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瘾——南吱
时间:2021-01-25 10:37:34

  轻浮!
  她暂时只能给出这么个形容。
  “嘿。”
  见她呆呆傻傻,半天不说话,他用手指敲了下她的额头,微带着谴责的问:“怎么,不打算给我个说法么?”
  “……”
  顾挽舔了下唇,抬起视线,强装镇定地看着他,理直气壮的埋怨:“你不也没认出我。”
  “呵。”他又一声冷笑,仿佛被气到了的样子。
  “小朋友,咱得讲道理,你当时捂那么严实,戴着帽子还戴着口罩,我能看到的也就你一双眼睛。”
  顾挽微愣了下,幡然醒悟,似乎一直以来,自己把这个细节给忽略掉了。
  况且之后她还剪过头发,这也难怪他刚才要撩起她的刘海,捂住她的嘴巴才能确认。
  这下好了。
  显得她更加忘恩负义,更加吝啬无赖,
  ——还蛮不讲理。
  顾挽窘迫又难堪,这个时候,也顾不上讲道理,无从抵赖也要赖。
  她定了定神,冷着脸,一本正经地给他算了笔账:“昨晚你们吃饭花了两百二十七,唱K加饮料酒水花了三百五十,一共是五百七十七块钱,钱都是我出的。”
  季言初闲适地直起腰,垂眸审视着她:“所以?”
  “所以……”
  顾挽把他的话嗫嚅了遍,又抿着唇,没好意思往下说。
  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季言初慢悠悠道:“所以,就算按人头来分摊,我给你的那一百块车费也算还清了,是吧?”
  顾挽没说话,把唇抿得更紧,觉得自己可真是没良心。
  但季言初虽是这么说,这个理儿他可不认,貌似很较真的反驳:“昨晚可是你哥说一切开销他都包了,就算是你付账也是替他付,这钱是他欠你的,不能算在我头上吧?”
  ……好像也有道理。
  顾挽彻底理亏,此时此刻,像做了一件天理难容的坏事,歉疚又怯懦地站在他面前。
  见她垂首不语,终于有了个正确的认错态度,季言初饶有兴致地歪着脑袋打量她,尽可能压住唇角,一脸受伤地感慨:“小朋友,你这事办的太不地道,太伤人了。”
  顾挽也懊悔不已,自责万分,企图将功赎罪的道:“我,我可以补偿你……”
  “补偿啊 ̄”
  他尾音稍扬,像是前面铺垫那么多,等的就是她这句话,眉眼瞬间舒展开,很痛快的点头:“好啊,那咱们就来谈谈具体怎么个补偿法。”
  顾挽有种被他现场逼债的错觉,怕他狮子大开口,提前交代:“我现在拿不出多少钱,画画班交了一些,昨晚又花掉五百多,现在要等到月底我爸妈才会打生活费。”
  季言初倒是坦诚:“我不要你的钱,这压根儿也不是钱的事儿。”
  顾挽心口一跳,钱都解决不了吗?
  她更加惶惶然:“那……你要我做什么?”
  季言初不语,噙着笑,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本来只是觉得这小孩儿挺有意思,整天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像时时刻刻都端着,绷得很紧,所以每次一见到她,就总喜欢逗她。
  莫名其妙的,总想戳破她的伪装,看看保护层以下,她本来该有的是什么样子。
  为了不让她觉得他占了便宜,他开始一笔一笔的翻旧账:“那天晚上,我是本着正义感对你出手相救,后来给你付车费,也是出于善良的本性。”
  “我从小受过的教育,被灌输的思想,一直都是叫我做人要真诚勇敢,要正直善良,好人肯定会有好报。”
  “但是现在,我明明是做了一件见义勇为的好事,可对方不仅没有给予我应有的感激,还坑了我一百块钱,你说这事儿,对我打击多大?”
  顾挽:“……”
  他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差一点要哭出来似的抱怨:“它把我从前听到的,看到的,学到的所有正面的价值观都推翻了,连带着我对自己的人生观,世界观也都产生了怀疑。”
  “我的心灵……哦不止,还有我的身体,都因此受到了严重的创伤!”
  说到这里,他不慌不忙地撩起校服下摆,又露出上次给她看过的那一块淤青:“这个,其实是那天晚上救你,被人给打的。”
  “……”
  很好,一块淤青,摁住了她兄妹俩。
  他还能再节约成本点儿么?
  顾挽听了这么多,终于听出点儿他这是打算讹人的意思,最开始惶恐不安的心情倒缓解了不少,也懒得挣扎,直接照单全收的点头:“直说吧,想要我做什么?”
  既然她够直接,季言初也不再做作,毫不客气的提要求:“以后帮你哥写作业的时候,也顺便帮我写一份儿。”
  原来这事儿还没死心呢。
  顾挽眉梢一扬:“就这样?”
  “你想得美!”
  他又敲了一下她的额头。
  “你数学不是挺好么,你哥说可以找你给我补习,所以从明天开始,每天放学后,你得给我上五十分钟的课。”说到一半,他吝啬的强调,“免费的啊。”
  顾挽举手,提出疑问:“那我要是画室有课呢?”
  “所以啊。”他不容置疑的说:“以后由我来接你下课。”
  顾挽思绪一顿,猜测他之所以这么做,八成是为了余今安。
  才稍稍转晴的心情,又阴云密布,她没好气的问:“没了吧?”
  他们一边走,一边研究,少年双手插兜,很嚣张的表示:“没那么简单,我现在还没想到,等想到了再通知你。”
  “那我要还到什么时候,总得有个期限吧?”
  顾挽谨慎的指出这项无形协议中的漏洞:“不然你让我还一辈子,我难道也要为你做牛做马一辈子吗?而且,也不能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吧?”
  “怎么?”
  他忽然停住脚,堵在她面前:“还没开始就讨价还价了?”
  顾挽认真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有些条件必须提前讲清楚。”
  他又弯下腰,与顾挽平视,顾挽视线一瞥,又落在他喉结那颗痣上。
  因为说话,他的喉结轻微的上下滚动着。
  态度恶劣又霸道的说:“负债累累的小奴隶,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顾挽:“……”
  哪有这样得理不饶人的?
  这个人,这么欺负小孩子,良心都不会痛吗?
  顾挽捏着书包带子,像个小尾巴似的,憋屈地跟在他后面,一路腹诽。
  见小姑娘委委屈屈的不说话了,少年低头,瞥一眼她毛茸茸的发顶,真的有点良心不安了。
  于是大发慈悲的改口,做出让步:“等我心灵以及身体上的伤都好了为止吧。”
  顾挽听到这话,忽地脚步一顿,想起什么,快速地从后背褪下书包,一把拉开书包拉链,将一直放在里面的两罐云南白药喷雾摸了出来,递到他面前。
  “本来是给我哥买的,现在给你。”
  像是终于找到了个正当理由,不至于师出无名:“你早一天好起来,我也早一天解脱。”
  少年一时愣住,沉默了好几秒,才有点不可置信地问:“给我的?”
  顾挽把视线瞥向一边,别扭地“嗯”了一声。
  又不放心地交代他:“红色瓶子是止疼的,白色是活血化瘀的,先用红色再用白色,你可千万别用错了。”
  “……哦。”
  他愣愣地接过喷雾剂,道了声谢,唇角缓缓勾起来,把东西揣进口袋里。
  “小顾挽。”
  顾挽正准备继续往前走,突然又被他叫住,命令:“张嘴。”
  她没多想,下意识就很听话地服从命令。
  下一秒就感觉他塞了个东西在自己嘴里,顾挽本能地抿了下唇,甜丝丝的。
  ——是颗糖。
  顾挽撇撇嘴,不以为然地抱怨:“你这是典型的打一耳光,再给颗糖。”
  季言初被这话逗笑了,笑声听着爽朗惬意,心情大好的样子。
  糖果从左边转到右边,口腔里满是浓郁的奶香味儿,顾挽的心情也跟着变得好起来,很大度地忘了他刚才是怎么欺负小孩的。
  少年走在前面,也给自己剥了颗,放进嘴里用力抿了抿,甜甜的味道,仿佛能一直蔓延到心里。
  “顾挽,我挺羡慕你哥哥的。”
  他突然出声,兀自往前走,没有转身。晦暗不明的光线里,纤瘦料峭的背影显得孤独而落拓。
  “能有你这么一个妹妹,真好……”
  不像我,
  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人。
 
 
第9章 
  把顾挽送到家,提醒她把门锁好后,季言初走出小区,看了眼手机。
  时间尚早,还不到九点。
  他漫无目的地在小区外的商业街闲逛,发现离这边不远,有一个很大的人工湖,湖边是杨柳依依的堤坝,倾泻曼妙的柳枝间,有五彩斑斓的灯带掩映闪烁。
  风景甚佳。
  这个时间点,堤坝上全是晚间出来活动的行人,也可以称作游客。
  老人小孩,情侣夫妻,抑或谈笑风生的年轻人,熙熙攘攘,你来我往。
  季言初懒散地靠在湖边一个凉亭里,没什么情绪地盯着这些来来往往的人群,从人声鼎沸,一直等到寥若晨星。
  他再次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半。
  再忙的人差不多也能闲下来了吧?
  按亮手机,他翻到相册里之前偷拍的那张照片,选中发送,紧接着,给接收的人发去一句点评
  【没有暨安那位漂亮,但脾气确实比她好。】
  卡着的时间似乎很准,照片和消息发过去不到半分钟,那边就有了回复。
  言简意赅的五个字:【路上,回家谈。】
  季言初吊儿郎当地挑了下眉,仿若接受了他的提议般,兀自点头:“行啊。”
  打车到家半个小时。
  季家别墅离市区不远,但依水傍湖,周边环境优雅清净。
  管家老许给他开门,愁眉苦脸的抱怨:“小祖宗,你怎么才回来啊?”
  季言初进屋,鞋都懒得换,回头问老许:“季老板回来了?”
  他从第一天来这个家,对季时青就是这个称呼,老许一开始听他这么叫还挺无奈,后来发现连季时青自己都不介意,他也就慢慢习惯了。
  他摇头,回答:“先生还没回来,不过提前交代了厨房,让煮了宵夜。”
  他又问季言初:“少爷,要不要让厨房多做点儿?”
  季言初正准备上楼,听他这么叫自己,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忍不住退了回来:“许叔,您饶了我成不成?”
  “且不说这少爷我当不当得起吧。”
  他笑眯眯的,下巴朝季时青的房间抬了抬,有些大逆不道的说:“是不是他亲儿子还不一定呢。”
  老许:“……”
  他脸上依旧带着笑,像是调侃般半真半假的恐吓:“真的,您以后别这么叫了,回头季老板听了不高兴,整不好炒你鱿鱼。”
  说完把书包往后肩一甩,踢踢踏踏的上楼,整个一玩世不恭,放荡不羁的纨绔德性。
  等真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又跟完成一场艰难的表演般,抿直了唇线,耷拉下双肩,垂下眼睑。
  自己一点一点的,卸下伪装。
  房间大而空旷,有豪华浪漫的落地窗,窗外是一整片树林与湖面。
  此时星光伴着岸边的灯光,与湖面交相辉映,星星点点的,把房间也衬得半亮。
  他索性懒得开灯,将自己扔麻袋似的扔到床上,瞪着一双眼睛盯着天花板,安静沉默的躺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半晌,他忽然感觉腰际有什么东西硌着他,挪了下身子,把手伸进侧边的口袋里,将东西掏了出来。
  是顾挽给的那两瓶云南白药。
  两个小巧的瓶子,一个红色,一个白色。他想起小姑娘略显啰嗦的交代,不禁莞尔。
  她把谁当小孩儿呢?
  虽是这么想,但也还是坐了起来,按照她叮嘱的那样,撩起衣服,先用红色瓶子,朝那片淤青喷了两下药剂,然后再用白色喷了两下。
  “嘶——”
  他用手揉着伤患处,不碰不觉得,一碰才知道疼得厉害。
  他有点对自己无语:“从前大大小小的伤受过多少,不用药也没见多疼,这倒好,终于有人给药了吧,还娇气上了。”
  又胡乱揉了两把,他把衣服放了下来。
  可能是药效起作用了的缘故,受伤的地方此时热呼呼的,连全身都感觉暖和了起来。
  因为这偶然感受到别人给予的温暖,此刻连带着他整个人,内心比平时都要柔软许多。
  在某一刻,他甚至还想过,如果待会儿季时青跟他和颜悦色,坦诚相待。
  那他,或许也能尽力的做到接受和祝福。
  毕竟他和季时青如果还有可能冰释前嫌,他也愿意为此付诸努力。
  没等一会儿,他的房门被突然打开。
  外面的灯光,将门口男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四十出头的年纪,保养得当,看起来像只有三十五六。
  和季言初漂亮到堪称极致的帅气不同,他的模样,是那种中规中矩的清隽。
  戴着金丝边眼镜,一身笔挺精致的西装,让他看上去冷漠孤傲,距离感很强。
  他站在门口,不冷不热的问:“怎么不开灯?”
  “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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