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芮笑专注地看着他:“那最后是怎么决定的呢?”
几秒空白之后,庄久霖竟然浅浅一笑:“也许就是因为那首《月半小夜曲》吧,我选了香港的offer。”
“噢……”田芮笑好像没那么开心,“那唱歌的一定是一个美女咯。”
庄久霖又看了她一眼,说:“是一个从香港辍学的男孩。”
田芮笑“哦”了一声,听完了解释,才意识到刚才自己那句话有多么大胆。
下了三环之后,很快接近万邦公馆。真是奇怪,明明和他没什么关系,她竟不用向他报住址,就好像……他常送她回家似的。
下车前,田芮笑最后问:“那先生去了香港之后,觉得自己选对了吗?”
庄久霖淡漠声音里永远有一股力度:“既然选了就没有对错,我走的路就是最好的路。”
“好,”她笑了,“谢谢您。”
他收下道谢,不问缘由。
田芮笑解开安全带,抬眼,对上庄久霖的双眸。夜色隐去他几分锐气,许是错觉,她认为他此刻的眼神很温柔。田芮笑心尖一动,笑:“先生晚安,明天一路顺利。”
临别时他又变成了那个冷冰冰的庄久霖,轻轻点了头。
他的车扬长远去时,田芮笑没来由地回头看了一眼。
一阵风起,她抬手捋开碎发,碰到自己滚烫的脸颊。明明天气很冷,他车里的暖气也只刚好而已。
一夜过去,天光熹微时田芮笑就睁了眼,最先意识便是那句“我通常六点起”。她拿过手机一看时间,06:47,那么……他应该在跑步,又或者游泳?
田芮笑忽然发现,除了一个公务邮箱,她没有庄久霖任何私下联系方式,没有微信,也没有手机号码。
——等等?她在想什么?她为什么要跟他有私下联系?
田芮笑晃晃脑袋,一掀被子遮住脸。
她觉得自己最近有点奇怪。
连着三天田芮笑都到学校做毕设。
偶然间,她突然就想问江曼丽:“丽姐,你一直不结婚,是真的没有遇到很喜欢的人吗?”
江曼丽白了她一眼:“这有什么奇怪的,地球七十亿人,遇到喜欢的多难啊。”
“可是你那么优秀,又漂亮又有能力,人又那么好。”
“优秀,漂亮,有能力,人又好,”江曼丽复读一遍,“那不是你自己吗?你怎么也没对象?”
“……好吧,明白了。”
江曼丽摘下眼镜,盯着她:“你这是去浦越看上哪个帅小伙了?我不是让庄小弟看紧手下的人吗?还有来招你的?”
田芮笑莫名心虚,笑道:“哪有啦!他们那么忙,哪有时间撩妹哦?”
“说的也是,那你……”
“我先去吃饭啦!”田芮笑匆匆从办公室逃走了。
她真是疯了,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心虚。
一天之后,英国传来消息,浦越正式宣布推出债权投资平台,此前接洽过的相关公司一早股价高开,截至收盘最低涨幅也超过了10%。
午饭时,田芮笑将新闻拿给蒋纯看,对财经一窍不通的她自然毫无兴趣,只记住了田芮笑夸的那些彩虹屁。
“Anna说的对,”田芮笑嘴角挂笑,“慢慢的真的会发现,他的厉害绝不是浪得虚名。”
“喂——”蒋纯冲她面前打了个指响,勾回她的神,“你知不知道你今天从见到我到现在都在说他?庄先生庄先生庄先生,真够假惺惺的,下次别让我听见你喊哪个老师全名。”
田芮笑全然没听,低头滑着屏幕看新闻,突然惊喜地喊:“你看你看,有他一张照片。”
蒋纯接过来往里一看,西装革履的庄久霖正与英方代表握手,温然俊雅,气度不凡。“帅倒是帅,”蒋纯挤挤眉毛,“你要是对谁也能这么投入,早就脱单了。”
田芮笑看了她一眼,不说话。
“你这是什么表情?”蒋纯眉头一皱,“你不会想找他吧?”
“你这是什么反应?”田芮笑学她的语气,“好像上次让我下手的还是你?”
“我收回!”蒋纯似乎意识到了严重性,坐正了身子,“田芮笑我告诉你,这种男人你惹不起的,豪门富商,金融精英,还比你大那么多,你这种傻乎乎的小姑娘,他分分钟能把你玩儿死。”
蒋纯对什么都不上心,感情却看得很通透。这两位电信姐妹花,一个主理性,一个主感性,互补为彼此带来能量。
“可是……”田芮笑不是真的想辩解,“以前有人找我爸妈想撮合联姻,也是找的这种配置啊。”
“你醒醒!那能一样吗?”蒋纯吼。
——不一样。她自己就先回答。他是那道最耀眼的光,无出其右。
蒋纯更严肃了:“首先,之前那些都是同龄人,聊起来容易多了,即便以后对方变成什么样你都是知根知底的。你知道大你九岁是什么概念吗?他开始在名利场争斗的时候,你连名利场是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事,用过什么手段,有过什么样的感情……田芮笑,你要是那种会玩儿的就算了,你、就你……”
从小养尊处优,父母宝贝她,姐姐宝贝她,出门在外到了朋友面前,她还是被宝贝着。田芮笑一直以此为傲,也并不热衷于懂得太多人情世故,怎么到了现在,单纯却成了一种限制?
田芮笑知道蒋纯是对的,但她不想认同:“没参与他的过去,就不能参与未来吗?”
“你没搞清楚我的重点,”蒋纯叹了口气,有点恨铁不成钢,“换了别人可以,但是庄久霖太危险了,你搞不定他的。”
田芮笑眉头一挑。
哦?是吗?
第14章 一同出差
“话说回来,”蒋纯停了筷,往前一凑,“你不是怕他吗?怎么突然就打起他的主意了?”
“谁说不怕了?”田芮笑脑袋一塌,秒怂,“我刚才就是顺着你说的,你都不知道,他送我回家那天我的手全程都在抖。”
蒋纯嗤之以鼻:“我看你不是害怕,是春心荡漾太过激动。”
在田芮笑脑海中,那张隐于暗影的俊颜一闪而过,那道低沉的声音荡起,“我走的路就是最好的路”,那一刻,她觉得他整个人都在发光。
似乎也开始……没那么怕他了,在知道了他也曾犹豫,也曾奋斗,也曾在某个年少的深夜为未知前路而痛饮之后,她终于明白,他今日站在神坛之巅,都是步步付出的结果。
田芮笑最后说:“逗你玩儿呢,我只是有点……崇拜他而已。”
蒋纯说:“你最好是。”
周一回到公司,田芮笑没见到庄久霖。或许他还在英国——这种有方向地猜想他行踪的感觉可真奇怪,明明她本不该知道。
到了周二,她帮忙跑腿送文件,电梯升到25楼,门“叮”地一声推开,庄久霖站在里面。
田芮笑脱口而出:“先生回来了?”那语气就好像,临别时他曾许诺“等我回来”。
庄久霖“嗯”了一声。
站在一旁的邱恒低低一笑,田芮笑这才注意他的存在。
庄久霖从她身边掠过,她望了一眼他宽厚的肩头,莫名觉得他的神色有些凝重。债权投资顺利签署,中英两头一片欢呼,这明明是一次值得开庆功宴的凯旋呀。
果然,庄久霖匆匆开了个高管会议就不见了。之后一连几天,他每天都到公司,开很多的会,见不同的人。就连一向欢闹的Anna也少了很多话。
晚上回到家里,田芮笑打开了庄希未的微信对话。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想要知道关于他的事。
田芮笑犹豫着按了发送:学校确定了吗?
发出之后,田芮笑什么也不做,就在沙发上抱着自己,等回复。
不久后,庄希未回:还没有,家里这几天有事。
田芮笑一颤,问:怎么啦?要紧吗?
庄希未:爸爸的病复发了。
田芮笑怔住。她听庄希未提过几次,她爸爸的身体不是很好,去年在美国做了手术,近一年都在疗养。之前她并不知道那就是庄徐行,这么说来,浦越近年事事以庄久霖为先,庄徐行逐渐隐退二线,实情是因为庄徐行病重?
董事长变故会引发股市动荡,项目变动,庄家也够隐秘,浦越上下无一讨论此事。
田芮笑再问:那怎么办?还要去美国吗?
庄希未回:还不知道,我哥只让我照顾爸爸,都是他在跟医生商量。
田芮笑想起那天庄久霖沉冷的面色……原来家里越是紧张,他就越是要照常到公司上班,一一接过庄徐行来不及处理的事。
她心底一陷,似乎没意识到自己对那位超级英雄般无所不能的男人的关心有多么多余而遥远。
这几天田芮笑和孙兴都在帮忙做一份材料,一直做到周三上午,组里带头的姐审过之后,让她送到正在庄久霖办公室里的Anna手里。
田芮笑进门时,Anna、庄久霖还有一位高管正坐在沙发上开会。Anna把她送过来的材料分给其他两位过目,她最先看完,便对田芮笑交代一些明后天的任务。田芮笑顺嘴一问:“Anna姐又要出去啦?”
Anna冲她挑眉,故意道:“去深圳——哦亲爱的,别那样看我,这次是庄总带头,下个月如果是我带的,我一定带上你。”另一位高管看了过来,Anna笑笑解释:“这个小妮子是深圳的。”
田芮笑也笑:“深圳已经快三十度了,早晚没什么温差,姐可以穿得凉快一些。”
“好,知道啦,爱你。”
一直没动静的庄久霖看完了材料,阖上放到一边:“没问题了。”
Anna说:“好了,你出去吧。”
田芮笑欠欠身,转身出去。门还没关紧就听见那位高管说:“她事做得不错,来了多久了?”
Anna在笑:“连最不常来的您都听说了,我们小田刚来一个月,虽然不是商科出身,但是学习速度、英文水平,还有沟通协作能力,都在我们想要的标准……”
听到如此,田芮笑不得不有点心花怒放。因为就连清北学生的留用概率也只有十之一二,孙兴下月实习期满,他就曾坦言为此发愁。
次日一早Anna就随庄久霖出发,北京今天很晴朗,偶有飞机划过碧空,田芮笑竟下意识猜那会不会就带着庄久霖。
午后刚过,田芮笑就接到Anna电话,要她赶最近的航班,送一份材料到深圳。按理说跑这么远的腿应有所歉疚,Anna却笑意盈盈:“正好连着周末,你就可以顺便回家待两天,公司报销来回,亲爱的,这么好的事都让你碰上了。”
很有道理的样子。
田芮笑登上下午五点的航班,回到那个春天不开花、秋天不落叶的深圳。
浦越以团队为单位承接项目,作为团队老板的Anna拥有最高决策权。而能请动庄久霖坐镇的项目,必然是诸如英国地产债权平台这般,与团队之间有着天壤之别的量级。
到了深圳,一位男同事来接田芮笑,告诉她:“Anna姐跟庄总有饭局。”
田芮笑问:“你不用跟着?”
对方摇摇头,笑言:“我们没有Anna姐海量,她一个顶我们仨。”
庄久霖一行下榻在位于CBD的酒店,同事按出差规格给田芮笑也订了房间,就在Anna隔壁。到酒店时已是灯火将熄,所有公差都从明日起排。
安顿之后,田芮笑给妈妈打了电话。得知女儿突然回到,芮娴在那头一跃而起。
“可是妈妈,我今晚还不能回家,”田芮笑声音嗲软,变成彻底的小孩,“同事要给我培训,明天要带我一起去开会见客户,可能到了下午或者晚上忙完了我再回去。”
芮娴一连答应:“不急不急,先好好工作,给领导一个好印象。”
零点过后,Anna才来敲田芮笑的门。她穿着浴袍,沐浴之后脸上仍带着酒后的红晕。
明明是没有越界的正常问候,田芮笑却有一丝心虚:“先生也回来了?”
“回来了,在楼上行政套间。”Anna似乎没瞧出这声称呼哪里不对。
Anna过来交代田芮笑明日随行事宜,要见什么人、开什么会、用到什么材料,甚至要说什么话,一一教导。
“到了晚上有个晚宴,随便聊聊而已,不必换什么衣服,”Anna扶了扶田芮笑的肩,有些认真,“亲爱的,姐姐很久没有碰到这么讨人喜欢的小孩了。以你的学历要留在浦越是不容易,但就目前看来,有一些高管对你的印象都不错。浦越每年的管培生到最后都会安排一场晚宴,考察礼仪举止,但那毕竟是模拟的,明天的才是真枪实战,你要好好表现。”
遇上一个愿意亲传的师父实属珍贵,在这方面,田芮笑一直都很幸运——当然,这离不开她人见人爱的性格。
田芮笑乖巧而认真地说:“好,谢谢Anna姐,我一定做到。”
翌日一早,田芮笑在酒店餐厅里见到了庄久霖。他着灰色衬衫,系温莎结,身上无一丝褶皱。他在她进入餐厅时与她一眼对上,细眯着眼,似乎在确定那是不是她。
田芮笑由远及近,庄久霖收回目光。她问好道:“先生早。”他重新抬头,应了声:“早。”
一旁Anna笑了:“小田一回到家,就变成了台湾腔。”
田芮笑依旧执着:“是南普啦!”
来浦越这么久了,田芮笑发现,除了必然的头等舱与酒店套房之外,庄久霖给下属的规格和自己的没有太大差别。浦越一行围长桌落座,田芮笑在距庄久霖最远的地方——当然,她的权级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