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南恒闻言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助理压低嗓子同他道:“刚刚接到沈总的电话,傅小姐和顾小姐下午在世贸逛街,中途遇上个手脚不干净的小偷,发生了点冲突,目前沈总已经在过去的路上……”
傅南恒眉心一跳,面色沉了下去:“是瑧瑧被抢了东西还是受了伤,那小偷对她动手了?”
“没有没有,”跟着他的这个助理是傅南恒的心腹,见状连忙解释,“您说反了。”
傅南恒:“……?”
助理一言难尽道:“……准确来说,是傅小姐和顾小姐合力,帮助保安把那个小偷抓了。”
傅南恒:“……”
这小偷不知是个从哪冒出来的楞头青,见傅北瑧她们衣着光鲜,就对她们背着的包起了心思,奈何偷盗的技能实在太不过关,才对顾予橙的包伸出刀子,就被傅北瑧一眼扫见。
顾予橙肩上背的正是她刚从专柜拿到,美滋滋和傅北瑧展示了半天的“新欢”,她听见傅北瑧的声音,回头一看包包上再明显不过的划痕,整个人顿时就炸了。
傅南恒一时也不知道他此刻该做出什么表情,他头疼地道:“一个包而已,她们想要,买几个不行,瑧瑧在旁边,也不拦着点?”
助理打量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补上句:“起先那小偷被发现后想跑……半途把他抡倒的那只包,就是傅小姐扔的。”
傅南恒:“……”
这种时候,她扔东西的准头倒是上来了?
傅南恒一时语塞,半晌才头疼道:“她们现在在哪,我过去看看。”
他说着就过去和夏老爷子哭笑不得地把事一说,打算提前离场,结果刚和老爷子说完事情经过,就听段时衍紧跟着告了声“失陪”,继而抬腿向他这边走来,大有要跟他一起走的意思。
傅南恒一顿,他不得不提醒:“段总,我是因为舍妹那里有事,才要先走一步。”
你跟过来算怎么回事?
“我知道,”段时衍脚步未停,“既然傅总也说了,我和北瑧是朋友,知道是她有事,我于情于理,总该过去看一看。”
他说着侧头瞥他一眼,傅南恒怀疑是他眼花,竟然恍惚从那一眼中看到了类似于“怎么走得这么慢”这类的催促。
“……”
理是这个理没错,但他怎么就觉得那么别扭呢。
只是眼下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傅南恒只能暂时将心中的古怪情绪往底下放一放,大步向停车场走去。
—
世贸附近的警局内。
在接到商厦保安打来的报警电话后,警察来得很快,现场了解过事情经过,又请了傅北瑧和顾予橙到警局帮忙做个笔录。
顾予橙路上还在抱着她可怜的包包唉声叹气和傅北瑧抱怨今天运势不好不该出门,结果前脚刚走进警局大门,后脚就被接到跟着她的司机打来电话的沈铎逮了个正着。
傅北瑧一边自动忽视了顾予橙向她发来的求救信号,没良心地看着自家好友被她老公沉着一张脸训得蔫头耷脑,一边庆幸地想,幸好她今天是自己一个人出来的,否则这会儿发生的事,岂不早被汇报到了她哥那里。
感谢感谢,看来幸运之神还是很眷顾她的。
倒是她看沈铎接到消息后过来的速度和他此刻的反应,他们这对联姻夫妻倒不像顾予橙口中描述的那么塑料嘛。
“看戏看得很开心?”
“还可以吧,”傅北瑧听见背后传来的声音,漫不经心地答了句,“要是手边能有盘瓜子就更——”
等等,为什么这个声音听上去那么耳熟?!
傅北瑧后颈的寒毛咻得竖了起来,她捧着一颗心惊胆颤的小心脏僵硬回头。
她亲爱的大哥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皮笑肉不笑地紧盯着她。
傅北瑧的视线心虚地平移,缓缓挪到了她大哥旁边的段时衍身上。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他会和她哥哥同时出现在这里,但傅北瑧仍抱着最后一丝希冀,狗狗祟祟向他传递了一个“救我”的信号。
段时衍面沉如霜,她发去的求救信号更是被他冷漠无情地挡了回来,皱巴巴地团成团,在她脚步哭兮兮打了个滚。
傅南恒哪能捕捉不到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的小动作,当即没好气地从鼻尖发出一声“哼”声。
傅北瑧:“…………”
怎会如此?!!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看人戏者,人恒看之??!
第三十三章 “是存心想让我心软吗?”……
从警局出去时, 外边的天幕已经暗了下来,日光被挡在乌云后,像是随时可能降下一场细雨。
顾予橙一脸如丧考妣的被沈铎提上了车, 傅北瑧眼看着傅南恒臭着一张脸向她走来, 不等他开口,她就立马站直了身子, 认错的话张口就来, 姿态熟练非常:“我错了,都是我不对,我不该不分轻重和小偷产生冲突让哥哥担心, 向哥哥保证, 绝对没有下次……”
傅南恒抱着胳膊, 完全没有被她良好的认错态度打动:“然后呢?”
他看穿了她的小把戏, 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冷嗤:“再有下次, 虚心受教, 屡教不改?”
“扔包丢小偷的时候准头那么好,你小时候我没让爸妈带你去学标枪真是可惜了!”
“……”
傅北瑧心底大声腹诽, 她哥的臭脾气是随着年龄成正比增长的吗?!
两兄妹从小一起长大, 她翘翘尾巴, 傅南恒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也只有现在, 她见他听到消息后便匆匆赶来的样子理亏,才会乖乖站在那里任由他训。
要是换个场合,这丫头指不定早就爬到了他头顶耀武扬威。
他啧了一声, 向她伸手过去。
傅北瑧一看傅南恒这动作,就知道他是想把她塞进车厢带回家教训。
……想到之后可能会面对的循环式教育,傅北瑧顿感不妙, 不等傅南恒碰到她的衣角,她就已经一个箭步冲到段时衍身后,拉着他把自己挡得严严实实的。
傅南恒被她这一动作给气笑了:“往哪儿躲呢,还不快给我过来。”
“你先悄悄气,我等下还和段总有正事要聊,就不跟你回去了,”即使是说瞎话,傅北瑧也照样说得理直气壮,“哥你赶紧走吧。”
说着还从段时衍身后伸出只手来,挥挥手做了个赶人的手势。
连指尖都透着股“快走快走”的嫌弃。
段时衍瞥了眼那只伸出来的白皙小手和躲在他身后姑娘毛绒绒的发顶,他突然开口:“傅总。”
他不动声色地对傅南恒道:“左右都是顺路,等会儿我可以安全送北瑧回去。”
傅北瑧那只作赶人状的手停顿了三秒,果断改成了上下点头的动作。
“……”
傅南恒好气又好笑地瞪她一眼,碍于还有段时衍这么个外人在场,他不好做得太过,再加上他的确还有事要忙,只能暂时放她一马:“行,我走。”
“好好照顾自己,闲了多回家住住,听到没有?”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傅南恒这才转身上车。
临走前,他忍不住摇下车窗,往外瞧了一眼。
是他多心了么,他妹妹最近和段时衍的关系,是不是有些太近了。
怎么总觉得看她和段时衍站在一块儿,比她当年和宋彦承那臭小子立下什么狗屁婚约更让他看不顺眼。
—
傅南恒一走,傅北瑧顿时松了口气。
她扭头冲段时衍摆摆手:“那我就先走了,回见。”
“走什么,”段时衍掀起眼皮,视线在她脸上打了个圈,不紧不慢地张口,“不是说,还有正事要跟我聊。”
“……”
“怎么又不聊了?”
……这不是再明显不过的一句托词吗,她就不信段时衍会听不出来。
傅北瑧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原地,忽然意识到某个残忍的现实。
她前一秒的护身符,似乎只是短暂地保护了她一下。
她哥才刚走,他就迫不及待地要变成下一张催命符了。
傅北瑧鼓了鼓脸颊,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浑身翠绿的悲伤蛙。
她小步将自己挪进段时衍车里,目视他抬手拉上驾驶座司机与后车厢之间的隔板,随后沉着脸转向她。
傅北瑧蔫蔫地坐在那里,翻出手机捣腾了一会儿,用两根手机将手机屏幕对着段时衍举起,挡住了她大半张脸。
段时衍往她手机屏幕上一扫。
亮色带着闪光的大字正从她屏幕上滚动而过——“来吧,向我开炮。”
段时衍:“……”
段时衍扯了下嘴角,看着傅北瑧从手机屏幕后冒出来可怜巴巴的眼神:“我一句话都还没说。”
“北瑧,你这个样子,”他停顿了一下,眸色沉沉地看向她,“是存心想让我心软吗?”
“……”
傅北瑧长了张嘴,本能地想给出一个否认的答案。
但考虑到她刚才的所作所为,到了嘴边的话,忽然就生出那么点点小心虚。
段时衍:“如果是的话,你成功了。”
他一只手放在她的手机上,将手机往上提了提。
傅北瑧眼前的世界一变,被手机壳上汤姆猫和杰克的互动占满。
她听见段时衍道:“所以,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就这么说话吧。”
“……”
傅北瑧知道他想说什么,她自知理亏,无缝衔接地进入了忏悔状态:“我错了,都是我不对,我不该——”
“不该不分轻重和小偷产生冲突让我担心,向我保证,绝对没有下次?”
段时衍怡然补上她的后半句:“同样一番话,十五分钟前,你才和你哥哥说过一次。”
“我自认记性不差,不至于刚发生过的事,这么快就忘了。”
“还是说,这就是你做检讨时一贯的……”他想了想,找了个合适的形容,“模板?”
傅北瑧往椅背里缩了缩。
小动物般的警觉告诉她。
不能认。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承认。
她努力调整了心态,抬头一脸茫然地和段时衍对视:“啊,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明白。”
段时衍笑了。
他嗓音散漫:“嗯,演得不错。”
“不去当演员可惜了。”
傅北瑧:“……”
啊啊啊她的手机为什么不能再大一点,最好是能让她把她整张脸都遮起来!
段时衍:“放松点,我不是你大哥,没有要为了今天发生的事教训你的意思。”
“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有没有想过,”段时衍顿了顿,幽深视线落在她脸上,继续缓声开口,“万一今天下午你们碰见的那个小偷,他的胆子比你想象中更大一些。”
“或者你一只包扔出去没能砸中他,反而让他放弃逃跑奔向你们,意图用你威胁保安放他逃离商场,事情的结果会变成怎样?”
“……”
傅北瑧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两下。
她听见耳边有道声音悄悄告诉她,糟糕。
她这个人,一向吃软不吃硬。
比起傅南恒对她凶巴巴的教训,像段时衍这样的,更让她招架不住。
她眼神不自在地游移了一下,用气音小声替自己辩解:“我知道了,其实我也不是什么都没考虑过,那个小偷划予橙包的动静那么大,被发现后又慌成那样,一看就是个生手,应该没那么大胆子……”
毕竟偷窃未遂和持刀威胁人,可是两个重量完全不同的罪名。
“段时衍。”
尽管有那么多理由,但傅北瑧抬头,对上男人那双深色眼睛,嗓音轻得像是一只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的名贵猫咪,心虚地收起挠人的爪子,把肉垫放到他伸出的手上,“我让你担心了,是不是?”
段时衍将猫咪伸过来的肉垫握紧掌心,他掀起眼皮,似有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终于发现了?”
傅北瑧:“……”
她也不是那么没良心的人啊!
愧疚感扑面而来,哐当一下打了她满脸。
正当她绞尽脑汁地想着该怎么构思出一篇跟以前截然不同的检讨时,耳边传来段时衍低醇的声音:“能知道我担心,还不算太没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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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瑧瑧我气死了,你说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不讲道理的人,沈铎他这个人是不是有病,是我遇到小偷,是我的包被小偷划坏了,该生气的人是我才对,他这是在气个什么劲,脾气比我还大,简直不可理喻!”
临下车前,傅北瑧接到顾予橙打来的电话。
顾予橙正在气头上,嗓门大得很,即使没开外放,她说话的内容在封闭车厢里,也很容易被坐在她身旁的另一个人听到。
听完她的抱怨,傅北瑧一个激灵,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对电话里的顾予橙道:“话不是这么说的。”
“依我看,沈总在警局说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嘛,换个角度想,也是对你关心的一种表现,”她说到一半,悄悄抬起眼往段时衍的方向张望了一眼。
察觉到她的视线,段时衍扬唇,给了她一个淡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