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姝——一笑笙箫
时间:2021-01-29 09:29:15

  这不是第一次了。
  朱家的事,阿公的事,还有他身上的伤。
  他不是事事都会向人解释的性格。
  她也不是事事都需要人解释坦白的人。
  ……
  胡飞迎他们进屋,明黛打量四周。
  小院一间主屋,灶房澡房挨着,陈设简单却规整,应当只有男人住,也有人收拾。
  刚进主屋,一张大通铺毫无遮挡呈现眼前。
  皱巴巴的被团,与明黛新婚之夜备受煎熬的床褥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大通铺,足够容下三个人。
  明黛转头看向正凑着脑袋低语的三个男人。
  “成亲!?”孟洋一声惊呼,差点震聋秦晁的耳朵。
  “不是,晁哥,你怎么成亲了?那姚……”
  秦晁脸色一沉,胡飞直接捂住孟洋的嘴,回头对明黛笑。
  “原来是嫂子,嫂子你渴不渴,饿不饿?”
  明黛:“你们忙你们的,不必招呼我。”
  柔声细语,听声音就像美人。
  胡飞听得一阵酥麻。
  ……
  介绍了明黛,秦晁拉着孟洋出去办事。
  胡飞跟屁虫一样追出去:“晁哥,我呢?”
  秦晁:“你留这,给她弄点吃的。”
  “不是……”胡飞不知怎么说他。
  你忽然带来个嫂子,第一次见面就把人丢给我?
  哥你的心是不是大了些。
  “哥,照顾嫂子我不是不行,就、就怕吓到嫂子。”
  秦晁正低头核对要带的东西,闻言笑了一下:“你尽管吓吓看。”
  等秦晁走后,胡飞在院子里转了三圈,迟疑的踏进屋后,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嫂、嫂子好。”
  明黛其实有些生气。
  她猜到秦晁是嫌她娇气,找个地方放下她自己去跑。
  可她没想过秦晁会留个男人与她独处!
  无论这人与他多熟悉,与她而言都是素未谋面,岂能自在安心?
  然而,看着比她更不自在的胡飞,明黛心中怒火淡去,转为点点无奈。
  既来之则安之,明黛沉下气,和声道:“若我没记错,先生姓胡?”
  “叫我胡飞就成。”
  明黛浅笑颔首,“胡大哥。”
  胡飞不好意思的笑笑:“晁哥说会晚回来,让我给嫂子张罗午饭,嫂子想吃什么,我去准备!”
  明黛眼珠一转,气息收敛,含羞带笑:“他爱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胡飞愣住。
  准备午饭是真心的,但刚才这种句式,讲客气也是真的。
  这位天上掉下来的嫂子,之前还略显紧张局促,一提晁哥,语气立马揉入一股子浓情蜜意的甜。
  这就是新婚吗?
  “晁哥不挑嘴,什么都吃。”
  明黛坐姿乖巧,语气比坐姿更乖巧:“我也什么都吃。”
  胡飞给看傻了。
  晁哥一言不合成婚也就罢了。
  可这种小兔子似的姑娘,应该不是随处能捡到的吧?
  胡飞二话不说,在灶房一顿折腾,端来两荤一素一个汤。
  明黛双目放光,食指大动,正欲解开面纱,动作一顿。
  胡飞假装认真吃饭,实则眼神有意无意飘来。
  倒不是好色心起不怀好意。
  纯粹是好奇。
  然而,明黛像是想起什么,皱着眉放下手,做苦恼状一动不动。
  胡飞无措道:“嫂子,不和胃口?”
  还是嫌脏?
  明黛双目含波,满怀歉意:“胡大哥,夫君管我管得严,不许我在外头抛头露面。”
  “今早我一时忘记面纱,他勒令我回去取来戴上不说,还冷了我一路。我走的脚都破了,他也没理过。”
  明黛可可怜怜:“我不能摘的。”
  那一瞬间,胡飞脑子里闪过很多想法。
  这些想法在迎上少女一双干净清澈的眼睛时,悉数凝固。
  健壮的汉子猛地咽下口中食物,试着宽慰
  “嫂子,说句不偏帮的话,晁哥脾气的确不大好,但他做事是有道理的。比如他让你不要摘面纱,是为你好,不骗你!”
  明黛点头,仿佛没有脑子,无条件信任:“嗯!胡大哥说得有道理。”
  她把碗一推:“那我就更不能吃饭了!”
  胡飞:???
  明黛垂眸,语气里融入少女的娇羞与期待:“我本想等他回来一起用。这几日,我们都是一起用饭的。”
  胡飞眯眼凝视她片刻,心中有了定论。
  姑且不论晁哥为何在这个节骨眼娶妻,单说这小兔子姑娘,是爱惨了晁哥啊。
  可惜。
  这些年,胡飞见过飞蛾扑火般奔向秦晁的女子没有一百也有五十。
  无一不铩羽而归。
  撇开朱宝儿这个例,胡飞是同情那些姑娘的。
  但眼下这个,胡飞最为同情。
  其他姑娘碰壁吃冷脸,转头还能再寻新欢。
  这姑娘已经嫁给晁哥,再面对血粼粼的真相时,伤痛只会成倍增长。
  也不知晁哥是怎么糊弄人家的。
  “嫂子,晁哥不知什么时候才回,你不能饿着啊。”
  “不如这样!”胡飞用公筷夹了些菜,抱着饭碗往外走:“我啊,就蹲外面吃,你在里头自己吃”
  唯恐她继续挨饿,胡飞搬出杀手锏:“再说,晁哥要真不许你摘面纱,干嘛让我准备午饭啊?你自己琢磨琢磨!”
  少女眨巴眨巴眼,忽然笑起来。
  胡飞看愣了。
  这小嫂子的眼睛,当真有神又好看啊。
  “胡大哥说得对,夫君果然更心疼我些。”
  她抬眸,迟疑看着他:“可外头风大且凉,胡大哥你……”
  “没事!我平时也在院里吃!”
  你好好吃饭就行!
  胡飞出门,明黛侧耳听了半晌,悄悄起身走到窗边。
  院中,胡飞饭菜汤水混在一起,吃的唏哩呼噜。
  饭菜应当没问题。
  忽的,胡飞扭头看过来,敏锐的目光一顿,又转疑惑:“嫂子?”
  明黛没想他如此机敏,心一跳,又迅速稳住。索性推开窗,扒拉在窗边:“胡大哥……”
  胡飞起身:“怎么了?”
  明黛吸吸鼻子:“你是夫君的好兄弟,如果让他知道,你辛苦备了饭,却被我赶到院子里吃……”
  胡飞没听完就懂了。
  他把筷子往端碗的手下一别,三两步走来,直接按下窗户。
  “我的嫂子诶,您就放心吃吧!把你饿着了,晁哥才要找我麻烦!”
  明黛回去坐下,门外又响起唏哩呼噜的进食声。
  明黛心感歉意,又觉好笑。
  让她和一个陌生男人对坐吃饭,实在有些难,这饭也不敢随便吃。
  所以胡大哥,对不住了。
  ……
  秦晁直到日落西斜才回来。
  他与孟洋低声说话,还没进门,脚步一顿。
  院子里传出胡飞滔滔不绝的说话声:“月娘妹子,你肯定想不到,晁哥当时怎么做的……”
  秦晁眉头一皱,大步跨进门。
  院内,明黛坐在门边的小板凳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用来捂手的,并没喝。
  胡飞像个说书先生,手舞足蹈,说着他们三个一起做工时的事。
  一个讲的唾沫横飞,一个听得津津有味。
  见秦晁回来,胡飞先乐了:“晁哥回来了!”
  明黛看过去,抱着热茶轻轻抿唇笑。
  ……
  事情办的差不多,秦晁准备回去,走之前拉着胡飞一通审问。
  “你跟她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胡飞:“放心,说的都是无关紧要,不该说的我边都没沾。”
  秦晁的脸,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那你是不知道她举一反三,抽丝剥茧的本事。
  还嫌自己说的少了是吧?
  胡飞略微感慨:“哥,嫂子人真不错。等你度过这劫,不如和嫂子好好过吧。”
  秦晁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你说什么?”
  胡飞怕他不信,连连道:“真的!嫂子人特别好,勤快又能干,会烧饭洗衣,弹琴唱曲,最重要的是——人脾气好!”
  秦晁气笑了,她在村中时,懒得衣裳都是秦心洗的!
  “她给你烧饭洗衣,弹琴唱曲了?”
  胡飞一个激灵。
  看,吃醋了是不!
  “你想什么呢,弹琴唱曲那是你独享的,倒是方才吃完饭,嫂子要帮我刷碗来着,可我能让她累着么。”
  秦晁笑都笑不出来了。
  你倒是给她刷啊,让她刷刷看啊!
  胡飞还在说:“嫂子是真把你放在心里了,外面还吹着风,她一定要坐在门口等你,我又不能放她在那吹风,后来就聊起来了,我们可清清白白,你别冤枉人家。”
  秦晁已经不想说话了。
  他来之前嘱咐她什么来着?
  ——不许乱说话。
  她好像也没说话,都是另一个在说。
  是他嘱咐错了人。
 
 
第16章 
  秦晁买了鞋垫和新的白袜。
  趁他拉着胡、孟二人说话的空档,明黛脱鞋垫上。
  脚后跟破皮流血,伤口边沿红了一圈。
  明黛咬牙简单清理一番,套上松松的白袜。
  想到回程还有一段山路,脚下的鞋垫都不软了。
  不多时,秦晁来催她,明黛连忙回应,起身与胡、孟二人告辞。
  孟洋对她不熟,但态度客气。
  胡飞就亲切多了,人高马大的汉子,一双眼睛滴溜溜在秦晁和明黛之间转悠,写满了欲语还休的期许。
  看的秦晁想徒手给他挖出来。
  “胡大哥,孟大哥。”明黛自袖中取出两个红纸包。
  “我与晁哥相识不久,认得的人不多。但他第一个带我来见你们,想必二位与晁哥的情谊极为深厚。”
  “成婚匆忙,也没能请二位来家中吃酒,一点小心意,图个吉利。”
  少女落落大方,温柔得体,语调轻缓,藏着点点羞赧与喜悦。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个新婚不久,还浸泡在蜜糖里的新妇。
  迫切又殷勤的以妻子的身份,亲近与丈夫有关的人事物。
  胡飞捅一下怔愣的孟洋,笑呵呵的接过红包,“多谢嫂子!”
  孟洋回神,脸上也带了笑,明显亲和许多:“多谢嫂子!”
  秦晁眼看着两个兄弟心中有了偏向,转身就走:“走了。”
  明黛软声答复,回头再向二人道别,趿着鞋子追上去。
  这次,胡、孟二人都瞧见她走姿艰难,显然脚上有伤。
  然而,秦晁该怎么走就怎么走,她近乎小跑跟着,寸步不离。
  胡飞感慨:“我说什么来着,喜欢惨了。”
  孟洋皱眉,没有回答。
  ……
  走出小巷,一辆马车停在巷口,显然是秦晁叫来的。
  车夫殷勤的摆好脚墩,他站在一边侧身看她:“上车。”
  回去的路,坐的是马车。
  明黛和秦晁各坐一边,车内安安静静。
  若是换个人,明黛或许会感念对方面冷心热。
  但这人是秦晁,自作多情就是大忌。
  他一身的伤,在外跑了大半天,怕是终于支撑不住。
  上车这么久,他上半身就没倚过什么,平日里坐没坐相的人,身板近乎僵直。
  明黛权衡片刻,慢吞吞的挪动位置,坐到他身边。
  她一动,秦晁就看过来,目光一路追着她到自己身边,硬邦邦问:“又怎么了?”
  秦晁很高,明黛衡量自己肩膀的高度,把车内几个靠垫叠放座下,坐上去后瞬间拔高。
  秦晁皱眉,像是在看傻子。
  明黛再次目测肩膀的位置——他偏头即可靠上,刚刚好。
  素手抬起,在肩膀上拍拍。
  明黛侧首看他,低低“嗯”了一声,是含蓄的催促。
  靠吧。
  秦晁斜眼盯着她的肩头看了会儿,一言不发的靠上来。
  明黛只觉肩头一沉,险些歪倒过去,连忙用双手抓住座位边沿,努力撑着男人的重量。
  秦晁明显舒适很多,安逸的闭上眼养神。
  他根本没同她客气。
  对此,明黛并没有多意外。
  之前她发现他受伤时,他也是这样。
  不意外,不好奇,心安理得接受她的伺候。
  眼下,礼义廉耻男女大防,都比不上他一路的舒坦。
  但指望他因为这个就感恩戴德,转变态度。
  还是算了。
  秦晁稳靠着她,丝毫不受车马晃动的影响,明显没睡。
  明黛轻轻喊他:“秦晁?”
  秦晁抱着手臂,头稍稍抬起又落下,贴近她的颈窝,枕的更踏实。
  算是回应她。
  明黛忍着脖子的痒痒:“我们说说话吧。”
  秦晁没回应。
  明黛想,没回应就是不反对。
  她正想着怎么打开话题,秦晁忽然开口。
  “说什么?说你勤劳能干,还是会弹琴唱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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