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夫妻——申丑
时间:2021-01-29 09:28:34

  时载道:“知州想得想到。”
  素婆道:“沿路为见识了不少贼,不得不小心些,随来的匠人是公输后人,最擅长这些精巧木工,强闯硬掳,就能引来毒弩。”
  时载拱了拱手,道:“知州跟前奇人异士无数啊,我看街上那污水沟横纵布置合理,连通后定排水通畅。”
  素婆很喜爱时载,时载算得年少为官,一心既挂着百姓不算,行事还沉稳重,无半点怨艾之色,实属难得啊。她这几日在这边替楼淮祀和卫繁整理财物,吃用的、赏玩的、名贵的,一样一样归整。
  粮库这些外人看了就看了,素婆直接将时载领了进去,时载看着堆叠的麻袋,惊得目瞪口呆:这是带了多少粮来栖州?
  素婆拿削尖的竹筒刺进麻袋中取出一管稻谷,道:“明府,这些都是好粮,色亮饱满,少有干瘪,晒得干燥,这一袋约合五斗。”
  时载小心接过稻谷,剥开一颗放在嘴中,嚼了嚼,笑赞道:“甲等的好谷子。”
  “这是我家小郎主表兄相送。”素婆看着这些粮,“明府为县中百姓奔波,盼这些粮能抽得好秧苗,得一个丰年。”
  时载复喜还忧,道:“承大娘吉言,种地靠得老天赏饭,全然无准。”
  素婆好奇问道:“栖州年年竟生得水患?”
  时载道:“大娘来栖州不见,还不知栖州的天气,都道春雨如油,可这栖州的春雨却如山倒天倾,暴雨连天没日没夜,水满湍急,地里的秧苗连根起随水进了河流,抢都抢不回。别处三升稻种种得一亩地,栖州却是远远不够。”还有要命的虫害,秧田里新苗鲜嫩,立马引来各种虫子啃噬嫩苗,育苗时有虫子,收成时那更是虫鸟齐聚。
  “殊为不易啊。”素婆感叹,又夸道,“时明府读书人,却对田间事说得头头是道,亦是难得。”说完待时载越发贴心了。
  楼淮祀也贴心,他管粮种,还管送,外头几个壮丁推着板车,旁边还立着个文书模样的。
  文书模样的一躬腰:“小老儿奉了知州之命,随明府去云水对对田地呢。”
  壮丁里一个领头一拱手:“小人奉知州之命,护送明府回云水,码头船只也备下了。”
  时载坦坦荡荡,事无不可对人言,楼淮祀这点小心思,他非但全盘接受,还巴不得多派点人来看看,若是楼淮祀亲至,那是再好不过。
  素婆目送他们离去,将时载敲了印鉴的欠条收好,摇摇头,这笔账焉知能不能收回,楼淮祀嘴上叫得凶,只是事关姬央的江山,多半会半推半就拉倒。
  楼淮祀伸指一弹欠条,看一眼素波,责怪她半点不知己心:“这是把柄啊。”
  素婆又道:“小郎君遣的人也跟着去,暗中自会将时明府的出身与为官后的所为查个清楚。”
  楼淮祀半倚着壁,道:“素婆,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像是砧上肥肉。素婆,梅夫人将卫妹妹带走,你说她是不是有意所为。卫妹妹前脚走,时载后脚就到,也太巧了些。”
  素婆反问道:“小郎君,小娘子在不在家,与你见不见时明府中间可有干系?”
  楼淮祀看着天,想了想,道:“见还是会见,只我心中不会这般着恼,素婆,眼下我有一肚子的火,一点就着,宋光、栖州都让我好生火大,卫妹妹还不在我身边……”再来一件让他不顺心的事,休怪他换一张金刚怒面,一个一个将他当柿子捏。
  素婆温和地看着他,道:“小郎君不管生气还是发火,只记得你如今有家有室便好。”
  楼淮祀郁卒:“也不知卫妹妹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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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妹妹正乐不思蜀。
  泽栖这地方十条道九条是水道,水道行得千奇百怪的渡河之物,皮筏子不过其一,芦苇拢成一捆,几捆绑一处就可浮在水上,水泽中生得茂盛水草,水草里鱼虾虫鸟,小童擅水,钻在里头摸鱼摸虾摸鸟蛋。
  卫繁半跪坐在船头,看当地渔女将一条窄长的白鱼抹了盐,不去鳞不去肚,架在小泥炉上烤了起来。
  也不知这味如何?
  梅萼清偷偷跟李曼交换了个眼色,李曼红艳艳的嘴角一抹飞扬的笑,倒让她凶巴巴的脸柔软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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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渔女身材瘦子、面容黝黑,说话口音浓重, 勉强才能鳞星半点的字句里分辨她说得什么话。
  卫繁半绞着眉, 费了老鼻子的劲才混个半懂不懂。
  渔女打出生起就没见过贵女, 见卫繁生得肤如凝乳,腮软眉翠,身上的衣裳也不知拿什么布料裁的, 飘飘渺渺、飞扬生烟,脚上的鞋子细细绣着合欢花缀着珍珠, 全身上下透着娇贵。她本就自惭形秽, 讷讷不敢多言, 自己说得话,贵人听着还费劲, 当下满脸臊意, 干脆拿手比划。
  她这一比划, 卫繁倒看懂了,渔女这是担心鱼是贫家贱物, 拾掇得又随意,怕卫繁吃不惯。
  卫繁在吃食上讲究又不讲究,不管什么方子她敢试一下, 绿萼等人看得吡牙咧嘴, 她还看得津津有:“听闻有些鱼的鱼肚尤其鲜美,比之鱼肉更有风味。”
  绿萼嫌弃,小声说道:“娘子,这鱼看头着脏得紧, 还是别吃了吧。”
  卫繁道:“得先试试方知能不能吃。”
  渔女烤好鱼,恭恭敬敬双手奉上,等卫繁接过后缩着身跪下在一边不敢吱声,生怕卫繁吃了生气。
  卫繁闻了闻,焦香扑鼻,小心撕下一块尝了尝,又鲜又香,没有半点的苦味,只吃到鱼肚到有丝丝苦味。卫繁不耐苦味,放下鱼搁在了一边。
  渔女吓得脸色都白了,听闻贵人将人打列,死了也白死……
  绿蚁出来时匆忙,胡乱倒了一小罐碎银出来,见渔女吓得不轻,赏了她一小块碎银,笑着安慰:“我家小娘子喜爱你烤炙的白鱼。”
  渔女怔怔接过碎银,眼里迸出星光,在船头拜倒,对着卫繁就是几个响头。
  她这一磕头,把卫繁吓了一跳,叫绿萼将人搀起,自己避去船中找李曼,问道:“李姐姐,稍候我们去哪?”
  李曼大大咧咧坐在那,笑道:“妹妹在船上可还自在?”
  卫繁点点头:“自在啊,我长在侯府里,难得看到新鲜事物。”
  “那就好。”李曼很是满意,道,“我们坐船去寡儿村。”
  卫繁一愣:“这名听着奇怪。”
  李曼道:“可不怪,这村儿岁最小的六个月,岁最大的双十。”
  卫繁呆怔,她虽然天真却不蠢,问道:“村中都是幼童?无父无母?”
  李曼漫不经心又习以为常:“栖州人死得容易,没得快便,打架死的,长虫蛇咬死的,虫子毒死的,吸了毒瘴毒死的……有些不是死了,而是父母嫌他们耗粮养不活,卖掉的,扔掉的。”她嘿嘿一笑,“妹妹可知为何栖州的水里鱼儿肥美?”
  “为……为什么?”卫繁颤声。
  李曼道:“自是因着水里弃婴多,这人肉俗称两脚羊,小儿唤作和骨烂,可不养得水里鱼虾肥硕?\”
  卫繁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肚里翻江倒海,连忙扶着船篷趴船舷上干呕,绿萼等人吓得不轻,几人一拥而上,捧巾倒水。卫繁欲哭无泪,抓着绿萼的手:“我……我……我……吐不出来。”
  李曼大笑出声,挪着小山似得身躯出来拎回了卫繁:“你这个妹子我甚是喜欢。”
  卫繁长睫含露,鲜红的鼻子,委屈:“李姐姐喜欢我,还要吓我。”
  李曼道:“哪个吓你,我说得可是实话。”
  俞子离与梅萼清坐在船尾,见卫繁吃了吓,他是护短之人,长眉一皱,不悦道:“嫂嫂何苦吓我的学生。”
  梅萼清忙赔罪:“俞郎见谅,拙荆是个口无遮拦的,她自家不怕,便以为小娘子也不害怕。”
  李曼笑着道:“是奴家的错,俞郎生得俊,说得话也是对的。”
  “生得俊,说得话便也对?”卫繁傻眼。
  “我图他生得俏,便当他的话对。”李曼蛮横道。“男爱娇,女爱俏,我是丑妇便爱不得美貌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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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繁略有得意道:“老师生得俊,我郎君生得也好看,姐姐几时见了,定也喜欢。”
  “你可不是个呆子,你这般夸你丈夫,当心引来狂蜂浪蝶。”李曼横了卫繁一眼。
  俞子离听李曼越说越没方寸,轻咳一声。李曼看得大乐,美人含怒也是别有风姿,唉,可惜自己与一颗酸梅子凑成双,大不甘啊。梅萼清这个畏妻如虎的,眼看自己妻子调笑俞子离,却是半个屁也不敢放。
  卫繁吃了一盏清茶,又问道:“李姐姐,那个寡儿村,都是姐姐和姐夫在照顾吗?”
  李曼道:“算不得照顾,不过搭了把手。我这人生得硬心肠,那些懒汉愚妇,管他死不死的,薄木棺材都懒得施舍一具,哭得眼瞎我眉毛都不动。但稚子无辜,不幸来世一趟,尝尽苦难,叫人心里不落忍。再说,我无子,难免对他们偏爱些。”
  卫繁抬眸,歉然道:“可是我勾起了姐姐的伤心事。”
  李曼啐一口:“伤心个屁,命里无时,莫强求无用,谁耐烦哭哭叽叽的。”
  “嗯……”卫繁小心措词,“李姐姐,我与郎君来栖州时,有一老太医随我们同来,他医术了得,姐姐要是不弃,等咱们回去,和姐夫一道寻他来诊诊脉如何?”
  李曼笑起来:“妹妹有心,我问过医,天生的,医不得。不能生便不能生,我占个七出,也占个三不去。”她冷笑,“妹妹打听,我那恶名可是十里有名,除了这姓子不好,便是因着我无子,偏又拦着老梅纳妾。妹妹你说,这世上男女事,何其不公。他们男儿家,家中有些金银,娶一妻,还要纳十房八房的小妾通房;我们女儿家,家中也有金银,若非权势滔天,死活只嫁一夫,连个面首都养不得,真寻个相好,那便是□□□□。我不寻面首,老梅也不许纳妾,无子也不许,他人要骂随他去,我只管我自家舒心。”
  卫繁半天说不出话,明明李曼说得是悖逆之语,她竟隐隐想要拍手附和。绿萼等几个丫头都快吓傻了,一个一个恨不得捂住卫繁的耳朵,生怕她听多了李曼的荒唐言,移了性情。
  梅萼清在船尾告饶:“他人口舌归他人,为夫可未曾有半点怨言。”
  李曼哼了一记:“那谁知晓,就算一床睡,人心隔肚子,你怕我捶死你,面上自是笑嘻嘻,肚里恨不得咒我早死投胎做牛马。”
  梅萼清拱拱手,笑着道:“非也非也,论年岁,我老妻小,论康健,我弱妻健,请娘子许为夫早去奈何桥边候妻来。”
  “哟,这辈子断子绝孙,下辈子还想没个送终人?”
  梅萼清豁达,笑道:“生不知死,死不知生,休言儿孙事,儿孙多有不孝子,荒坟枯草,焉知清明寒食,泣坟几多人啊。”
  俞子离抚掌笑:“此言合我心意,妻儿天伦,不若散发扁舟云海间。”想他阿父俞丘声,一世洒脱,临老生了他,几年内耗尽心血,若是没他这儿子拖累,说不得还能多活几年。
  卫繁听得整个人都快痴了,李曼肥厚的手掌在她背上一拍,差点把卫繁给拍到矮桌上去:“卫妹妹这是被姐姐吓到了?”
  卫繁眼神躲闪,欲言又止。
  李曼坐过来,一屁股挤走了绿俏与绿萼,瞪着眼:“你们四个丫头片子,去外头去,我与你们家小娘子有话说。”
  绿萼等人暗暗叫苦:怕的就是你。
  “快去,小丫头片子还被惯得上天,去去去。”李曼撵小鸡崽似得将四个丫头撵了出去,这才怪眉怪眼地问起卫繁来,“妹妹,你老实告诉姐姐,你家夫君要是纳色纳美的,你心中乐不乐意?”
  卫繁扁嘴,她家楼哥哥,哪天要是跟别的女子说笑讨好……那时她肯定伤心不已。她也有点想像李姐姐与李姐夫一样,彼此之间再无他人。
  李曼一拍桌子:“不乐意就对了,惯得他们的臭毛病。”她看看卫繁,鄙夷道,“一看妹妹这嫩生生皮薄的模样,就知你做不来撒泼骂街的凶悍事,你们卫家没个不许纳妾的条规,想来也不会帮着女儿揍纳色的女婿。”
  卫繁整个都蔫了,失落地坐在那。她……她不想楼哥哥纳妾,想学李姐姐来一个妾赶一个妾,原来 ……她竟也是个河东狮、母大虫。那些书生酸儒说不定还会编书写诗来骂她。
  “多大点事就伤心?”李曼抖出一方手帕,打算给卫繁擦擦泪,凑过来一看,哟,小丫头竟没哭,遂笑道,“不难过,到时姐姐帮你,负心汉,姐姐一人就能打十个。你要是嫌弃你夫君不洁,和离不就好了?卫侯府不要休弃妇,来找姐姐过活。”
  卫繁一咬牙,真个点了下头,细不可闻道:“姐姐要教我。”
  她们说话声小,梅萼清与俞子离都不曾听,架不住船上还有个耳聪的朱眉。朱眉听得冷汗直流,想着拿人钱财、忠人之事,要不要跟楼淮祀通风报信,免得楼小郎君来趟栖州做个憋屈知州,连娘子都没了。
  卫繁被李曼勾得满腹心事,坐在船中托着浮想联翩,将自个吓得够呛,好在她不存心事。
  小船悠悠靠岸,眼前小小村庄,四面环水,茅草小屋一间一间,村前空地上,一伙高低不同的小童似在那吵架,叫骂、哭喊、喝彩之声不绝于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08 23:58:43~2020-05-09 23:36: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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