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通常,听到上级说这番话是该心惊胆战,但田芮笑知道她别有他意。她寥寥一笑:“我嘴笨,怕给人家讲解得不清楚,就说得啰嗦了些。”
庄久霖架着一副眼镜看文件,置若罔闻。果然他从不过问实习生,唯她例外。
Anna又说:“这小伙子挺好的,本来要安排到邱总的团队,我一看是人大的,立马给你拐了过来,看姐对你多好。”
“谢谢姐啦。”田芮笑欣然而笑。
一直到Anna把材料还回来,田芮笑转身离开,庄久霖都没看她一眼。
她知道这是他的作风,公私分明,他绝不会在人前待她多半分特别。
可私下她也没等来任何结果啊!
田芮笑气恼地砸了砸桌子,响动可忽略不计。可一旁陆璟还是侧脸询问:“怎么了?”
她只好说:“他们这块审计报表做得有点乱。”
“我看看。”他说着就要凑近。
“没关系,你做你的,我自己慢慢来。”她回以一笑。
陆璟浅淡地笑:“要帮忙一定叫我。”
“好。”
某一刻,庄久霖和Anna从办公室出来,一同往公司外走。路过田芮笑身边时,Anna特意招呼:“小田,我出去一趟,有事等我回来。”
田芮笑点点头,目送她离开。
庄久霖当然一眼都没看她。
Anna往时是不会这样提醒她的,她今天可真是刻意,也不知道想让谁看。
如果说上次为她向庄久霖状告那位印度CEO是举手之善,那么这次,田芮笑很肯定Anna试图在她和庄久霖之间找出一种结果。
虽然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刚才那个就是庄总吧?”陆璟由衷地说,“气场太强了,我刚才都不敢多看他。”
此刻田芮笑一句庄久霖的好话都不想应承,草草回了一个微笑。
真是的。她想起来姐姐和姐夫刚结婚的时候,自己明明向往的是姐夫那种体贴细微的男人,至少也该像陆璟这样会注意和关心她的情绪的。怎么现在就变成了……一个没有表情的老冰块。
一连几天过去,庄久霖的不动声色,让田芮笑开始怀疑那夜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蒋纯和方也似乎不太意外:“我早就警告过你了。”
田芮笑心底落下漫天卷地的酸。
那她这算是被老冰块揩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少女心就是这么纠结细腻
狐狸觉得多费笔墨不过分
笑笑夜里辗转反侧所猜想的那些
怕是我写都写不完
高深莫测的老男人不好搞啊姐妹们
下章有你期待的土拨鼠尖叫
第21章 Chapter 21
转眼到了周末, 田芮笑不想回到学校接受方也和蒋纯的审视,便待在家里改论文。
却没想到还有一个约她逛街的庄希未。
事实上, 上次去庄家, 田芮笑看到了她满柜子的奢侈包包和成衣,惊异地问:“你怎么从来不穿?”
庄希未懒懒地看了一眼:“根本穿不完啊, 那些经理隔三差五就送最新款上门让我选, 我又不懂,让他们随便留,那他们肯定不客气基本全留了。”
“那你倒是穿啊。”
“罢了, 你看看我成天都在干啥,”庄希未双手一摊, “不是在学校下地做实验, 就是出野外勘测, 出去拍片子不是滚地就是趴墙。那些衣服娇气,磕着就破, 不穿不穿。”
田芮笑不想反驳她的库存量简直可以当一次性穿, 根本不怕磕。
一个顶配的豪门千金, 偏偏过成了贫民窟女孩, 庄希未不是非典型,简直是特立独行。她这样家世的孩子,不从高中也至少是本科开始都会被送到国外,男生无一例外学商科或IT,女生则是传媒法律艺术,包括田芮笑原本规划的也是英美留学线。
可庄希未, 学工科就算了,而且还是……
田芮笑问过她:“你当初高考报地质勘探,你爸也同意?”
“我爸倒是没说什么,我哥不同意,他想让我去英国读什么圣马丁,或者去美国读柯蒂斯。”
“柯蒂斯?你哥想让你学古典乐?”
庄希未摆了个鬼脸:“你怎么跟我哥想的一样?”
田芮笑一怔:“……哪有,只是柯蒂斯的古典乐是最好的。”
“是啊,但他更多的想法是柯蒂斯在费城,他也在那上过学,有认识的人可以照顾我,”庄希未耸肩,“那你看,这和在北京有什么区别,还是他看着我啊。”
庄久霖简直是个妹控啊。
虽然有些疑惑为什么在这样的人生选择上是哥哥而非父亲做决定,但田芮笑不想多加揣测,只说:“希未,你哥哥很了解你,如果你真的有完全自主独立的能力,他不会这么操心的。”
庄希未一笑:“算啦,那些很早就去国外的同学,哪个不是成天晒吃喝玩乐?我看着也没什么意思,我十八岁的时候去了那个什么世界名媛大会,你看我往哪晒了?”
庄希未轻飘飘的语气,让田芮笑着实讶异。
但田芮笑有一种直觉,她的的确确在不遗余力地撕下高门千金的标签,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两人约在三里屯。
见面后不久,庄希未就告诉她:“我决定不出国了,就留在北京,考北京的研究生。”
田芮笑说:“你本来决定想出去了?”
“我跟我哥说想学新闻,他马上就联系了美国的学校,”庄希未低下头,“我不想辜负他,而且,出国确实没有考国内那么费劲儿,你知道我不爱学习的。”
就录取几率来说,在国内考研,着实比出国要难。
田芮笑会心地说:“那……现在是为了你爸爸?”
庄希未点点头:“我就留在国内陪着他吧,我爸最近开始给我哥交接公司的事,他一定会很忙很忙,我帮不上忙,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离他们远远的。”
“希未,”田芮笑欣慰地唤她,“你爸爸这段时间一定是幸福的。”
庄久霖的确变得更忙了,整个周末都不着家,庄希未一眼也没看见他。
但到了周一,他准时出现在浦越资本,而且一待就是一天。
下午开组会时,庄久霖从会议室前路过,有同事说:“你们觉不觉得庄总最近来25楼的频率有点高?”
“可不是么,以前十天半个月来个一两次,待不超过一个上午,现在——我记得庄总已经有三天整天都待在这儿了。”
坐在一旁的田芮笑心头一颤,随机又咬了咬牙。
——别给自己加戏,25楼有他满屋子员工,关你屁事。
陆璟比孙兴开朗,两周不到的时间,和田芮笑已相当熟络。
三天前开始,每天中午他吃饭回来,手里都捧着两杯星巴克,其中一杯放到田芮笑面前,笑道:“买一赠一券,再不用就过期了。”末了,又补充:“知道你不吃糖,低因美式,很苦的哦。”
一天前他们加班到十点,田芮笑回家之后收到他微信:到家了吗?
到了昨晚,他再发来消息:我家楼下有很好吃的包子和豆浆,要不要给你带一份?
很懂得循序渐进,田芮笑想,在学校里一定没有他追不到的女孩。
蒋纯发来贺电:“瞧瞧人陆璟,这才是撩妹的正确打开方式。轻轻松松能hold住的小哥哥他不香吗?老男人那种王者段位,你真的玩不过的。”
田芮笑心里一阵难受。
或许这么说有点过分,但——陆璟让她觉得不是对手。
……那么反之,也许庄久霖也觉得,她不是对手。
午饭后,田芮笑洗手出来,顺带补了一抹口红。脸庞上更鲜明的色彩,让她看起来更精神几分。
关上盖子,她好好地看了看自己。
——难道他真的将那次当成一个惩罚而已?只是输了球的惩罚而已?
她最近常常这样,没来由地就想起他。又或许,他就一直在她脑子里,从未离去。
“轻轻松松能hold住的小哥哥他不香吗?老男人那种王者段位,你真的玩不过的。”
镜子里的女孩倏地抬起下巴,眼底闪过一道锐利的光。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玩不过?谁玩谁还不一定。
下午,田芮笑到门口接供应商送来的纸品,庄久霖从她身后进门,她和前台一道打了个公式化的招呼。清点完毕,她开始到各处分发,等到剩下高管办公室片区,她佯装不舒服去洗手间,把差事赚到了陆璟手上。
陆璟回来的时候,告诉她:“Anna姐很关注你。”
田芮笑问:“怎么了?”
“她在庄总办公室里,问我你怎么不来,她刚才看到你去发前面的了。”
Anna又在故意说给某人听了。
田芮笑寥寥一笑,解释:“Anna姐喜欢勤快的小孩,你多做点事,她就会教你很多。”
陆璟欣然领教:“好。”
第二天Anna找田芮笑给在楼上总部的庄久霖送文件,田芮笑复制了一样的操作。
之后陆璟回来,Anna恰好撞见,她和田芮笑心照不宣地对了一眼,给了她一个暧昧的微笑。
——小姑娘,有出息。
Anna继续走向田芮笑,媚眼如丝地倚在她工位前,道:“如你所愿,明天姐要去深圳出差,不过之后要从广州飞新加坡,这趟下来得去个五六天,愿意吗?”
上级给下级安排出差,直接招呼就是了,如此询问,不就是——舍得那么久见不着他吗?
事实上,即便是待在公司里,庄久霖也忙得马不停蹄。三番两次偶遇是只能出现在小说里的情节,老板根本忙得连影子都见不着。
田芮笑乖乖巧巧道:“当然愿意了,我还有两周就要走了,最后一次陪姐出差,当然得去。”
是啊,她只剩最后两周了,等从新加坡回来,便不到一周。
五月的北京漫天柳絮,当天离开公司前,田芮笑把自己的口罩送给了陆璟。
“还有这个,”田芮笑把桌角的保温杯拿过来,“我积分快到期了,到楼下星巴克兑的,一直还没用,给你啦。”
这只保温杯在她桌上放了两个月,已然成为她的地标,全公司都知道。
就这样,田芮笑离开之后,某人每次来公司,都能见到陆璟端着她的杯子,来来回回打水。
或许暗恋中的高中女生最不期待放假,五一就算了,国庆简直要命——见不到心上人的每一天都度日如年。
于田芮笑而言,这种感觉迟到了四年,却同样焦灼而难熬。她真的从没想过,七天可以过得这么漫长,还是工作排得从早到晚的七天。
回京那天是周一,Anna暧昧地对她说:“还好是周一哦。”
要是周末,你还不得熬死?
可一到公司才知道,庄久霖也出差了,去香港,至少三天。
在浦越的最后一周,田芮笑一眼都没见过庄久霖。
最后一天早上,田芮笑特意起得很早,穿了最喜欢的衬衫、短裙,还有高跟鞋,出门上班。
陆璟不出意料地给她准备了丰盛的早餐,笑道:“祝贺你实习结束。”
“谢谢。”田芮笑努力笑得真诚。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那里面还是没有庄久霖任何存在。
她终于接受了那夜对他来说毫无意义的事实,接受了他也不过是那种多金而滥情的男人的事实。
她为自己此前的想法感到可笑——玩什么玩?她不是那种女孩。
最后一天,庄久霖完全没有出现。
到了下午,陆璟出其不备地对她说:“正好晚上我不用加班,我带你去吃饭吧。”
“好啊。”田芮笑欣然答应。
临近下班时间,团队里的哥哥姐姐纷纷过来跟她道别,往她收拾的箱子里放小礼物。
“真希望以后再见到你,小可爱。”
“要加油啊,你很棒的。”
田芮笑仔仔细细地环视了一圈浦越资本,除了荒诞的那一夜,她真心实意地喜欢这里。
五点过后不久,田芮笑收到一条短信,来自一串原原本本的,从未见过的号码——
“收完东西,来停车场负二楼,车位C008。”
“——砰”一声震动,她听见自己的心在翻江倒海。
田芮笑足足盯了手机五分钟,才冷静下来,回:请问你是?
她就这么盯着对话框,不过几秒,左边就出现了,如她所愿的——
“庄久霖。”
田芮笑整个人都在颤抖。
她将手机贴到胸前,抬头往别处一看,好像想藏住什么似的。对面的姐正好起身,好笑地问:“小田怎么了笑得这么开心?”
田芮笑才意识到,自己竟在笑。
她深呼吸冷静下来,回: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庄久霖毫不犹豫:下来。
田芮笑往输入框打了几个字,而后删掉,又打了几个字,再删。最后索性将手机往桌上一扔,不回了。
管他出于什么原因,整整一个月不声不响,她不回怎么了?
十分钟后,桌上手机炸响,田芮笑吓了一跳,看向屏幕——那串号码打来了电话。
她匆匆跑到一边,接通时手都在抖,压低声,怏怏道:“喂。”
电话里只有简短的两个字:“下来。”
田芮笑心头一震。
一个月没有听到这道声音这么近地贴着耳根,她都快忘了是什么感觉。
她闷闷地说:“有人约我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