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风华正茂——温凉盏
时间:2022-01-01 13:56:57

  “以臣对公主的浅薄了解,公主不应该这么轻易就答应臣才对,或者就算答应,顶多也就让臣做个随从或者……嗯,面首之类的?”
  “……欸?”
  乐安软趴趴的身子终于直起来一些,杏眼微睁,恍然大悟状:“对啊,我怎么忘了还可以这样。”
  睢鹭弯起的眼睛委屈地垂下来:“公主……”
  乐安不管他,咯咯地笑,笑完了,才兴致勃勃问:“所以,如果我执意让你做随从或面首,你做吗?”
  睢鹭叹了一口气。
  “真到那种情况,就是最坏的结果了,但——”他扬起头,笑容自信,“同样以臣对公主的浅薄了解,臣认为,并不会真到那一步,因为,臣做了充分的准备,以打消公主可能有的全部顾虑,方才在车下所言,只是第一步,臣还有许多筹码没有摆出来。”
  乐安眨眨眼:“比如?”
  “比如……”睢鹭也眨眨眼,“若公主担忧意外妊娠之苦,臣可自去双丸,以去公主之忧。”
  ……
  马车滚滚向前,马车里一片寂静,侍女们的表情恍如雷劈,冬梅姑姑眼睛瞪得比铜铃大。
  攀附公主的,冬梅姑姑表示见多了,但为了攀附公主对自个儿这么狠的,这的确是第一个。
  乐安:……
  乐安也惊呆了
  是个狠人。
  不过……
  “但是去了……呃,双丸,”盯着侍女们的眼神,乐安发现自己居然有点说不出那两个字,不应该不应该,”我还要你做什么?摆着好看?”
  他不会以为她那么清心寡欲,让他当驸马就只是“当驸马”吧?
  而侍女们也倏然回过神来,尤其是已经成亲的夏枝秋果和冬梅姑姑,一听乐安这话,眼神齐刷刷地看向睢鹭,只是这回,三双眼六只眸子,多多少少都带了些忍俊不禁。
  这孩子怕不是个傻的?
  “欸?”少年疑惑地眨眨眼,继续一脸坦然地说着虎狼之词,“可去双丸并不影响床笫之事吧?”
  “公主,我看过医书的。”他一脸诚恳地看着乐安道。
  乐安:……
  “你那看的什么破书?误人子弟,害人不浅,回去就把它烧了。”
  欸?
  睢鹭陡然瞪大的眼睛表明了他的震撼。
  他犹不死心地问道:“真的影响床笫之事?”
  “影响,非常影响。”乐安笃定道,成了亲的侍女们虽然不说话,但也纷纷用眼神表示赞同。
  “好吧……”
  看看几位有经验人士的眼神,少年承认错误十分爽快,乖顺一笑:“是我闹笑话了。”
  说罢,又弯弯眼笑道,“不过,这也无妨,我看那本医书上还说,世上还有可供男子服用的避子汤,虽然那本医书上并未写具体汤方,但大抵应该还是有的吧?”
  ——所以你看的到底是什么医书啊?
  乐安心里吐槽,并且决定就此跳过这个少儿不宜(她家侍女里还有个没成亲的姑娘呢!)的话题,以防他再说出什么虎狼之词。
  于是,压根没理少年的问话,强硬转移话题:“所以,你费尽心机,准备如此充分,就为了做我的驸马?”
  欸?
  虽然对于话题突然转移有一点点措手不及,但睢鹭反应很快,闻言立刻道:“自然。感谢公主给予臣这个机会。”
  说这话时,他仍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乐安,清亮的瞳仁如晴夜星辰,满满倒映出乐安的影子,仿佛她是他一生追逐挚爱之人。
  然而乐安不为所动。
  她悠悠道:“其实,你还有更好的选择。”
  只是为攀高枝的话,以睢鹭的条件,明明可以将目标放在那些与他年龄相仿的贵女大小姐身上,那样,虽然也有攀附之嫌,但起码要比选择她,名声要好许多。
  当然,大部分贵女都有如宋国公夫人那样为女儿未来着想,注定会棒打鸳鸯的父母,但……京城贵女那么多,总有溺爱女儿的父母,或者格外有勇气的姑娘,只要睢鹭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身家清白,娶个出身远超自己的贵女,并不是完全不可能。
  然而睢鹭却用力摇了摇头:“不,没有了,您就是最好的选择。”
  乐安:“因为我是最高的枝?”
  少年点头又摇头:“是,也不是。”
  他笑着,指指自己的脸。
  “公主,臣好看吗?”
  这不废话。
  乐安无语地看着他。
  睢鹭笑眯了眼,本就光彩夺目的容颜更加耀眼,他就指着自己那极其耀眼的容颜道:
  “像臣这般长相的人,最好找棵大树遮风避雨,公主自然是极好的选择,但,树也并非越高越好,毕竟——”
  他话声一顿,似乎不敢再说下去似的,巴巴地看着乐安。
  乐安摆摆手:“说。”
  少年笑笑,轻声道:“高树之下,易遭雷殛。”
  还真敢说啊。
  不过,不可否认,她的兴趣也被越调越高了,乐安又问:“既然如此,为何还要选择我,而不是选择其他更合适的人?”
  睢鹭咧嘴笑——美少年就算咧大嘴笑也是美的。
  “更合适的?公主是想说,那些与臣同龄的权贵小姐吗?”
  乐安挑挑眉,没有说话。
  睢鹭:“因为臣有知人之明,更有自知之明。”
  睢鹭:“若有与我同龄、并且愿意挣脱门第束缚与我结合的小姐,定然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她疯狂地迷恋上了我,而人一旦疯狂,就会看不清自己,就会给自己,也跟身边的人带来灾殃。雷击高树只是可能发生,而疯狂之人带来的灾祸,却是必然的。”
  乐安一笑,没有对少年听起来略显狂妄的话语加以嘲讽,反而道,“难道我不会?”
  “您不会,您是个很清醒的人,更是个不会为他人疯狂的人。”
  乐安忽然坐直身子,身体微微朝他的方向前倾:“对我只有浅薄的了解?嗯?”
  是说刚刚那句“以臣对公主的浅薄了解。”
  睢鹭下巴微微抬起,不退不让。
  “的确只有浅薄的了解,目前只看到这些而已,更多的公主,臣还看不到。”
  乐安:“那你想看到更多吗?”
  睢鹭:“那要看公主想不想让臣看到。”
  乐安坐回了原位。
  “不急,来日方长。”
  “是啊,来日方长。”
  “所以,说出你此刻的请求吧。”乐安斜睨他一眼,“你不会,真想现在就跟我回公主府吧?”
  “嗯?”
  睢鹭看着她,眼睛无辜又茫然,一脸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的模样。
  切。
  还跟她装。
  乐安又勾勾手,“过来。”
  睢鹭眨眨眼,乖乖走到乐安身边,又在乐安的手势指引下,乖乖蹲在她身前,如此,便是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了。
  乐安便这般居高临下地伸出手,手指落到他肩头。
  睢鹭的目光随她的动作而动。
  然后,便见乐安夹起了他肩膀靠后位置上,一片粘在衣服上的青翠草叶。
  而他全身,并不止这一片草叶。
  衣角袖口,到处都是草叶和泥土的痕迹。
  如果不是自身姿容过盛,这一身,足可称得上狼狈。
  乐安:“你不会想告诉我,你为了做我的驸马,蓄意准备了许久,专程打听了我的行程,然后拦下我的车驾。”
  “结果最后,却是以这一身狼狈的模样见我?”
  乐安笑眯眯地揉捏着那片草叶。
  睢鹭眨眨眼,随即,鼓掌:“公主,您真厉害。”
  呵呵,这还用说。
  乐安抬起下巴。
  睢鹭又开口,解释自己的行为:“我以为,蓄谋已久会显得比较诚恳。”
  啥诚恳?蓄意攀高枝的诚恳吗?谁会想要这种诚恳啊?这孩子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冬梅姑姑面无表情地心里吐槽。
  可偏偏,她家公主还接话。
  乐安:“可事实是,你只是临时起意。”
  睢鹭:“其实也不完全是临时起意。”
  “不过,”睢鹭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臣此刻的确有一个小小的、小小的事……”
  冬梅姑姑立刻打起了精神,虎视眈眈看向睢鹭,便见他伸出一只小拇指。
  “想要求公主。”
  乐安瞥他一眼。
  睢鹭收了小拇指,笑:“我有一随从,此时正被人私下囚禁。”
  乐安扔了那草叶,斜眼睨他:“无家累,无仇敌?”
  随从被人囚禁,他自个儿则一身狼狈,脸上还做了伪装地突然出现在大慈恩寺唯一的下山路上,背后的大致情节,乐安用脚指头都能猜出来。
  少年摸摸后脑勺,状似憨厚地笑:“只是一个长随,算不得家累吧?”
  “仇敌更算不上,只是有一点点小小的、小小的,嗯……过节。”
  乐安:“那现在,本宫便替你解决这小小的过节?”
  睢鹭眼睫毛扑闪扑闪:“公主方便的话……自然再好不过。”
  “方便,怎么不方便。”
  乐安翘起二郎腿,一副气焰嚣张状。
  “你好歹也是本宫未来的驸马,大气些,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谁打了你一巴掌,你就还他十巴掌。”
  睢鹭:……
  “公主,我选您真是选对了。”
  乐安骄傲抬下巴:“那是自然。说吧,是哪个不长眼的混球,惹了我们未来的驸马爷?”
  睢鹭软软一笑,说出了混球的名字:
  “今科探花,卢嗣卿。”
 
 
第15章 最大的差别
  卢嗣卿。
  乐安愣了一下。
  她当然知道卢嗣卿是谁,就在不久前,她还看过他投过来的文卷,只觉得是个仗着出身为众人追捧,实则德不配位、欺世盗名之辈,甚至还因此被齐庸言气得够呛。
  当然,此时此刻,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卢嗣卿出身卢家。
  “你那个随从,被囚禁在哪里?”乐安不抱什么希望地问了句。
  三清佛祖孔圣人保佑,可千万别在卢家宗宅,不过,这里是大慈恩寺,而卢家所在的修行坊——
  睢鹭粲然一笑:“不远,就在隔壁修行坊。”
  乐安:……
  果然临时抱佛/道/圣人脚是没用的。
  乐安身旁,冬梅姑姑已经一脸“怎么这么不懂事儿”的表情瞪向睢鹭,其他几个侍女的表情也奇怪起来。
  睢鹭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
  “公主,可有不便之处?”
  当今世家门阀林立,而这其中,又以崔卢两姓风头最盛,当年七王之乱,虽明面上无人敢说,但私底下,谁都知道是世家争斗导致的结果,崔卢两家便牵涉甚深。
  七王之乱中,乐安的兄弟纷纷殒命,只留当今一个五岁稚儿继承李梁江山,世家却只稍受损失,根基未动,以致到如今,世家气焰甚至常常超过皇室。
  卢嗣卿虽然今年刚刚科考,尚未为官,但他出身卢家嫡枝,仅凭这一点,其身份之尊贵,说比肩皇亲便不为过。
  所以,等闲京中贵人,尤其那些仰赖父母的贵女们,还真没法帮睢鹭救人。
  但,居然连乐安公主也奈何不了卢嗣卿吗?
  睢鹭眉头微拧。
  “噗……”
  乐安笑了出来。
  “想什么呢。”她伸出手指,轻点少年紧锁的眉间,在他诧异地望过来时,她收回手,整个人又瘫回软乎乎的马车厢壁上。
  “一个小小的卢嗣卿而已,我还不至于怕他。”
  不想去卢家,自然是别的原因。
  随即便吩咐侍女,“夏枝,叫杨二转道去修行坊,卢家。”
  夏枝撩了帘子跟外面的车夫吩咐去了。
  马车里,乐安也不纠结什么卢家不卢家了,只懒懒瘫坐着,问睢鹭:“你怎么跟卢嗣卿扯上过节了?又是什么过节?”
  乐安虽然没亲眼见过卢嗣卿,但却深知这种世家公子,几乎无一例外都是眼高于顶,等闲人压根入不了他们眼,更遑论结仇,他们没有阶级低于他们的仇人,因为阶级低的,在他们眼里压根就不是人。不长眼得罪了他们,直接找个由头弄死才是最简单便捷的,哪里还会像此时睢鹭这样,不疼不痒地扣押个随从,却叫正主跑了出来,还抱上她这条大腿。
  从这个角度来说,睢鹭说卢嗣卿不是他仇敌,只是有些许过节,可以说一点没说错。
  睢鹭眨眨眼:“公主,臣说出来,您别害怕,也别笑。”
  乐安:“……嗯?”
  不害怕也就算了,别笑是怎么回事儿?
  睢鹭又眨眨眼:“卢嗣卿他,心慕于臣。”
  ……
  乐安:……
  好吧。
  她没害怕,也不想笑,她就是觉得自个儿头顶隐隐约约透着抹绿。
  不过,仔细想想倒一点也不奇怪。
  就她这小驸马这样貌,没几朵烂桃花才是奇怪,烂桃花里混了朵雄花,更是一点儿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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