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吗?”
“怎么没有?”他搂紧她,“这两天,只要一想到你要跟我和离,我心里就跟油煎似的。”
她抿嘴一笑,把他往后面一推,“谁让你自己有话憋在心里?以后再这样,我就……”
他顺势躺倒下来,目不转睛地瞧着她,声音里有几分渴望,“就……怎样?”
她提起裙子跨坐上来,手撑着他的胸膛,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他觉得自己像只待宰的羊羔,这种新奇的感觉让他既兴奋又期待,双手慢慢捉住她的脚踝,催促她:“说呀!”
她咬唇,半天说了一句,“就在你的吃食里放核桃!”
“……好个厉害的女人,”他愣了一会儿,咬牙说,“算你狠。”
她瞥他一眼,伸手挠开额前发丝,从他身上爬下来。
他握住她的腰往边上一翻,情势骤变,他压住她,手撑在她身畔。
好吧,原来她是只纸老虎,虚张声势后就没了下文,他心下很是遗憾,什么时候她才能做到底呢?
他轻触她的鼻尖,继而微微离开一些,“方才有人说要为我生儿育女,难道光说说吗?”
她笑着不回答,一双眼睛转盼流光,伸手轻抚他的脸庞,指尖顺着他坚毅的下颌线描绘下来,滑过锁骨,揪住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拉下来。
熟悉的气息包裹了她,比之前更多了几分心意相通,暖流环绕的感觉,让她似浸在春水里,伸手抱紧身上的人,任他为所欲为。
窗外廊灯影瘦光寒,庭院中白桦枝叶落尽,树干笔挺傲立,风摇夜雨中檐影深深,烟雨不归。
清早他练武回房,天色刚蒙蒙亮,昨晚和他尽释前嫌的小媳妇这时也起了床,房里秦妈妈正在给她梳头,松松地挽了一个随云髻,只插了一只朱雀红的四喜小凤钗。
她戴好耳坠,在镜子里瞅着他。
面若朝霞目如星,眼神里化出温柔的藤蔓,牵住他,勾住他。
怪不得崔瑾曾说闹点小别扭,更能增添点小意趣,看来以后这种小别扭,很可以再闹上几回。
今晨她看他的目光都更缠绵了几分,让他的心扑通扑通跳。
他到兵马司上值不久,吕霁又找来了。
他暴躁地在堂内走来走去,抱怨道:“我昨儿去了虎山大营,找明安营的王都尉要把手铳,结果你猜怎么着?咬死不给我,说别人乱传的,他根本没这东西,你说我要不要去找找怀阳王?”
闻若青笑了笑,“怀阳王更不会给你。”
吕霁想了想也就明白过来。他爹跟他说过,怀阳王只怕也有异心,手铳这种东西,自然是掌握在自家军队手中好,泄漏出去不是增强了对手的实力吗?
“苍榆,你想想看,咱们能不能去偷它一把出来?”
闻若青仔细盘算了下,很干脆地说:“我试试。”
吕霁很兴奋,“我跟你一起。”
“好呀,”闻若青笑道,“下午咱们一起去虎山大营,到了地方,你帮我把人拖着,我去偷。”
两个摩拳擦掌,草草在衙门里解决了午饭,骑马出了南边城门,往虎山大营一路飞奔。
两人到了虎山大营,正赶上卫兵换防,卫兵看了吕霁带来的工部文书,没怎么为难就放进去了。
虎山大营占了大约四五顷的地,容纳了近三万兵马,内中分了东西南北四个校场,以这四个校场为中心,周围搭着数个大小不等的营帐,并配有医帐、伙帐、马概等,校场与校场之间以削尖的树桩搭建成壁垒隔开,各自泾渭分明,秩序井然。
怀阳王带进京的明安营将士安置在东校场边的几个营帐内,两人没去明安营的军帐,先去了闻若檀统领的虎啸营。
闻若檀昨日已经回了营里,这会儿正在北校场边上和几个校尉说着话,见两人来了,就带去了他自己的都尉军账内。
“做什么来了?”
闻若青把来意说了说,闻若檀想了想,甩了一套士兵的衣服给闻若青,“叶昭带的虎伏营就在东较场那边,你换了衣服咱们就过去。”
他点了自己营里的几个将士,一群人嘻嘻哈哈地去了东校场,站在叶昭的营帐外头大声吆喝。
“虎伏营的,出来较量一下啊!”
叶昭从帐帘后探了半个头出来,“滚!一群手下败将,爷今儿没空和你们混!”
闻若檀手下的一名校尉笑道:“昨儿不是咱们家都尉没在么?有种的,出来和咱们都尉打一场。”
叶昭道:“你们当我傻的?就是看昨儿你家都尉不在才和你们干架的,这会儿别打扰老子看书。”
闻若檀喝道:“看什么书,你小子看书?别白费劲了,出来活动活动吧,今儿你们营的,我全都让五招,兵器随你们挑,我赤手空拳。”
“真的?”叶昭来了兴趣,“可别说话不算数。”
没一会儿,东较场边就围了不少人,明安营的几个军帐内也稀稀拉拉出来几个人看热闹,吕霁扯了扯闻若青的袖子,“那个,声势再搞大点啊。”
闻若青笑道:“别急。”
校场的中心,虎啸营的一个校尉被虎伏营的一名参军打败,垂头丧气地下场了,闻若檀脱了外袍,只穿着单衣上了场。
虎伏营的参军不敢大意,取了一把长刀,笑道:“没兵器不敢和都尉动手,得罪了!”
闻若檀颔首,“来吧。”
那参军大喝一声,身下脚步一错,长刀虎虎生风横劈过来,闻若檀轻轻侧了侧,刀锋贴着脸面落了个空,抡长刀的人将势一收,转了个圈,以秋风扫落叶之势照着闻若檀身周接连劈下。
密不透风的刀光中,闻若檀躲过尖锋欺身而上,一张脸沉若玄冰,那参军打眼一晃,心里咯噔一声,果然下一刻刀杆已被抓住,浑厚的劲力推过来,自己手中的长刀已去了别人手里。
“好!”校场边上的汉子们大声喝彩。
闻若檀把长刀丢到一边,笑道:“再来。”
叶昭撸袖子上,“我来,说好的,要让五招哦!”
明安营的都尉王霆心痒痒地在边上打晃,一眼瞧见吕霁坐在人群中央,想了想回了营帐,摸出腰里的手铳放在一个匣子里,落了锁塞在枕头下,出来对帐边卫兵道:“看好了,别让人进去。”
他刚到较场边,就见吕霁笑嘻嘻地挤过来,“王都尉!这边来,这边有椅子。”
王霆也不推辞,大摇大摆地跟他过去坐下,反正身上没有东西,怎么也不怕他缠。
闻若青早挤出了人堆,晃到了王霆的营帐跟前,帐前的明安营卫兵喝道:“干什么?”
“王都尉要上场,叫我过来拿他的刀。”
那卫兵将信将疑,踮脚往那边看,可惜校场边黑压压的都是人头,什么端倪都瞧不出。
闻若青道:“快点,你家都尉说别人的刀用着不趁手,喊我尽快给他送去。”
卫兵只得点头,“那你等着。”说完掀帘进去拿刀。
闻若青跟在他身后进了营帐,帐帘一闭,他上前在那卫兵颈间一劈,把他拖到角落里歪着,自己在帐内摸索开了。
他没一会儿就摸到了枕下的一个匣子,一时打不开,抽了靴子里的羊角匕首把锁撬开,果然里头是把手铳,他拿起来看了看,目光扫到底下垫着的几张纸。
他只瞄了一眼,浑身的血液就冲到了头上。
第092章 撤职 在其位谋其政,任其……
这边吕霁一面跟王霆聊东聊西, 一面估摸着时间,眼见约定的时候差不多了,就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 道:“好了, 我也该走了,王都尉慢慢看, 慢慢看。”
王霆随口应了一声, 仍是饶有兴味地盯着场中。
吕霁出了东校场,就见闻若青在边上候着,把个布包塞给他, “你自己回去, 我还有事, 先走了。”
吕霁也不以为意, 自己快步出了虎山大营, 骑马回城。
闻若青一路打马狂奔, 径直过了南边城门,穿过城中心, 赶在城门落匙之前出了北门, 到萧山大营时, 夜幕低垂,已是掌灯时分。
闻若翡得到通报后, 赶着到了大营门口,领他往自己的营帐走。
两人进了营帐,闻若翡屏退门口的卫兵, 这才揭开灯罩挑了挑烛芯,看他一眼,“出了什么事?”
闻若青脸色煞白, 低声道:“我画的八阵图图纸,拓印图到了王霆的手里。”
“什么?明安营的王霆?……这事儿是谁干的?”
他这话一说出口,略一沉思,心里就有了答案,脑海里顿时浮现出那日陆绍对闻若青下跪时,眼里流露出的那丝不情不愿。
同生共死的兄弟有了不甘,他虽是注意到了,但毕竟是过命的交情,当时也就没过多在意,哪知就是这一疏忽,酿成了大祸。
闻若青同样很懊悔,他在虎山大营东校场边等吕霁时也就想明白了。
陆绍当时那一跪,他也看出了他的迟疑,但陆绍在燕云军里跟着闻家主帅出生入死多年,就如自家的兄弟一般,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慢慢生出异心。
闻若丹对他自是十分信任,不然也不会把爱妻交托给他,让他护送她回京。闻若蓝也没对他设防,才会在一同去西北的路上,不小心给他拿到了八阵图的图纸。
现在想来,幸好闻若丹为人谨慎,做出的重大决策一般不会轻易透露给下属,不然暂时调开屯田军的目的被陆绍知道,恐怕连屯田军都无法保住了。
想要燕云军输掉这场战争的,不止覃王一个。
两人很快冷静下来。
闻若翡即刻写了信,唤了自己的亲卫杜良和关靖进来,吩咐两人:“杜良,你即刻安排人把这信送往西北,路上一刻不得耽搁,务必亲自送到五爷手中——关靖,你马上传书到河南,让那里的弟兄们去陆绍的老家,把他的家人先带走。”
杜良和关靖神色严峻,应了一声,撩帐出去。
闻若翡轻叹一声,“但愿还来得及。”
“希望五哥不会用这阵法。”闻若青道。
话虽如此,两人均觉得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元隆关边境军的骑兵不能出战,闻若丹很可能会指挥屯田军正面迎战兀拖,要对付兵强马壮彪悍凶猛的北狄骑兵,不靠精妙的排兵布阵方法是难以取胜的。
闻若翡沉默良久,道:“如今能做的都做了,只有等消息了。”
“对了,永昌侯陈绍,得多注意一下,”闻若青低声道,“他有可能早与怀阳王有来往。”
闻若翡有点诧异,片刻后点了点头。
闻若青从萧山大营回到国公府时,已经是早上辰时半了。
他匆匆回了长桦院,梳洗后换了官服出来。
刚出了大门,就见闻竣在门口候着,旁边站了个吏部的官员。
那官员道:“闻六公子,您今儿不用去上值了,下官特来告知,您因私囤火.药,触犯相关律法,已有督察院御史上奏圣上,圣上已命吏部除去您中城兵马司指挥使一职,听候发落。”
闻若青愣了愣,“这么快?”
那官员上前一步,“这是吏部有关文书,请您过目。”
闻若青没接那文书,“不必了,有没有下令限制我的行动?”
“这倒没有。”
闻若青拱手行礼,“在下知道了,有劳大人。”
他转身进门,头也不回地往内院去了。
他回了屋,慢慢脱下身上的官服。
尹沉壁刚从江氏那过来,见他回来吃了一惊,“怎么,你今日休沐?”
闻若青换了一件玄青色外袍,一面扣衣扣,一面道:“休什么沐?今后都不用再去了。”
他扣好衣扣,出神半晌,自嘲地笑了笑:“做了这么几个月,一时被告知说不用去了,这心里还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尹沉壁忙上前抱住丈夫,安慰他,“那还不好,你可以在家多陪陪我。”
“我还有事要做,沉壁,”他歉然道,“晚上估计也回不来,只有明天多陪陪你了。”
他把脱下来的官服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炕上,官帽放在官服上,看了一眼,道:“呆会儿闻竣会过来取,我先去母亲那告知一声。”
他披上大氅正要出门,她赶上前从背后抱住他,把脸贴在他背上,“苍榆,你是不是……是不是很快要去西北了?”
“嗯,估计也就这两天了,西北那边战事恐怕不太顺利,” 他把她的手裹在自己的掌心里,笑道:“我不会去多久,我爹下过军令状,开战后三月内必会结束战争,等胜局一定,我就回来。”
他顿了一顿,问她:“等边关休养生息一阵,明年秋我带你去边关走走,想去么?”
她大喜,脸在他背后蹭了蹭:“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咱们先去雍州,到二哥二嫂那玩几天,然后从天阴山往上,进入充洲,出了充洲的元隆关,是一百里的苍鹿野,骑马射雁都随你心意,还可以去前头的青柯寨逛逛边市。”
“好啊……我能去月牙谷么?”她想了想问他。
“月牙谷在辽北的望月关以内,离充洲不近,不过你想去也行,咱们顺着元隆关赤雁关一线,从关外往东走,沿途遇到蒙古人放牧,还能在他们的蒙古包里借宿一两晚。”
她听得心动,恨不得现在就能去,“为什么要等到明年秋?夏天就去不行么?”
“战后总需要时间恢复,刚刚打完仗,到处都乱得不成样子,草都没长起来,你去做什么?光喝西北风?”他笑她。
她十分遗憾,只得作罢。
他转身,在她额上亲了亲,出门去了。
他从府邸东侧门出去,正要上马,就见徐子谦急匆匆自街角打马而来,便在门口站着等了他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