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往往这种外表天然无公害的,更可能是心机绿茶,男人就吃这一套。
王燃觉得讽刺,果然世上男人都是一个德性,最终还是要挑个年轻漂亮的在身边,他也不过如此。
枉费她爱了他这么多年。
第37章 . 茶馆 为什么叫苃苃?
坐进车里, 訾岳庭开了会儿冷气,问:“你们接下来去哪?”
林悠撒了个谎,说:“我晚上要值班,突然接到的通知。”
“几点?”
“六点到岗。”
现在快四点了, 没剩多少时间。芳草地在城北, 马草塘在城南, 遇上晚高峰还要堵个几十分钟。
訾岳庭定好了路线, 决定先送林悠去单位。
开到半道, 訾岳庭才问许彦柏, “你待会儿去哪?”
为了看展, 许彦柏特意空出了一整天的时间, 没有别的安排。他翻了翻手机, 临时也约不到朋友出来, 就说:“回家去看姥爷吧。”
回老宅,方向一致, 也不必绕路。
訾岳庭决定,“那先送你。”
林悠低垂着头。这其实是她内心期望的安排。
路上, 訾岳庭接到助教的电话。
“教授, 工作室里的石膏用完了。”
“先问隔壁壁画系的工作室借一点。”
“雕塑泥也没了……”
“院子里那么多废泥塑,都砸了,扔炼泥机里管够。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炼泥机被几个新生弄坏了……”
訾岳庭头疼,要是以往,他就直接去工作室了。
后视镜里,林悠还拿着画展的宣传卡片在看,一声也不吭。
“先别做了,等我明天过去再说。”
挂了电话, 訾岳庭觉察车里有些过分的安静,后座的两人也没有要交流的意思,于是问了句,“画展怎么样?”
许彦柏将手机锁屏,放回裤兜里,“有点怎么说……死亡美学?说实话,不是我喜欢的风格。”
王燃的油画有自己独特的风格,人体比例多是扭曲的,并且刻意放大了五官在构图中的存在感。在那组关于溺水的系列油画中,女人在水下睁着眼睛,眼神空洞,格外有几分诡异。
许彦柏问林悠:“你觉得呢?”
林悠不懂那些专业角度的分析,只说自己的感受,“我觉得挺有寓意的,很生动……能放在美术馆里的,一定都是好作品。”
“这不一定。很多艺术家都是自己砸钱在办展。”
林悠第一次知道艺术行业的内幕,“那回报呢?”
许彦柏说:“知名度,宣传效益,好看的履历,外加卖画收入……我们学校就有一个专门的学科,叫做艺术管理。”
砸钱,请人策划,名师推荐,办展造势,卖画。现在的独立艺术家,基本都是这个套路。甚至于那些摆在画廊里的精美画作,很多都是艺术家们自己掏钱存挂的。
砸钱办展的目的是为了能有曝光度,让人看见你的作品,认识你的名字。
有些确实才华横溢的艺术家,一次就能出名。有些呢,砸钱也砸不出水花,昙花一现后便销声匿迹。
才华要被人赏识,被大众认可,并不是一件容易事,有时也需要一些运气成分。
“那些能拍卖到几千万的作品……”
“幕后当然有推手。”
许彦柏说:“艺术家本身,只是产业链中的一环而已。”
林悠的世界观被刷新了。
訾岳庭在听。许彦柏所言并不脱离现实,而是行业现状。
这也是为什么,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找不到画画的源动力。
抛开功利目的去创作,无疑是快乐的,但一旦涉及到自我经营,把艺术当成事业来做,就会开始有很多的顾虑。市场流派,风格定位,效益回报,以及与同行的竞争……纷扰因素太多。
訾岳庭把车停在草堂北路上,对许彦柏说:“你在路口下,走过去。”
他开的是右车道,进老宅还要调头,有得堵了。男孩子本身没那么娇贵,晒太阳走两步不打紧。
下车前,许彦柏和林悠打了声招呼,“我先走了,你好好值班。”
林悠说再见时,满是心虚。
车子重新汇入车流,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人。
“其实晚上我不值班。”
林悠在后座说:“我下周要去专案组,所以这周末所长让我好好休息两天。”
新的调派任务是昨天下来的,抽调林悠和沈一安两人去市局专案组,昨天在单位,老戴还拉着他俩腻歪了一阵子。
“案子破了我们就回来了,别哭啊,千万别哭。”
沈一安确实是他们所各方面能力最突出的,上面调他去专案组合情合理。林悠知道自己的能力、资历、办案经验都还不够火候,所以她对自己的要求就是去虚心学习。
訾岳庭没有改变路线,把车开远了一些后停下,“要不要坐前面?”
刚上车时,他就读懂了她的心思。她撒谎时的神态,每次都一样。
林悠拿着那只新买的帆布袋换到副驾。
值班的日子,林悠几乎每晚都在想着约会的事情。这两天的休假对她来说实在太宝贵了,就算今天他没有来陪他们看展,她也想好了要去找他。
林悠问他,“你一般约会都做什么?”
訾岳庭认真回想,发现自己根本不记得上一次约会是什么时候了。他只能想起上学时的事情。
訾岳庭无奈地笑了笑,答复她,“看展。”
“看完展呢?”
“吃饭,看电影……你饿吗?”
“不太饿。”
訾岳庭看了眼仪表盘,这个点吃饭,确实有些早。
右侧的指引路牌有寺庙标识,转弯时他留神看见了,于是想到一个好去处。
武侯祠附近有不少古色古香的茶馆,是文艺青年热衷的打卡地点。
訾岳庭把车停在景区的露天停车场,两人沿着古巷寻去茶馆。
周末游人如织,又逢四五点的客流高峰,为免她被挤到,訾岳庭下意识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到了人疏的地方才松开。
值班的缘故,他们其实有段时间没能见面,但又好像昨天才见过,每当靠近时,那种心动的火花并没有减退,反而越燃越盛。
两人很自然地在说话。
“你这几天在做什么?”
“画画。”
“画完了吗?”
“快了。”
“是不是直到你画完,我都不能看?”
“嗯。”
他还没有找回那份大方向别人展示自己作品的自信。
訾岳庭沿路找了家铺面雅致,内里清闲的茶馆。
茶馆大堂零散坐了三五桌客,有来会友的,谈生意的,也有像他们一样,无事可做,专程来偷得浮生半日闲。
坐下后,看见茶单,林悠知道了这家店人少的原因了。
因为贵,随便一泡都要三四百,单独的榻榻米隔间还有最低消费。
开门做生意,自然知道看人下菜碟。如果是年轻客人来,老板通常会推荐他们坐在大堂,若他们有人看中了榻榻米茶间,老板就会友情提上一句最低消费的事情。
毕竟两人的年龄差距摆在这里,林悠不会花枝招展地打扮自己,出去说自己是二十五岁,别人都觉得像十八九岁。这样一对茶客走进来,常人看了第一眼,联想到的都是事业有成的已婚男人和被包养的女大学生。
出门下茶馆,隐蔽性很重要,当然不可能坐大堂。
老板话不多说,将他们往最好的隔间领。
茶馆除有常见知名的茶种,还有一些本地特产的川茶,竹叶青,峨眉雪芽,蒙顶山茶……以绿茶居多。
訾岳庭摸不准林悠喝茶的口味,就点了一泡明前蒙顶,一泡桂花红茶。
茶艺师为他们冲泡好头三道,先介绍茶种和些品茶事宜,后又端来夏令茶点,梅子果脯豌豆黄,最后合门离场,留客清净。
墙上挂书「今日无事」四字,盖碗茶工序繁多,确实要有闲情逸致,花上半日功夫慢慢品鉴。
先尝蒙顶,再泡桂花,方能品出甜味来。
訾岳庭给她斟好茶,说:“尝尝。”
林悠小心翼翼喝一口,入口微苦,茶香漫溢至舌根,才由涩转甜。
林悠的回答是:“好喝。”
对于不懂茶的人来说,茶叶确实只有好喝和不好喝之分。多余的形容词,她想不出来。
年轻人,多数没有喝茶的习惯。林悠不怎懂茶叶,但她知道北川也是茶乡,特产苔子茶。
小坝乡的高山密林中藏有不少梯田,每年清明,奶奶都会带她去山上采茶,但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訾岳庭突然想到,“你小名叫什么?”
他常听林文彬喊,但一直不知道那个字怎么写。
“苃。草字头底下一个友字,念第三声。”
“为什么叫苃苃?”
“是一种狗尾草的名字。以前奶奶家的后院里长了很多这种草,后来地震来了,没了。”
林悠含声说:“都没了。”
一泡茶凉了。
訾岳庭摁键烧水。
桌上的茶点没人动,林悠偷偷拿了一颗梅子含在嘴里,不怎么酸。
“你下午为什么不进去一起看展?挺有意思的。”
她之所以会答应许彦柏来看展,只是因为对王燃有所好奇。
訾岳庭在烫杯子,直接绕过她话中的叠嶂答:“她不是我前女友,只是个朋友。”
至于其他内容,他没有提,也是为让她不必胡思乱想。
那时,他正巧过够了颓靡的生活,看到王燃对创作热情,于是想试着搭上这辆顺风车,走出逆风处境。
但事实上,他们之间的创作状态并不融洽。
王燃喜欢在嘈杂的环境里画画。放着震耳欲聋的摇滚乐,满屋子开着灯,电脑电视投影仪……她喜欢把所有信息素都塞进一个空间里。
而他需要的只是一个空房间,一块白画布,一个人安静独处。
在一起画画,和在一起过日子,其实都一样。
要找到合适的人才行。
林悠将梅子咽下去,紧接着含下一口茶,“哦”了一声。
她倒不是有多么小心眼。他结过婚,感情经历肯定不会像她一样是白卷。说白了,她就是好奇。好奇他会喜欢怎样的女人。
实际见到王燃的时候,林悠有些泄气。
无论是肖冉还是王燃,站在她们面前,自己完全就像个小女孩,全然没有魅力可言。
他好像没理由喜欢她。
訾岳庭在耐心泡茶。他发现了,林悠喜欢吃甜食,酸梅果脯,都是酸酸甜甜的,吃起来就不停嘴。完全是小女孩的口味。
林悠还有别的担心。
“之后……如果许彦柏约我,我该怎么办?”
“你们可以像朋友一样相处。”
“你不打算告诉他?”
訾岳庭说:“不是现在。”
秘密告诉一个人,就等于告诉给了所有人。
第38章 . 初吻 树欲静而风不止。
屋檐外, 暮色四合。
一方室内,茶香袅袅。她款款在说,而他默默在听。
「色戒」中也有这一幕。暖黄灯下,男人和女人, 同坐榻榻米。
不过是居酒屋换成了茶室, 乱世烟云早已散尽, 唯剩太平盛世。
人常将情爱挂嘴边, 多少有些言过其实。这世上哪来那么多深情不渝, 无非是两人结伴, 身影成行。一个人说话, 一个人听。
“……我现在一个人住, 生活和家里没有太多交集, 瞒着是没问题。但时间长了, 继续发展下去,总有一天要坦白。我不知道我小叔会怎么表态, 也想象不出来,反正肯定不会容易。或许早点告诉他还好些, 这样能给他时间接受, 就像我当初要考警察,他虽然不理解,但最后也还是接受了。”
说到最后,林悠开始泄气。
“都是我一个人在说,你都不说话。”
訾岳庭放下手里的茶碗,空出身侧的一席地。
“过来。”
林悠坐过去。
“我平时上课话说得多了,有时想休息一会儿。我在听。”
即使坐的这样近,訾岳庭照旧只是握住她的手,说:“你考虑的这些, 不是一定要眼下解决的。不如顺其自然,等发生到那一步再说。”
林悠脸上仍不见笑靥。
訾岳庭低首,“怎么了?”
“我师哥说,专案组很忙,经常要出差到外地查案子。我们之后可能没什么时间见面了……”
恋爱中的女孩,总是想得很远,担心太多。
看见她眉间的浅褶,訾岳庭有些无奈。让她坐过来,其实是想让她不那么拘谨,没想是适得其反。
訾岳庭答,“你又不是要出国,不会的。”
可是她现在很迷茫。
明明他就在身边,也说过是认真的,她心里仍是漂浮无定,像只翩旋的鸟儿,找不到一根能站稳脚的树枝。
她想象中的热恋,应该是亲密无间的。身体心灵两相契合,甜言蜜语过耳一遍。
可他的态度却总是不温不火。
她总在担心,过完今天是否会有明天,见完这一次,下次见面又将是什么时候。
林悠也开始沉默。
她盯着两人握合的手。他的手是有温度,有力量的,垂放状态下,手背处的血管脉络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