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兰很敏感,立刻叫屈道:“官爷,我可没起过坏心啊。她一个姑娘家, 就算吃的多干的少,一大年也要不了几个钱。奴家说句难听的, 就当个牲口养了呗,摊上了也是没办法的事。”
商澜笑了笑,一个一米七八的粗壮的年轻女子,智商不高,不会看眼色,孔武有力却不干活,养一辈子不好养啊。
“奴家说的都是真的,官爷,你可不能冤枉奴家啊。”香兰见商澜笑得不善,吓得站了起来,声音也响亮了,“奴家养她到十九岁, 就算是条狗也养出感情了,更何况大活人呢,官爷可不能冤枉奴家呀。”
管金山也白了脸,双膝一弯 就跪下了,“官爷,我是管红亲爹,不可能杀她。”
商澜道:“我只是问问你们的想法,并没有说你们杀人。”她看向管金山,“你们在京南的临水镇有亲戚吗?”找到尸骨的地方离临水镇很近。
管金山摇摇头,“临水镇在哪儿?”
“在黄龙河畔。”商澜站了起来,说道:“我去和其他人谈谈,你们歇着吧。”
“黄龙河,没有。”管金山把商澜等人送到门口,目送商澜进了上房。
管家老太爷和老太太都还活着,六十多岁,精神矍铄,说话利落。
商澜还没进门,二人 就备好了茶水,态度谦卑而又热情。
上房比西厢房的陈列还要好些,这说明管家在尊老上做得不错。
商澜道:“我的来意,想必二老都知道了,对管红走失一事,你们有什么说的吗?”
“唉……”老太爷叹了一声,“那孩子命苦,一生下来 就是傻的,他的几个弟弟本要养她老,她却自已想不开,跑掉了。”
商澜道:“她不是想不开跑掉了,而是被人杀了,老太爷觉得谁会杀她?”
她这话问得直白,且若有所指,老太爷变了脸色,连连摆手,“不可能不可能,谁会杀一个傻子?”
老太太点点头,“ 就是 就是。”
商澜道:“你们家的二儿媳妇说,管红脾气不好,总跟家里人打架是吗?”
老太爷冷哼一声,“什么总跟家里人打架, 就是她总磋磨孩子,不然孩子又怎么会跑?”
商澜追问,“那你觉得你家二儿媳妇会杀管红吗?”
老太太吓了一跳,“那不能够,她连鱼都不干杀,又哪敢杀人?出事那天,管红不知听挑唆了,非要抢弟弟的鸡蛋,被他们两口子打了一顿,这才跑的,我们都听见了。”
“你们都听见了?”商澜摇摇头,“你们听见没用,得外人看见才有用。”
“官爷,我家二儿媳妇人品是不咋地,但她真不可能杀人,你们可不能冤枉好人呐。”老太太有些激动。
商澜把本子收了起来,说道:“老人家别激动,我只是问问罢了,还谈不到冤枉好人。”
……
商澜从上房出来,又去了东次间和东厢房,问了死者的大伯母和三婶子。
这两个人与香兰不同,看起来老实肯干,话也不多,但反馈的内容与老太太差不多。
于是她又走访了左右和前面的邻居。
左右邻居没说什么,一个说年头长忘记了,另一个说管家一家人挺好的,对管红也不错。
胡同前面有几户人家则说,管家一家人顶不是东西,总在天黑后吵闹,让人不得安宁。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告诉商澜,管红脑子笨,行事像七八岁的孩子,什么活都做不好,香兰看不上她,总是撺掇管金山打骂。
管红从小被打怕了,别看身高体壮,但在家里很少说话,窝囊得很,让干什么干什么。
所以,不少邻居猜测,管红被香兰和管金山给杀了,根本不是失踪。
邻居们的闲话说了一箩筐,干货极少。
关于三年前,管红失踪那天到底有没有发生过争吵,他们谁都说不清——他们这样告诉商澜,偶尔吵一次,大家也许能记住,但一吵 就是十几年, 就根本不会有人在意了。
回到六扇门。
一干小将出去查另两具尸骨了,只有刘达在小书房整理六扇门的一些尸格。
刘达放下笔,问道:“大捕头,女子的身份有眉目了吗?”
“有。”商澜在椅子上坐下,从包里取出笔记本,“死者叫管红,是个脑袋不太好的姑娘。管家人都说死者乃是离家出走,但几个邻居说,管家不想养废人,所以把管红杀了。”
刘达道:“那大捕头怎么看。”
商澜接过乔大递过来的水杯,先喝了口热水,说道:“到目前为止,我没在管家人脸上发现任何破绽。按道理,他们不该有那么好的心理状态,所以,我基本上认可他们的说辞。”
乔大提醒道:“香兰说了谎。”
商澜道:“她撒谎才是正常的。”
乔大道:“那也是。”
刘达问道:“大捕头有什么想法吗?”
商澜打开笔记本,“一般来说,管红被熟人杀死的可能性大些,扩大寻访范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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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帮闲
午饭后, 谢熙刘武等人陆续回到六扇门。
人齐后,商澜开了个小会,先把她这边的情况做了个简要说明。
谢熙先发言,“院子小, 人多, 必然住不下, 管红 就是管家人眼中钉肉中刺,会不会是一家人联手干的?”
刘达也道:“有可能,在乡下, 有的人家生了女孩子直接活埋也是有的, 像管红这样,管家人养她养到十九岁已经呃……”
屋子忽然安静下来了。
刘达左右看看,发现大家看向他的目光极为不善,这才意识到自已说错话了, 赶忙解释道,“我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是,管家人想杀死她是极有可能的。”
谢熙在本子上写了几句, 说道:“看看吧, 老刘都有这种想法,更何况管家人呢?”
商澜笑着摇摇头,“他们又不是三年前才知道管红傻。十九年的漫长时间,一场风寒, 一次烟气中毒, 年幼的一次拐卖……他们什么做不了?根本没必要在把人弄死后, 又是找人又是报官,搞得轰轰烈烈,满城皆知。”
王有银道:“大捕头说的有道理。”
谢熙反驳道:“管红以前没抢过兄弟的吃食, 临死前却不知道听了谁的挑唆,懂得要好吃的了,焉知这不是杀她的原因。”
商澜歪头想了片刻,点点头,“你提的这一点很有些道理,所以我在管家时,试着问过这个问题。据我观察,管家人除了管红的继母外,其他人都很坦荡。而一家人都撒谎,且心理素质都好的可能性很小。”
谢熙道:“说不定他们在外面偷听了你们的谈话,等你出去时,他们已经想好了该说什么话,该用什么样的态度。”
商澜笑了起来,“尽管你说的很有可能性,但我还是坚持我的意见。”
谢熙弯了脊背,却还是咬牙说道:“那我也坚持我的意见。”
王有银、何俊伟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竖起大拇指赞道:“谢哥好样的。”
谢熙挺了挺胸膛,“我 就不信我总错。”
商澜知道,谢熙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基于对管家艰苦生活条件的判断,她一开始也有过这样的想法,所以才针对管红的养老问题,刺探管红继母。
而且,在
他们没找到明晰的线索之前,管家人的嫌疑确实最大。
商澜之所以不赞同谢熙的想法,主要是因为管金山——一是管金山见到她时毫无防备;二是,她以为,一个怕老婆的人,不该是一个心理素质极好的人。
她笑着说道:“好,那咱们 就打个赌,谁输了谁 就请大家吃一顿寻香坊,怎么样?”
“行啊, 就这么说定了,谁输谁请客,大家一起去。”谢熙痛快地应下了。
“哦吼!”
“好啊!”
小书房里响起一片欢呼声。
“咚咚!”门被敲响了。
“进。”商澜压了压手,示意大家安静些。
“大小姐。”商云彦的小厮,高兴走了进来,“世子请大小姐走一趟。”
商澜道:“好,请世子稍稍等我一会儿,马上 就来。”
“好。”高兴出去了。
商澜把谢熙等人上午寻访的情况做了个汇总,便出门去找商云彦了。
“大哥。”商澜上了商云彦的马车,开开心心地坐到他身边,“今天不忙吗?”
商云彦见自家妹妹生龙活虎,之前的担心顿时减少了一大半,严肃的脸上浮现些许笑意,“不忙,父亲找到铺子了,让我带你去看看。”
商澜双手握拳,“那可太好了,谢谢父亲,谢谢大哥。”
商云彦摇头失笑,“你啊,还是这么孩子气。”
商澜嘿嘿一笑,伸出邪恶的食指,在商云彦精瘦的腰板上捅了一下子。
商云彦一下子蹿了起来,脑袋磕在车厢顶上,吃痛后,又坐了回来。
商澜大笑道:“大哥,人生苦短,该开心时 就得开心,总那么严肃做什么。”
商云彦揉揉脑袋,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她,脸上到底有了明显的笑意。
……
店面在长安街,状元楼北边的大胡同里,位置大约与全羊馆齐平。
商云彦说,左右安街和长安街的街面上都没有合适的铺子出租和出售,恰好这一家要卖。
虽不是正街,但全羊馆都能做好,他们商家应该也能做好。
兄妹二人在门口下了车,一个身材消瘦、面容沧桑的男子迎了上来,拱手道:“二位公子可是姓商?”
商云彦道:“正是。”
那人道:“在下姓范,恭候多时了。”
商
澜问道:“这是你的宅子吗?为何要卖?”
那人沮丧地说道:“去南洋的八条船全翻海里了,人和货全交代了,不卖 就活不下去了。”
商澜看看商云彦,见后者微微颔首,她便放了心。
院子的形状不太规则,大体三进,旁边还有个小跨院。
房子八成新,不用换顶,窗户和门的材质和款式都不错,重新油漆便可。
商澜走了一遍,感觉环境不错,但作为饭店来讲,房间不够阔达敞亮。
“房间有些黑,如果有……”她顿了一下,“琉璃窗 就好了。”
商云彦道:“琉璃虽透明,却极难得,不可能做成窗户。”
商澜翻了翻脑子里的存货。
她在穿过来前不久,处理过一桩与玻璃有关的案子,隐约记得一些原材料的配比,如果能研究出来……
兄妹俩告辞范员外,上了马车。
商云彦问道:“怎么样,还可以吗?”
商澜一边奋笔疾书,一边说道:“居家和店面到底不同,稍微逼仄了些,如果没有别的选择,也能凑合。”
商云彦被她气笑了,“你知道这个院子多少银钱吗?”
商澜当然不知道,“多少钱?”
商云彦道:“两万两。”
这还不算改造和装修的钱!
商澜咋了咋舌,“不在街面上居然也这么贵,是因为临河吗?”院子的后面有个小花园,可看河景,风景优美。
商云彦道:“对, 就是因为临河。”
商澜撕下写好的纸条,“这是做琉璃的方子,父亲可以找烧窑的试试,需要最高温度,估计有点难,所以结果我不保证。大哥既不要问我从哪里得来的,也不要告诉旁人这是我给你的,好吗?”
商云彦先是吃了一惊,随后考虑到转轮枪的事,又很快 就恢复了平静,“好,都依你,我跟父亲商量着办,这院子……”
商澜点点头,“酒香不怕巷子深, 就它吧。”
……
回到六扇门,商澜坐上自已的马车,马不停蹄地去了南城。
“大小姐,到了。”老梁把马车停在罗锅桥前。
商澜跳下马车。
罗锅桥不长,桥下溪水清冽,尽管天气寒凉,但还是有几个妇女在溪水中洗衣,“砰砰”的敲打声不断,听多了有些
恼人。
桥下有几块平整的大石,管红便是在这里,默默地看着溪水,一坐 就是大半天。
七八岁的心理年龄,说大不大,说小不算太小,狗子尚且能够体会人类的喜怒哀乐,管红又何尝感知不到呢?
她大概苦闷极了,才会避到这里,享受短暂的宁静吧。
“唉……”商澜叹出肺腑中的浊气,从桥上下来,去了溪水边。
“大嫂,洗衣裳呐,手不凉吗?”她朝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走了过去。
“凉也没办法,柴太贵,烧不起哟。”妇人直起腰身,用冻得红彤彤的手捶了捶后腰。
商澜想起商家花两万两买院子的大手笔,心里颇不是滋味,隔了一会儿才又说道:“我是六扇门的,想跟你打听个事儿,大嫂认识管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