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花无缺在府衙暂且住下,同江小鱼一个院子。
平心静气交谈之后,众人才知,移花宫与江湖留言大相径庭。
虽宫规森严,两位宫主有些脾气,却也不是弑杀之人。
想到那几次刺杀,李宓皱了皱眉头,语含试探:
“无缺,移花宫可豢养东瀛刺客?”
“绝不会,东瀛忍者曾残害过宫内弟子,移花宫上下恨之入骨,宫规第十条便是见东瀛忍者必杀之!”
花无缺一脸厉色,李宓暂且放下心头的怀疑。
这时旁边的江小鱼扒着他的肩膀调笑道:
“嘿嘿,花无缺,以后你就得叫我大哥了。”
与众人相处之后,花无缺脸上终于有了表情,疑惑看向胞弟:“为何?”
江小鱼站起来抖了抖衣服,以手为掌,在两人之间比了一下:“我比你高,且论起人情达练,当然我是兄长。”
两少年站在一起,果真江小鱼高出一寸,兄弟两争论起来,互不相让。
此情此景,李宓唇角微扬,与花满楼相视一眼,齐齐失笑。
江家两兄弟的到来,为阴霾的开封府带来了一丝欢笑。
不知为何,虫师沉寂下来,再无动作。
众人却不敢放松警惕,山雨欲来,更绷紧了神经。
近日,李宓挑灯夜读,遍阅书籍,想尽各种办法,企图找出治虫之法。
奈何此虫,水火不侵,蛊毒不惧,让人伤透脑筋。
江家兄弟见李宓如此忧心,各自要走一节不死虫,以找出克制之物为赌注,以输赢定长幼。
这日巳时,一个高大威猛的中年男子跃进开封府,对着赵虎抱拳一笑,自报家门道:“我是燕南天,特来开封府报官!”
众人不敢怠慢,赶忙请来主事人。
燕南天一看江家兄弟,龙章凤姿,各有千秋,当场抱住两人,欣慰异常,虎目含泪:“老天开眼,让我侄儿安稳长大!”
李宓赶到,见此人脸上雕着梅花青,对着包拯点点头,这人正是神功大成的燕南天。
“见过明月姑娘,多谢救命之恩。”
“燕伯伯,别来无恙。”
一番交谈,众人才知当年江枫之事,乃是一场惊天阴谋。
当年,燕南天从神侯府离开,李宓给他的卷宗所记,与江湖传言略有偏差。
燕南天凭着一股直觉,一路摸索,加之记忆恢复,真让他误打误撞,发现真相。
“枫弟当年,有个叫江琴的书童,如今改头换面,成为大侠江别鹤。”
“当年,便是他勾结江湖败类,私吞江家家产,引我对战移花宫。”
说起往事,燕南天一脸愤恨,一锤桌子,桌子一角便粉碎了:“枫弟夫妻,是死于他的算计,非死于移花宫之手。”
燕南天叹息一声,心中五味成杂:
“邀月当年赶到,亲手杀了几个败类,应月奴之托,照顾你两,后来我打上门去,惹怒了她,这才……”
说道这里,燕南天接连重重叹了好些气,分外自责,剩下的话,他不说,众人也已明了。
邀月动怒,兄弟二人,分隔两地,若不是因缘际会,一生也无法相见。
听到这儿,李宓理清了事情始末,唯一让她不解的是:
“燕伯伯,你的一身伤?”
问起这个,燕南天难得有些羞愧,挠了挠头,沉声道:
“与邀月一战,我已重伤,连夜赶往江家,无意中听到江琴与人暗地谋划。”
“无奈,才将有余托付友人,当年轻狂,气急之下,低估了暗中之人的实力,中了阴招,神志不清。”
此言一处,众人皆惊,嫁衣神功刚猛非常,燕南天乃是当世顶尖高手,纵然受伤,也不该落得如此田地才对。
“这也正是我要报给包大人的。”燕南天看向主位,抱拳道:“江琴通辽,朝堂、江湖皆有帮手,企图颠覆大宋江山,还望包大人严查!”
此话一出,李宓思索片刻,叹息一声道:
“哎,我本不愿说,毕竟事关女子清誉,江别鹤曾卖女求荣,我也是无意间得知。”
众人更恨,纷纷骂道:“无耻小人!”
包拯与公孙策对视一眼,自有默契,叠声安排燕南天住下,紧接着,召集府衙众人,着手查证此事。
李宓几人回到院子,燕南天坐在两个侄子中间,细细看了李宓的眉眼,难得微笑,感慨道:“当年我离开,明月可是伤怀?”
明明是极为平淡的一句,李宓却反应极大,赌气般说了一句:“你走你的,干我何事!”
说完,别开头看向一旁,宁愿看地上的灰尘,也不愿看对面的大侠。
燕南天畅快一笑,见李宓依旧噘着嘴,一副不耐地样子,低声下气解释道:“还气呢,伯伯不是不愿与你辞行,只是怕给你惹来麻烦。”
其实见燕南天安好,李宓早已不生气,只是一时抹不开面子,故作恼怒。
这时,燕南天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
“给,这是伯伯从海岛摘来的奇花异草,补上你的生辰礼。”
如此,两人和好如初。
接连几日,江家兄弟深刻体会到男女之别,燕南天虽然对他两也好,但也严厉。
可对李宓,态度陡然转变,无条件满足,一代豪侠,甚至为她排队买桂花糕!
“完咯完咯,我和花无缺还没分出高下,在伯伯心里,已然没有地位咯。”
江小鱼晃荡着脑袋,嘴角叼着随处扯来的青草,躺在院子里晒太阳,很是惬意。
李宓饮一口茶,调笑道:
“小鱼儿,你今日逃了早课,晚课岂不是又得受罚。”
花满楼坐在一旁,摇了摇扇子,帮腔道:
“是啊,小鱼儿,比不过明月也就罢了,别让无缺给比下去了。”
说着悄悄比了个手势,江小鱼瞬间领会,回了个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江小鱼一跃而起,边跑边喊:“走咯走咯,做早课咯!”
另一头,兄弟相见,短兵相接。
“你当真不应?”
“就不嘞,咋个嘛,有脾气你龟儿砍死我洒!”
作者有话要说:
事事无缺,年年有余,江家兄弟组合,初入江湖,还望女侠PICK!
若是生在现代,江家兄弟就会知道,燕南天那叫双标!
小剧场:手势
花满楼:好的小舅子不会打扰姐夫。
江小鱼:五十两!
花满楼:给你一百两,练功去!
江小鱼:得嘞!请好吧您!
第27章 江家覆灭
“月姐!”“月姐!”
这日辰时,江家兄弟一前一后,风风火火跑进李宓的院子,面上皆是兴奋之色。
李宓瞅了瞅天光,疑惑道:“怎么没做早课?”
迎着朝霞,花无缺仙人般的脸上绽放出得意的笑:
“我赢了,我是大哥!”
“当真!”
喜从天降,李宓来不及高兴,小心捧过花无缺手上的琉璃盏。
只见其内,蠕虫果真一动不动,毫无生机,周围有一圈褐色的沫。
用手搓了搓,李宓凑近闻了一下,眉梢微扬,看向花无缺。
“这是,树皮?”
花无缺还未开口,江小鱼挤过来抢答道:
“是梅花树皮。”
“没错,正是移花宫的墨梅。”
说着,花无缺从袖中掏出一枝梅花,色如孔雀青,不似凡品。
花无缺将枝丫处的树皮刮下来,江小鱼端出自己的琉璃盏,将树皮捏成细末投入。
本平静的蠕虫疯狂抽动起来,不过片刻,缩小而亡。
“善!你们两真是大宋福星!”
李宓两眼放光,激动地站起来,抱了抱两个弟弟,又急忙端起琉璃盏往正堂走去。
须臾,开封府众人奔走相告,虫患治理有了眉目。
只是,此梅花独产于移花宫,众人看向李宓,脸上皆是担忧之色,包拯道:“县主,前往移花宫一事,恐还需从长计议。”
公孙策亦点头,捋着美髯道:“恐有凶险啊。”
“不若我们去!”
刑部、六扇门两名女捕快也极为不赞同。
思忖片刻,李宓面色沉重,握了握拳,环视众人,一脸正色:“虫患迫在眉睫,为免百姓受苦,势在必行。”
这时,燕南天朗声一笑,左脸的梅花青倒衬着他更有潇洒肆意的侠气:“诸位不必担忧,此行,我等一同前去,必将明月安然带回。”
众人见李宓心意已决,且其余人等信心满满。
别无他法,遂不再劝,只纷纷叮嘱,需万事小心。
“铛铛铛!”“铛铛铛!”
急促、尖锐、刺耳的打击声充斥在开封府上空,李宓正收拾行囊,赶忙打开门,看了眼昏暗的天,城郊上空一片赤红。
走出院子,与花满楼、燕南天等人对视一眼,赶忙出府。
府衙外,衙役们来去匆匆,面上皆是焦急。
“发生何事?”李宓抓住一个衙役,那衙役满脸是汗,惊惧道:“县主,一批‘不死人’不知从城内哪里钻出,成群结队攻击百姓,大人们已赶往城郊,抓住的‘不死人’都在那里。”
“‘不死人’聚在何处?”
“城南!”说完,衙役又匆匆离开。
江小鱼最熟悉开封地形,李宓几人在他的指挥下分为三队各自救助百姓。
“明月,这边!”
花满楼一脚踢开撕咬伤者的‘不死人’,见伤者还有气息,回首叫李宓。
李宓包扎好一名伤员,闻声看来,花容失色,大喊:
“七童,小心!”
花满楼险险避过一道冷光,反手一剑刺中‘不死人’。
那‘不死人’却不是等闲之辈,竟保留生前武艺,不退反进,继续持刀砍向花满楼。
刀剑相撞的铿锵声吸引了更多‘不死人’从远处涌来,李宓匆忙救治了伤者,让衙役带走伤者,旋即加入战局。
花满楼一剑削掉‘不死人’的脑袋,他终于安静下来,李宓这头,银索金铃飞出,扫倒一大片。
待衙役清理好战场,李宓走到花满楼身边,此人眉间黑痣,十分眼熟:“七童,是毒人蜂?”
“正是,没想到金九龄将他也放出来了。”
“怪道那么多人,他只袭击你,看来还是不知悔改。”
持刀攻击花满楼的‘不死人’正是此前二人抓进六扇门的采花贼,观其手脚旧痕,可见生前受了不少苦。
跟随衙役到了城郊,火光熊熊,众人汇聚,李宓环顾四周,发现除了公门中人,也有不少江湖正义之士。
包大人站在最前,与公孙策一同坐镇,‘不死人’已成,不论有无生机,皆无转圜的余地。
一具具尸体被丢进火场,有的还在挣扎,烈火熊熊,宛如人间炼狱,火光映在众人脸上,在场之人无不面带哀色。
这时,赵虎跑来禀报:“大人,已查明,除却百姓及其余江湖人,今夜的‘不死人’多是丐帮弟子。”
“丐帮?”
“是,展大人已带人赶往丐帮总舵。”
包拯琢磨片刻,挥了挥手,赵虎带人再次离开。
一直以来,朝堂甚少管江湖之事,丐帮弟子众多,鱼龙混杂,这没头没尾的,一时也不知从何查起。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麻衣瘦脸的中年人,拱手道:
“大人,如今虫患,已成大宋之敌,某虽不是公门中人,却想为大人分忧。”
包拯赶忙拱手,环视一圈,赞道:
“包拯替百姓多谢诸位援手,诸位高义,壮士还请直言。”
“某是城南说书的,近日来,常见有人在城南施舍乞丐,这本寻常。”
“怪的是,他给的馒头,是精面白馒头,非寻常窝头,更怪的是,要吃食的乞丐须当面吃下。”
此言一出,众人皆想到了投虫。
要制成活的‘不死人’,须得用虫卵,又因不死虫产卵极少,为确保每颗虫卵用到实处,此种方法最为可靠。
“你说的,可是这人!”燕南天赶来,一把将手上的短打中年推进人群中,指着他道:“江别鹤家的管事,偷偷摸摸在城内搞些什么勾当!”
众人皆是满脸寒意,如修罗般盯着那中年,好多江湖人亦亮出兵器,那中年抖得筛糠,竟承受不住,撅了过去。
当晚,燕南天、江家兄弟随同张龙等衙役,连夜奔驰,赶往江宅。
李宓、花满楼二人留在开封,暂且处理虫患。
放眼望去,大火连烧了十日,焦炭黢黑的火场内,只剩下森森白骨,可恨一条条蠕虫盘亘在白骨之上,食髓吸骨,亡者死不瞑目。
李宓长叹一口气,对着天拜了三拜,祭告亡魂,银索金铃裹着树皮细末飞出,花满楼用流云飞袖从旁辅助,均匀地洒在火场,蠕虫纷纷掉落。
“明月,我来吧。”
“七童?”
花满楼安抚地拍了拍李宓的手臂,温厚一笑,取过李宓手上的油壶,往火场中央扔去。
白光闪过,油壶炸开,花满楼将手中的火把扔过去,再次点燃火场。
长烟直上青空,满目疮痍,扬尘万里,他是唯一的洁白,站在花满楼身后,李宓深感安心。
反复几次,一个时辰后,二人确保无所遗漏,方才离开。
回府路上,李宓默默不语,分外安静,花满楼知她伤怀,上前几步,拉着她朝一个小巷走去。
李宓满脸疑惑,挪动着步子,随着花满楼敲响了巷子里一户人家的大门。
“哎呦,花公子、李姑娘,快坐快坐。”
白发苍苍的婆婆应声而来,满脸是笑,赶忙招呼二人坐下,才走进堂屋忙活起来。
环顾四周,小院不大,虽清贫,却也干净整洁。
片刻之后,一妇人扶着中年男子从里间走出,男子对着李宓二人连连道谢:“若不是花公子、李姑娘,某这糙命,怕早已被阎王爷收了。”
闻言,李宓腼腆一笑,花满楼自然接话,与男子聊起来。
不多时,临街百姓闻讯赶来,纷纷感谢二人救命之恩,热情却不失礼。
拘谨地坐在条凳上,李宓抱着婆婆煮的糖水,听着人间百态,鼻头一酸,赶忙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