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妹不放心,用灵力试探一下,妈妈呼吸平静,脉率心跳都正常,也没有大出血,应该是没事的。
护士看她挺可爱,心生好感,“真没事,观察一会儿就能送回病房了。”
刘惠凑过去看孩子,“这是妹妹吧?长得可真好!”
幺妹终于有心思看过来了,“大伯娘不是妹妹哟,是姐姐,小姐姐,那个是小弟弟。”
“害,你这娃,双胞胎嘛,就让男娃当哥哥,会照顾妹妹,反正他们又不知道谁先生谁后生。”
幺妹较真道:“知道,他们会知道的,咱们要实事求是,客观公正,先生的就是大的……弟弟也能保护姐姐呀。”
“对,你就话多,一边儿去。”崔老太爱怜的抱起男孩,小心翼翼掀开襁褓,看见那双腿之间的小雀儿,心里喜欢得跟啥似的,当真是眉开眼笑。
他们老崔家,可终于有个男丁啦!带把儿的!
王二妹和刘惠对视一眼,又看了看木讷的林巧珍,妯娌三个心里都挺不是滋味,看吧,都怪她们肚皮不争气了现在才让婆婆把外姓的当孙子,这份荣誉本该属于姓崔的!
害,这么多年好吃好喝咋就没个动静呢?于是,本来已经死心塌地守着闺女过日子的妯娌们,此时又动了那颗想生儿子的心,再试试呗?万一就怀上了呢?
毕竟,阿柔的年纪都能生,她们也没大几岁不是。
崔老太可没心思管她们怎么想,她只是非常怜爱,非常满足的亲了亲小孙子,也没冷落小孙女,直到护士说要送回新生儿病房观察,她才把孩子还回去。
虽然是非常顺利的顺产,可终究是双胞胎,怕发育有问题啥的,要观察几天再说。没一会儿,黄柔也被推出来了,她的脸色虽然苍白,可精气神还不错,只是比较疲累。
大家忙围上去,问她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她摇摇头,两只手被丈夫和女儿握住。
她先看向女儿,她最懂事最可爱最聪明的小丫头,“妈妈没事,谢谢你哟。”
又看向丈夫,“我没事了,别担心。”
顾学章知道她有话要跟闺女说,所以送回病房后就主动给她俩留下空间,自己跑前跑后的报喜,还得交费,准备过几天出院的月子房。
崔老太的意思是就用一楼现在住着那间,可他嫌一楼雨天会潮湿,对产妇坐月子不好,会落下月子病,又怕下雨声会吵到孩子,思来想去只有二楼的最合适,就是没有独立卫生间,洗漱不方便。
总不能跑一楼去。于是,当天赶紧安排几个伯哥,让他们请工人在二楼幺妹旁边那间房里修一套独立卫浴出来。又给装了一套厚实的遮光性非常强的窗帘,在灯泡上蒙一层报纸,怕刺到新生儿的眼睛。
平时大大咧咧一男人,办起这些事来还有模有样,让崔老太都无话可说。
病房里,黄柔一直握着闺女的手不放,笑眯眯的看着她。
“妈妈,你还疼吗?”
“不疼啦,一点儿也不疼,我知道是你帮了妈妈。”
绿真腼腆的笑笑,她已经好久没被妈妈夸过啦。最近两年,随着她上初中,妈妈工作越来越忙,她们没有了以前小时候那样粘乎乎的时候了,可爱依然在。
“绿真,妈妈今年是不是忽略了你?”
“没有呀。”
黄柔怀孕怀得挺艰难,孕吐严重,前几个月基本在床上躺过来的,闺女每天放学回家跟她打声招呼就开始写作业,也不用她监督,除了吃饭和饭后洗脚,她也没时间跟闺女好好聊个天。小丫头遇到什么事也不打扰她,贴心是挺贴心的,可她总觉着,没有小时候那股黏糊劲儿了。
心里有点微微的遗憾。
“妈妈,因为我长大了呀,我有了朋友,我变勇敢啦。”
那个睡觉要摸着妈妈nie nie的奶娃娃是她。
见不到妈妈就哭鼻子,挂在妈妈身上不愿下来的胖娃娃是她。
受了卫老师的委屈就哭哭啼啼告状的小孩也是她。
“现在,独立的崔绿真也是我呀。”她口齿伶俐的说,脸上一点失落和难过都没有。
黄柔探寻半天,确信她是真的没有被冷落的感觉,一时竟然说不出自己的心情了,是该失望?还是该庆幸?
不知道,她曾经希望她就那么大,永远在她怀里不要长大,曾经也希望她快快长大,迫不及待想要看她长大的模样……可时光就是在这种互相矛盾的纠结里,慢慢逝去。
一眨眼,无论她愿不愿意,孩子就这么大了。
绿真把头轻轻靠在她肩上,“妈妈有三个孩子,可我只有一个妈妈呀,我的爱会全部都给你哟。”
黄柔的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眼角滑落,谁说父母对儿女的爱是全心全意的?其实孩子对父母更是全心全意不图回报!
小嫩手帮她揩泪,故作坚强的取笑道:“妈妈不哭哦,如果全部爱不够,那就加倍爱,多多爱,无穷爱,都给你哟。”
黄柔一把抱住她,嚎啕大哭。
上天把这么好个孩子给她,她害怕了,怕庸俗的她无法承受,不配承受她无穷的爱,“不要再懂事了,就这样吧,不要再懂事了……”
其他人都不知道她怎么了,崔老太听见哭声急得不行,直接推门进来,“这是咋了,哭啥,孩子好着呢,白白胖胖,健健康康呢。”
黄柔嘴里却一直重复那句话,她不愿女儿再懂事了,她想要那个懵懂的小插话精,小馋嘴精,小八卦精,小马屁精……而不是这个独立的坚强的能给她肩膀的女儿。
她的成长,让她怅然若失。
作者有话要说: 每一个当妈的都有过这种心情吧,唉!老胡青春期也因为太懂事把妈妈惹哭过,现在嘛,就是各种嫌我不懂事嫌我玩手机嫌我不运动嫌我比猪还能吃~
第162章
有小地精的灵力护体, 黄柔和孩子一切皆好,本来只需住三天就能出院,可因为独立卫浴还没晾好, 一直住满一个星期, 才搬回家去。
女儿还看不出像谁, 取名小汤圆, 因为她粉粉嫩嫩圆溜溜的,才三四天就会无意识的笑,当真跟汤圆团子似的惹人爱,大名随崔绿真,叫顾婉真。
儿子像顾学章更多,身子长长, 脑袋也是偏长的橄榄球似的,小名就叫小橄榄,大名顾明禛, 也有从崔绿真之意。
顾老太识字不多, 顾学章教了她好几遍也没学会写俩娃的名字,急得埋怨儿子取名咋这么复杂, 别人家取的猫蛋狗蛋粪堆多简单呐,叫着也顺口。
嘴上埋怨着, 心里却喜欢得宝贝疙瘩似的,恨不得一只手抱一个, 整天心肝宝贝的管他们听不听得懂的叫。崔老太本来也挺喜欢这俩孩子的,可看顾老太当着绿真的面左一口“宝贝”右一口“乖乖”的叫,她这心里渐渐不是滋味了。
总觉着,她的宝贝绿真被人冷落了。
呸呸呸!她立马打自己两个嘴巴子,我崔家的孙女跟她姓顾的啥关系, 不需要她来疼!只要有她崔老太在的一天,绿真就有人疼一天!
可她完全多虑了,崔绿真已经不是当年三岁半的小娃娃了,她有自己的朋友,有那么多没看过的书,还有那么多小钱钱要挣,最近又忙着跟爸爸学开车……她的世界自由而广阔,丰富而绚丽,还真没时间想大人的弯弯道道。
当然,她能不想,也是爸爸妈妈始终坚持公平第一,甚至崔绿真第一原则,从来不使唤她给弟弟妹妹洗尿布喂奶啥的,如果她有事喊妈妈,而弟弟妹妹也同时哭了的时候,妈妈都是毫不犹豫的第一时间先答应她,问她什么事。
顾奶奶问妈妈晚上想吃啥她去买菜,妈妈没啥特别想吃的,可她记得交代给绿真买几斤橘子,给绿真买个好南瓜,给绿真买……反正,就跟没怀孕前一样,首先想到的都是她。
这种自然而然的,并非刻意做出来的“绿真优先”原则,给她一种真正的被重视的安全感,所以,她不用再刻意去比较爸爸妈妈对她和弟弟妹妹有没有一样。
就算多爱他们一点儿,她也能原谅哒!
况且,现在还有另一个困扰她的问题——外公为什么突然给妈妈打电话?她让黄卫红哥哥留意了,自从那天之后,外公再也没有打来过,如果有,他一定会问清楚号码的。
而作为善解人意的小姑娘,她心里虽然有许许多多的问号,崔绿真依然不能主动问妈妈,怕勾起妈妈的伤心事。她就自己慢慢的,旁敲侧击问爸爸,通过几天收集的信息,她知道自己的外公曾经是一名高官,很高很高的那种,比她所有见过的伯伯们都高,因为贪污受贿被判无期徒刑,一直关押在北京郊外的汉城监狱。
当然,再多的,爸爸也就不知道啦。在爷爷奶奶心里,她的“外公”还在北京当教授呢。
崔绿真叹口气,她知道这个数额的贪污……真的很大,比天文数字还大,没判死刑是念在他有功劳在身,认罪态度又不错,主动把所有贪污赃款和赃物都如数退还的份上。
无期徒刑是仅次于死刑的刑罚,刑期不定,就是老百姓理解的“关到死为止”,除非遇到中途死亡的情况,否则不能少于十三年。
在汉城监狱里关一辈子,直到死,这是大贪污犯的归宿,毫无疑问,这是他该付出的代价。刚开始那半年,黄柔还会去探视,半年后她自个儿也参加知识青年下乡来了,“父亲”也就跟那座监狱一样,成为她不愿提及的伤痛。
所以,骤然听到父亲打电话来,她惊讶得连肚子都发动了!
所有人都以为,黄父的电话是从监狱里打出来的。毕竟,他年纪大了,听声音又生着病,会不会是因为身体不好,所以监狱同意他打电话来?
虽然没见过外公,可绿真像普通孩子一样,对亲戚总是充满好奇和感激。“爸爸,你打个电话去监狱问问吧,是不是外公生病啦?我们可以给他汇钱看病吗?”
这可正中顾学章心事,虽然妻子从不提及这位“父亲”,可他知道,做儿女的怎么可能不挂念父母?文革期间是不敢挂念,自身难保,现在日子好过了,她一定也想孝顺他的。
可人在监狱里,又是这么山南海北的,想要帮她了却一桩心事,也不是那么容易。
第二天到单位,他主动找到老书记,请他帮忙问问汉城监狱电话号码。可过了三天,老书记给了他三个号码,只有一个能打通,接电话的确实是汉城监狱,但对方说不能向外透露在押犯人情况。
这确实是工作纪律,顾学章为难了,如果不认识里头的监狱长或者副监狱长的话,普通工作人员譬如监狱警察、后勤人员都不可能告诉他……或许,连他们都不知道黄父的情况。
现在唯一有可能有这方面人脉的,就是杨旅长和他的女婿。当然,杨旅长现在已经享受师长待遇,应该叫杨师长才对。当年他就是因为黄父的原因才反对他跟阿柔在一起的,现在让他帮忙打听黄父的事儿,他也不一定乐意。
让人意外的是,杨师长非常爽快的应下了,让他过两天等电话。
***
新生儿到家,总免不了鸡飞狗跳,尤其是一齐到家两个,光哭声,那杀伤力,连后头皮革厂里的工人都能听见。苏强东和黄卫红一听见双胞胎哭声,就下意识想要找棉花球堵耳朵。
以至于幺妹推开工厂大门进来,他们都没听见。
“卫红哥哥,你不是要回家吗?”他平时都是二十四小时守电话,今儿家里有事要回去,所以让苏强东来换他。
黄卫红两只耳朵堵得严严的,几乎是密不透风,手脚还不由自主的晃来晃去,嘴巴里哼哼着啥,一副“二流子”模样。
果然,走近一听,他正在哼的就是温柔婉转的“小城故事多”,俗称的“靡靡之音”“黄色歌曲”。
幺妹惊讶得张大了嘴,“哥哥你居然听黄……歌曲!”
“嘘!”黄卫红拿下棉花球,提出录音机,“要听吗你?”
幺妹猛点头。这位叫邓丽君的女歌星,在年轻人里可受欢迎啦!他们市一中有几百个她的小粉丝呢,那样温柔婉转的声音,充满诗情画意和绵绵情意的歌词,让听惯了革命歌曲的少男少女们心潮荡漾。
当然,电视上是听不到的,想要听这样的“黄色歌曲”只有两个方式——要么买翻录磁带,要么偷听敌台。
菲菲有一盘翻录的磁带,她已经跟着听过好几次了,可上头的歌曲只有三首,每一首都让她们翻来覆去重复又重复的听了无数次。黄卫红把她叫进屋里,拧开收音机,换了几个方向,支楞起天线,不知道怎么搞的,一会儿,里头就传来熟悉的声音。
不过,唱的不是她们听过的,而是另外一首。
“还没听过吧?”黄卫红得意的哼了一声,“这可是邓歌星的新歌,刚发行的,咱们国家还没几个听过的。”
崔绿真这才明白过来,这小子居然偷听敌台!敌台啊!这真是太过分了,这下让她发现了不听俩小时才够本嘞!两个人差点为收音机抢起来。
这年代的年轻人们,不止他们,就是像李思齐那样的运动员也都爱听这种焕然一新的歌曲,甚至民间有流传“白天听老邓,晚上听小邓”的说法,思想可真是够解放的。
俩人年纪相近,又都是活泼好动的性格,如痴如醉的听一会儿,又鼓捣着搞出别的“敌台”来,把门窗关得严严实实,声音调到最小。
“停停停,卫红哥哥听这儿。”幺妹让他赶紧停下来,只见收音机里传来女主持人略微奇怪的普通话口音:“最大一起冤案……刘少奇追悼大会在北京隆重旅行……”
这些拨乱反正的消息,幺妹早已经被新闻联播和报纸上看过了,但她依然听得津津有味,很想听听“敌台”同志是怎么评论这个事的。可惜女播音员只是念了个新闻梗概,又转到下一条:“中国科学院新疆分院副院长彭加木率队进入罗布泊考察,为寻找水源独自进入沙漠,至今未归队……已动用大批部队进入罗布泊地区地毯式搜索,至今仍未……”
幺妹一愣,这新闻她可没看过,看黄卫红又想调回“黄色歌曲”上去,忙道:“哥哥等一下。”
“这有啥好听的,你每天看报纸不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