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她笑着俯下身子,“不许骗我。”
香软的身体贴过来,他蹲了一会儿才站起来。
“看着挺瘦的,居然这么重!”他打趣她。
“再重也没你重,”她没好气地道,“废话少说,快走。”
他背着她,穿过垂花门,快步过了几个院子,到了疏阔荒凉的后花园,才放慢了脚步。
“唱首曲儿给我听吧。”满园芳菲落尽,霜叶凋零,他却心情很好,异想天开地要求她。
她趴在他背上,掐他胳膊上的肉,“你怎么不唱给我听?”
“我五音不全。”
“什么?”她简直要大笑起来,还以为他什么方面都很出色呢,结果居然五音不全,真是大快人心。
“我不管,唱来听听。”
他也不扭捏,唱了个曲儿给她听,她赶快去捂他的嘴,“别唱了!”
“我就说嘛,你非要我唱。”
她笑得东倒西歪,他也乐,“该你了,唱个艳些儿的来听。”
她推他,“我哪里会?”
他借势一跌,坐在路边的山石上,身子歪过来把人抱在怀里,严肃地说:“艳曲儿我会很多,要不要教你?”
她轻轻摸他的脸,“哪儿学的?”
“军营里呀!来吧,跟我唱——愿郎君,荼蘼架下牢牢记,休为那风雨,误了佳期……”
她伏在他腿上浑身发抖,“闭嘴!再唱我就要死了。”
“早告诉你我会的很多,如今相信了吧?”
“信了信了!”
他笑嘻嘻地问她:“哪对夫妻圆房后像我们这样逛花园还唱小曲儿的?”
她忍着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从没听说过,沉壁——”他突然敛了脸上的笑容,“我今儿没看其他姑娘,不论什么时候,我眼里只会有你一人。”
“嗯,那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以后要是你看了其他姑娘,我就拿箭射你。”她恐吓他。
他却很满意,眉目舒展如春风拂岸,重新把她背到背上,“好啊。”
第080章 梅花 花分梅蕊一脉芳……
他大步流星地穿过后花园, 走过铺满月光的照影桥,到了长桦院门口时,发现院门居然从里面锁上了。
“要不回书房吧?”她问他。
“回什么书房?等着。”他把她放下, 走到角落里打量一阵, 提气一跃,纵上墙头翻了过去, 从里面打开门, 直接把她抱进屋。
上了床,他圈她在怀抱里,细细密密地吻她。
“不好了, 被子!”她突然推开他坐起来。
“又怎么了?被子不是好好盖在你身上吗?”他追上来, 吻她耳后。
她转过脸来, “不是, 是书房里的被子呀!那被子上有……”
两人对看了一会儿, 他认命的掀开被子去穿衣服。
“我过去收拾。”
她滚进床里头, 幸灾乐祸地瞅着他。
他看她一眼,无奈地往外走。
他回了书房, 把满地的东西打扫了一下, 塌上的被褥他不知该怎么办, 想了想一股脑儿团起来,拿到僻静的地方烧掉。
罪证消灭完后天色已晓, 他干脆去了霁风院,把闻竣叫起来,打开小库房搬东西。
闻竣很奇怪, “六爷,有好东西怎么不搬?”
闻若青道:“贵的不好,又打碎了怎么办?”
“以前都没有打碎过呀!”
“以前是以前, 以后可说不定。”
她把东西扫开,坐到他桌上的那股泼劲和狠劲,这会儿他想起来都觉得头皮发麻,嗯,不能再往下想了。弄点便宜点的东西,下回好又让她去他书房里摔。
他想得美美地上值去了。
这日辰时后,崔府果然派了马车来接尹沉壁。
她昨日已经看了个大概,今日没花多少时间,就理出了一些疑点,一五一十地给顾蕊讲。
顾蕊本也是冰雪聪明,听她一说便茅塞顿开,笑道:“这就是了,我说怎么总觉得有些蹊跷,竟然虚报了这么多支出!”
尹沉壁道:“这几处产业虽不同,但有些开支是共通的,他们要想在这上头虚报数字,不可能几家做的都是一样,几本账册拿来仔细对比一下,就很容易看出问题——就拿粮油采买这一项来说,都是用的同一家供货,这本账册上面粉是二十贯五斗,另一本上就是三十贯五斗,把这些矛盾之处都记下来,再去那供货的地方查一查当时的价钱,就知道哪几家在这上头做了文章。”
顾蕊连连点头,“还是姐姐精明,我就没想到要把几本账册拿来做对比,一本本的单独看,头都看大了还是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这哪里是精明,你看得多,自然而然就知道了。你也不用把问题都找出来,只要指出几个地方问一下话,敲山震虎,他们知道糊弄不了你,以后也就不敢了。”
顾蕊合上账册,叹了一声,“说实话,我还真不想接这中馈,如今天天陷在这里头,就算有母亲和文宣帮着,也觉得为难。”
尹沉壁安慰她,“万事开头难,过了这阵子,往后你得心应手了就好些。”
“但愿如此。”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午间,顾蕊在雨墨轩里摆了饭,差人去请徐氏,徐氏今日却不在府里,说是去拂云庵上香,明日才回来。
顾蕊也未在意,闲谈间和表姐说起了崔岚的事。
崔岚突然去了凌云庵,其中内情两人也都知道一些,姐妹俩感叹了几句,尹沉壁在崔府用过午膳后,便回了国公府。
因着天气转凉,昨日起各院的小厨房已经分派了厨子,单独开伙。秦妈妈拿来了菜单,请尹沉壁过目。
“这是小厨房粗拟的十天菜单,等着少夫人看过后,才好报到大厨房那边,由那边分派食材过来。”秦妈妈道。
尹沉壁扶着额头,以往吃食方面都由大厨房里统一安排,她完全不用操心,如今一日三餐要自己做主,还真有点伤脑筋,虽然闻若青不是个挑剔的,但太过随意也不好。
她大致看了看,也没做什么调整,交还给秦妈妈,“我看挺好,就先这样吧。”
秦妈妈拿着单子出去了,尹沉壁想了想,叫栖云陪她去了辞云斋。
她在藏书室里自己找了一本《食经》、一本《本心斋食谱》、一本《山家清供》,交给栖云后正要出门,又见旁边一个架子上有两卷《大璟编年史》,便将厚厚的两卷都一并拿走了。
她回了院子,看见闻思齐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厅堂里等她,便笑着问她:“怎么,针线功课做完了?”
闻思齐这段日子很老实,功课也长进了不少,玉华楼的事闻若青告诉了老太君和江氏,老太君狠狠地教训了她一顿,连着江氏也骂了许久。
前两日老太君仔细检查过闻思齐的功课后,这才特许她功课做完后去两个嫂子的院子串串门。
闻思齐闷闷道:“做得眼睛疼,出来透透气,咱们玩什么呢?我今儿在你这里吃饭好不好?吃了饭我教你玩六博。”
尹沉壁回忆了一下菜单,好像单子上正巧有道红烧鹅掌是闻思齐喜欢吃的,便笑道:“行,不过听秦妈妈说赏梅居有两株腊梅花开了,你先陪我去剪几枝过来插瓶。”
“好啊!”闻思齐很高兴的应了,差了小丫头去她院子给小厨房报信。
两人去了赏梅居,果然园子里已开了几树腊梅,一朵朵小花苞嵌在枝条上,白里透着点淡黄,晶莹剔透如玉石琥珀,冰清玉洁,清香醉人,尹沉壁剪了几枝,回来找了一对长颈白瓷的素纹梅瓶插上。
闻若青回来时,正看到姑嫂两人在摆弄那两瓶梅枝。
他吃了一惊,问妹妹:“你在这里干什么?”
闻思齐翻了个白眼,“六哥这话说的,今儿的功课我全部做完了,怎么就不能在这儿了?我都跟六嫂说好了,晚饭就在你们院子吃。”
闻若青脸沉了沉,“回你自己院子去,再不然去大嫂那里也成。”
“我偏不,”闻思齐不依,“吃了饭我还要和六嫂玩六博呢,都说好了。”
“玩什么六博?一天就知道赌,不许玩。”
“六嫂——”闻思齐挽了尹沉壁的胳膊,“你看六哥,实在太过分了!”
尹沉壁看了一眼丈夫。
他转头去了内室,“那就快吃,吃完了快玩,玩完了快走。”
不一会儿厅堂里摆好了晚膳,闻若青三下两下吃完了,去了净室沐浴,换了衣服出来一看,姑嫂两个还在吃,他自言自语道:“女人就是麻烦,吃个饭也这么啰嗦。”
他不耐烦跟妹妹闲话,坐到窗下的炕上,见炕桌上摆着几本书,扫了一眼,唇角就不由微微挑了挑,看来上回跟她说的话她放在心里了。
外头饭撤下了,两个女人凑到一起开始玩六博,闻若青左等右等,半天不见结束,丢了那卷《大璟编年史》,跳下炕出门一看,尹沉壁托腮瞅着棋盘,正蹙眉苦思,眼见就要输了。
闻思齐眉飞色舞,笑道:“六嫂就不要再挣扎了,哈哈,六博可不像双陆那么简单。”
尹沉壁有点不服气,“运气不太好,掷出的点数太差了。”
闻思齐得意道:“这个可不是光凭运气,点数是一回事,怎么排兵布阵能吃到博筹才是关键。”说完,把六嫂作为赌资的二两银子拿到自己这边放着。
闻若青问妹妹:“你们要打几局?”
“五局三胜才算赢。”
“这是第几局?”
闻思齐叫了起来,“这才第一局好不好?六嫂下得实在太慢了!”
闻若青捋了袖子,“说的什么话呢,她刚学,当然下得慢——我来跟你玩,五局三胜是吧?”
尹沉壁霸着位置不让,闻若青扯着她的衣服将她提了起来,她只好坐在一边看兄妹两个玩。
不到一刻钟,三局打完,闻思齐输了个落花流水,二两银子被她哥毫不客气地拿走,还伸手向她要,“钱拿来”。
她目瞪口呆嚷道:“不带这样的!”
闻若青哼了一声:“不教训下你,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以前那是让着你,你真就以为你打遍天下无敌手了?赶快回去好好研究一下再来找我报仇。”
闻思齐眼里含着泪,起身跺了下脚,甩下二两银子扭头便走。
尹沉壁笑道:“六博这游戏还挺好玩的,你陪我玩两局吧。”
闻若青出门唤了丫头进来换水,想都不想就拒绝了,“玩什么玩?这种游戏,光耽误时间而已,水来了,你还不快去洗?”
“也对,今儿拿了几本书回来,我都还没看呢。”尹沉壁抱了一瓶梅枝去了内室,摆在炕桌上,花香沁人心脾,熏染了一室芬芳。
他等了又等,好一会儿才见她沐浴出来,中衣外头套了一件天青色的交领薄袄,下头是牙白色百褶裙,双颊染了淡淡的霞色,让他移不开目光。
“你把头发洗了?”他忽然发现她松松挽着的头发是湿的。
尹沉壁一愣,“怎么了?”
“……没什么。”好可惜,蓬蓬松松的多好。
他吩咐丫头收拾了净室,又在里头的两个鉴缶里蓄满热水,丫头们出去后,他仔仔细细地把外头厅堂的门锁好,又回身把外间的门也关上,这才进了内室笑道:“好了,整栋屋子现在都只有我们两个人了,沉壁——”
尹沉壁坐在炕上,手里拿着本书,一面翻还一面去拿笔,脸红了红,低声道:“还早呢。”
“早什么早?不早了。”
“你把书拿了干什么,我还要看一会儿。”
“明儿再看。”
“明儿有明儿要看的,今天的得看完才行,这两天耽搁得够多了。”
哎,有个太爱学习的媳妇也不好,但他这会儿可不想纵着她。
“什么时候看不好,非要这时看?”
她抢回书抓着不放手,也不知道自己在拖延什么。
闻六公子这回仍然没让步,她手里还拿着书,但是没一会儿就发现自己衣带被解开了,捣乱的人一面亲她的耳垂,一面还抬头笑道:“你看你的,好好看,待会儿我考你,答不出来可是要受罚的。”
这……要她怎么看?
“别这样,好冷!”
“冷什么?屋里烧了地龙,炕也是热的。”
“真的很冷!”
“我一点都不觉得冷,再说马上就不冷了……”
她故技重施,拿脚去踹他,结果一不小心踹错了地方,脚勾到桌上那瓶梅枝,梅瓶晃了两晃将倒不倒,被他接住放回桌上,枝上的梅花簌簌落了一炕。
“你……你抓我的脚干什么?”
“我瞧瞧,脚疼不疼?怎么总这么不安分!”
“……”
“咕咚”一声响,炕桌震了震,桌上的梅瓶滴溜溜滚下地来,“啪”地一声响,摔了个粉碎。
过了很久,炕上的人才下来把碎片收拾了。
她有些心疼,“这梅瓶本是一对的,现在摔碎了一个,真是可惜。”
他看她一眼,“以后屋里都不摆贵重的东西。”
两人收拾停当,洗浴过后也没吹灯,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她散着一头黑发趴在他胸膛上,他一手搂着她,一手把玩着她的一绺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