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唯有这次,她像是拼了命一样,却只是为了一句话。
孙策兄妹二人听侯瑞如实转述,自然是立刻赶了过来,孙策知道这件事不便宣扬,派人盖了下去。
孙尚香一进门就看到昏迷的周皎,快步走到她榻边,对孙权小声问道:“阿皎姐姐不是在丹阳吗?怎么落得一身伤到了丹徒?”
孙权摇摇头,道:“她说了那些话之后就晕倒了,如今还没有醒过来……”
孙策走到孙权身边,道:“阿皎不是莽撞的性子,必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才会赶来丹徒……”
孙权听完自家阿兄说的话,不由皱眉喃喃道:“听到了什么风声……”
他话还没说完,屋外已经传来侯瑞的声音,侯瑞推门进来,道:“丹徒县长已经派人将这三人的尸身带回来了,还在查验身份。”
孙权忽然想到什么,道:“身份兴许是作假的,但来的方向不会作假,让各城的人去查明这些人途径的地方!”他说完才意识到孙策还在旁边,不由看向他,却见孙策点点头,夸赞道:
“阿权做事越来越缜密了。”
孙策接着道:“尤其是渡口,一定要仔细地查清楚。”
侯瑞应声离去。
孙权不由看向孙策,道:“阿兄的意思是……”
孙策冷声道:“是荆州来的人。”
“阿皎……阿皎……”
周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自家阿兄正坐在自己榻边轻声唤着自己的名字,不由惊喜地坐了起来,她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胳膊,上面竟然一点疤痕都没有。
“怎么了,阿皎?”
周皎忍不住伸手搂着周瑜的脖颈,道:“阿兄……我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再也见不到阿兄了……”
周瑜的手轻轻地抚着她的发。
“傻丫头,你怎么会死呢?”
“我就知道,有阿兄在,我怎么会死呢——”周皎忽然想起来什么,道:“伯符哥哥呢?他没事吧?”
周瑜的声音却多了几分黯然:“阿皎,你忘了,伯符他……十年前就已经……”
周皎微微一愣,她不由松开了手,想要细细打量眼前的周瑜,却见他的脸色迅速衰败下来,不再有一丝运筹帷幄的气势。
眼前的光一下子暗了下来,她眨眨眼,发觉眼前已经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了,她不由开始惊慌失措,身体如同机括一般弹跳起来,可当她眼前恢复光明的时候,她才发觉自己原来还在榻上躺着。
周皎身体僵得厉害,钝痛更是一阵接着一阵,她一时间不能动弹,只好转动眼睛环视一周,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丹阳的卧室。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没有好好睁开眼看看,周皎不由自主地哭了起来,泪水不听话地向外涌,最后更是哭出了声。
练师原本在不远处洗帕子,忽然听到了她的哭声,不敢置信地快步走了过来,等她确认周皎是真的醒了,眼眶一下子便红了起来,抽抽搭搭地始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两人相顾无言,各自流着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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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晃一枪(挨打)
借机荡平荆州嘿嘿嘿,趁曹老板还忙着赶紧的x
第106章 假使君愁我亦愁
周皎虽然不是小孩子,但那个梦的感觉实在是有些太真实了,她哭得舒服了不少,这才出声道:“练师,扶我起来……”
练师已经擦了眼泪,但眼眶依旧泛红,听她这么说立刻将她扶了起来,拿了几个垫子给她垫好,随后又为她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道:“小娘子身上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周皎摇摇头,她身上虽然没有一个地方不疼的,但比起这些,还是她想问的问题更重要。
“伯符哥哥没事吧?”
练师似乎没想到周皎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随后应声道:“小娘子受伤后吴侯特意将张先生请了过去,等到小娘子伤势稳定了,才带着护卫与小娘子一同回来的。”
周皎这才觉得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随后问道:“我晕了多久?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娘子昏迷已经一个多月了,中间倒是醒过来几次,只是因为发热,一直在说胡话……”练师接着说道:“吴侯他任周郎为偏将军,亲自发兵攻打荆州去了,春试也被推迟到五月了。”
周皎微微一愣,随后道:“他们出发多久了?”
“将近半个月了。”
周皎估算了一下时间,随后抿了一口水,道:“这样啊。”
练师见她并不惊讶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小娘子早就猜到了?”
“那日无论刺杀的是谁,都是我们发兵攻打荆州的好借口,伯符哥哥这样做是对的。”
周皎的指尖轻轻敲了几下杯壁,唇角多了几分笑意。
练师听完更觉得奇怪,出声道:“无论刺杀的是谁?”
“那日一开始,我以为那些人是奔着伯符哥哥去的,因此才格外心焦,想要亲自前去丹徒知会伯符哥哥。”
周皎垂下眼睑,随后看向练师道:“那群人从一开始要杀的应该就是我。”
练师瞪大了眼睛,道:“他们要……的人是小娘子?”她心思转的极快,道:“难道是有人与蔡夫人相互勾结,想要借此谋害小娘子?”
“以我那位姨母的性子,虽说也是不拘小节的性格,可她比毒蛇还要厉害,一旦盯上了就不会松手,她以往与我谈话都极为谨慎,只留心腹在,可那时我也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
周皎的语气有些自嘲,道:“她又怎么会在与刘夫人计划谋害伯符哥哥的时候允许一个侍女在院内打扫呢?更何况窗户还如此巧合地留了一条缝。”
练师听她说完,背后已经是冷汗涔涔,嗫嚅道:“小娘子的意思是……”
“她算准了我的性子,只要我听到了这个消息,无论真假,为了放心,必定会亲自去,彻底结果了我。”
周皎的语气没有一丝起伏,只是道:“若是我真的死了……家里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练师安抚道:“小娘子福大命大,蔡夫人的奸计才不会得逞……”
周皎却是不咸不淡地开口道:“若是我说我已经死了一回呢。”
她见练师表情一怔,随后笑道:“和你开玩笑的,怎么还当真了?好练师,快去给我拿些清粥来,我都快饿死了——”
练师嗔怪道:“小娘子又吓人!”说完便起身去厨下给周皎准备用膳,顺便去支会了其他仆从去告诉周夫人周皎苏醒的好消息。
周皎等她走了,表情才凝重起来。
不是她福大命大,怕是她真的死了一回。
上一回有这样的感觉还是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那时“周皎”还是个小孩子,体弱多病,还患有咳症,即使是精心调养着,身体依旧十分虚弱,周皎在昏迷中也能察觉到那种重病带来的疼痛之感,直到她真正适应了这个孩子的身体,那种病痛才缓解了一些。
直到这次,她是真的差点丢了命,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寓意不祥的梦,她半只脚都要进了鬼门关,最后还是被拉了回来。
仿佛冥冥之中真的有什么奇妙的力量,周皎也只能安慰自己是“强大的求生欲”帮她挺了过来。
练师手中捧着一个食盘,上面放着一碗清粥和几盘小菜,见周皎在那里出神,不由出声道:“小娘子?”
周皎回过神,露出一个笑容道:“饿坏我了。
快拿来我尝尝。”
练师将食盘放到一边,走到周皎身侧帮她立起小几,随后才将清粥小菜一一摆在了她面前,随后道:“我来喂小娘子吃吧。”
周皎摇摇头,刚想抬起胳膊来自己吃,可手臂上刚刚结痂的伤口隐隐作痛,她只好乖乖地看向练师,不好意思道:“还是练师喂我吧。”
练师不由噗嗤一笑,随后给她盛了一勺粥,吹凉了递到她唇边。
周皎吃了一小碗,又把几道小菜一扫而空,这才觉得空荡荡的肚子好受了一些,眼巴巴地看着练师道:“还有吗?我还想吃……”
练师有些欣慰她胃口还算不错,故意板着脸道:“小娘子昏迷了这么久,刚刚醒了过来,可不能吃太多,否则该撑坏了。”
周皎无奈道:“那我先饿着,等晚些时候了再吃。”
练师一边收拾空空如也的碗盘,一边笑道:“小娘子明白就好。”
她将小几挪走,正要扶着周皎躺下,周皎急忙开口道:“别别别——我都在床上躺了一个月了,再躺下去该废了,还是扶我起来走走吧。”
“小娘子身上还有伤……”
“我是身上被刺了几剑,多划了几个口子,流了点血,腿脚又没有废掉——”周皎故作委屈,冲着练师撒娇道:“好练师,就让我出去走走吧,不然我真该憋坏了。”
练师受不住她这样,只好道:“那可只能在院子里走走,不能去太远的地方。”
“好好好,都听你的。”
练师扶着周皎坐起来,给她披好了厚实的披风,这才引着她走到庭院之内。
此时正是柳絮飘飞的时节,阳光照到屋檐下,晒得人暖融融的,周皎不由眯起了眼,才觉得原本有些冰冷的身体暖了起来,她垫着脚,还能看到远处的一片葱绿。
周夫人来的时候见周皎在院内站着,不由红了眼眶,随后骂道:“怎么刚醒过来就跑到院子里?不要你的命了?”
周皎一副乖巧模样,听着母亲斥责自己。
周夫人见她这样也没了骂她的心思,只好道:“还不快给我回去!”
周皎应了一声,乖乖回了屋内,却是坐在了案几边上,她躺的都要发霉了,自然是打死都不想回床上躺着了。
周夫人见她像个没事人一样,即使是再怎么没脾气,此时也是怒火中烧,进屋坐在主位之上后,对屋里的丫鬟仆从们道:“你们都出去,我有些话与小娘子说。”
“是。”
练师担忧地看向周皎,却也没有办法,只能与其他人一起退了出去。
周皎一看其他人都被周夫人支走,炸了眨眼睛,忽然意识到自家母亲恐怕是要秋后算账了,立刻坐端正了,道:“母亲,我错了。”
她认错的速度极快,周夫人一听冷笑道:“看你那样,似乎还很得意啊。”
“没有……”周皎摸了摸发梢,小声道:“我这不是以身试法,告诫伯符哥哥和阿兄他们,独身出行要注意人身安全吗……”
周夫人气极反笑:“就你厉害,你有几条命啊,够你这么造作的?”
周皎安抚道:“这不是没事吗……母亲放心,我以后真的不乱来了,出门一定多带一些护卫……这次不是史阿师兄跟着伯符哥哥他们去春猎了吗?下次我一定叫上师兄一起。”
她小心翼翼地瞧着周夫人,道:“您别气了……”
周夫人原本忍着的泪水一下子落了下来,她抬起手像是要给周皎一巴掌,周皎立刻闭上眼缩起了脖子,可这巴掌最后还是轻轻地落在了她脸上。
周皎眼巴巴地看着周夫人,却见她别过头,肩膀微微颤抖,显然是在低泣。
周皎心底更加愧疚,脑子里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新的安慰话语,只好道:“母亲放心……以后我真的不乱来了,实在不行……我把官位辞掉,只做好咱们周家的生意……?”
周夫人眼中含泪,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道:“他们要杀你,哪里是因为你的官位?是因为你做的事在损了他们的利,哪怕你什么都撒手不管了,也避不开他们。”
周皎小鸡啄米般地点点头,随后道:“那我以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安心做个小乌龟,我就不信他们还能冲到我家里来杀我。”
周夫人嗔怪道:“你是乌龟,我和你父亲成什么了?还有你阿兄呢!”
周皎立刻撒娇道:“那我只做母亲的女儿,还请母亲不要因为我生气了,你要是因此气病了,我就是再挨十刀也不够赔的。”
“胡说八道什么!”周夫人轻轻地打了她的嘴一下,道:“我算是明白了,我说的话你从来不听,还是等你的阿兄和伯符哥哥回来之后骂你吧。”
周皎知道这事情算是揭过去了,笑逐颜开,道:“知道啦,我一定乖乖挨骂。”
周夫人没了怒气,这才关切地问道:“身上还疼吗?”
周皎怕她担心自己,只是道:“不疼的。”
周夫人知道的应该比练师多一些,随后问道:“伯符哥哥这次出征带的人多吗?”
“有谁我不知道,倒是清楚他们争抢着为你报仇呢。”
周夫人说到这里又觉得好笑,道:“你倒是人缘好,阿蒙那些个都替你不平,对荆州恨得咬牙切齿呢。”
周皎原本想摸摸头,却因为手臂上的伤口抬不起手,只好道:“人格魅力,人格魅力……”
周夫人不接她的话,只是道:“你啊,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也不知道怎么照顾别人。”
周皎只觉得自家母亲话里有话,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立刻道:“他可不需要我照顾,自立自强着呢。”
“你啊……”周夫人无奈地摇摇头,担忧道:“那郎君在荆州不会出什么事吧?瞻儿年纪还小,每日昭姬还会传授他课业,与荆州交战的事情,瞻儿也不甚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