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环视了一圈,小满、胡青还有屋子里的小丫鬟都是呆呆地看着她,嘴巴微微张圆。
缪缪崽崽噗地一下,咧开嘴笑起来。
她拉起裙角和披帛,转了个小圈圈,问她们:“我美吗?”
几个女孩子目光追着她,异口同声:“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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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了好长时间,几个少女才从她的一颦一笑中回过神来,稳定心神。
她俩手拉手去佘老夫人院子去,路上,啾啾还在偷偷看她。
缪缪看过去,她就脸红。
安华堂院子里,谢嬷嬷的老花眼隔着老远就将她二人认了出来。
她老褶子都笑出来,搬出绣凳和香炉围在老夫人身边:“俩姑娘来看您来了。”
佘老夫人坐在廊下修剪花枝的手放下,接过丫鬟递上来的热帕子擦手:“快把她们请进来呀,别站在外面,外面草那多,露水会打湿裙子。”
她命粗使婆子快开门,门一开,白缪本就不凡的脸被描画得更加不似凡世中人露出来,臂弯里挽着头发,表情童稚懵懂得让人心怜。
身后的啾啾穿着红衣,眼尾扫了一抹娇黄,在白玉莲白面庞上如莲花中的娇嫩黄蕊,娇怯美丽。
这样两个漂亮的姑娘,都是她家的。
她看着两个小姑娘招手,怀里左手一个一手一个,都穿着漂亮的衣裳,新颖的发饰。
佘老夫人心里高兴,乐呵呵说:“这样好看,这样打扮好看,这个年纪就该这样打扮,怎么打扮都好看。”
白缪靠过去倚在她怀里撒娇,看着谢嬷嬷带着丫鬟收拾桌子,摆碗碟和筷子。
啾啾将大食盒打开,里面丰富的餐点瞬间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佘老夫人早起时喝了一碗牛乳,但外孙女带来的东西如此诱人,况且她一片孺慕之心,不忍拒绝。
啾啾夹多少,她吃多少,吃得香甜,直到嬷嬷制止她在进食的动作。
“老夫人不能再吃了,再吃该肚子不乖了。”
她停下筷子,白缪和谢九也一起停下。
小丫鬟们端着小铜盆、茶杯、巾子鱼贯而入,分别伺候廊下三位士子净口。
“再过两日就是簪花小宴吧。”佘老夫人擦干净嘴角的水渍,问谢嬷嬷。
“是簪花小宴。”谢嬷嬷回她。
“簪花小宴,啊簪花小宴......”她闭着眼睛思索良久,这才睁眼,丢开帕子,满面趣味:“这簪花小宴啊,是你们年轻人出风头的日子,想当年,我在你们这般大的时候,我也在那出尽风头。”
白缪和啾啾的好奇心被勾起,问她:“然后呢?”
“然后啊。”
佘老夫人微微侧头看着她俩,脑袋一点,老小孩儿一样:“然后就被我那死老头子看上娶回家咯~”
白缪还在等着下文,她乖乖托着脸颊:“再然后呢?”
佘老夫人道:“再然后你们就该去街上置办些好看的好玩的,等后日也出出风头,迷死那些金陵城的王孙公子。”
啾啾小声提醒:“哥哥会不会生气。”
佘老夫人搂住两个小姑娘:“姥姥告诉你们,只有没本事的男人才会因为媳妇儿在外面打扮得漂亮而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缪缪惊讶得手都放下来了,“女为悦己者容,夫人打扮漂亮,大家都会喜欢她,他们不该开心她受欢迎吗?”
佘老夫人摇头,手指点着她俩眉心:“可有一种男人,自己不咋样,脾气倒是大,他怕比媳妇儿被别人看上,只想夫人打扮好看给自己看,别人但凡看到一点就觉得自己亏了,把女人当做自己的附属物,就连穿衣打扮也得听他喜好和意见,一点不称他心,就贬低打击女人。”
“这样的男人,其实内心怯弱不自信,惧怕比自己有能力的人,只好通过掌控女人来满足自己的自尊。”
她低头告诉两个女孩子:“这就是没本事的男人,决计不能要。”
两个少女似懂非懂:“这样的男人真可恨,真可恶。”
“是呀,人生路这么长,遇到的人那么多,各种各样的男人都有,所以,你们更应该睁大眼睛,看看各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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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佘府出来,两个小姑娘挽手坐在马车上。
掀起车帘,两张巴掌小脸躲在一方小小的车窗下,眼睛悄悄望出去。
看着路边的行人和沿街叫卖的货郎、花贩。
她俩面面相觑。
这个男人是不是好男人?
这个呢?这个怎样?
直到马车在金陵最大的首饰铺子停下,谢嬷嬷搬出马凳,请她们下车,两人还没分出路上哪个男人好些。
缪缪崽崽苦恼地挠了一下腮帮,突然福至心灵。
嗨呀,她可只知道佘舟野是什么德行了,她又不喜欢别人,不用看呀!
佘舟野要是是这样的人,那她就一脚踹了他。
如果啾啾遇到这样的人,那她就每夜抓些恶心人的小鬼小妖,塞到那人的梦里,让他做噩梦,让他不敢不对啾啾好,还要写下和离书,啾啾愿意什么时候分开就什么时候分开。
想开了,她神清气爽,掀起帘子就从马车上跳下去。
啾啾学她,也捏着拳头,提着裙摆,一下子从马车上跳下来。
谢嬷嬷向上伸着的手掌冷风吹,她俩都跳了下来她才从小姐们的举止中回过神:“哎呀,小心一点。”
她一边说还一边看两边:“没人看到没人看到,这次不丢脸,下次姑娘们不许这样做了。”
缪缪拉着啾啾进去,满口答应。
她们出来得早,还没有什么人,但也有一个年轻书生带着小姑娘在柜边挑选。
估摸着是极有钱又不怎么识货的士儿,掌柜的摆了两张红绒布,上面一排看似名贵却毫无价值的钗环、玉佩。
掌柜一张巧嘴叭叭忽悠人:“公子请看,这是吐蕃布达拉来的石头,布达拉您肯定知道,普陀罗呀,观音娘娘的道场,观音娘娘座前的石头,带了百病全消呀,这位小姐,您喜欢吗?哎呀呀,您有眼光。公子,她说喜欢呀!”
那位书生也是个大傻瓜,别人说啥他信啥,那个掌柜的拿着一个小东西都有一番故事来说。
偏偏他就信了。
傻傻地掏钱。
掌柜的赚得盆满钵满,他面前那个小姑娘手指头指着哪个,书生就买哪个。
啾啾摇头,和缪缪咬耳朵:“你看那个人,一看就很笨,那么差的玉他也买,还花那么多钱买。”
缪缪崽崽附和点头。
她虽然看不来什么玉好,什么玉不好,但她会吸灵气。
天地万物都有灵气,只是灵气有多有少,玉石可算做储存灵气的天然宝石,普通石头也能储存,只是灵气少,越是好的玉石,储存的灵气越多,越剔透。
书生买下的玉石,灵气极少。
缪缪踢了一下脚边的小石头,那些玉石就比这些石头多一丢丢吧。
缪缪崽崽偷偷伸出手,掐着指甲尖尖,比指甲厚不了多少的厚度。
中间差距,也就多这么点吧。
她摇摇头,拉着啾啾打算上楼:“我们去上面看吧,下面的都不好。”
声音不大不小,刚巧能让大堂里的人都听到。
啾啾“哇”了一下:她是在扬州每日被压着学的这些,一连学了好多年,才学会了这一眼辨好劣的本事。
缪缪却隔着这么远,只撇一下,就知道这些都不好料。
缪缪可真厉害!
大清早被人搅和,掌柜的以为是同行上门踢馆子来了,不满地等过来一眼。
这一眼就拔不动眼睛了。
他从没见过这么美的姑娘,眼睛撇他一眼,腿都酥了,再一看姑娘身上穿的,头上带的。
简简单单几颗珍珠编在头发里,就是价值不菲的南珠。
更别说旁边姑娘那压裙子的禁步,翡翠的,水头足,一粒一粒圆润剔透。
掌柜的看美人的眼光瞬间从美人身上移到了美人身上的玉石、珠花、花钿上。
心里哇哇狂叫,这件是从他店里出去的,那件是隔壁那家的镇店宝。
大头,大头,是两个大头!
晶亮的目光从他小小的眼睛里迸射出去。
缪缪崽崽挺起胸正要上楼,不经意吸了一口,那比指甲盖还薄的灵气就被她吸走了。
成色本就不咋样,全靠玉化好看的石头,光泽暗淡下去,更丑了。
缪缪崽崽:“.......”
她心虚地撇了一眼掌柜的面前的柜台,淹了口唾沫,去拉啾啾的手,有些手抖。
掌柜的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了美人身上的宝石,再看这些货,嘚,坏货,没眼看。
眼光高了,珠玉在前,不知真相的掌柜的,他觉得这些东西更灰不溜秋了。
“哟,小姐——”掌柜的推开柜门,叫住她。
缪缪崽崽手指抓紧啾啾,她不是故意的,她没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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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走了,书生气急败坏:“喂,你这店家,别人的生意是生意,我的生意就不是生意吗?”
这个冤大头,哪有上赶着做冤大头的。
虽然馋美人的银子,但掌柜的也不会拒绝到手的银子。
笑眯眯转身,两撇八字胡一抖一抖的,他伸手掐着一边儿,捋了一下,眼神一转就有了说辞。
“公子,这楼下的一般,我是要领公子去楼上看,您请嘞。”
书生打扮的男人刚想说不去,就要在这,抬眼就看到白缪。
世上怎会有如此貌美的姑娘啊。
她站在一截台阶上,眉眼微垂,手臂上挽着披帛和松松辫子,看他的眼神像个小观音一样慈悲。
话到口中就拐了一个弯。
他揽着姑娘走过去:“去看,去看,咱上楼,小爷有钱,有钱哈。”
缪缪崽崽正忧愁着,轻飘的嗓音就在她旁边响起来。
“小姐,可有看上的?”
眼一错就看到他不安分的手指在怀里姑娘的细腰肢上磨蹭。
他手不老实,眼神明晃晃的透着一个讯息:爷,有钱,跟我不?
缪缪崽崽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抖抖肩膀,咦~
她拉着啾啾几步就上楼,留下那个书生在楼下招手:“欸!欸!你几个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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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缪崽崽像后面有哮天犬撵她一样,迅速上楼,楼上每一间房间所展示的东西都不一样,由帘子隔开。
掌柜的和书生跟上来,金士被别的女子吸引撵人,姑娘气呼呼地回花楼。
路上遇见长平侯府的马车,长平侯家的小姐乃是书生的妻子。
妻子又怎样,金陵城有名的贵女又如何,还不是守不住人,会被其它女子勾走。
想着同样是被人抛弃,她除了几样不值钱的首饰外什么都没捞着,这个女人却好命地有钱有地位,有没有男人又如何。
花娘越想越不甘。
她扑上去拦下侯府的马车。
哪想,侯府马车上坐着贵人。
她还没有挨上马车边边,贵人的侍卫就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下子将她压倒在地。
细嫩的脸颊摩擦在地上,花娘疼得呜呜叫:“杀人啦,杀人啦,长平侯府的媳妇儿杀人啦。”
“郎君狎妓,长平侯孙媳报复妓子啦!”
她一张嘴,声音又尖又利,简直污了贵人的耳,脏了贵人的眼。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惧怕长平侯府的权势,只敢偷偷看,小声议论。
长平侯孙妇捏紧手指,看向旁边坐着的年轻女子:“郎君放浪,让贵人见笑了。”
那人摆了摆手。
苍鹰岂会和蝼蚁一般见识。
长平侯孙妇点头,示意人将花娘拖走:“惊扰贵人,扔去衙门,生死不论。”
花娘被拖走,这才怕了起来,平常有书生撑腰,她是一点也不惧怕这小夫人的。
今日她竟然这么硬,必定是有人给她撑腰。
花娘脸色巨变:“等等,等等,我是有消息要告诉夫人,夫人听我说。”
长平侯孙妇看了一眼旁边的少女,见她没反感,这才出声叫住下人:“留下。”
花娘心里怦怦跳,昂着脑袋,整理了一下衣衫和被扯凌乱的头发:“夫人,我是来告诉您。”
她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脚步微微挪动:“蒋郎被一个漂亮的世家小姐勾住了,你又长得一般,家里还不行了,我看吶,他马上就要来休你了!”
她在大街上吼完就甩开膀子跑,街上这时正是人多的时候,一钻一躲,还真没人能抓住她。
长平侯孙妇垂着头,全身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