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昨天晚上他喝醉了睡在沙发上,不小心翻身掉了下来。
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夏冰阳眯着眼睛看向窗外,天应该快亮了,不再是纯粹的黑,而是暗沉的灰蓝色,看起来有些阴郁,也许会下雨,他在心里不确定地想。
坐在地上缓了一下,他慢腾腾地起身,伸脚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一个易拉罐,咕噜咕噜地滚到了墙边,又回弹过来,在客厅中间孤零零地待着。
夏冰阳不再理会,走到房间的另一头关上了窗户。
屋子里不太整洁,桌上摆着几个喝完的和没有喝完的酒瓶,未吃完的火锅和剩菜没有来得及收拾,锅里的牛油冷却后腻在锅里。
大概因为通风的关系,空气中没有太多的火锅味,但看到那些剩菜,夏冰阳却恶心地干呕了几声。
他大概是感冒了,头有些昏沉。
来到沙发上坐下,他有些脱力地躺在沙发上,头靠在抱枕上,但后脖子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硌到了。
他伸手把抱枕下的东西抽出来,随意地扔在一旁。
这东西从沙发上滑落,掉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夏冰阳斜着眼看向地面。
是一个盒子。
这好像不是他的东西。
他有些头疼,揉了揉太阳穴,看着这个盒子迟钝地发了会呆。
半晌,伸出一只手把盒子捡了起来。
粉蓝色的包装下是一个六边形的盒子,上面很有少女心地用蓝色的带金边的绸缎系了个蝴蝶结。
绸缎碰触到手心,有种冰冷滑腻的感觉,可惜了这么好的缎带,蝴蝶结系得不太好,看得出主人系了很多遍,打结的位置有许多褶皱。
也许是因为酒还没有完全醒,他想不起来这是谁落在这里的。
好吧,其实这也不是很重要。
但也许是太无聊了,也许是他心里有些堵,堵得他睡不着,夏冰阳解开了缎带,准备好好地重新打个结。
这个蝴蝶结真的确实有点丑。
拆开蝴蝶结之后,他看到了缎带下有一行小字。
【再见,珍重。】
下面还有一个落款。
“姜汀。”夏冰阳的口中缓缓念出这两个字。
也许是因为感冒的原因,声音很嘶哑。
哦,对了,他把姜汀约到这里来的借口用的就是他要回老家了。
所以这是道别礼物吗?
他静静地看着盒子上的字迹,久久没有动作。
面上带着倦意,像是困顿极了,他闭上了眼睛,好像睡着了。
但有些粗重的呼吸却昭示着他心里的不平静。
半晌,他终于睁开了眼睛,打开盒子之后,看到的是一块块饼干。
饼干被做成了小动物的模样,有小熊,小兔子,还有小乌龟。
很容易就能看出是新手做的,因为饼干看上去颜色比较深,有些部分甚至已经焦了。
看了好一会,他拿起一块饼干放进了嘴里。
大概糖和黄油放少了,吃起来没什么味道,甚至还有点干和苦。
他不知道现在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但很不好受。
当他刚刚背叛了一位真心对他的朋友,但随后又在家里找到了这位朋友送的礼物,这种感觉真的……挺复杂的。
在此之前他已经花了很长的时间去决定,花了很多的时间说服自己,以为自己已经可以了,想好了一切可能面对的结果。
但为什么看到这盒有点难吃的饼干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心里酸涩难忍。
有什么用呢?
他已经失去这个朋友了。
即便过程很痛苦,即便他几经犹豫,但最终的结果就是他背叛了姜汀。
但当这块饼干在嘴里化开的时候,他又在心里想,如果姜汀一进门就把这个精心准备的礼物给了他,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他没有答案。
也许会吧,也许不会。
他突然想起几个月前和姜汀说过的话,那天他去剧组探班,给姜汀带了一盒饼干和芒果千层。
那天他好像说过一句话,好像很重要,但他记不清了。
他好像说的是,“亲手做的甜品送人,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姜汀问他,你收到过别人送的甜品吗?
“没有,我没有收到过,好像我认识的人里面,只有我一个人会喜欢亲手做这些东西。”
他有些不好意思。
然后姜汀说,“有一天我会给你做的。”
他当时只把这句话当做玩笑,因为姜汀根本不会下厨,连切菜都只是马马虎虎能看,更不要说是做甜品了。
她在家连泡面都懒得弄的一个人,怎么会有那个心思和耐心去学习做甜品呢?
夏冰阳不知道自己该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
感动?
开心?
还是后悔?
也许这些都没有,他只是觉得很疲倦,很想睡一觉。
他太累了。
——
姜汀握住了门把手,准备开门的那一刻,回头看向了趴在地上的沈涉。
他半睁着眼睛,正在看着她,目光交汇的一刹那,他微微颤抖了起来。
姜汀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开心吗?不开心的。
她甚至还有点难受。
她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沈涉,一直到沈涉开始躲避她的眼神,姜汀才缓缓开口:“在你们沈家兄弟二人的眼里,别人算什么?草芥吗?”
沈涉没有开口回答,也许是无法说话,也许是不敢回答。
姜汀有些无聊地想,她干嘛要问这个问题呢?
明白一个坏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对她有任何好处吗?
唯一的作用大概是给她添堵吧。
属实是没必要的。
她摇了摇头,转身打开了门。
第59章 白笙笙,这三个字就像是……
原本姜汀以为,在她打开门之后,会在外面看到几个毫无察觉的保镖。
但她好像想错了。
外面有的只是一个穿着道袍的老道士,和一个小道士。
保镖呢?
姜汀朝角落看去,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壮汉,被堆放在墙角。
姿势极其随意,像是一堆玩具娃娃一般,这种反差感让他们显得有些滑稽。
姜汀正想开口问话,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头上倾斜而下。
腥,是她此刻唯一能闻到的味道,低下头,看到了身上一片猩红。
然后是灼热感,好像有无数的火焰在皮肤上灼烧。
思维好像停滞了,像是陈年生锈的齿轮,一运转,就感觉咔咔作响。
这个时候,她应该做些什么的,可要做什么呢?
她不知道。
她动不了了。
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一个穿着长袍子的人把黄色纸钱折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塞进了她的口中。
好困……
——
再次睁开眼,姜汀发现自己被困住了。
她艰难地回想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事,但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只记得看到了两个道士,然后……她不记得了。
就像傻了似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四处看了看。
这是一个很简朴的屋子,木质的房梁,木质的门,白色的墙面大概是因为年代久远,有些泛黄,还开了一个很长的裂缝,屋顶是青黑色的陶片瓦,古朴自然。
如果忽略她被锁住的左脚,其实这里的环境还挺不错,清静整洁。
姜汀低头看着脚上的锁链,上面有些奇怪的纹饰,古朴精巧。
把手放在锁链上,感受到的是冰冷粗糙,和一般的铁链好像没有什么区别,她尝试去解开它。
嗯?
好像没用,她根本感觉不到身体中的熟悉的鬼魂力量存在。
完了,姜汀在心里想,她可能要被困在这里了。
从始至终,不管遇到沈禅还是沈涉,她都很无所谓,这种淡定源于自身的力量。
不管面对的对手多有权有势,她都不需要害怕什么,也不需要顾及太多。
但现在她失去了那种笃定的资格。
姜汀一次次地尝试着,直到精疲力尽,也没有办法解开这条锁链。
最让她慌张的是,从刚刚醒来到现在已经过了几个小时,可不管她弄出多大的动静,都没有人来看一看,好像这里只有她一个人一般。
哪怕来个人骂她一顿也好啊,只要有人,就可以谈条件,就有离开的希望。
连绑架都能谈价钱啊,这两个道士怎么没动静呢?
姜汀无奈地坐在地上,原本她还嫌弃这地有点脏,但转念想了想,醒来之前她都不知道在地面躺了多久了,而且好像衣服也不比地面干净,这么一想,也就坦然了。
单手拈起衣服的一角,姜汀嫌弃地闻了闻,很浓的腥味,带着一股浓郁的苦味,像是中药和血液的混合物。
姜汀不太确定,但纠结这些好像也没用,现在最重要的是她该怎么离开这里,仰天长叹,她对着门外喊了几声,没有任何回应。
外面一片寂静,连声狗叫都没有。
姜汀有些沮丧地坐在地上,对着墙角的缝隙发呆。
呆坐了一会儿,腿有些麻了,她换了个姿势继续发呆。
难怪有句老话叫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上辈子她在榆山的时候,看看花,看看树,看看云朵,偶尔逗弄几只小动物,一天很快就过去了,根本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现在呢,没有手机,没有电脑,连本书都没有,没有办法打发时间的时候,她感觉度秒如年。
等待是很一件煎熬的事情,但如果等待的时间足够久,那也便不那么难熬了,姜汀现在就是这样一个状态,从一开始的忐忑不安,到现在的无奈烦闷,也不过五六个小时而已,但姜汀已经蔫了。
困倦,口渴,还很饿,衣服脏兮兮的,连脸上也没能幸免,粘着黏糊糊的不知名液体,虽然已经擦过了,但还是能闻到若隐若现的味道,
活了两辈子,她就没这么狼狈过,连公园里的流浪猫都比她体面。
姜汀摸了摸肚子,深深地叹了口气,看着屋外的天色,大概已经快下午了,她是昨天傍晚离家的,这么久过去了,不知道系统有没有发现她不见了。
姜汀不确定那只没良心的猫会不会主动找她。
应该会的吧,毕竟她和系统约好了会在今天早上检查它打扫卫生的成果的,现在都下午了,它应该会发现异常的吧。
——
窗明几净的房间里,阳光落在柔软的地毯上,分割出明暗两界。
一只皮毛油光水滑的黑猫懒洋洋地睁开眼睛,爪子闲适地划了一下地毯,地毯上的毛被锋利的猫指甲勾了出来,飘在空中。
黑猫似乎觉得挺好玩,用爪子在半空中扒拉了几下,绒毛却在空中越飘越远,它似乎有些郁闷,却懒得去追,只是用脸在地毯上蹭了蹭。
趴了一会,黑猫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估计再过一会就没阳光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它的猫脸上很形象地出现了无奈的表情,起身给自己找了个更好的位置,幸福地闭上了眼。
至于说好的打扫卫生,它只是一个柔弱的小猫咪,怎么可能干这种粗活。
大不了它用自己的零花钱给姜汀找个打扫卫生的阿姨。
毕竟它是一个存款七位数的猫中贵族啊。
可姜汀怎么还没回来?
系统有些疑惑,但呆愣着想了片刻,没想出来,反倒是在暖洋洋的日光下慢悠悠地闭上了眼睛。
想不出来就不想了,碎觉!
——
夏冰阳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再次睁开眼睛,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原本不急不慌的敲门声,在没有得到回应之后,变得越来越暴躁。
夏冰阳缓了缓,赤着脚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傅予宁。
他有些疑惑。
傅予宁是业内的前辈,他们曾经一起参加过真人秀,但其实也算不上很熟。
但即便如此,傅予宁对他,也从来都是温和谦逊。
但现在,夏冰阳在看到傅予宁脸上的表情后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他看起来好像很疲倦,眼中有很多红血丝,但表情锋利地就像血刃一般,紧抿着的嘴角微微向下显出一个刻薄的弧度。
夏冰阳这才发现,当傅予宁脸上不带笑的时候,他的长相和平易近人真搭不上边,面无表情的时候甚至有些狠厉。
夏冰阳微垂下眼,淡淡地打了个招呼:“傅前辈找我有什么事吗?”
傅予宁没在意眼前之人的冷淡和隐隐的排斥,自顾自地走进屋里关上了门,他抬起眼,没绕弯子,直入主题:“姜汀在哪?”
夏冰阳没想到傅予宁来这的原因是为了姜汀。
哦对,姜汀和傅予宁关系还不错。
他仔细端详着傅予宁,突然开口问:“你和姜汀是什么关系?”
心中的猜测慢慢浮现。
他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好像已经麻木了,也许他不该问这个问题,因为就在昨天,他已经失去了姜汀这个朋友,知道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没用的。
傅予宁看着眼前这个颓废的男人,屋子里浓重的烟酒的味道很恶心,让他原本隐隐作痛的头更疼了。
他看着夏冰阳,没准备回答他的问题,也没准备在这浪费时间,从口袋中拿出手机,开始播放一段录音。
这个声音夏冰阳很熟悉。
是笙笙,她在哭。
她好像很恐惧,哭咽声过后是一阵抽泣,“冰阳,救救我,傅予宁他是个疯子,他……”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夏冰阳有些慌乱地想抓住傅予宁的袖子,“笙笙怎么了?你把她怎么了?”
傅予宁手肘一动就避开了夏冰阳的手,对着他露出一个有些冰冷的微笑,“放心,我没把她怎么样。”
“但如果你不乖乖告诉我姜汀在哪的话,我不保证不会对白笙笙出手。”