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丁香重新点燃了宫灯,又焚了安神香,还给我端了盅茶送来。
见我正在忙碌,好奇地问道:“娘娘,您这是在编什么?好看极了!”
我笑着回答:“是相思扣,幼时阿娘教我的。”
“国公夫人真是大才。”
我微笑不答,那个时候,母亲健在,父亲经常在外办公。母亲思念父亲,就编织了它。传闻相思扣承载着有情人的思念,会护佑他们白头永谐。幼时,我还很不屑,母亲这么爱父亲,却还是早早地亡故,可见这传说是算不得真。可我现在倒是想相信,如今我惟愿他能够平安罢了。
我有些困倦,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太阳穴,丁香劝我回去休息,我摇了摇头,继续编织相思扣。
第7章 出征
巍峨的城墙,风呼呼地吹着,煽动着两方旗子和连绵不绝的烽火。
城墙之上,有两方人马正互相对峙着,兵器交接发出冷冽的光与哐当的声响。
紧靠城墙的一边,一位华服女子被一位穿着战袍的中年男子挟持着。女子发丝凌乱,挡住了面容,我瞧不清她的长相,单是看婀娜多姿的身段想来是个极好的美人。
我还在细细打量,便听见那中年男子嚎出了我所熟悉得不能在熟悉的名字,我猛然一惊。
“苏恪,你若还想要她的命,就乖乖束手就擒。”
苏恪,是我的那个苏恪吗?我仔细地望过去,那位梦中的苏恪与现实中我认识的他竟长得一般无二,只不过眼前的他多了一股戾气,一种令人想要逃离的气息。
面前的他亦披着战甲握着熟悉的执龙剑。还是精致的五官,头发依旧被紫金冠高高束起。但他深邃的瞳孔不带有一丝感情,神情亦是冷漠至极,是一个如冰霜一样的男子。
只见苏恪嗤笑一声:“区区一个女人,你以为我会放在心上?”声音与他的神情一样冷。他右手比了一个手势,两排的弓箭手立刻便对准前方正中心的那个中年男子。
“看来,你真得是不要她的命了。”中年男子低下头用力扯住女子的下巴恶毒地对女子说,“看来你在苏恪心目中也不过如此,你若是下地狱,就去怪他吧!”
“该束手就擒的人是你,你瞧,这是谁?”苏恪冷冷一笑说道。
中年男子脸色微变:“昭华,你不是在曲阳吗?”
“爹爹,救我!我还年轻,我不想死。”年轻貌美的女子刷得大哭起来,涕泗横流,好不凄惨。
“秦相,没想到吧!你自视甚高,以为自己的计划滴水不漏,却还是被我一一破解,如今日落西山的滋味如何?”
“哈哈哈!”他笑得有些凄惨,“好你个苏恪小儿,没想到老夫纵横官场多年,最后竟然败在你手中,如若在给我一次机会,我恨不得当你还是竖子时就把你活活掐死?”
“所以,永远不要对你的敌人仁慈,不过你已经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苏恪,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好过的。”中年男子趁着零散的部下冲上前来替他阻挡苏恪的兵时,他左手紧紧勒住华服女子的脖子,右手揪住她的衣领侧身一倒飞向城墙,他们俩的身体像脱了线的风筝飘零而下。
苏恪那万年不动,冰冷至极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紧紧握住双拳,然后又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样子,冷淡如水,他只说了两个字:“放箭。”
声音传到他部下呢耳中,他们似乎都有些犹豫,一齐地看向苏恪。
然而苏恪的回答并没有任何改变,他说:“放箭。”
万箭齐发向他们射去,夹杂着锋利的劲风,被射中的人大概只有一个下场,死的不能再死。
此时此刻我大概感受到那位女子心情,定是心如死灰的,我想梦境里那位也叫苏恪的男子亦是她的爱人,只不过她最终被抛弃了。
当我以为一切要结束了的时候,我又看到了苏恪。还是在城墙上,苏恪和秦昭华。
“苏恪。”秦昭华柔弱地叫着他的名字,眼睛妩媚动人。
“这名字也是你叫的?”他的声音异常冰冷。
“陛下,您难道当初我们是如此恩爱了吗?”女人似乎想唤起他的回忆,拼命地哭喊着。
“呵~恩爱?”苏恪嘲讽似的笑了笑,盯着她的双眼,捏住她的下巴,收敛了笑容:“不过是逢场作戏,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所以戏子也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秦昭华听闻瞳孔一缩,睁大眼睛,想来是没料到筹谋多年竟然是这样的下场。
“别,别杀我。”她胡乱挥舞着双手,噗通一下蹬地坐到冰冷的地上,双脚挣扎着,在地板上划出一道道痕迹。
“去—死—吧!”梦中嗜血般地男子,冰冷的剑轻轻划过女子的脖子,无声无息地开出一朵妖艳的花。
等我醒来,太阳已经高升,我煞是奇怪怎么会做这样的梦,丁香过来服侍我完毕。今日是子玉出征的日子,作为他的皇后,我得去为他践行。
我穿上了皇后的朝服,戴上了厚重的凤冠,华贵的流苏如同帘幕垂落至肩膀,长裙曳地,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我化了了一个美艳而不失庄重的妆容,身后跟着四个扶裙的婢子,还有两个打伞的婢子,还有一些其他的人。
一群人浩浩汤汤,我以一个皇后的模样去为他送别。
当天,我再次看到了他身穿战甲的模样。他本就丰神俊朗,玄甲披身后,更加朗眉星目,英气逼人。
他于皇城中央傲视群雄,挥将点兵,气吞万里如虎,这是上位者才有的气势。
他见我来了,微笑着说:“阿慈,等我回来。”
“好。”我温柔地回应。
我拿出连夜编织地相思扣,亲手给他佩戴在腰间。
他有些疑惑:“这是?”
“此物名为相思扣,用你我之须发编成。”我解释道。“子玉,你我既然已经结发,我便与你便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我顿了顿又说道。
“阿慈,等我回来,我必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凝视着我,紧握住我的手。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抽出手来,毕竟这个在三军面前虽然好像已经成亲多载,都老夫老妻了。我郑重地拿起侍从端来的酒,面对着他。
“陛下,我敬你,望君凯旋。”他拦住了我,“你还怀有身孕,不宜饮酒。”
“可我高兴。”说罢,便仰头一饮而尽,“子玉,珍重。”他亦干了这杯酒,“你也是,记得要等我回来。”他轻轻拥别了我,便踏上了征程。
我不知他何时能够回来,我只希望他能够平安。
第8章 黑风寨(一)
《楚书·兴帝传》第十卷 第六章 中有关兴帝御驾亲征的描写,其中以不动一兵一卒收服黑风寨最为著名。
“建兴十年秋,帝御驾亲征,忠勇侯韩天退守平曲城,侯爷重伤不治,帝大怒。”
“第二天,帝与随行军医赵顺微服黑风寨,不出三天,众匪不战而降,令人匪夷所思也。”
“而后侯爷痊愈,与帝共同御敌,战无不胜。”
……
出平曲城往前二十里有个土匪窝,一伙土匪占山为王,成立了个寨子名为黑风寨,是个令朝廷头疼的地方。
寨子里有三兄弟,是寨子的三大当家。
这一日,寨子里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看守山门的两个小喽啰问:“三当家,这两小子是?”
只见那个糙胡子大汉,一眼扫射过去喝道:“叫啥名?”
被束缚的两个公子,其中那个长相清秀如玉的道:“在下韩子玉,此乃我兄长韩子顺。”
……
几个时辰前
平曲城二十里之外有座连绵不绝的山,山下的一个简陋的茶棚,此处是交通要道,游客居多。来往的行人通常于此处歇歇脚,喝杯茶润润喉。
现下茶棚里除了美艳的老板娘,还有几桌客人零零散散的坐着。
其中有一桌极为显眼,是一位英俊清冷,风度翩翩的公子和一位年纪偏大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的样子很大众化,唯一有印象的是一张国字脸。
“陛下。”只见年轻公子一个眼神瞟过来,那位中年男子便噤了声,改口道:“公子。”
“公子这能行吗?”
只见年轻公子面无表情,把玩着扇子:“等着就是。”
突然他耳朵灵机一动,嘴角微微上挑:“来了。”
中年男子还在疑惑,便瞧见几个五大三粗的爷们儿,打扮得也是稀奇古怪,大摇大摆地闯了进来。
他看到年轻男子传来的眼神:“意思是不要轻举妄动见机行事。”他恢复如常,淡定地喝了口茶。茶是清茶,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清热解毒。
美艳的老板娘一见他们来了,赶忙迎上去,热切道:“各位爷,今儿个要喝点什么呀?”然后又冲为首的壮汉抛了个媚眼:“三当家,您好久不来了,奴可想你想得紧呢!”
“看来咱们运气不错!”年轻男子淡淡一笑,清风徐来。
“要喝点什么?”
“来两坛子酒,再来几碟小菜,十斤牛肉。”
“好嘞!”老板娘笑靥如花。
他们一行人便在旁边的木桌上落座。
年轻男子与中年男子相视一眼,便装作故意道:“据说这一带土匪横行,我们可得小心点。”他拔高了声音,清了清嗓子。
“你是说黑风寨吗?”
“可不是,这黑风寨个个都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我可不信,不过徒有虚名罢了。”
他们像模像样地讲话,果然吸引了以三当家为首的一群人。
“爷,这两小子竟敢说我们坏话,实在是吃了豹子胆了。”一个贼眉鼠眼的土匪说道。
“走,去把他们压回去。”后面几人土匪附和道。
只见叫三当家的那个人摆了摆手说道:“大哥说了,如今在打仗,是非常时期,不能轻举妄动。”
土匪们有些泄了气,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桌,盯得赵顺有些不耐烦,故意呛道:“喂喂喂,看什么看,看那么久,不怕长针眼啊!。”
三当家瞥了那个土匪,道:“钱四,闭嘴。”
“二位,不知黑风寨可曾得罪两位?”三当家白玄武难得有耐心。
“不曾。”
“那为何如此辱骂。”他皱起了眉。
“不过好玩,与你何干?”苏恪垂眸,淡笑地摇了摇手中的扇子。
“三当家,你看他竟敢侮辱咱们黑风寨,给他点苦头瞧瞧,让他们知道花儿为什么那么红。”
他似乎在思考,捏紧了拳头,紧接着大喊:“哎呀,我这暴脾气,我忍不了了。”然后用手指指着苏恪,问道:“臭小子,你竟敢辱骂我黑风寨,你,可敢与我一战?”
苏恪泯了口茶,嘴角微微上扬:“如你所愿。”动作仪态极尽优雅,三当家白玄武忍不住吐槽:“矫揉造作。”
“不及,不及三当家五大三粗。”苏恪摆了摆手,略带嘲讽地反驳道。
“那就先瞧瞧我的本事吧!”
“请。”
说罢两方便交起手来,电光火石之间已经进行了数个回合。
远处端酒出来的老板娘,见状,大叫道:“别打了,别打了,哎呀,小心我的桌子,哎我的茶杯。”
“你们记得赔钱,赔钱!”
这厢两个人正打得难分胜负,哪里有空去管她。
“小子,你武功不错!不过你今天要栽倒我手中了。”白玄武大言不惭。
“是吗?不如试试看吧!”
又一次回合,剑未出鞘,光是拳脚上面的功夫,你来我往,速度极快,打得难舍难分。
“喂,若是还要你朋友的命,便放下武器。”那名叫钱四的男子用刀挟持了赵顺军医,年轻男子有些犹豫,这一犹豫,便失了先机,胜负立见。
“本大爷还没分出胜负呢!”白玄武冲着钱四大吼道。
“爷,您先消消气,属下是为了您好。”
“您这么想,把那两小子压回山寨,您不是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嘿,这忽悠术真得杠杠的,那白玄武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道:“压他们回山寨。”
而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年轻男子与中年男子交换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第9章 黑风寨(二)
当下三当家白玄武回了寨,将苏恪和赵顺压往黑风洞。
黑风洞是黑风寨关押犯人的地方,地势又高又险。
它于山体间天然形成的小洞改良而成,每一个洞都是一个牢狱,因为是天然形成,长宽高不尽相同,或大或小。大者可容纳数百人,小者不过二三人。
用玄铁所铸的栏杆围绕,派人看守。山崖之下便是万丈深渊,想要下山仅有一条路。这样犯人不仅无法逃脱,也无法相互交谈。
“这黑风洞巧夺天工。”连苏恪看了也不禁感叹,“实乃神来之笔。”
“没见识。”小厮轻蔑地嗤笑,“俺们黑风寨岂止一个黑风洞。”
“这不过是一个山头,过了前面的主山头,那才有意思。”
“哦,怎么个有意思法?”
“料你也没有出去的机会了,俺就和你说说。”小厮仰头就是一口酒,见酒壶空了随意扔了,便同苏恪唠起嗑来。
“主山头可是俺们大当家按照奇门遁甲,五行八卦啥的建造的,那是机关重重。上次俺兄弟不小心误闯,出来时只剩半条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