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月娘效仿此法,在当时官府处处犯难时,以你的名义投递了信函到官府。”
“上头细致的讲述了赈灾之法,言语间又对诸县情况颇为了解。”
“胡县令自然不会立刻轻信,他当即向诸县同僚提了此事,所以那时才传出风声。”
“大抵是刚瞌睡就有人递枕头,又碍于那位信任都水监带来的压力,他们很快便决定采用此法。而那封以你的名义递交到官府的文书,一直留在胡县令的案头。”
秦晁听得愣住了。
他忽然想起胡县令主持开年宴那次,他前去赴宴。
当时自报家门后,胡县令看他的眼神破有深意。而后,明黛亦与县令夫人很谈得来。
想来那时候,胡县令是误以为此事要心照不宣。
这背后,竟也有黛黛的手笔!
这头,解桐还在道:“月娘被关进去后,我去看了她一次。”
“她仿佛预料到你会遭遇麻烦,所以要我履行诺言。”
秦晁眼一动,湿红的眼眶布满痛色:“什么诺言?”
解桐轻轻叹息:“你知道,我一直很希望拉拢你们二人。可月娘始终没有答应。”
“那时,你脱离岐水,在解家和齐家之间摇摆不定,行为难料。她担心你走错路没有退路,所以与我有了约定,各取所需。”
解桐:“月娘是个有本事的人,又是你枕边人。我希望她能帮我稳住解家局势。”
“她的确帮了我很多,甚至送来香怜给我。此次能拿下齐洪海,也有那女人的功劳。”
“而她,也在我这里要了一个承诺。”
解桐轻轻抬眼,迎上男人布满血丝与热泪的眼。
“她所求之事,不过是无论何时何地,一旦你身陷囹圄,我必须救你一次。”
秦晁眼神一震,眼泪落了下来。
“我去看她时,她人还在狱中。我同他说了你的近况,她变得很担心害怕。”
“你为接近齐洪海,甚至不惜对解家下手,那时,我已准备反击,且很有把握。”
“所以,她要我履行诺言。”
“她手书一封,仿照你的语气,写了通风报信的密信,揭露齐洪海的罪行。”
“只要和之前望江山一事的密信一对比,便可知这的确是‘秦晁’的手书。”
“它可以证明你的确是解家派去潜入齐家的探子,也可以证明你在此事中的功劳。”
解桐说到这里,眼眶发酸,笑了一下。
“看起来,胡大人是高兴坏了。”
“他此次立了大功,对我亦十分客气,我才提了一句,他已大方放人。”
她看向秦晁,正色道:“我已履行了我的诺言,保你无恙。”
“打伤解潜成一事,我代替解家表态,不再追究。从此以后,我们互不相欠。”
秦晁伸手抹了一把脸,他青筋暴起,似在隐忍什么翻天的情绪。
他身上有伤,动作迟缓的起身下车。
黛黛……黛黛……
他满心都是她。
他已没事了,他要去把她接回来,然后,陪她回家。
然而,才走到门口,他已一头栽倒在地。
“晁哥!”在家等消息的秦心和胡飞冲出来将他扶了进去。
连日来饮酒应酬,心力交瘁,又负伤入狱,满身是血,他已撑不住了。
……
义清县官驿。
已经清洗完伤口的明黛还在昏睡中。
明靖原本以为这次来只是为了找到媚娘,没想到一双妹妹都找到了。
他无比欣喜,连夜送了书信到长安,从扬水畔回来后,更是寸步不离守着她们。
可是,听完明媚苦兮兮说完自己的遭遇和明黛的事,明靖笑不出来了。
他把手中书信交给她:“你看看这个。”
明媚接过一看,当即揉了丢到一边:“这个骗子!”
明靖:“怎么说?”
明媚眼珠一转,抱住阿兄手臂。
“景珖是骗子,当日在陵江上,我是被他偶然捞起来的。”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他带到了景家山庄!”
“他的确救了我,可他不让我回家,一直把我关着!”
“还有那个景枫,阿兄你认得的,他都认出了我,他们还是不让我回家!”
对上了,都对上了。
明靖思及之前种种,很多想不通的地方都想通了。
所以,景珖悄悄带着明媚来了这里,怕是也在躲避明家的追查!
他眼中透出寒冷的怒意,甚至冲淡了找到一双妹妹的喜悦。
景家人竟敢这样对待媚娘!
“你放心,阿兄会为你做主!”明靖摸摸她的头,目光望向昏迷的明黛时,带上担忧。
“这么说,你是被景珖带来这里,才偶遇黛娘?她一直留在这里?”
明媚咬着唇,重重点头。
少女眼神幽暗,含着泪看向榻上的明黛。
“阿兄,你还不知道吧,姐姐已在这处嫁了人。”
她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咣当一声响。
楚绪宁面色惨白的站在门口,他为明黛寻来的创伤药,全部泼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方张。不要心疼。
晁哥在按头之后即将变成真正的疯批,而且很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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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夜灯如豆, 满室压抑,只有明媚细声讲述着所有经历。
“景珖一直想跻身官场,他扣着我, 八成是打着借联姻达成目的的算盘。”
“我哄骗景珖要带他回家, 他才帮我设下此计, 让姐姐与我团聚,顺道撇开那男人。”
“可姐姐入狱后, 他非但没有想办法救姐姐, 还转身去掺和野帮争斗。”
“听景珖说,他好像还入了牢狱,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若阿兄不信,大可一一核查。”
听完明媚所言, 明靖的脸色难看至极, 拳头都硬了。
退一万步讲, 哪怕黛娘真的看上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郎君, 但若对方为人正直得体进取, 能给她一段如意的人生, 明家未必不能容。
可明黛嫁给秦晁, 在落难之后,失忆之时。
没有三书六礼, 亲长认可见证, 仅此一点, 那男人已占了太多的侥幸。
而他本人, 更是连正直得体, 努力上进的边都占不到,纯粹一个荒唐之人
曾做过赘婿,不曾读书, 亦不务农,混迹野帮,流连风月。
明府千娇万宠的娇娘,到了他身边,竟被视作一个妓子,要她登台献艺取悦众人。
为新丧的寡妇撒钱撑腰,与旁人的妾侍暧昧不清,连一个正经营生的行当都没有!
一旁,楚绪宁已愤怒起身:“黛娘必须与这人撇干净!”
“此番回长安城,你们少不得要对外有个说法!”
“难道要叫所有人知道,黛娘流落至此,被一个不堪的男人磋磨这么久?”
“传出去,要黛娘以后怎么做人?”
“还是说,你们要让黛娘继续同这男人过日子?”
明媚悄悄翻了他一眼,心道,这狗男人总算说了句人话。
但很快,她又想起他曾经做过的事,立马厌恶起来。
不同那男人过日子,也不会同你过日子!
楚绪宁这番抢白,无形中替明靖将心中怒火发泄了出来。
听完这话,明靖心中自有同感,但愤怒之后,他又多想了一层。
这毕竟是黛娘现在的夫君。
按理来说,此事不应当越过她去处理。
可是,正如媚娘所说,黛娘已经不记得自己是谁。
待到她完好正常时,是否还会选择这个男人,这才是最不确定的因素。
如果黛娘能给一个明确且准确的答复,此事或许会简单很多。
就在这时,屏风后的床榻上传来了女子的轻吟声。
明媚最先反应过来,起身冲回去:“姐姐!”
明靖亦面露喜色,走到屏风边站着。
唯独楚绪宁,他虽担心明黛,可终究不能逾越,只能站在外间听着里面的动静。
“姐姐,你感觉如何?还有哪里疼吗?”
羽箭是从背后刺来,明黛是趴着睡的。
醒来后,仿佛全身都在疼,背上疼,头更疼。
她神色憔悴,呼吸都吃力:“阿兄?媚娘?这是哪里?我怎么了?”
明媚一怔,和明靖对视一眼。
“姐姐,你记得昏迷之前发生的事吗?”
明黛被问的一脸困惑。
昏迷之前?
“我……我不是在作画吗?明日老师寿辰,我的秋叶图还没有完成……”
她的气息虚弱,可明靖和明媚都听得清清楚楚。
吴西子寿辰,明黛特地上枫山取景,作枫叶秋景图贺寿,那是前年的事。
明媚慢慢睁大眼睛,手捂住唇。
明靖也猜到什么,他走到床边蹲下:“黛娘,你、你还记得太子的事吗?”
明黛整个人笼罩在疼痛下,神情越发困惑。
“什么太子的事?阿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明靖心中如坠千斤巨石,惊起层层骇浪。
黛娘记起了他们,可她把这一年多的事都忘了。
连她曾被内定太子妃的事,也一并忘了。
明靖或许不清楚,可明媚很清楚——明黛开始变得心事重重,总像是瞒了什么,再没有与她无话不谈,就是这一年多才有的事。
这一刻,明媚竟在心中生出庆幸。
好了,这样就够了!
她记得家人,记得最宝贵,最美好的记忆,记忆截断在那些不愉快发生之前……
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没事!”明媚握住她的手:“没事的姐姐,你好好养伤,我们很快就回家了!”
……
从明黛房中出来,明靖久久没有说话。
可明媚知道,他已经有了打算。
次日清晨,明靖派人去打听秦晁,来人回报,秦晁刚从牢狱中脱身,现在家中休养。
明媚站在一旁,眼中略过一抹惊色,心中暗道,她还真没押错这块宝。
姐姐挑的男人,也不是毫无可取的。
可惜,他实在配不上姐姐,这点本事,与其拿来纠缠姐姐,不如帮她除去心头大患!
计划一切顺利,明黛又变回从前模样,明媚心情大好。
然而,得知明靖要亲自去见秦晁,明媚心中是不愿的。
扯掉一块狗皮膏药而已,何须兄长亲自出马。
况且,如果是明靖,他肯定不会配合她的。
明媚眼珠子一转,目光落在了楚绪宁身上。
自从在这里见到楚绪宁,明媚没给过他一个好脸色。
楚绪宁自知与她关系尴尬,又因明确了自己的心意,一直保持着距离。
是以,当明媚主动找来时,楚绪宁的态度再不见一丝热络。
他也在与她保持距离。
“楚绪宁,明日你代替我兄长,去处理秦晁的事。”
楚绪宁一愣:“我?”
明媚看也不看他:“难道你不想看看,我姐姐嫁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
“嫁”这个字眼,成功的激怒了楚绪宁。
他承认,他嫉妒的发疯。
“而且,我兄长这个人太过端方,那男人又是出自乡野之地。”
“万一我兄长亮了身份,他们自以为攀上高枝,一口咬死,那该如何?”
楚绪宁目光冰寒,“我自然愿意为黛娘走这一趟,那明兄那边……”
明媚神色幽深:“阿兄那边,我自会拦住。”
她望向楚绪宁:“你记住,这是你欠我姐姐的!务必帮她办好这件事!”
“往后余生,都不要让这个男人的名字玷污我姐姐。”
楚绪宁几乎是咬牙切齿:“好,我去。”
明媚眼神轻动,又走近了一步:“既然要断的干脆,你能不能也帮我一个忙?”
楚绪宁后退一步,正色道:“你说。”
明媚终于露了个笑:“事情办完后,麻烦你带一句话,一件物给秦晁。”
……
明靖是要亲自去处理明黛的事的。
父母不在身边,长兄便如父,他总要有个交代。
然而,还没等他去见秦晁,景珖已找上门来。
明媚听到消息时,差点笑出声来。
他还真是配合啊,需要他出现的时候,他就自己送上门来挨打。
她抱住阿兄的手臂,哭的梨花带雨。
“阿兄,姐姐那边的事情好处理,不然就让楚绪宁代劳吧!”
“这个景珖手段狠毒,满口谎言,就是打算缠着我,阿兄要为我做主。”
明靖对两个妹妹一向是一碗水端平。
看着明媚哭,他意识到这段日子她同样担心受怕,吃了许多苦。
而秦晁和景珖比起来,的确是景珖这头更麻烦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