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周皎还是闷闷不乐,接着安抚道:“再说马上就要过年了,小娘子直接休到了年假,事务又已经交给了孙二郎,小娘子不必忧心。”
周皎一想自己还能顺便坑一把孙权,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嚷嚷着要再来一碗粥,练师立刻笑眯眯地给她喂粥。
如今到了年底,今年对于江东来说还算不错的一年,至少基本解决了饿死人的问题,至于流民问题,虽然周皎解决了一小部分,但是因为北方战争不断,流民也越来越多,江东总不可能任由他们继续流浪,何况流民四窜对于江东的安定也是不安定因素。
鉴于周皎这个拨钱的人已经生病,只能让孙权钱粮一起握,两边一起管,运行起来算是方便,可当事人孙权累得像条狗,对于周皎颇有微词,特意找了好几个大夫给周皎看病,恨不得她现在就能起来掌管事务。
周皎琢磨着自己好不容易能休息一阵子,等到病情没那么严重了,索性穿了几件厚实的衣裳去袁家那里做客。
说来她没有太多同性朋友,可周皎天天闷在周府里实在是太憋屈了,又要避开孙权找自己的麻烦,找袁家的两个小娘子倒是再合适不过。
周皎找了一件藏青色的长裙,道:“穿这个,颜色暗一点不引人注意。”
“怎么能只穿这么一点?再说这颜色太过老气了,不适合小娘子。”
练师为她找出鹅黄色的布裙,领边还缀了保暖的兔毛,帮着周皎穿好衣服,见她似乎颇有微词的样子,练师又找了一间乌青色的斗篷递过去,道:“这件斗篷总能满足小娘子‘低调’的要求了吧?”
“好,听你的。”
周皎接过斗篷披好,这才走出自己的屋子,对仆从洪谷道:“车驾备好了吗?还有备给他们的年货。”
洪谷是步骘走后推荐给周皎的,长得很是清秀,性格温和诚实,办事更是妥帖,也是当年与周皎“签合同”中的一人,步骘一直精心栽培,他春试取官之后便由洪谷管着周皎身边的事情。
此时洪谷站了出来,温声道:“备好了,小娘子放心。”
“那我们快点走,别让侯瑞派来的大夫给发现了。”
周皎赶着练师与洪谷,道:“快快快!”
一行人偷偷摸摸地上了车,等到马车走了一段路,周皎这才摘下斗篷,道:“真是憋死我了……”
练师有些好笑,道:“小娘子也是的,孙二郎又不会害你,就算发现小娘子病好了许多,总不会逼着小娘子去办事吧?”
周皎哼了一声,道:“那可说不准,这人被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练师笑而不语。
周皎伸手掀起了窗帘,看外面行人都穿得暖和,哥哥从容走在大街上,有的手里提着糕点纸包,有的则拿着二三年货,各个脸上神色平和,不由微微一笑,随后放下帘子,问道:“洪谷,还有多久到?”
“快了,过了这条街就是了。”
马车缓缓停在袁家门口,先前已经有人知会了袁家,现在的家主袁胤已经站在门口守着,见周皎下了马车,立刻亲自迎了过去,行礼道:“周娘大病初愈,身体还未好,不必特意来探望。”
他当初力排众议带着部族投靠孙策,本就是一招险棋,孙策虽然只接见过他们一次,但安置他们的周皎倒是待他们极好,这也让袁胤放心许多,对于周皎更是尊敬感激。
周皎笑了笑,伸手拦住袁胤,道:“我这几日身体不大好,家中的事务都交给别人做了,政务也都托给了仲谋,我一个人实在是太闲,便出来走动走动,府上两位小娘子都是玲珑心思的姑娘,说说话也能解乏。”
她让洪谷与袁家的仆从将马车牵走,又道:“我人懒,这次过来正好把年货也给你们送来,之后说不定再见便是年后了。”
袁胤惶恐道:“周娘实在是客气了,我们的身份……如何担待得起。”
“袁氏一族底蕴深厚,家学悠长,袁公自谦了。”
周皎与袁胤一同向府内走,道:“我听闻袁家家学底蕴深厚,也想讨教一番。”
练师则落在二人身后半丈处,默默跟随。
袁胤露出从容之色,道:“家中自邵公后家学便愈发兴盛,邵公有‘卧雪’美谈,因此家学所在之处称作‘卧雪堂’。”
两人进了主厅坐下,袁胤亲自为周皎奉茶,神色却又有些黯然,道:“只可惜从兄……”
他说完顿觉失言,赶忙要解释,周皎却笑眯眯地打断道:“如此来说,袁氏一族的家学必然是优于旁人了?我还真想去卧雪堂拜会一下。”
袁胤羞愧道:“如今我们流落至此,汝阳是回不去了,卧雪堂也不知道在不在了。”
周皎捧着热茶抿了一口,道:“不瞒袁公,我是想向贵府的先生讨教一番,这家学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是女子,小时候是没去过家学的,若是能借此探讨出个一二,便想在民间办一所学堂,传授知识。”
“原来如此,这兴办学堂确实是好主意,周娘照顾我们袁氏许多,我自当有所回报……”袁胤说到这里,面露难色,道:“只是这江东豪族颇多,若是……”
若是给外来的无依无靠的袁氏惹了怨恨,恐怕才是真的麻烦。
周皎猜出他心中担忧,安抚道:“这事还请袁公放心,我心中已有合适的主持人选,若是有他在,必定不会出什么问题。”
袁胤见她话中有自信之意,算是微微放心:“既然如此,我袁氏自当鼎力相助。”
两人又聊了几句,袁氏的两位小娘子已经到了,如今二人还在孝期,衣服穿得素净,但眉眼却是说不出的好看,行为举止端庄大方,一看就知道是大家小姐。
“见过周娘。”
周皎笑道:“二娘,三娘好久不见。”
袁二娘年纪少长,端庄自矜,只是温声道:“好久不见,周娘。”
袁三娘对周皎很是亲近,道:“前几日听说周娘生病了,我与二姐都很是担忧,但又不知道该为周娘做些什么,便去那位左慈道长那里求了个护身符,还请周娘不要嫌弃。”
她从袖中掏出一枚红木制成的护身符,做工倒是很精细。
周皎笑着接过,道:“二娘与三娘有心了。
这护身符我很喜欢,以后一定日日戴在身上。”
她又道:“马上就要过年了,丹阳的年节一向热闹,那时街上做小生意的都没什么限制,还有人表演傩戏,若是得了空,袁公不如带着家眷出去走走。”
袁胤练练称是。
几人正谈笑间,忽然有仆从进来,对袁胤道:“主君,孙二郎上门拜访了。”
袁胤微微一愣,见周皎面色一僵,道:“周娘可是身体不舒服了?”
周皎抽抽嘴角,赶紧否认道:“没什么……”
“你快去请孙二郎进来。”
“是。”
孙权从正门进来,第一眼便看到了袁家两个小娘子,随后急忙挪开视线,瞪了周皎一眼。
袁胤已经起身行礼,道:“二郎来了,还请恕胤有失远迎。”
孙权急忙扶着他,道:“袁公客气了。
眼看着到了年关,家母念及旧日的情谊,叫我来探望袁氏的族人,想到马上就要到年关,特意让我给您送年货来,今日恰巧得了空,贸然前来,还请袁公不要介意。”
“二郎这是哪里的话。”
孙权坐到周皎一侧,道:“之前听说周娘大病一场,可今日一看,似乎已经大好了。”
周皎感受到被压榨劳动力的压力,无奈扶额道:“快了快了,我马上就又要病回去了。”
孙权哼了一声。
一旁的两位袁氏小娘子立刻为二人奉茶。
周皎接过袁三娘手里的茶抿了一口,正要和孙权说话,却见他盯着袁二娘,不由微微一愣,随后看向袁二娘。
袁二娘显然也察觉到他的视线,默默垂下了头。
周皎微微挑眉,随后道:“二娘,三娘今日都累了吧,早些回去休息,等年后我得闲了再来找你们。”
说完一把拉起一口茶都没来得及喝的孙权站了起来,道:“袁公,我说的事情若是有消息了还请知会我一声。
我与仲谋就先走了。”
说完,不等袁胤回答,周皎就已经扯着孙权向外面跑,练师也匆匆跟了过去。
孙权一头雾水,道:“你这是做什么?”
周皎瞪着他,道:“臭不要脸,你盯着人家小娘子看什么看?吓着了不说,唐突了人家还在孝期的女孩子,我怎么向袁公赔罪啊?”
孙权扶额:“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她有些眼熟……”
“嗯?”
“像不像……”
周皎立刻打断他道:“不像!好好一个小娘子,不能被你糟蹋了,少给我起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否则我叫义母收拾你。”
孙权无奈,道:“算我怕了你……”
洪谷此时已经让人牵着马车过来,周皎带着练师上了车,掀开窗帘,道:“记住我的话啊,别起歪心思,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探头对洪谷道:“走,我们回府。”
说完就放下了车帘。
洪谷闻言应了一声,马车便缓缓地动了起来。
孙权站在原地良久,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大声道:“周皎你给我站住!我是让你回来干活的,你忽悠完我还跑!”
周皎又探出头来,冲他做了个鬼脸,道:“这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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饺子:明明是我把到的妹你休想!!!!
二权:……
继续推进时间线,亮亮快回来了(复读机.jpg)
第104章 要做大事需惜命
过了年已经是建安五年,正月还没出,衣带诏事发,曹操东征刘备,刘备战败,手下大将关羽被俘,只能向袁绍方向逃亡,没多久袁绍就让陈琳写出了大名鼎鼎的讨曹檄文,把曹操骂了个狗血喷头,双方你来我往,不亦乐乎。
周皎的身体也好了不少,不过还在观察期,孙策又给她请了一位新大夫,听说这位大夫在民间颇受爱戴,诊治了不少病患,基本药到病除。
周皎一开始还不在意,只知道大夫姓张,后来才从别人口中得知对方的大名——张机张仲景。
周皎差点跪倒在地,从此以后就用看圣人的目光对张仲景行注目礼。
张仲景每天被她这样的目光盯着,也有些不自在,终于忍不住问道:“周娘为何总盯着某……”
周皎身着便衣,有些疲软地靠着引枕,温和开口道:“我最近听人说,张先生原本是长沙太守,在位期间亦会坐诊,为百姓们看病,因此心中敬佩。
只是因为刘琦跑到长沙才连累先生失了官位,算来与我们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心中又难免生愧……”
张仲景呵呵笑了几声,道:“周娘这么说当真折煞某了。
救死扶伤本就是医者职责,何况某本就无心官场,能行医救人是某心中之愿,何来‘连累’之说。”
周皎微微一笑,道:“听闻先生四处行医,可有兴趣寻一个地方落脚?先生若是愿意,我可以为先生寻一个铺面坐诊,还可以出资帮先生编撰、刊印医书,流传百世。”
“某先谢过周娘好意,只是这人间疾苦众多,若不四处行走,如何诊治哪些尚且不为人所知的顽疾呢?”张仲景抬手捋了捋下颌的短须,道:“倒是这编书……如今某医术算是略有小成,还请周娘多给我些时间,等到某起稿精修之后再请周娘帮我将这医书刊印出来,好让百姓们遇上小病请不到大夫时能够自己解决。”
周皎闻言露出一个笑容,道:“先生所言我铭记在心,只要先生需要,我随时可以帮助先生。”
张仲景笑呵呵地开口道:“如此,某便先谢过周娘了。”
“先生客气了。”
练师见周皎与张仲景谈论了许久,却始终没有询问自己的病情,忍不住出声道:“先生,您还没有说过小娘子的病如何了……”
“练师——”
张仲景立刻致歉:“是某说起行医之事太过兴奋,忘记告知周娘的病情如何了,是某的过错。”
周皎急忙摇摇头,道:“先生不必自责,请讲。”
“周娘可是自幼体弱?”
周皎微微颔首,道:“是,我听母亲说过,她生我时是早产,生下来的时候我险些夭折,还是当时阿兄抱着拍了我好几下,我才缓了过来,因此小时候常常生病,后来习武才好了一些。”
张仲景耐心问道:“之后可还有调理过?”
周皎摇摇头,道:“我少时被人带走去别的地方住了一段时间,身体的事情也没有和别人说,回来之后也就没有再调理过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道:“这和我如今的病有关系吗?我还以为我练了这么长时间的武,身体应该没事了才对。”
张仲景面色凝重,道:“非也。
周娘是先天的体虚之症,必须要长时间从各个方面调理才好。”
练师比周皎还要急切,立刻追问道:“还请先生告知我,小娘子的身体该如何调理?要准备哪些药材?”
周皎伸手拦着她,哭笑不得地开口道:“练师,别急,别吓着先生了。”
张仲景并不在意,只是呵呵一笑,道:“这调理不是一两日的事情,也不仅仅是卧床休息、闭门不见、每日清汤苦药地灌着,也可以通过饮食、习惯等各个方面慢慢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