让她跟着去趟南境吧?
*
第二日早朝后,裴献卿与昌平帝单独去了勤政殿议事,五皇子楚麟远远地看了一眼,转身去了宜贵妃的颐莲宫。
勤政殿里,裴献卿将玉檀秋配好的最后一瓶解药递给了昌平帝。
“皇上服完这最后一瓶解药,体内余毒便清了。”
“嗯。”昌平帝将瓷瓶收入怀中,面色有些严肃,“陈婕妤近日可有其他异动?”
裴献卿摇了摇头:“陈婕妤依然每天晚上丑时遛进御膳房,没有其他动作。”
查到陈婕妤的事裴献卿一早便禀告给了昌平帝,两人商议后都决定先不打草惊蛇,以便后续继续顺藤摸瓜。
但陈婕妤已被掉了包的事,裴献卿却还没有说。
若昌平帝知道了,五皇子定是会连皇子的头衔都要被废了,但这宫中有野心的皇子可不止五皇子一人,现如今是因为五皇子风头正盛,与太子分庭抗礼,其他人才歇了心思没有动静。
五皇子一旦被贬为庶人,难保其他几个皇子不会掺和进来。
如今南境突缝战乱,朝中不宜再有动荡。
又与昌平帝商议了十日后去往南境需要做的准备部署,立下了军令状后,裴献卿转了个话头,终于说到了赐婚的事。
昌平帝坐在上座,老神在在的笑了:“我就说裴爱卿今日怎么主动提出有事要议,原来还有这么个缘由。”
裴献卿也未否认,只是想起傅恩锦,平日里冷厉的眉目都温和了下来。
“皇上说笑了。只是臣与傅府确实有意结亲,今日特来禀告皇上,还望皇上恩准。”
昌平帝未置可否,只是装作不经意间问了一句:“如何会选傅府?”
裴献卿自是知道昌平帝话里有话,他背脊笔直,神色不卑不亢:“臣心悦傅家的三小姐,一心想娶她为妻,别无其他。”
只是钟情佳人,不夹任何家族利益因素,不会影响大将军府永远忠诚于皇权的忠心。
昌平帝静静的看了裴献卿半晌,片刻后,欣慰的笑道:“好!朕从未疑心过爱卿,望爱卿也不要辜负朕对大将军府的信任。”
裴献卿躬身垂首:“臣自当恪尽职守,不负皇上所托。”
昌平帝点点头,当下便道:“明日朕便拟旨赐婚,你们两府等着便是。可要朕让钦天监给你们算算日子?”
裴献卿笑了:“臣的婚事事小,不敢劳烦钦天监。”
昌平帝看了他一眼,有些揶揄:“怕不是不敢劳烦,而是爱卿想亲自操办吧?这傅三小姐倒是当真得你的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