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术就是这样,运气不好就只有一招可以直取敌人性命,若是运气好了,或许还有第二个机会,可是有再一再二,却不会有再三再四,要是第二次还不行,那身为一个刺客,就是绝对失职,死了也是活该。
其余人不知道是谁先放出了箭,只以为这是偷袭的信号,立刻冲了出来,和那几个士兵拼杀起来。
“放箭!放箭!”为首的水贼没想到其余人会直接冲出来,不由大惊失色,高声喊道,。
周皎一手握紧弓箭,一手擦了擦额前的冷汗,她暗暗咬牙,又抽出一支羽箭,重新搭起弓箭,两箭并放,直直地射向黄祖。
其余人都在与水贼拼杀,唯有黄祖还在马上,被发狂了的战马甩来甩去。
他胯/下的是他的爱马,跟随他作战多年,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迟迟不愿下马,想要安抚坐骑再逃离这里。
周皎两箭同时射了出去,一支落在了马身,另一支则直直地插进了他的咽喉,黄祖被冷箭射中,再也无力抓住马缰,一下被马甩在了地上,发狂的战马抬起的马蹄好巧不巧地踩在了他的胸口,周皎站在树枝上,只能依稀看到他被马蹄踩中,吐出了一股血,喉间更是血流如注。
周皎这时才呼出一口气,觉得全身的肌肉都松了下来。
另一边,水贼与跟随黄祖的士兵两败俱伤,有一个看到黄祖被射中落马,也顾不上带走他的尸体,只是匆匆骑上马逃走了,留下来的也仅仅只有一开始说话的汉子和两个负伤的水贼,其中一个看到黄祖倒在地上,不由大喜道:“大哥,快看,黄老贼死了!”
李却沉思,过了一阵子才问道:“你们几个谁第一个放箭的?”
几个躲在暗处的水贼都纷纷摇头,更有人讶异地指着另一个人问道:“难道刚才那一箭不是你放的?”
“那自然不是我放的,我也是看见有人放箭才……”
“别再争执了!应该是有能人在暗中助我们一臂之力了……”李却环视四周,朗声道:“不知是哪位仗义的兄弟出手,替我们除掉黄祖!李却在此谢过了!”
周皎看他表情诚恳,也不再犹豫,从树上跳了下来,道:“谢就不必了,我与他有仇,所以才会杀他,只不过正巧你们在这里,才无意间帮了你们。”
山间月色还算明亮,很快有人看出她是个女子,道:“怎么是个女的?”
周皎横了说话的那个水贼一眼,也不说话,只是拔出腰间悬着的刀走向黄祖。
她要将黄祖的头割下来,告慰孙坚。
李却看到她背过身,冲着一旁的水贼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除掉周皎,以绝后患,水贼会意,立刻抬起手中的刀,小心翼翼地跟在周皎身后,想要从她身后偷袭她。
此时乌云涌现,将月亮遮了起来,周皎对背后的情况更是浑然不觉,只是盯着双眼紧闭的黄祖,她版蹲下/身,正要用刀砍下黄祖的头颅,却没想到黄祖蓦地睁开眼,一把扯住她的脖子,迅速起身,将周皎按在地上,手腕更是青筋毕露,可见他用力之大。
原本应该死了的黄祖此时突然暴起,吓得跟在周皎身后原本打算痛下杀手的水贼猛地向后一退,大喊了一句“鬼啊”,不敢上前,其余几人也被吓了一跳,匆匆向后退去,一副静观其变的样子。
周皎被他掐住脖子,呼吸不畅,忍不住张大了嘴,扭动身体想要从他手中挣脱出来,却始终不能逃出生天,原本白净的脸此刻也涨得通红,隐隐发紫。
黄祖被射中颈部,虽然并未殒命,但呼吸已经不再顺畅,此刻他张开嘴说话,更像是从地狱传来的声音,嘶哑可怖:
“我就知道,当初没有杀了你……必然会留下祸患……今日我便杀了你!永绝后患!”
他说话间还有浓稠的血液顺着箭尾的白羽落下砸在了周皎脸上。
周皎被他掐的头晕目眩,眼冒金花,她止不住地咳嗽,身体像是困在沙滩上的鱼一般来回挣扎,她好不容易抬起手,用腕上的连弩瞄准黄祖的脸,不等他反应,便射出□□。
此时两人距离极近,原本会因为距离而被削弱威力的连弩此时派上了用场,不过眨眼之间,六支羽箭便迅速地穿过黄祖的颅骨,周皎甚至还能听到箭头撞在头盔上发出的声音。
黄祖不敢置信地瞪着周皎,原本掐紧她的脖子的手也逐渐松开,最后只能无力地倒向一边。
周皎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气,立刻捡起地上的刀,拼尽全力爬了起来,连脸上的血都来不及擦去,她一脚踢向黄祖,看着黄祖在地上滚了几圈,又接连在他身上捅了好几刀,即使鲜血溅在衣服上也毫不在意,直到确认黄祖真的死了,周皎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收起刀冷冷地看向一旁的李却等人。
他们虽然人多,但此时也不过三个人,加上刚才黄祖突然暴起,让人心有余悸,周皎手中还有那把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次发出羽箭的连弩,他们一时间也不敢动弹,只敢远远地观察周皎与黄祖。
周皎因着刚才黄祖将自己按在地上,自然也看见了想要对她暗下杀手的水贼,此时此刻心中再也没有半分的同情,她伸手拔出黄祖脖颈上的那支长箭,再次搭上弯弓,很快瞄准了李却的头。
她浑身是血,站在昏暗的月色中目露凶光,不知道有多可怕,负伤的两个水贼早已瑟瑟发抖,唯有李却强装镇定,道:“多谢小娘子相救,追兵马上要到,黄将军可是小娘子亲自动手杀的,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周皎似乎是被他说动了,缓缓地放下手中的弓箭,只有眼睛紧紧地盯着李却。
李却对一旁的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将马牵给周皎,被示意的那人正是刚才要出手害周皎的人,他虽然极不情愿,但也没有办法,只能颤颤巍巍地牵着马走到周皎身边,急忙摔下马缰就要回去,生怕周皎回味过来要杀他泄愤。
周皎一脚将他踹到在地,迅速拉满弓射向李却,李却来不及躲闪,被一箭射中胸口,倒在了地上。
一旁的水贼见李却死了,怒气涌了上来,立刻握着刀冲向周皎,周皎哪里会对他们心慈手软,立刻射出第二箭,将他射死了。
之前被踹倒在地的水贼此时才挣扎着爬了起来,他抬头一看,其他人都已经死了,唯有周皎站在原地,她已经放下手中的弓,拔出刀冷冷地看着他,他心中一颤,立刻跪倒在地,哭道:“女侠,我家中还有妻儿老小啊,这都是被逼无奈才做了水贼,要不是李却逼我,我刚才哪里敢对您出手啊……”
周皎紧紧地盯着他,忽然露出一个笑容,那笑容在满地尸体的衬托下显得更加令人恐惧,水贼摸不清楚她心中在想什么,只能胆怯地跪在原地。
过了一阵子,她笑道:“你要杀我,没有得手,现还要在我面前装可怜?”说罢,她抬起刀,利落地将他的头砍了下来。
周皎看着那颗头颅跌落在地,发出了沉重的响声,此时此刻才有了真实的感觉,腿一软就跪倒在地,好半天也缓不过来,只觉得胸口有一股气涌了上来,刚刚低下头就把胃里的酸水吐了出来。
她虽然不是第一次见血,却是第一次杀人,还是一次性杀了这么多人,又刚刚经历了性命攸关的事情,一放松下来,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
周皎还没缓过劲,头顶上已经响起一阵惊雷,想必是要下雨了,她勉强起身,拿着刀走到黄祖的尸体边上,将他的头颅割了下来,这才牵过一旁的马,将黄祖的头颅挂在马鞍上,翻身上马。
一会儿就要下雨,山路一定会变得泥泞难走,她还要赶回去祭拜孙坚,更加不能耽搁了。
好在马匹并没有被雷声吓跑,周皎才能有个便利一点的交通工具。
这匹马虽然是水贼的,但胜在温顺乖巧,周皎虽然是生人,马的反应也没有太过激烈,乖乖地驮着周皎跑了起来。
周皎快到江边的时候,豆大的雨点便迅速落了下来,砸在人身上生疼,周皎翻身下马,走到江边,看着江水滔滔,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她擦了擦脸上混起来的血水,道:“孙将军,当初若是没有黄祖暗算,您必定更加有所作为,可以庇佑孙家,也能让伯符哥哥轻松一些,将来继承您的理想,只可惜黄祖卑鄙无耻,对您暗下杀手……如今我也以同样的方式让他以命偿命,当做是告慰您的在英灵,也请您的在天之灵多多庇佑伯符哥哥与阿兄,保佑他们一切顺遂,平安康泰,实现自己心中所想所愿。”
说罢,周皎转身将马鞍上挂着的头颅取了下来,扔进了江水中,看着浪花逐渐吞没一切,
夙愿达成,她的心中忍不住涌起一阵怅然若失之感,只能呆呆地站在倾盆大雨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皎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踩着马鞍上马坐好,冒着大雨调转马头返回城中。
她刚到城门口,本以为城门紧闭,还需要找个地方偷偷溜进去,没想到这个时候江夏居然城门大开,连一个守卫都没有。
即使是再大的雨,也不应该一个值守的人都没有,还任由城门大开着……
周皎蓦地想起之前在林中偷偷听到的几个水贼的话,双腿一夹马腹冲进了城中。
果不其然,她冲进之前住的地方,已经有水贼杀红了眼,正在烧杀抢掠,她心中一紧,抬起弓箭将那个落单的水贼一箭射杀,这才迅速从马上下来,一把推开院门,惊慌地冲进去四处打量。
前厅空无一人,周皎快步走向后院,两间卧房都是一片漆黑,加上雨帘如幕,她什么都看不大清,只能出声喊道:“孔明!均儿!小安!”她还要再喊,又是电闪雷鸣,吞没了所有的声音,映得她的脸惨白。
周皎心底泛起一阵寒意,她急匆匆地走到卧房,一下子推开门,却不知道撞到了谁,惹得对方后退一步,惊诧地看着她。
“亮……你没事?”周皎顾不得自己一身的雨水,伸出手抱住他道:“你没事就好……”
诸葛亮微微一愣,也伸出手抱住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道:“我没事。
别怕。”
第62章 浮生爱恨自仓促
周皎抱着他半天,突然想起来自己淋了一身的雨水,这么一抱肯定将诸葛亮的衣服也弄湿了,急忙松开手道:“赶紧松开!你小心着凉——”
诸葛亮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拥着她道:“你还说我?不看看自己淋成什么样子了?”
周皎身上又是雨水又是血水,湿漉漉的头发更是贴在脸上,尤为显眼的就是她细长洁白的脖颈上大片大片的青紫痕迹,上面还有指印,看着十分狼狈。
周皎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小声问道:“我刚才看到有水贼在外面,担心你们出事……小安呢?”
“他去外面守着了,担心水贼进来。”
周皎还要说什么,忽然看到榻上躺着的诸葛均,压低声音道:“均儿怎么在这里睡着?”
“他不知晓外面的情况,睡得正熟。”
诸葛亮低声道,他转过身走到衣箱边上,从里面拿出周皎的长裙和中衣递到周皎手边,道:“你先把衣服换了,我一会儿去拿些药膏给你涂着,免得明日那痕迹更加明显。”
周皎微微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盯着诸葛亮,见他还站在那里,清了清嗓子,佯装生气的样子,道:“你干嘛瞧着我……你这样我怎么换衣服!”
诸葛亮急忙转过身,道:“我现在转过去,你快些换吧,小心湿衣服穿在身上着凉了。”
周皎看到他转过身,耳尖微微发红,显然是害羞了,不由有些好笑,不过她还是迅速地脱下了身上湿漉漉的衣服,换上诸葛亮刚才给她拿出来的衣服,将鞋袜也脱到一边,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诶!”周皎轻轻地拍了一下诸葛亮的肩膀,等到他回过身,笑眯眯地问道:“怎么样?这下总可以了吧?”
这衣服原本是周胶带来伪装自己的,不过是普通的布裙,颜色浅淡,远没有她在襄阳时穿的衣裙艳丽,可偏偏她穿着格外好看,惹得诸葛亮看着她不由勾起了唇角。
这个时候,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一对最普通不过的夫妻,却让他止不住地开心。
诸葛亮瞧见她光着脚,不由皱眉道:“光脚踩在地上,小心着凉。”
他拿起之前周皎脱下的长靴放在一边,又将周皎之前穿的绣鞋递过来,道:“先穿这个。”
周皎莞尔,乖巧地穿好鞋。
诸葛亮起身拿起一块布巾,对她道:“亏你还笑得出来,去那边坐着,我给你擦擦头发。”
周皎撇撇嘴,道:“知道啦……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啰嗦……”说罢,她坐到榻边,给诸葛均掖好被子。
外面正下着大雨,还有水贼作祟,她们也不能带着均儿离开,只能等到安稳下来,到时候再伺机离开。
诸葛亮也不管她的小声抱怨,只是按着她坐好,将她束发用的绸带解开,这才用布巾小心翼翼地给她擦干净头发上挂着的水珠。
周皎察觉到他的细致,不由弯了弯眉眼,伸手轻轻地抚了一下诸葛均的脸颊。
此时此刻,总是外面风雨飘摇,她的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宁静。
诸葛亮给她擦了片刻,布巾就已经湿的不成样子,诸葛亮将湿了的布巾放在一旁,重新拿起一块,又拾起之前周皎放在桌上的梳子,走到她身后,小心翼翼地为她将头发梳顺。
周皎的头发发质极好,乌黑亮丽,长达腰间,加之周皎也一向喜欢整洁一些,一直不忘将头发修整齐,诸葛亮平时看了就喜欢摸摸她的头发,此时这一头长发静静地垂在她身后,诸葛亮更加小心,用梳齿细致地整理她的头发,随后又用布巾吸掉她头发上的水分。
周皎用余光瞥见他认真的模样,不由抿唇一笑,她正想说什么,忽然想起今天杀人的事情,只能敛起了笑容,沉默不语。
诸葛亮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出声道:“怎么了?”
周皎有些犹疑,却还是低声道:“我今日杀人了……不仅杀了黄祖,还杀了别人……”她张了张嘴,想要为自己辩解一二,却又觉得无话可说,只好低着头不说话。
诸葛亮只是继续擦着她的头发,似乎只是听到了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温声道:“是吗。”
周皎有些讶异,不由转过头看向他,道:“你不觉得我这样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