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庭春草色——乙夜/枼青衫
时间:2021-01-26 10:19:06

  拥抱的时候,她呼吸得很急,将他的气味记得很深。
  “没有。”
  而且……还挺香。
  或许“香”这个词并不准确,他的衬衣上残留有古龙水的气味,也许是昨天出门时喷的,留香到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前调后调之分,只是最单纯的原调Perfume。
  卧室的床还挺大的,睡两个人绰绰有余,一点不局促。林悠搞不清楚这是一米八还是一米五的床,反正枕头被罩这些都是从家里带来的,一样都没有买新的。
  昨天上班时着急,床也没铺,衣服七零八落挂在椅子上……要知道他会上来,她就好好收拾一下了。
  林悠很不自然地在左顾右盼,手指敲打在床单上,像在弹钢琴。
  任谁看都是临场紧张。
  訾岳庭问她,“你今天不用去单位吧?”
  林悠摇头。
  “那晚上我们可以约会。”
  “去哪儿约会?”
  訾岳庭和衣躺下,说:“先睡。睡醒了再想怎么安排。”
  马上他又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看了眼电量,剩下不到百分之十。
  “你有没有充电器?”
  林悠拉过床头的充电线,递给他。
  插好线,訾岳庭把手机递给林悠,林悠将它放在了床头柜上。
  “你也睡一会儿。”
  “喔。”
  她答应了。但坐着不动。
  他的手臂很快揽过来。
  “林悠……”
  “嗯。”
  訾岳庭抱着她,很轻地叹了口气,吐息都徘徊在她的发顶。
  “我说想和你试试,是认真的。”
  林悠沉默了一会儿。
  “知道了。”
  她悄悄说:“……我也是认真的。”
  他们达成了共识。
  訾岳庭松开她,翻身平躺,“睡吧。”
  他是真的困了。
  一张床,男人在左,女人在右。
  中午有太阳晒进来,林悠偷偷起身,将窗帘拉了起来。
  訾岳庭枕着手臂在睡觉,眼睫覆眼睑,眉目舒展,身体懈弛,像是无梦。
  他的鼻梁并不是完全平直的,倒像远山,有缓和的高低起伏,鼻峰要比鼻根处稍稍挺一些,鼻尖又比鼻峰更挺一些。
  林悠偷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开始担心他枕着手睡觉会血液不通。
  以前她看过一个新闻,说枕着胳膊睡觉会压迫到手臂的神经,导致肌肉缺血,严重的还会有截瘫风险。
  他年纪轻轻还没到四十岁,又帅又有才华,枕着的还是右手,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林悠越想越害怕,决定帮助他纠正睡姿。
  但林悠低估了男人的重量。几经尝试后她发现,要靠自己这点力气把他的手臂抽出来,是不现实的。
  不过她的“睡姿纠正”还是有成效的,因为人被她弄醒了。
  訾岳庭睁开眼,见她趴在床边,正盯着他看。
  他将右臂从枕下抽出,坐起来,捏了下鼻骨,手臂手指都活动自如。
  林悠放心了。
  他看她,“怎么了?”
  “没事。”
  林悠的视线还落在他的手臂上,“你手上怎么了?”
  訾岳庭抬手看了眼,是在工作室蹭上的石膏,一整天了还挂在手臂上,他自己也不知道。
  “没事,是石膏。”
  “怎么是粉色的?”
  她印象中的石膏都是白色的。
  訾岳庭答:“掺了颜料。”
  他用手去蹭,蹭不掉,林悠见状,说:“你等等,我去拿毛巾给你擦一擦。”
  正当她要起身时,訾岳庭拉住了她。
  他喜欢捏着她的手腕,最细的那一节,这样她哪里都去不了。
  空气中,暧昧在催化。
  林悠有种预感,她很快……要再多经历一个第一次。
  床头的电话响了,是他的。
  訾岳庭眨了下眼睛,松开她去看手机。
  他以为是家里打来的,没想到屏幕上写着“林文彬”。
  訾岳庭拿起手机,断开充电线,用口型告诉林悠:等我一下。
  他离开卧室,去到客厅接电话。
  “喂。”
  林文彬问他,“你不在北京吧?”
  “早回来了。怎么了?”
  “你晚上什么安排?我请你吃个饭。”
  “好好的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你来了就知道了。还有,叫上你外甥一起啊,不然喝了酒没人开车……”
  訾岳庭听懂了。
  如果他没猜错,晚上的饭局应该也会有林悠。
  挂了电话,訾岳庭没有立即回卧室,而是将手机里积压的讯息过了一遍。
  班级群组,学生邮件,银行账单,理财产品推销广告……訾岳庭关掉后台,回到主界面。
  现在还不到十二点。
  他其实只睡了三个多小时而已。但这三个小时的睡眠效率很高,他的精神恢复得很好。
  訾岳庭回到卧室,林悠坐在床边,也在看手机。
  林文彬当然也给她发了信息,说晚上吃饭的事情。
  “我小叔叫我晚上回市区吃饭……”
  “他也叫了我。”
  訾岳庭坐下,说:“应该没什么事,别多想。”
  林悠问他,“那我们一起去吗?”
  訾岳庭考虑了一下,说:“分开去吧。”
  没办法,自己做的媒,硬着头皮也得去。
 
 
第33章 .  饭局    极致的纯情就是极致的色情。……
  林文彬挑的地方是一家湘菜馆, 店内走的是中式武侠风格装修,每张桌之间用木屏风格挡开来,食材就摆在大堂里,用干冰烹着, 客人亲自看过食材后选口味点菜。
  訾岳庭在大厅绕了两圈, 才找到桌位。
  人一到, 林文彬就追着他问:“怎么来这么晚?”
  訾岳庭答:“路上堵车。”
  訾崇茂身体不舒服这事, 他还没告诉许彦柏。老爷子现阶段答应去做个检查, 一切等出结果了再说。现在不让许彦柏知道, 也是不想影响他工作的心情。
  年轻人, 容易受影响。
  下午訾岳庭还去了趟工作室, 看了眼学生的作品进度, 然后回的老宅。
  能赶在七点前到, 已经是他力所能及的最快速度。
  八仙桌,长板凳, 留给訾岳庭的位置在林悠左边。
  她换了件白T恤,头发像是刚洗过吹干, 还有点毛躁, 模样看起来和大学生一点儿区别没有。
  四个人,四方位,各怀心思。
  訾岳庭坐下,见桌上只摆了茶水和凉菜,问:“还没点菜?”
  “点过了,这不等你来嘛。”
  林文彬招呼小妹上菜。
  “这家的田鸡好吃。”
  田鸡,就是青蛙。林文彬平时喜欢找些稀奇古怪的馆子,是个老食客了,对各个菜系都略有考究, 偶尔也会在家折腾些新菜式。过日子嘛,总要有些兴趣爱好。
  刚见面,本该寒暄几句,但訾岳庭怕林悠不知怎么接,于是便什么也没说,只给自己倒茶,面向林文彬聊天。
  林文彬在夹炸黄豆,一筷子能夹上来两个,看样子就是练过的。
  “王燃的展你去看了没有?”
  “没。”
  “还挺不错的,她搞了些多媒体影像,对年轻人的胃口。有空去看看,说不定能给你这种老派艺术家提供些新思路。”
  早些年,訾岳庭对新媒体艺术的兴起持有积极态度。但近几年来,网红文化的盛行以及艺术风向的改变,让这类作品变得越来越有投机意味,而失去了内在的灵魂,成为了流于形式的快餐艺术,也让美术馆沦为了打卡拍照的背景布。
  人类文明用了诸多世纪赋予艺术品价值,现代社会用低俗审美将它们瞬间打回原形。
  林文彬还在聊王燃的展,“我看她的引言里还搞了段法文,诶,是你帮她写的吧?”
  訾岳庭心思不在这头,品着舌尖的茶涩,答:“不是。”
  沿对角线分隔的另半张桌,许彦柏也在和林悠聊天,聊锦城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你喜欢爬山?”
  “嗯。”
  “青城山、峨眉山、乐山……”
  “都去过了。”
  看来真的是爬山发烧友。
  “四姑娘山呢?”
  “没有。”
  “那我们可以自驾去那边玩一玩。”
  林悠居然还点头应了一声。
  訾岳庭暂时抛下自己手边的话题,瞄了许彦柏一眼。
  就没见他有这么积极的时候。
  一大平锅紫苏田鸡上桌,林悠拾起筷子试了一口。辣。不愧是湘菜,从舌尖一直辣到舌根。
  林悠赶紧往嘴里灌水,但茶水还烫,入口后舌头烧得更厉害了。
  林文彬也给她点了不辣的菜,但这家店招牌菜是田鸡,老板说不辣味道就不对了。
  訾岳庭见状,问林文彬,“点饮料了吗?”
  “咱们喝酒呀,喝什么饮料。”
  訾岳庭往右手边看,“你们喝不喝?”
  林悠点头,“喝。我喝椰奶。”
  椰奶解辣。
  许彦柏问有没有零度,服务员答没有,于是就要了和林悠一样的。
  饮料还没到位,訾岳庭又给林悠倒了一杯茶,先放着摊凉。
  动作自然又到位,一点儿也不刻意。
  林悠偷偷握住那杯茶,心里有点甜。
  “我看新闻,市公安局最近主力在搞网安行动,成立了好几个针对网络诈骗,网络赌博的专案组,你们所应该也接到通知了吧?”
  “嗯。”
  “那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什么?”
  “你想不想去专案组?”
  面对林文彬的发问,林悠有些不太舒服,毕竟桌上还有其他人在。
  她抬头,发现訾岳庭也在看她。
  但他的目光和林文彬的诘问不同,是温和沉静的,仿佛在说,没关系。
  林悠说:“想。但所里没有安排我去。”
  林文彬一点儿也不意外,“知道这种好事轮不上你。你们派出所位置也太偏了,跟乡下没区别……那附近是不是连网吧都没有?”
  “之前有一家。”
  林悠默默说:“……后来因为防火问题被我们派出所处罚停业了。”
  许彦柏在旁笑得还挺开心。
  “真的啊?”
  “真的。还有家KTV,也被关停了。”
  所里同事也经常开玩笑,说这是苦中作乐。
  “那你们平时要得罪不少人。”
  “嗯……”
  确实有不理解他们工作的,沟通无果,三天两头跑来派出所闹事,而且多是为一些鸡零狗碎的小事情,调解室基本上每天都有人光顾。
  林文彬不听他们打岔,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你们所就你一个女民警,总是在男人堆里,对你也不好……我想想办法,让你去市局跟专案组,离家也近,用不着可怜兮兮地住外边。”
  林悠不想折林文彬的面子,在饭桌上没有表态。
  但她表情上的抗拒,訾岳庭看得清清楚楚。
  今晚,菜色不是她喜欢的,话题大概也不是她喜欢的……所以全程都闷闷不乐。
  散场,还是老安排,年轻人先撤,让许彦柏送林悠回家,他们两人把酒喝完再走。
  林悠离座时,有些不放心问:“那你要怎么回去?”
  看似是在问林文彬,其实是在问他。
  訾岳庭答:“我们叫代驾。”
  林悠点点头,目光还有点依依不舍。
  林文彬训她,“人家小许都去开车了,你还磨蹭什么?明天不上班了?”
  到饭店之前,訾岳庭原本还有担心。但现在他很确定,林文彬是一点端倪都没发现。
  林悠走后,訾岳庭劝解了一下林文彬。
  “我觉得林悠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用你太操心。”
  “我也是前段时间看了个社会新闻,有个民警因为接警不力,被人打击报复了。现在基层派出所的民警不好当,容易得罪人,她一个年轻女孩子要出什么意外,我真不敢想。”
  林文彬感慨了句,“这世界上,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坏人多还是好人多真说不清楚。她要结婚成家了,那还有老公在旁照顾她,现在呢?我得对得起我大哥啊……”
  林文彬越说越煽情,訾岳庭听不下去了,“别喝了。你平时也少喝点酒,小心尿酸高。”
  林文彬反问他,“不喝酒还有什么意思呢?你说。”
  男人的乐趣,无非是那几样。生活早在结婚那一天起就被钉死了。有原则有担当的男人,能做到不在外头沾花惹草,但烟酒不沾的,那真是极少数。
  林文彬请客的目的也很明确,酒喝足了,便聊正事。
  “去专案组的事情,你跟你姐夫打个招呼,不管那孩子愿不愿意,按着头都得让她去市局上班。”
  訾岳庭算是知道为什么这叔侄两人不对付了,都是硬邦邦的人。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