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满青壁——翔子
时间:2021-01-31 09:54:39

  徐子谦跳下马来,一副快哭了的表情,“苍榆,这是怎么回事?刚吏部下了文书,擢升我为指挥使,你出什么事了?”
  闻若青笑道:“没什么事,私囤了点火.药。你升职了还不好?早告诉过你我这指挥使做不久,咱们俩也没什么需要交接的,所有事务你都很熟悉,快回去吧,晚上咱们上你家玉华楼去喝酒。”
  他在徐子谦肩头上拍了拍,转身走了,留徐子谦百味陈杂地站在原地。
  闻若青去了工部,和吕霁在休息室里一起研究那把偷来的手铳。
  这种西洋过来的手铳,比之兵部专门研究兵械的人改良出来的手铳又有不同,结构更精良复杂,铳身铜制,但握把采用木质,更为轻巧不说,铳膛里的弹眼有三个,相连的火.药室也有三个,可以一连射出三枚弹丸,推进弹丸的火.药室结构很合理,火.药燃烧后形成的推力很大,射程可以达到十来丈远。
  那头明安营的王霆还在气急败坏地到处寻找这把手铳,这两人已经在这边将其拆了个七零八落。
  中午王霆回过神来,找上工部。
  吕霁听到通报,出去很嚣张地对他说:“没错,手铳就是我偷的,怎么着?你去找你家王爷,让他在圣上面前告我的状呀!有好东西不上交给工部,藏在自己手里安的什么心?”
  王霆一脸愤怒,狠狠瞪了他一眼,只得道:“那你现在可以还我了吧?”
  “还什么还?老实告诉你,我已经拆了,而且现在我装不回去,哈哈哈!”
  “你——”王霆怒不可遏,挥起拳头,吕霁把头往他面前一伸,“你打啊!殴打朝廷命官,没有正当的理由,你就等着受罚吧!”
  王霆忍了又忍,半晌收了手,“你有种,给老子等着!”说罢转身而去。
  吕霁得意地笑了两声,回了休息室。
  闻若青问他,“怀明可以把弹眼再多加两个吗?”
  “可以,”吕霁大大咧咧地说,“你跟我去模具房。”
  傍晚闻若青暂时辞了吕霁去了玉华楼,进了雅间的门,徐子谦梁斌刘越都在,田柄和宋晔也来了。
  大家见了他,面色各异地站起身来。
  闻若青笑道:“先说好,今儿不许用大杯。”
  大家呵呵笑道,“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今儿咱们不灌你酒。”
  席间宋晔问他,“好好的,囤什么火.药?别是有人栽赃吧?”
  闻若青笑着摇了摇头,没说话。
  田柄瞪宋晔一眼:“闻老弟做事,自有他的道理,人家本来和我们这些粗人就不一样,我早知道他干不长,这么小的一座庙,哪儿够他施展。”
  闻若青忙道,“说的哪里话,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只要是差事,就没有小与不小,重要与不重要之分,唯有尽心尽力,才能不负身上的官服与头上的乌纱。”
  他起身举杯,郑重道:“这段日子多亏各位照应,苍榆不胜感激,这杯酒先干为尽!”
  从玉华楼出来时,他叮嘱徐子谦,“从柏杨庄逃脱的那伙人,盯紧点,倒也不必即刻把人抓来,看他们有什么动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即刻派人告知我四哥。”
  徐子谦应了,目送他上马离去。
  闻若青再次去了工部的模具房。
  吕霁一面指点着工匠,一面道:“苍榆快来看,我们琢磨了一下,可以把弹眼加到六个。”
  闻若青大喜,“怀明好本事!”
  他和吕霁在模具房里熬了个通宵,清晨的时候,第一把稍嫌简陋的手铳造出来了。
  铳管冷却后,两人迫不及待地拿去试了试。
  弹丸射出两枚后就哑了,闻若青道:“不行,减两个弹眼。”
  吕霁道,“不完全是弹眼的问题,火.药室到铳口的壁厚得递减,压力才合适。”
  两人又去了模具室,鼓捣了大半天。
  第二把手铳造出来已是下午,两人试过都很激动。
  这把手铳,口径半寸有余,长一尺二寸,很轻巧,可以一连射出五枚弹丸,火门铸有一个长方形槽,便于装填火.药,上面装有一个活动盖,以保持槽内的火.药干燥洁净。
  吕霁还给配了一个装药匙,使每发装药量相等。
  两人试了试,装配弹丸和火.药也很方便,熟练的话花费不了什么时间。
  “这种手铳,若是要造五百个,几天之内可以造出来?”闻若青问他。
  吕霁面有难色,“这种新东西,铁定得让工部那几个老家伙来评断一番,等评断完了再上折子给圣上,拿到圣上许可后再开模,我估计最少也得十天,这些人做事太拖拉,事情又不可能我一个人做完。”
  “十天?那来不及了,你把图纸重新画一份给我。”
  吕霁道,“行,不过这把手铳你可得给我留下,我还要再改进改进。”
  两人回了吕霁的休息室,一边画,一边讨论,等弄完也差不多到了下午,闻若青收了图纸,辞别吕霁,出了工部。
  他进了国公府大门,听门房说母亲留话让他一回来就过去,忙往清心堂而来。
  谢霜和尹沉壁都已经在那儿坐着等他了。
  江氏见他来了,便道:“叫你们过来,是想趁着苍榆还没走,商量商量外头产业上的事。”
  闻家外头的产业和庶务,虽有几位大管事在打理着,但大事上还是需要府里的主人来拿主意,闻家男人常年不在家,因此家里的女人便不得不出面来主持大局。
  江氏年轻的时候有闻老太君管着,老太君丢手后不久又有谢霜顶了上来,她也就每年管事过来回话的时候过问谢霜几句。
  江氏先让儿子把局势大致说了说。
  听完后,她问两个儿媳,“你们有什么想法?”
  尹沉壁忙笑道:“我哪里有什么想法,一切都听母亲和大嫂的。”
  谢霜沉吟片刻,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第一,外头的这些产业得做些收缩,各项产业下的铺子都清理一遍,收益还不错的留下再经营一段时间,其余关门歇业,该遣的人都遣了;第二,庄子上多储备粮食,加固粮仓和地道,庄子里的人也得操练起来;第三,我们手里的现钱尽量全部换成金银,铺子上的交易也尽量收碎银,少收铜钱。”
  她见尹沉壁看着她,就给她解释,“以往官府铸造的铜钱铜七铅三,铜的分量足,每年开炉铸钱的数量也不算多,所以钱还顶用,可一到战时,官府为了应付军费开支,便会多开炉铸钱,铜不够,就用铅来抵,最近市面上流通的新钱币,已经是铜五铅五了,这样下去,铜钱价值下跌,到时物价再一上涨,铜钱就完全不抵用了。”
  尹沉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就按你说的办吧,”江氏颔首,又对尹沉壁道,“你大嫂说要你帮着打理,她既这么说了,你就尽点心,也多跟你大嫂学着些。”
  尹沉壁诚心诚意地应了。
  江氏叹了一声,忧心忡忡道:“但愿咱们是杞人忧天了。”
  “准备做在前头总是没错的,”闻若青道,“我回头也跟纪师傅说说,好好把护院们的规矩再理一理。”
 
 
第093章 败绩   燕云军败到如此地步……
  在清心堂吃过晚饭, 夫妻两人携手回了长桦院的书房,尹沉壁坐回书案后,拿笔在一张单子上写着什么东西。
  他上前看了看, 见她手边放着一本摊开的《本心斋食谱》, 拿起来翻了翻,很不高兴道:“看这个做什么?难道你打算给我吃草?我又不是牛羊。”
  尹沉壁瞪他一眼, “哪里就是草了?你平日肉吃得多, 这些清淡的素食本来就该多吃点才是。”
  他不乐意,“眼见就要去西北了,就是要多吃肉才行, 你不把我喂饱些, 等我去了西北怎么熬?”
  她愣了愣, 没说什么, 埋下头把纸上的两道菜划去了, 另添上两道荤食。
  她搁了笔, 唤了丫头进来把纸拿走,想着谢霜的话, 又把一边的《大璟编年史》翻开, 拿笔去蘸砚台里的墨汁。
  他过来把她手中的笔抽走。
  “干什么?”她抬头看他。
  他瞅着她说, “这么用功,不累吗?”
  “不累啊, 这卷书上也提到过前朝钱币贬值的事,我想再看一看。”
  他把那卷书合上,甩到桌子一角。
  她探究地看他, “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把她的手牵过来摊开,放在自己脸上,“……不是说要我陪你吗?我好不容易回来了, 怎么你倒有做不完的事。”
  她笑意微微地盯着他的脸,没说话。
  他有点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你去照照镜子。”
  他狐疑地到东间去找镜子,隔了一会儿,在那边叫起来,“尹沉壁!你在我脸上做了什么?”
  她很无辜地跑过去说:“你抽了我的笔,墨汁就染到我手上了,又是你自己把我的手放你脸上的。”
  他没话说了,丢了镜子恨恨地瞪她两眼,“你就乐吧,快去你那爪子洗一洗!”
  她笑着去净室洗干净了手,洗漱完后回了书房。
  不一会儿他也洗漱完毕,换了一身藏青色杭绸直裰,过来的时候顺手锁了厅堂的门,又把书房的门关上。
  他在她身后俯下身来,双臂揽着她,意味深长地说:“这会儿终于可以好好地陪你了。”
  说完,他悄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不成。”她眼睛都瞪圆了,急忙摇头。
  “咱们试试吧。”他用唇去撩她耳后的发。
  她耳后漫开红晕,侧头让了一让,“不……行……”
  “我见那本书上说,时不时换一换……”他声音低了下去,揽在她腰上的手慢慢上移。
  她面红过耳,良久轻轻嗯了一声。
  得到她的同意,他放开她,仔仔细细地掩上窗户,尔后揭开灯罩,一口把烛火吹灭了。
  一时的黑暗过后,屋里渐渐有了微光,今夜外面飘着细雪,淡淡的雪光透过雕花长窗,在地上和桌面上投出纵横交错的格纹,里头镶嵌着一朵朵若隐若现的菱花。
  两人的心跳得都有些快,呼吸都有点沉。
  他踏过一地的菱格暗影,慢慢绕过来,把她从椅子上拉起。
  书桌后放的这把椅子,是一张红檀木背椅,两边有扶手,且座位宽大,正方便她放置双腿。
  那晚两人重归于好时他情难自禁,没有很好地控制自己,从那本书上研究出来的东西情急之下也没好好施展,今晚可以好好地用一用,也许能给她不一样的感受。
  他抱她在怀里,头埋进她的发间,把那芳香吸了个满怀,贴着她的鬓角和颈侧吻过来。
  她立刻就觉出他今夜有些不一样,频出的花招让她有些招架不住,而且隐隐有点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一般。
  很快这些手段就起了作用,她微微颤抖,渐渐意乱情迷。
  他放开她,注视她片刻,坐到椅子上,把她抱坐在自己腿上。
  轻柔的裙裾撒了下来。
  她今晚穿的是那条银灰色绣了花枝的长裙,银线闪闪烁烁,像是在暗夜里开出了一枝枝的花蔓。
  他托住她,引导着她。
  她裙上的藤蔓明明灭灭伸展开来,交错缠绕着,妩媚而又妖娆。
  夜很漫长,他很耐心。
  她微微眯着双眼,眼底漾着迷蒙的水雾,看出去的一切都变了样子,窗棱里的菱花像是悄无声息地渐次绽放,暗香缭绕,花雾弥漫。
  她坚持不住的时候,他收回双臂迎接她,把她的手臂缠到自己的肩上。
  “抱紧我。”他哑声说,把敞开的宽大直裰在她背后合拢,将他与她裹进密密实实的小天地。
  像是去了另一个时空,一时狂风骤雨,波涛翻滚,一时海上雾散云开,现出天际无垠星辰。
  他站起身来,托着她坐到桌上。
  碧虚乱荷,风疾雨狂。
  最后他将她抱回床上时,她仍是浑身无力,软绵绵地一点不想动弹,窝在他臂弯里,觉得眼皮沉沉。
  朦胧之中,感觉到他亲吻着她的额角,轻轻地像是怕打扰了她,如和风细雨,不曾间断。
  她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半夜的时候惊醒了,伸手往枕畔一摸,温度犹存,人已不在身边。
  她赶紧穿了衣服下床,开门见厅堂的门打开着,书房那边灯火明亮,不由微微松了口气。
  她推门进去,闻若青坐在书案边,抬头看她一眼,笑道:“怎么这会儿醒了?”
  “你做什么?”她走过去问道,拿起几上的茶瓮,里面有热茶,她给自己倒了一盏。
  “睡不着,”他道,目光看向窗外,“算下时间,西北的战报应该已经到了四哥那里,想来这时间也该通知我了。”
  她捧着茶,陪他一起静静地等。
  天快亮时门边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闻若青道:“进来。”
  片刻后闻竣闪身进来。
  战报接连三道,一道比一道令人沮丧。
  马瘟蔓延到了霞岭关和赤雁关,燕云军引以为傲的骑兵丧失了大半战力。
  为缓解守城压力,元隆关主帅闻若丹指挥三万屯田军骑兵于关外苍鹿野迎战兀拖率领的两万精兵,不到一日大败而归,三万燕云军死伤大半,不得不退守关内。
  苍鹿野之败后半日,赤雁关主帅闻若蓝率领八千屯田军骑兵,私自离开赤雁关,进入燕回山腹地,遭到伏击,除闻若蓝率领的五百骑兵精锐下落不明外,其余皆战死或被俘,一日后木都军攻破赤雁关城墙,赤雁关失陷。
  闻若青拿着信件的手微微有点颤抖,胸口像有一块巨石砸下来,压得他不能呼吸。
  燕云军败到如此地步,这几十年还从未有过。
  各方势力错综打压下,这个结果,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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