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澜道:“王爷,这是我的公堂……”
“你爱听 就听,不爱听 就出去!”萧诚推开人群,萧复从外面走了进来。
商澜心道,娘诶,这位也来了,倒是来得正好。
德郡王脸一黑,道:“怎么着,指挥使大人的威风抖到六扇门来了?”
萧复道:“你来得,我来不得吗?”
德郡王:“你!”他看看大门,又看看商澜,到底忍下一口气,坐了下来,“我倒要看看,这小丫头片子是不是要屈打成招。”
萧复走到李承祖身边,“人还是识时务的好,不然,呵……”他轻笑一声,在周全让出来的椅子上坐下了。
商澜三拍惊堂木,道:“李员外,你不承认也没关系,你的婢女和你的小厮会替你作证的。”
李承祖垂下头,不说话。
“带整理外书房的婢女进来。”商澜吩咐王有银。
“是!”王有银带着颤音答应一声,跑着出去了。
不多时,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妈妈打着摆子上了堂,跪下了。
商澜道:“姓名。”她的声音简洁明了,带有一定的威压性。
“老奴王柳氏。”
“李员外的书柜,平时是你打扫吗?”
“是。”
“你们老爷有没有交代你,哪些书能动,哪些书不能动?”
“那倒没有,只说所有书不经老爷允许不许外借,谁借都不行。”
“那这么多年,有私自把书拿走的吗?”
王柳氏脸色更加白了,她看看李承祖,又回头看看大堂门口的李家男子,犹豫了……
商澜道:“王柳氏,我不是让你指认李员外,只是问你一个事实,如果你撒谎,本官定会以包庇罪论处,下大牢、挨板子,一样都少不了你的。”
王柳氏怕了,赶忙说道:“六年前有过一次,肖妈妈拿了一本给少爷,被老爷打了,后来病死了, 就再也没人敢私自借老爷的书。”
商澜拿着书走到堂下,“王柳氏,你见过这本书吗?”
王柳氏仔细辨认一会儿——这本书看着很不起眼,但因为经常看的缘故,书页比书柜上的书脏。
她点点头,“这本书 就放
在第二层最右边。”
“李员外,你有何话说?”商澜问道。
李承祖还是低头不语。
德郡王道:“王柳氏,你识字吗?”
“啊?”王柳氏不知道谁问的话,有些茫然,“老奴不识字,但是拿鸡毛掸子掸了它五六年啊。”
德郡王冷哼一声,闭了嘴。
商澜看向萧复、祁劲松等人,“祁门主,罗副门主,关于这本书的归属,你们还有其他意见吗?”
祁劲松道:“没有,你继续,这本书都说了什么?”
商澜让人把李家其他下人带上来,然后把李承祖写在上面的话读了一遍。
“三塔寺,一度佛光普照,佛香散后,满目荒凉,野鬼横行。今日阳光正好,觅得乞丐一名,捆绑他,饿死他,让他在佛祖的余荫下腐烂变臭,增添幽魂一缕,日夜呜咽,岂不快哉?”
“哈哈,敦伦之事算得什么快乐?杀人不见血,以最残忍的手段摧毁其人心,腐烂其肉1体,才是至高无上的快乐。”
商澜读得抑扬顿挫,声情并茂,仿佛发自内心,更恍若来自地狱。
大堂内外陡然安静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就锁定犯罪嫌疑人的问题解释下:
女主并没有锁定犯罪嫌疑人,她是无奈之下,锁定了能够观察一塘胡同的所有人。包括她和谢熙潜入李承祖家的时候都不确定李承祖 就是凶手,直到找到那本书。
女主破这个案子,一是坚持,二是运气。
啊,我说清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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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变态
“李员外, 书是你的,字是你的,那么人是不是你杀的呢?”商澜语速缓慢, 一字一句。
李承祖依然一言不发。
商澜知道,此人心理素质极好,他这是要用沉默对抗到底了。
她沉住气, 问道:“哪位是管家?姓甚名谁?”
一个四十左右的男子道:“草民是管家,李忠实。”
商澜问:“李员外出门, 一般都带什么人?”
李忠实往后看了看,规规矩矩地把车夫、小厮和长随叫了出来。
商澜又道:“十年前呢?”
管家一哆嗦, “五年前跟老爷出门的是草民, 可草民什么都不知道啊, 青天大老爷呀, 草民可没杀过人啊。”
商澜一拍惊堂木,“李忠实,我且问你, 十年前,李承祖有没有独自一人出过门?”
她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这个时代的有钱人,几乎没有不带人出门的时候。如果有, 必定是极少数。
只有极少数, 才有可能被人记住。
“这……”李忠实翻着白眼想了好一会儿,“有吧,草民印象最深的是那次在城西铺子里, 我家老爷突然一个人骑马出去了,城门快关才回来,我和几个伙计找了好半天。”
“这件事具体发生在什么时候?”商澜问。
李忠实挠挠头, “这个……记得不太清楚了。”
乞丐案在京城没有掀起任何水花,所以他无法将那件案子与李承祖联系起来。
“是不是我杀盗匪那一年?”萧复忽然开了口。
“啊,啊,对对对, 就是 就是 就是。”李忠实如梦初醒,“好像都在夏天?”
“那么,四年前的春天,是谁跟李员外去了南方,姓甚名谁?”商澜看向小厮和长随。
一个长随站出来,此人年轻,二十郎当岁,“是我,李松。不过我不记得老爷独自外出过,打死我我也不知道。”
商澜微微一笑,“是吗,我不想打死你,只想问问你,四年前的春天,二月十二日到二月十八日间,你和李员外是否在龙门镇住过。”
那长随有些纠结,使劲抓了抓头发。
商澜道:“你想好再说,毕竟知道的不只你一个人。”她给捕快使了个眼色。
“威武……”捕快们捣
动杀威棒,发出一阵肃杀的声音。
“是,是住过。”那时还有车夫和其他人跟着,李松不敢不认。
商澜回头看看祁劲松和罗世清,“二位大人有什么要问的吗?”
罗世清有些尴尬,别过视线,没说话。
祁劲松道:“你继续审,如果有问题,我会问的。”
那 就好。
商澜莞尔,再问郑有夫妇一案。
这个案子在李家门口,李承祖夜晚行动,反而没有了人证。
商澜问李承祖:“三塔寺一案案发时,你恰好失踪半天,龙门镇一案案发时,你恰好住在龙门镇,郑有夫妻被害时,你恰好天天都在池塘钓鱼,对他二人的行踪想必了如指掌吧。”
李承祖还是一言不发。
商澜知道,自已这是碰上硬茬儿了。
他认准德郡王在此,罗世清在此,她不敢用刑逼供。
“爹,你到底杀没杀人?”一个还在变声期的十几岁少年喊道。
李承祖缓慢地摇摇头,抬眼看向商澜,像是在问她:我 就不认,你能奈我何?
商澜微微一笑,说道:“萧大人,此案甚难审理,下官才疏学浅,可否请求……”她是不能奈何他,但可请锦衣卫协助,诏狱伺候。
“可。”萧复道,“来人!”
黎兵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请大人吩咐。”
明明在六扇门 就能解决,却要拿到锦衣卫?
那怎么行?
祁劲松吃不住劲,正要开口, 就听身后的周全咳嗽了一声,便立刻把嘴闭上了。
也是。
这案子先有罗世清关注,后有德郡王搅和,他 就不必跟着凑热闹了吧。
让萧复跟他们狗咬狗,他一旁看热闹岂不更好?
凡是进诏狱的人都要去半条命,多硬的汉子都不得不招。
李承祖终于变了脸色,他飞快地看了罗世清一眼,后者双臂环抱,正凝神看着“海水朝日”,显然是不想管他了。
“爹!”李家老大焦急地叫了一声。
李承祖踉跄了一下,转过身,朝几个儿子望了过去……
黎兵手压腰刀逼近了他,冷笑道:“走吧,李员外,我们诏狱最欢迎的 就是你这样的客人。”
“不必了吧。”李承祖长吸一口气,“我承认,人是我杀的。”
“我的老天爷啊!
”李家子弟齐齐地叹了一声,各个呆若木鸡。
罗世清虽早有准备,但在这一刻还是面色大变,他惊恐地问道:“李兄,你为何如此啊!他们招你惹你了?”
李承祖忽然有了几分自得,“他们没招我也没惹我,那又怎样,他们不该死吗?一个是乞丐,一个是蛀虫,还有两个老帮菜,我看不出有什么可惜的。”
说到这里,他直视商澜,“敢问商大捕头,你是如何找到在下的?在下自问不曾露出过马脚。”
商澜挑了挑眉,“你确实没有露出过马脚,但郑有夫妻出事前后,你一直守在池塘,这是一点;后来我与你和叶鹤荣分别碰过面,叶鹤荣的态度相当倨傲,他显然并不关注此案,也不知道我那时已经大捕头,所以我排除了他,你的嫌疑 就更大了。”
她拿起书,“最后,如果一定有什么,那 就是这本书了,我明确知道你有这本书,所以是你的变态暴露了你自已。”
李承祖点点头,“不过是个爱好罢了,说变态言重了。”
“大哥,我也走,等等我。”大堂门口有人喊了一声。
李承祖又回头看了眼,大堂门口的李家子弟全部都不见了。
他笑道:“你们看,人 就是这样现实,为了脸面可以不要父亲,为了财富可以不要脸面,为了官职可以不要老友,为了生命可以不要自尊。细究起来,都是一群混账东西,谁死了都不可惜,是不是?”
居然是这个逻辑!
德郡王目瞪口呆。
罗世清等人涨红了脸。
谢熙神清气爽,从书吏手里取来笔录,补足神秘数字与《大梁风月》之间的联系,并当堂宣读一遍,让李承祖签了字画了押。
……
退了堂,德郡王灰溜溜地走了。
萧复看着他的马车说道:“真没想到,他竟然还知道大是大非。”
这话祁劲松没法接,赶紧转移了话题,“萧大人进去坐坐?”
“不必了,衙门里还有事。”萧复对后面的商澜扯了扯唇角,说道,“案子审得不错,利用本官也利用得不错。”
商澜拱了拱手,真心实意地说道:“多谢萧大人成全。”
萧复冷哼一声,与祁劲松等人告了辞,翻身上马,一抖缰绳,跑远了。
黎兵眼里有了敬意,“商大捕头破案有两下子,审案有三下子,佩服。”
商澜道:“过奖,多谢黎大人。”
“不客气。”黎兵扔下一句,也上马走了。
剩下的诸位进了衙门。
祁劲松在院子里,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把商澜狠狠地表扬了一顿。
乃至于商澜觉得,他的本意不为表扬,而是想替她把仇恨拉得稳稳的。
不过,她也不在乎,爱谁谁,谁让她有个好爹呢?
回到自已的小书房。
商澜把人集合起来,开了个会, 就此案做了一个总结——如何潜伏,罪犯的心理,审讯中的心里战术,以及红脸白脸如何唱等等。
谢熙等人不但认真听讲,还做了详细的笔记。
开完会,谢熙惬意地喝了口热水,赞道:“老商果然有两套,以前只是恍恍惚惚地知道些道理,从来没这么清楚明白过。”
商澜正要说点什么,门 就被敲响了。
刘武开了门。
老吴踅了进来,拱手笑道:“商大捕头忙着呐?”
商澜站起身,“没事,不忙了,有事你说。”
老吴有点儿不好意思,“李承祖这个人我听说过,一向乐善好施,名头在京城也是响当当,真没想到是这么一个人。唉……商大捕头目光如炬,我老吴甘拜下风。”
商澜知道,这是服软来了,只是表达得比较委婉。
她笑着说道:“老吴客气了,变态 就是这样,因为脑袋好使,所以平常会把自已伪装起来,但私底下完全是另一个人。”
老吴点点头,“确实确实,唉……要是这样的人多几个,咱们六扇门可 就焦头烂额咯。”
谢熙道:“放心吧老吴,这样的人多了 就不叫变态了,叫常态,啧啧,这词儿是老商的,还挺有意思。”他这是现学现卖。
“变态,常态,确实有道理。”老吴又拱拱手,“你们忙,我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