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未婚妻总在换人设——纪婴
时间:2021-01-29 09:32:09

  薄唇绵软,落在谢镜辞白皙额头:“嗯。”
  *
  婚事之后再议,如今最为重要的,还是万众瞩目的寻仙盛会。
  谢镜辞虽然并未收回被忆灵夺走的神识,但好在爹娘足够靠谱,于她昏迷不醒的一年里四处求药,对于识海修复大有裨益。
  加之归元仙府的历练滋养了识海,让创口得以缓慢愈合,她如今恢复大半,已然到了元婴五重的修为。
  五重,在所有元婴修士里算作中游水平。
  寻仙会根据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将前来参赛的修士分为五个大组。虽然彼此之间大境界相同,元婴遇到的对手都是元婴,但要论实力,却是千差万别。
  打个最为直观的比方,一个刚刚成为元婴的遇上一个即将突破化神的,其中差距不言而喻。
  好在他们一行人的战果都还不错。
  裴渡身为夺魁大热门之一,场场皆是游刃有余,无一例外能把对手打得心服口服;莫霄阳自鬼域而来,剑法诡谲莫测、杀机极重,一路高歌猛进连胜数场,只可惜败在自己莽撞的性子,止步于前八。
  谢镜辞则是出了名的下手狠辣、不留情面,一向讲求速战速决,往往刚一开场便威压全开,攻势又急又凶,根本不留给对手丝毫喘息的时间。
  也正因如此,喜提了“最不想遇到的对手”排行榜第二名。
  说来很巧,今日在四进二的半决赛擂台上,她所对上的,正是这排行上的头名。
  更为巧合的是,莫霄阳便是败在这名鬼修手中。
  鬼修名为乌泽,是个身形瘦高的苍白青年,狐狸眼时时弯起,却无甚笑意。
  乌泽乍一看去与常人无异,然而细细端详,轻易便可察觉瞳仁中黯淡赤红的血光,被长睫无声一遮,显出几分朦胧诡谲之色。
  二人对决的擂台,是在一片无垠荒漠之上。
  入夜的沙漠寒风四起,撩动黄沙滚滚,轻烟漫天。天边一轮孤月皎皎,乱云泠泠,映出星汉无波。
  “镜辞修为不及于他,若想赢下此局,恐怕不易。”
  看客席上,一老道轻抚白须:“鬼修难辨莫测,此番定是苦战。”
  谢疏闻言点头,视线一刻不离擂台。
  鬼修是极为罕见的一种“道”。
  欲想修炼鬼道,必须舍弃凡俗肉体,以魂魄为引,护得识海无恙。此法超越生死之间,需以极强意志挺过神识涣散的前期,虽然修行艰难,一旦修为有成,便可驱御万鬼,坐拥阴阳之力。
  鬼修已经足够棘手,偏偏她对上的还是乌泽。
  能登上“最不想遇见的对手”头名,这位铁定不是一般人。
  与讲求速战速决的谢镜辞不同,乌泽即将迈入化神期,实力比大多数人高出不少,因而心高气傲,对胜负并不在意,唯一热衷的,是用鬼术折磨戏弄对手。
  听说此人性情古怪,不会轻易置人于死地,而是令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苦苦挣扎求生。有人不堪忍受,甚至当场亲手结束自己的性命,狼狈离开玄武境。
  一人叹道:“乌泽已有百岁,谢镜辞不过初初离开学宫,依我看来,很难胜过他。”
  他身侧的青年懒懒应声:“这不一定。”
  “为何?”
  青年抿唇一笑。
  然后神色瞬间变得狰狞:“因为乌泽那混蛋迟早会遭天谴!居然让我在台上遭受那般奇耻大辱……谢镜辞给我冲!”
  谢疏轻咳一声,回头看上一眼,此人正是那耻辱自尽的倒霉蛋。
  “没错。”
  不远处一名女子咬牙切齿:“乌泽算个什么东西?谢镜辞定能把他揍成泥!”
  俗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乌泽在擂台上得罪了那么多人,如今摇身一变,全成了谢镜辞的临时亲友团,尽心尽责之程度,连谢疏云朝颜都甘拜下风。
  台上的谢镜辞不会去想这么多。
  钟鸣已起,擂台骤开,任何多余的思绪都可能导致败北。
  “鬼哭刀。”乌泽朝她笑了笑,一眼认出谢镜辞手中长刀:“刀是好刀,只愿莫要被主人辱没,变成一无是处的废铁。”
  这是句再明显不过的挑衅,谢镜辞回以微微一笑。
  这仿佛是个无声的讯号。
  两人同时动身之际,周遭冷风乍起,只听得万千鬼哭,千百呜咽,空荡无物的大漠暗芒回旋,竟不知自何时起,生出了道道鬼魅般的影子。
  乌泽敛眉,于心中默念口诀。
  鬼哭刀生性阴戾,以无数血肉滋养而成,是名满天下的邪刀。谢镜辞所习功法必定偏于阴寒,与他这个鬼修遇上,要想赢,只能比他更戾更凶。
  但区区一把刀,如何能抵御千百邪祟?
  诀毕风烟起,月下魍魉生。
  浮动的暗影徐徐而出,好似墨汁四散,凝出不甚清晰的人形,稍一停滞,便如暗潮四起,倏然向谢镜辞一人涌去!
  鬼魅萧萧,长刀亦是萧萧。
  谢镜辞身法极快,鬼哭刀嗡鸣如缕、铮然不休,于侧身之际划出一道圆弧,好似红月凌空,须臾一个变招横刺而下,便将幽影拦腰斩断。
  鬼魅愈来愈多,汇作奔流之势,几乎遮掩了谢镜辞的影子。
  再看苍苍大漠,只见乱云如絮,遮掩冷然月色。四下蔓延开血一样的红雾,石壁上、沙石中、地面下,皆涌现出混沌不堪的影子,只需一瞥,就能让人脊背发凉。
  “这――”
  孟小汀打了个哆嗦:“鬼修的招式都这么可怕吗?”
  “孟小姐可是觉得害怕?”
  龙逍坐在她身后,闻言立马接话:“我家的门客里,有好几个都是鬼修。不如我将他们引荐给孟小姐,平日里多打一打练一练,胆量自然就上去了。”
  莫霄阳神色复杂,颇有些同情地看他一眼。
  “万鬼噬心。”
  裴渡蹙眉:“这是乌泽常用的招式,能将对手困于幽冥之中,受百鬼啃噬……听闻那位自行了断的修士,就是受了这道邪法折磨。”
  幽魂一个接着一个现身,仿佛没有尽头。
  黑影太浓太重,围在谢镜辞身边聚作一团,竟如同海浪浮空。孟小汀看得心惊胆战,忽然瞳仁骤缩,猛地吸一口气。
  万里风烟,一息霜月。
  然而这轮月亮并非高高悬在天边,亦非澄明亮黄,而是一弯殷红如血,恣意腾卷于半空,旋即嗡地一鸣――
  于是混沌凿开,翻江倒海卷巨澜。
  势不可挡的刀风急急如刃,划空之际尽斩西风。
  谢镜辞已被啃咬出道道血口,血珠如缕落于刀尖,再被用力前挥,散在浓稠红雾之中。鬼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暗光,好似她握一轮血月在手,所过之处魍魉尽退,哀嚎声声。
  她将灵力聚于长刀之中,所向披靡的煞气萧飒幽寒,因杀机太重,竟连鬼魅也不得不退避三舍,狼狈奔窜。
  乌泽饶有兴趣地挑眉,再起手,整个人身形骤暗,溶于凄凄暮色中。
  “化魂。”
  莫霄阳生在魔域,对鬼修的功法了解颇多,下意识开口:“此法既可隐匿行踪,也能使自己迅捷如幽风,偷袭常用。”
  但乌泽此番用上,目的显然不是为了偷袭。
  谢镜辞感受到空气里的灵力波动。
  一股利箭般的气息顷刻靠近,她堪堪闪过,下一瞬,便又从四面八方涌来更多。
  乌泽不会轻易置她于死地,但会于无形中将她死死压制,如同逗弄无能无助的白鼠,在一旁兴致勃勃观察反应。
  真是有够恶趣味。
  谢镜辞皱眉,竭力感知他的动作。
  对方无影无形,难辨行踪,而恰恰修为胜她许多,威压一盖,很难感应到气息所在。
  唯一能辨明来向的……唯有那一簇簇凌厉的风刀。
  乌泽的动作毫无规律,但静心细细思忖,尚有猫腻可寻。
  他环在谢镜辞身侧飞速而行,循着狂风凌乱的轨迹,这一瞬在她身后,那么当她出手的间隙,隔着数个须臾――
  只可惜修真界里,尚未流行后世网络游戏里的“预判”一词。
  她并无十足把握,要想破局,唯有殊死一搏。
  一束风刀径直刺向左臂,谢镜辞并未躲开。
  看台之上,孟小汀屏住呼吸,看她侧身握刀,向身前刺去。数道灵力划过身侧,引出鲜血如丝,在愈发浓郁的血雾里,谢镜辞眸光一动。
  眼看长刀一往无前,于须臾之际,竟忽然生出一个变招,向斜后方向猛攻!
  方才的直刺不过一道佯攻,避免他见势闪躲。
  孟小汀激动得一把揪住大腿:“乌乌乌泽!”
  血雾横飞,高挑苍白的青年默然现身。他此刻已然无法抵挡,速速于心头默念口诀,挥手回击。
  于是暗影丛生,滔天黑潮宛如翻江巨浪,顷刻间奔涌而前。他被迫还击,却心知肚明,谢镜辞不可能赢得了他。
  他们两人皆是修习阴寒之术,而论修为,他定然凌驾于对手之上。
  谢镜辞却是一笑。
  她擅长的……可远远不止一种术法。
  随少女手腕轻扬,长刀掠空,走势竟又是一变!
  三尺白芒寒如水,跃跃沉吟欲化龙。
  圆弧之上污浊消散,退罢纤尘,宛如闲云收尽,玉镜空浮,一轮白泠泠的月牙滟滟团团,直斩龙阙,所向披靡。
  百鬼丛生之际,月影初初浮空。
  弦月生辉之时,邪祟魍魉皆散去,四下俱静,唯有霜重云疏。
  乌泽满腔自信,欲要与她一决高下,因而出手之际,会动用极阴极戾的功法,力求碾压。
  谢镜辞早便猜出这道心思,挥刀所用的变招,正是最克制邪术的佛门术法。
  “这是……”
  有人惊呼出声:“佛门的‘月下逢’?这不是棍法的走势吗?她她她、她怎么用成了刀功?”
  “谢镜辞嘛,在学宫那会儿就是个老裁缝了,什么都能学着用。”
  另一人啧啧称奇:“不过鬼哭刀生性阴戾,她能以它用出这一招,实在不简单。”
  他身侧的汉子倒是直爽,猛地一拍大腿:“这都能赢,厉害啊!”
  刀尖对准青年咽喉的刹那,周遭风声俱寂。
  乌泽尚未从落败中回过神来,神色微怔。
  谢镜辞方出学宫,在此之前虽然小有名气,但于绝大多数人而言,只不过是个天赋异禀的小辈。
  他是真没想到,这丫头居然会这一招。
  鬼修遇上佛修,会尽量避免使用太过阴邪的术法,以免遭受压制。想来她心知修为不敌,只能智取,从一开始便做好了打算,因而所用之术,都是规规矩矩的刀功。
  他最后下的死手,反而成了作茧自缚。
  “输了输了,没意思。”
  乌泽踹开脚下一堆沙砾,声调懒散:“喝酒去喝酒去,刀法还不错。”
  谢镜辞扬唇笑笑:“前辈,承让。”
  她为靠近乌泽,来不及躲开四面八方袭来的风刃,如今伤口犹在烈烈生痛,但尚不可掉以轻心。
  因为接下来……便是她与裴渡之间的对决了。
 
 
第八十六章 (裴道友,请赐教。)
  若在一日之前, 必定无人能料到,于寻仙会中角逐元婴期魁首的会是两个小辈。
  还是两个互为未婚夫妻的小辈。
  玄武境不似外界,即便身受重伤, 也能在擂台之外很快恢复。两场半决赛落罢,并未留出太多空余时间, 紧随其后的, 便是夺魁之争。
  擂台上设有结界,相当于一处独立的小小天地。结界之中无法修复伤口, 因而谢镜辞离开擂台时,带了满身的伤。
  她一眼就望见裴渡。
  对决尚未落幕,他便候在结界出口等她,这会儿望见谢镜辞衣上的血, 无声蹙了眉。
  “谢小姐, ”他本欲说声恭喜, 却忍不住脱口而出提醒她, “伤。”
  “小伤而已。”
  谢镜辞怕苦不爱吃药, 对疼痛倒是不怎么在意,闻言轻轻一笑, 拂去身上血痕:“待会儿还有一场,就当提前习惯。”
  裴渡正色:“我不会――”
  他说到一半便停下言语,似是颇为无奈地泄了气:“我会全力以赴。”
  谢镜辞眉眼一弯:“我也不会手下留情哦。”
  他们身为彼此的未婚夫妻, 亦是从学宫起,便相争已久的对手。
  正因心存尊重, 才不会互相看清,无论是谁心软放水, 都是对另一方实力的轻视与亵渎。
  谢镜辞与裴渡都心知肚明。
  “最后一场在正峰峰顶。”
  谢镜辞捏捏他手背,感受到裴渡的顺势回握, 不由一笑:“走吧。”
  *
  谢镜辞已经很久没同裴渡认认真真打上一场了。
  他们先是被问道大会、归元仙府的历练占据时间,之后又忙于赶往琅琊秘境,莫说决斗,连切磋都极少有过。
  如今她手握鬼哭立于台上,瞥一眼不远处长身玉立的少年剑修,心中除却紧张,更多是难以言喻的兴奋。
  这是她唯一认定的对手。
  而身为刀客,此生最大的幸事,莫过于寻得一位势均力敌的对手。
  那个人能是裴渡,真是太好了。
  钟鸣尚未敲响,浑身上下的血液便已隐隐沸腾。战意如同悄然滋生的藤蔓,攀爬在脊背、指尖乃至心口,引出无边战栗,叫嚣着拔刀出鞘。
  然而与谢镜辞相比,裴渡模样虽则认真,却有一点不同。
  他耳朵有些红。
  可怜老实人勤勤恳恳,临到上擂之前,还要受未婚妻撩拨。当时谢小姐的言语犹在耳畔,又低又柔,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新婚夜的时候,一切都由赢家做主吧。”
  她真是有够坏心眼,在发现少年短暂的怔忪后笑意更浓,往他耳边吹了口气:“要是输给我,当心被我为所欲为哦。”
  他脑海里很可耻地浮现起某种奇怪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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