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地精三岁半——老胡十八
时间:2021-01-30 10:37:21

  “这不一样嘛。”她现在才知道,这位叫“彭加木”的科学家,居然在罗布泊失踪了!罗布泊她在书上看过,可是无人区呢,周围全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沙漠,一个人走丢的话,不知道得多危险呢。
  然而,报道里也没提具体的细节,她明天得去问问曹宝骏,他们家换了外国电视机,能收看到外国电视台,不知道对这件事又是怎么报道的。
  “下面请欣赏著名诗人流沙河的《理想》:理想被玷污了,不必怨恨那是妖魔在考验你的坚贞,理想被扒窃了,不必哭泣快去找回来……”【1】播音员的声音哀婉极了,颇有股催人泪下的感染力。
  这首诗是流沙河在被平反后写的非常有名的诗歌,外头还没流行的时候,大河诗社就已经拿到了一份诗人的亲笔手稿,陈静和其他几位年轻人一天要朗诵不知多少次。每一次都是饱含深情和泪水,甚至有时还会自编自导吟唱出口,有时情绪来了诵着诵着就嚎啕大哭。
  崔绿真虽然无法跟他们一样感同身受,但她也能理解。
  黄卫红一直知道这个小妹妹是个非常感性和爱读书的,没想到听个敌台她都能这么投入,“不就一首诗嘛,你妈她们不也会写……”
  正说着,顾学章推门进来,吓得他一把将收音机揣进怀里,信号一下没了,哀婉的朗诵声时断时续。他一张脸憋得通红,紧张不已:“顾……顾叔叔,我……我不是……”
  顾学章皱眉,对“白天听老邓,晚上听小邓”的民间打趣也不陌生,只是没想到居然发生在他厂子里,而且闺女还参与了。
  他冷声道:“快回去吧,以后别在白天听。”
  黄卫红一愣,瞬间又是一喜,“好嘞!”龇牙咧嘴藏好他的宝贝,屁颠屁颠跑出去了。
  崔绿真实在是好奇,“爸爸,咱们真有一位科学家在罗布泊失踪了吗?”
  顾学章一愣,“刚听见的?”
  “嗯呐,为什么咱们不能收听敌台呀?我觉着兼收并蓄挺好的,多听听各方不同的声音……嘿嘿。”她吐了吐舌头,知道爸爸不喜欢谈这类问题,赶忙转回正题,“爸爸,科学家真的失踪了吗?会不会是被外星人接走了呀?”
  顾学章“噗嗤”一乐,什么外星人,只有她这样的小娃娃才信,现在行业内流传的说法都是苏联和美国,觉着是这两个“敌国”给接走或者绑架走的。毕竟这位科学家手里掌握着许多非常重要的一手信息,以及科研资料。
  但部队已经进行过地毯式搜救,至今未找到人,也没找到被绑架的线索,现在又有人猜测是队友杀害,可能有私人恩怨什么的……毕竟,对于那样一位十五次进入新疆,三次进入过罗布泊地区的科学家来说,自然遇难的可能性没有人为遇害的高。
  反正,不知道消息的都不知道,知道的都在众说纷纭,纷纷猜测这位科学家到底去了哪儿。父女俩说了会儿,顾学章这才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
  他轻咳一声,“杨师长帮忙去汉城监狱问过,你外公他……”
  “他怎么啦?是生病了吗?”幺妹迫不及待问。
  顾学章摇摇头,又点点头。
  原来,杨师长去到的时候,听说是来问黄父近况的,监狱长十分惊讶,说他早在两个月前就出狱了。他们核对过信息,说的就是同一人,杨师长还奇怪,不是无期徒刑吗,咋还能出狱了?
  “服刑期间表现良好的话,是有可能减刑的。”顾学章的神态轻松下来,“你外公服刑满十五年,已经出狱了。”
  崔绿真“哇哦”一声,高兴得难以置信,“以后都不会外坐牢了吗?”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
  “哇哦!那我们能去看看外公吗?”她从三岁就一直念叨一直好奇外公外婆啦,如果说她长这么大有什么遗憾,那这件事绝对是排在第一位的。
  她真的好想看一看,是什么样的外公外婆养育了妈妈这样的仙女哟!
  顾学章一愣,“你想去看吗?”
  “想。”
  他摸了摸下巴,“行,我想办法。”
  父女俩开开心心,一蹦一跳的回到家。二楼月子房里已经亮起了昏黄的灯光,偶尔传来轻轻的一阵“哗啦”声。他们轻轻推开一条门缝,侧着身子挤进去。
  可饶是如此,顾老太还是皱眉批评:“当心当心,别把风放进来,橄榄和汤圆经不住,病了可不得了,这……”
  她那个时代过来的老人,谁家没夭折几个孩子?普普通通一场伤风感冒就能要了小孩子的命,这可是老顾家第一个男丁,她能不紧张?
  黄柔靠在床头上,怀里抱着小汤圆正在喂奶,她小嘴巴“滋滋滋”吸得可用力啦。“你们打哪儿回来?”
  “去后头厂里。妈妈你热不热呀?”绿真深呼吸一口,这屋里实在是太闷了,六月份的天走外头还嫌热呢,屋子门窗关得严严实实,一点风也进不来。
  她一进来就觉着憋闷。这还是小地精的身体呢,汤圆和橄榄的小身子,肺活量不如她,得多难过呀。
  “哎呀小孩子懂啥,你弟弟不能吹风的。”顾老太十分细致的,小心翼翼的给橄榄洗澡,洗完后又用干毛巾擦了又擦,小心翼翼的不弄疼他软软的皮肤。
  幺妹吐吐舌头。上个月是妈妈坐月子不能吹风,可妈妈已经过了一个月,应该不影响了吧?但她知道,不跟奶奶顶嘴。
  顾老太赶紧一分钟不敢耽搁的把橄榄塞进黄柔怀里,“赶紧喂他,可别饿坏了。”顺手抱过汤圆,随便洗了洗屁股,擦干净放回襁褓里去,明显不如橄榄那么细致。
  幺妹和爸爸妈妈对视一眼,齐齐叹口气。
  顾学章十分不爽地说:“说过多少次了妈你别搞区别对待,儿子闺女都一样,下次再这么就不用你来了。”
  顾老太不以为然,她才不信儿子会为这么点小事把她赶回家,“哪能一样,汤圆是姐姐,身子骨硬,姐姐就要让着弟弟知道吗?”她特意看向绿真,意思不言而喻。
  崔绿真听妈妈的,不说话,看向爸爸。
  果然,顾学章真怒了,老太太这一个多月天天明里暗里上这种眼药有意思?他已经说过无数次儿子闺女一个样,没谁天生就该让着谁,可她还是这么给绿真灌输,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妈你出来,我有话说。”
  顾老太继续不以为然,儿子还能说啥?
  顾学章带着她下楼,来到没人的厨房,严声道:“妈你明天收拾收拾,回去吧。”
  “啥?!”顾老太没想到,儿子一来就说这个,难以置信的问:“你,你赶我回去?”
  “不是赶,二嫂不是也快生了?你去照顾她吧。”
  她顿了顿,情绪也才好受些,是啊,陈丽华也是儿媳妇,还是跟她最亲的老二的媳妇儿,怀的也是老顾家骨血,她已经悄悄找幺妹看过,也是个儿子嘞!老二在皮革厂上班,丽华一个人在牛屎沟,她也确实放心不下。
  她犹豫着问:“那橄榄谁照顾?你们年轻人我可不放心。”
  顾学章皱眉,“我让幺妹奶奶来。”
  “咋又让外人来?我上次说的你二姨妈听见没?她一个人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就当请个保姆呗,到时候随便给她几十块钱……”
  顾老太的老二姐,也是位跟她差不多的农村老太太,牛高马大脾气火爆,因为跟儿媳妇不对付,长找顾老太哭诉,听说顾家兄弟俩开皮革厂,她软磨硬泡要把自己儿子安排进厂。
  可顾学章最烦的就是这种裙带关系,这位“表哥”要是真有能耐的,他倒不介意。可整一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家伙,来了就得供着他,白拿工资不说,还带坏风气,搞不好还坏他们大事,到时候请神容易送神难!
  见他态度强硬,弄不进来,顾二姨妈干脆说那她来给带双胞胎吧,反正她在家跟儿媳妇不对付,处处受气,来了还能多活两年嘞!
  顾老太现在日子好过了,心疼自家老姐姐,也就来找顾学章和黄柔软磨硬泡,一会儿说她一个人带俩孩子忙不过来,要找个帮手。
  那就让崔老太来,她又不乐意。
  一会儿说二姨妈跟儿媳妇吵架了没去处,让她来住两天,反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
  第二天顾学章立马把空房间放满东西,顾老太一看,这不就是专门给她唱反调的吗?无论她软硬兼施,就是不让二姨妈家的人跨进家门一步。
  为啥?因为当年请四娘婆的主意就是这位“二姨妈”给出的!绿真被她那一筷子打手上,黄柔这么多年还记着呢。她平时是一派正经模样,一提起这事少不得要柔情似水,小意殷勤的哄丈夫,给他吹枕头风,不让婆婆得逞。
  反正吧,她也不跟婆婆有正面冲突,也让闺女不顶撞老太太,有事就找顾学章。他要敢不给她们讨公道,这两双眼睛他就受不了。
  于是吧,顾老太很多时候压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得罪儿子了,这不,都让儿子赶回家了,她还以为儿子儿媳是为她好嘞!只是辛苦陈丽华,带着快临盆的大肚子还要忍受她三句话不离嘴的“小橄榄叭叭叭”。
  她的小橄榄除了吃奶就是睡觉,或者哭,崔绿真觉着,小汤圆可比他有趣多了,她会看墙上的报纸,就像她小时候一样,每天醒来和睡前看的都是报纸,黑压压一片片的字。
  她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就跟会说话似的,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姐姐,找不到会哼两声。
  幺妹在隔壁听见,就答应两声,她立马“咯吱”笑起来,吃奶吃得可带劲了!
  白天但凡她醒着,听见姐姐的声音,立马“咿咿呀呀”怪叫,一定要叫到姐姐答应她为止。可怜的小橄榄,姐姐放学时间正是他睡最香的时候,被小汤圆吵醒就只会哇哇大哭,震得人耳朵疼。
  小汤圆烦不甚烦的时候,会跟他赛着哭,于是,皮革厂的工人都能听见了!
  幺妹轻轻点了点小汤圆的鼻子,“你咋这么乖呀我的妹?”
  小汤圆回她一阵笑声。虽然书上说一两个月的婴儿笑是无意识的,可她就是觉着汤圆是知道笑什么,为什么而笑的。
  下一秒,她的手就被另一只小胖手抓住,小橄榄跟汤圆争宠似的,也要让姐姐摸摸他鼻子,最好是帮他小衣裳打开通通风,他身上太热啦!
  真不愧是她小地精用灵力养大的孩子!
  姐弟三个歪在床上玩得不亦乐乎,黄柔终于能忙里偷闲甩甩酸痛的胳膊,“怎么,有心事?”
  顾学章帮她轻柔的揉捏着,淡淡的说:“绿真外公出狱了。”
  黄柔怔了怔,“我爸?”
  “对,杨师长亲自上汉城监狱打听的,两个月前就出了,当时留的去向地址是金鱼胡同。”
  金鱼胡同……这几个字,仿佛一个开关,拉开了她的记忆之阀。是啊,那里曾经短暂的当作她的“家”,她三十多年来印象最深刻,过得最不快乐的就是那儿。
  不快乐并不只是家道中落,千金小姐忽然习惯不了小市民生活,更多的是被继母和继妹欺负时的求助无门。那种压抑的无人可以解救的痛苦,比物质上的匮乏更让人绝望。
  青春少女时期的不快乐,她用这么多年才使自己得到救赎。现在的她实在是不愿回想,只是“哦”一声表示知道了。
  崔绿真一面跟弟妹玩儿,一面注意着妈妈的神色,感觉到她瞬间低落的情绪,主动道:“妈妈,你不开心的话你就在家带弟弟妹妹,我跟爸爸去,我们代替你去看看外公叭?”
  黄柔低着头。
  绿真和爸爸对视一眼,妈妈生起气来就是个小孩子,要哄哒。
  “妈妈,我想去北京了,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呢,你说我多可怜呀,都……”
  “噗嗤……”黄柔乐了,捏着她故意装出来的苦脸,“北京也没啥稀罕的。”
  “可我没去过,我不知道呀,妈妈就让我去一次,我保证只一次,让我见识见识平平无奇普普通通的北京城吧?”她晃着妈妈胳膊,还拿脑袋在她胳膊上蹭啊蹭,这样撒娇的动作她已经好长时间没有了。
  黄柔再次失神。
  “好。”
  崔绿真高兴的蹦跶起来,在床上跳了两下,富有弹性的床垫弹得汤圆和橄榄一愣一愣的,姐姐这是怎么啦?
  呜呜,他们也要学姐姐蹦跶,他们不要吃手手啦!
  当天晚上,崔绿真和爸爸要上北京的消息就传得众人皆知,苏强东专门跑家来问:“绿真你真要去北京了吗?”
  “能不能帮我带两枚纪念章回来?要八达岭长城和颐和园的,其他的我都有了,本来这俩我也有的,让我表妹给抢走了。”苏强东挠了挠后脑勺,十分苦恼的说。
  “好呀。”崔绿真知道,很多人都有收集癖,有的收集邮票,有的收集电影票,有的火柴盒,苏强东哥哥就不一样啦,他收集的是纪念章!
  这玩意儿可不便宜,一枚一块钱嘞!大家都没照相机,去到某个景点如果能带回一枚纪念章的话,就是“某某某到此一游”的文雅表示,日后跟小伙伴炫耀起来就是资本啦!
  苏强东家条件不错,他爸妈都是公派老师,又有几个在银行系统工作的姑姑,去过的地方不少。姑姑出差,他跟着去过北京上海天津成都,他的小盒子里全是五颜六色各个城市景点的纪念章。
  缺了两枚,对于他这样的收集爱好者来说,真的是很不完美。
  “好哒哥哥,你还缺别的吗?我可以顺路带回来。”
  苏强东得意极了,“其他都齐了,你们记得下火车买张北京地图,再买一张通公汽车票,全市的公共汽车都能随便坐嘞。”
  绿真赶紧记下来,虽然,距离放暑假还有半个月,可她已经把去北京当成最重要的日程来准备了,星期一去到学校第一件事就是找曹宝骏打听,去北京要准备些啥。
  看吧,他们家虽然有钱,可跟这些真正的底蕴深厚的“有钱人”比起来,她没去过没见过的东西还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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